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 -莫里斯·勒布朗 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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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达莱斯卡尔小姐说道,“我也不知道谋杀是怎么发生的,既然我可怜的弟弟的尸体上没有任何枪伤的痕迹。但是,我完全、绝对肯定是谋杀。”
“好吧,但是您得承认您的肯定,与其说是基于事实,倒不如说是基于直觉。”巴尔内特强调道,“而我应该告诉您,从法律方面讲,这在诉讼时根本不足以取胜。乔治·卡泽冯恶人先告状,会反告您诽谤罪。这不是不可能的,对吧,贝舒?”
达莱斯卡尔小姐站了起来。
“没关系,先生,”她严肃地回答道,“我并没有说要为我可怜的弟弟报仇,惩罚凶手并不能使他死而复生,但我要说的是自己认为是真相的情况。如果乔治·卡泽冯要反告我,随他的便;我将根据自己的良心作出回答。”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补充道:
“但是,他不会于心不安的,请您确信这一点,先生。”
会见结束了。吉姆·巴尔内特不坚持继续谈下去。达莱斯卡尔小姐一点也不是个任人恫吓的女人。
“小姐,”他说道,“请原谅我们打扰了您的清静,但这是必须的,哎!以便弄清真相。您可以放心,贝舒警探从谈话中获益不少。”
巴尔内特向她致意,然后离开了。贝舒也向她致意,跟着巴尔内特走了。
到了外面,贝舒先前一直没开口,仍旧保持沉默,也许是为了抗议这越来越令他生气的合作,同时也是为了掩饰这件神秘案件使他感到的惶恐不安。巴尔内特只是感情更加外露。
“你是有道理的,贝舒,我了解你的深刻想法。在这位小姐的声明中,‘有利有弊’,请原谅我用这个说法。既有可能也有不可能,有真有假。因此,小达莱斯卡尔的办法是幼稚的。如果这个不幸的孩子到过那主塔塔顶,——我真想相信这件事,跟你心里的想法正相反——正是多亏了这无法设想的奇迹——他称之为自己的全部愿望,而我们还不能想象出来的奇迹。于是我们该这样提出问题:这个青年怎么能够在两小时里发明了攀登的方法,作好准备,加以实施,然后重新下来,由于枪击的作用跌落下来,……却没有被子弹击中?”
吉姆·巴尔内特沉思着重复道:
“由于枪击的作用……却没有被子弹击中……是的,贝舒,这一切之中有奇迹……”
巴尔内特和贝舒傍晚回到村子里的客店。他俩分别吃了晚饭。以后的两天,他俩同样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见面。其余的时间,继续进行调查与询问,而巴尔内特则沿着那小城堡的园子观察,停在离平台稍远的地方,站在一个铺着草皮的斜坡上,从那里可以望见老城堡主塔和克雷兹河。他钓着鱼,或者抽着香烟,同时思索着。为了发现这个奇迹,应该少花一点力气寻找它的痕迹,多花一点力气猜测它的性质。让·达莱斯卡尔从有利的环境中,能够找到什么帮助呢?
第三天,他去了一趟盖雷市,他像一个事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到哪家去敲门的人那样去了。
后来,到了第四天,他见到了贝舒,贝舒对他说道:
“我结束了调查。”
“我也一样,贝舒。”他回答道。
“我要回巴黎去了。”
“我也一样,贝舒,而且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好吧。三刻钟后我跟卡泽冯先生有个约会。”
“我到那里去等你吧。这个圆滑诡诈的人使我厌倦。”
他结清客店的帐单,向城堡走去,查看了园子,让人把他的名片交给乔治·卡泽冯,名片上印着“贝舒警探的合作者”的字样。
他在一个很宽敞的大厅里受到接见,大厅占了一个翼楼,装饰着许多鹿头,陈设各种武器的盾形板,摆放着陈列枪支的玻璃柜,张挂着射手和猎手的证书。乔治·卡泽冯来到大厅见他。
“贝舒警探是我的朋友,要在这里跟我会合。我俩一起进行了调查,一起回去。”
“贝舒警探的意见怎么样?”乔治·卡泽冯探问道。
“他的意见是明确的,先生。没有什么,绝对没有什么可以把这个案子看成别的样子。收集到的谣传根本不可信。”
“达莱斯卡尔小姐呢?……”
“达莱斯卡尔小姐,在贝舒警探看来,处在痛苦之中,她的话经不起验证。”
“巴尔内特先生,这也是您的意见吗?”
“啊!我吗,先生,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助手。我的意见取决于贝舒的意见。”
他在大厅里信步走着,观看那些玻璃柜,对收藏品很感兴趣。
“是些漂亮的步枪,对吗?”乔治·卡泽冯问道。
“非常漂亮。”
“您是个枪支爱好者吗?”
“我特别欣赏射手的灵敏。您所有的文凭与证书上都写着:‘圣于贝尔的门徒’,‘克雷兹的猎手’,这证明您是个行家。昨天,盖雷市的人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在盖雷市,人们对这个案件谈得很多吗?”
“我认为不多。但是您的枪法很准,在那里有口皆碑。”
他取出一支步枪,掂量了一下。
“当心,”乔治·卡泽冯说道,“这是一支军用步枪,已经装了子弹。”
“要对付坏人吗?”
“更多的是对付偷猎者。”
“说真的,先生,您有勇气打死一个偷猎者吗?”
“只要打断一条腿,就够了。”
“是从这里,从一个窗口开枪吗?”
“啊!偷猎者不会靠得这么近的!”
“然而,那将很有趣!那是莫大的快乐!……”
巴尔内特打开一扇很窄的小窗户,它处在一个墙角。
“瞧,”他喊道,“在树木中间,可以望见一点老城堡主塔,大约有两百五十米远。这大概就是悬于克雷兹河之上的那部分吧,对吗?”
“差不多。”
“是的,正是。喏,我认出两块石头之间的一丛桂竹香。您看得见这朵黄花,就在这枪的前面。”
他举枪抵肩瞄准,迅速地射击。那朵黄花跌落了下去。
乔治·卡泽冯做了一个生气的手势。这个“普通的助手”到底要怎么样?他的枪法看来不错。他有什么权利开这一枪?
“您的仆人们住在城堡的另一头,对吗?”巴尔内特问道。“因此,他们不可能听见刚才这里发出的响声……但是,我很遗憾,刚才的枪声会使达莱斯卡尔小姐重温那残酷可怕的回忆。”
乔治·卡泽冯微微一笑。
“达莱斯卡尔小姐仍然坚持认为,那天早上的枪声跟她弟弟发生意外有联系吗?”
“是的。”
“但是,她是怎样把两件事联系起来的呢?”
“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就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一方面,有个人守候在这扇窗户旁。另一方面,她的弟弟顺着城堡主塔悬在半空中。”
“但是,她的弟弟不是跌死的吗?”
“由于当时他双手抓住的某块石头,某个突出部分被毁坏了,他才跌落身亡的。”
乔治·卡泽冯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我不知道,达莱斯卡尔小姐的话具有如此的决定性,也不知道自己正面临正式控告。”
“是正式控告。”巴尔内特重复道。
对方瞪着他。这个普通助手十分放肆,他那决定一切的神态和语气,使乔治·卡泽冯愈来愈惊讶不已,心想这个侦探是否存心来挑衅的。因为,起初双方漫不经心的交谈,突然转变为一种攻击,卡泽冯不得不面对攻击。
他蓦地坐下,继续问道:
“关于这次攀登的目的,她是怎样说的?”
“让要取回他父亲藏起来的二十万法郎,藏钱地点在一张图上用叉号标出,这张图已给您看过。”
“这种说法,我决不会接受,”乔治·卡泽冯抗议道。“如果她的父亲真的积攒了这笔钱,他为什么不马上还给我父亲,却把它藏起来呢?”
“反驳得有道理,”巴尔内特承认道,“除非藏起来的是另外一笔钱。”
“那么,是什么钱?”
“我不知道。大概应设进行假设。”
乔治·卡泽冯耸了耸肩膀。
“应该相信,达莱斯卡尔姐弟俩提出过所有可能的假设。”
“谁能料得到呢?他们又不是像我这样的专业人士。”
“一个专业人士,即使有非凡的洞察力,恐怕不能无中生有啊。”
“有时能够。那么,您认识格雷奥姆先生吗?他在盖雷市负责保管报纸,曾经在您家的工厂当过会计。”
“认识。当然认识,他是个出色的人。”
“格雷奥姆先生断言,让·达莱斯卡尔伯爵的父亲拜访过您的父亲,就在他从银行取出二十万法郎以后的第二天。”
“怎么?”
“难道不能假设,那二十万法郎就是在这次拜访时偿还的,而收据就暂时藏在城堡主塔塔顶。”
乔治·卡泽冯惊跳起来。
“但是,先生,您知道您的假设是对先父的侮辱吗?”
“您所指的是什么?”巴尔内特坦率地问道。
“如果我父亲收到了这笔钱,就会光明正大地宣布的。”
“为什么?他完全不必向周围的人透露:已经收回他以前以私人名义借出的一笔钱。”
乔治·卡泽冯用拳头敲打他的办公桌。
“那么,他就不会在两个星期以后,即他的债务人去世后几天,行使他对马祖雷什领地的支配权!”
“然而,他正是这样做的。”
“得啦,得啦!您说的全是疯话。应该注意逻辑性,先生,人们竟敢作出这样的肯定!即使我父亲可以索要已经归还了的钱,他也会害怕别人拿出收据来反驳的!”
“也许他已知道了,”巴尔内特随随便便地强调道,“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些继承人也不知道还钱的事。据说,因为他一心想要得到这片领地,发誓要弄到手。后来他就死了。”
因此,随着巴尔内特的影射,案情渐渐改变了面貌。老卡泽冯被控犯了背叛罪与诈骗罪。乔治·卡泽冯气得发抖,脸色苍白,把拳头捏得紧紧的,惊恐地注视着这个警探助手,心想他竟敢语气平静地把事情讲得那么可怕。
“我不许您这样说话,”乔治·卡泽冯咬牙切齿地说道。“您随便乱说。”
“随便乱说?完全不是,我向您保证。我所讲的,没有一件不是确确实实的。”
这个没有预料到的对手用假设和猜想构成怪圈?套住了他。为了打破这个怪圈,乔治·卡泽冯喊道:
“说谎!您毫无证据!为了证明我父亲干过这无耻的勾当,就应该到老城堡主塔塔顶上去寻找。”
“让·达莱斯卡尔上去过。”
“这是假的!我不承认凡人能攀上高达三十米的主塔——那超越凡人的力量——更不承认凡人可以在两小时内攀上去。”
“让·达莱斯卡尔却攀上去了,”巴尔内特固执地重复道。
“那是用什么方法?”乔治·卡泽冯气恼地问道,“用什么魔法?”
巴尔内特只说了这几个字:
“用一根绳子。”
卡泽冯放声大笑。
“用一根绳子?那是发疯!是的,我上百次地撞见他,射箭过来,愚蠢地希望用他准备的绳子勾佐塔顶。可怜的孩子!这样的奇迹是没有的。而且,什么,我重复说……在两小时内能行吗?而且!……而且,这根绳子人家会在城堡主塔上看见的,出事之后,或者会在克雷兹河的岩石上看见。那它就不会在小城堡里了,它似乎现在还在那里。”
吉姆·巴尔内特总是不慌不忙的,他反驳道:
“用的不是这根绳子。”
“那么,是什么绳子?”乔治·卡泽冯大声反问道,并发出狂笑。“这个故事是可靠的吗?让·达莱斯卡尔伯爵,带着他的魔绳来到他的园子的平台上,他发出咒语,魔绳自己就展开,一直伸到主塔塔顶,以便让这魔法师能够骑行过去吗?真是印度乞丐行者的把戏!”
“您也一样,先生,”巴尔内特说道,“您也不能不想到奇迹,就像让·达莱斯卡尔一样,对于他来说,那是最后的希望。我也是把我的自信建立在这个想法之上的。正是出现了一个奇迹,跟您的设想完全相反:绳子不是像习惯的那样,是由下往上抛出去的,而是自上而下地垂下来的。”
卡泽冯开玩笑道:
“上帝啊!那么上帝扔了一个救生圈给它的一个选民啦?”
“甚至不用费力乞灵于神的干预和歪曲自然法则,”巴尔内特平静地说道,“完全不用!这奇迹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纯属由偶然事件所能引起的奇迹之一。”
“偶然事件?!”
“偶然是无所不能的。这是最使人不安,而又最巧妙的力量,也是最出人意料,而又最任性的。偶然使最不相称的成份靠拢、集中,形成最不寻常的组合,并且使其不断增加,从而创造出每天的现实。再没有比偶然更能创造奇迹的了。按我所设想的这个奇迹,在我们的时代,从天而降的除了陨石与尘埃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这有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