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3·妈,亲一下-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嘱咐我几句就转身牵脚踏车要走。 「妈,还没亲?」我愕然,有点不知所措。
「长大了啦,不用亲,快进去。」妈说,有点腼腆。 我眼眶骤然一红,泪水噙满了视线,几乎要哭出来地走进学校。
忽然,妈叫住了我,我泪眼汪汪地朝妈踱步。 「好啦,过来。」妈说,终让我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两下。 后来那个瞬间成为妈不断向亲戚说嘴的经典画面,也是我记忆中最动人的一刻。 后来哥哥上了高中,将挂有篮子的水蓝色淑女车除役后,妈就接手,往后又在上面摇摇晃晃十多年。篮子经常装满了菜跟日常用品,有时重的不可思议。
但我们一个个都比妈妈高、重,再也不会坐在脚踏车上头,让妈慢慢牵着了。 那些温馨接送的日常画面虽然不曾留下照片。但我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的事物都像齿轮般紧紧咬合,都有存在的重要理由。我对关于妈的记忆特别鲜明,必是为了保存那些动人的时刻。 十点药局打烊,爸来了。
爸见到妈很开心,然后一愣一愣请教妈许多东西的存放位置,露出依恋的表情。 「真想把妳抱回家,实际操作一下。」爸感叹,亲昵地与妈亲亲抱抱。 这次妈身体出状况,来医院检查前爸老是哭,弄得妈眼泪也无法收住。
但爸的眼泪对妈来说意义重大,妈在爸的生命里留下最辛劳的背影。 又剩下我守护妈,靠着微弱的光线,慢慢读着寻秦记的最后几章。
此时我不禁想到回台北上课的弟,有些担心他。 弟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台北, 想必一定很寂寞吧。睡觉的时候一定特别难熬。
想着想着,弟就打了电话过来跟妈道晚安。 此刻的我,非常庆幸能留在妈的身边。2004/11/25 上
早上哥来换班,我坐火车上台北。 下午跟北医约了做核磁共振,检查我坐骨神经痛的程度是不是达到「替代役体位」的程度。明天要去板桥租处将机车与冬天衣物寄回彰化,后天则要去师大座谈会上说点东西。如果有好事发生,周日会多留台北一天。 然后我今天还是忘了打电话给王导,金害。更严重的是,我现在想起来了,也没有劲去做。 这几天奇变陡起,心理的负担使身体变得很容易累。坐在来台北的自强号上,我罕见地停止维持了三年的手指惯性,没有在膝盖上飞快写小说,我一路呼呼大睡。 到了北医挂了号,塞了耳塞,开始我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核磁共振检查。我安安稳稳躺在时而寂静如空明、时而轰然吵杂的密闭空间中,渐渐的又想大睡一通,可惜我无聊至极张开了一次眼睛,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机八透顶的窄小空间,虽立刻阖眼,但无法忍受的窒息感立刻涨满了我的身体。 我好像动一动,叫一叫,好想冲出去透透气。 这时我才明白检查前要填的单子里,「如果患者无法安静平躺的话,请事先告诉护理人员」这一个看似可笑的选项所谓何来。原来不是指「对不起,我很顽皮,所以无法照办」,而是「我是个密室恐惧症俱乐部高级会员」的意思。 我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的一生彷佛在发现、累积惊吓自己的东西。 怕高,怕鬼,怕别人不相信我,怕puma阖眼时我没抱着牠,怕价值两亿的双手断掉,怕割自己或别人的包皮。 但我可以确定,我最怕没有妈妈。 「你们兄弟凡事都要商量好。。。。。。不管妈最后有没有好起来。」妈昨晚吃稀饭时突然这么说,害我剧震了一下。 吼,妈妳不要一直吓我。2004/11/25 下
回看昨天的陪伴书写。从弟弟跟妈的约定中,可以知道妈的兴趣很少。 但妈兴趣很少,其实是因为太过操劳,使得培养兴趣的时间变得太珍贵。居然有空闲,妈也会选择睡觉。妈说没有什么比得上好好睡一场觉。 妈真的很需要休息。
这次的冲击其实不无预警,妈容易头痛,没有食欲,胃痛,全身酸痛,半夜无法安稳入睡,手颤。。。。。。将这些痛苦的画面拆开来看,好像是很平常的劳累病,很容易靠简单的成药就将痛苦缓解,所以便容易忽视,但若将这些痛苦全部组合起来的图像背后真相,竟是如此惊悚。又或者,演变得如此惊悚。 最让我们兄弟内疚的,是病痛后的真相还是靠着妈的警觉、与行动力,才将危机提早揭开,要不实在难以想象。 我深深体悟到,为人子的,应该将关心化为实际的行动。
爸妈一有不对劲,做子女的不能老是嘴巴提醒、口头关心,而是该用力抱起父母。。。。。。直接抱到医院做检查。这种浮滥的小故事大道理听到听腻了,身体却生疏得很。 更重要的,是有些简单的梦想可以开始实践,而不该放在「可见的未来」。未来
如果可见,就失去未来的真正定义。 一直想带从未出国的妈去哪里踏踏,也一直未能付诸实现。
妈总是说药局生意忙,多一天顾店便多一天的收入,很传统、很实际的想法。
对负债一直以百万计的我家来说,妈一直身体力行节俭。这样的对照常让我感到内疚,尤其看见妈一双鞋子穿好久好久。 有次我故意买了一堆阿瘦皮鞋的礼卷,想说钱都先花了,妈总愿意买双新鞋了吧。结果拉着妈到阿瘦皮鞋店里挑鞋,才发现妈的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小到整间店找不到合适的尺码。 「没关系,我们有提供尺码订做的服务喔。」店员小姐亲切地建议。
「谢谢,不用了。」妈婉拒,转头跟我说:「这个礼卷还是留给爸爸跟老三用啦。」
最后真被老三用去。 有时跟毛约会,吃着外面的简餐吹着冷气,我便会想,改天该说服妈跟儿子约个会,吃个馆子。但妈只要吃到麦当劳跟肯德鸡就觉得满足。真要开口请妈吃个贵一点的东西,我反会怕被妈责骂而不敢开口。 很辛酸的矛盾。有时我会因此背脊发冷。 「妈,以后妳跟我住的时候,每天只要负责看HBO跟睡觉就可以了。」我在家里写小说时,偶而跟妈这么说。
「好啦好啦。」妈一贯的回答,挂着笑容。
「妈,那些负债根本就不算什么,好加在妳生了三个儿子,所以什么债通通除以三,就变得很简单了。只要过几年我们都毕业当完兵了,一下子都还光了。」我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安慰我妈:「然后我们就可以买新房子了。」
妈似乎没有怀疑过我的话,很欣慰我们兄弟的团结。 但距离妈享清福,我在咖啡店写小说,妈在一旁翻杂志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
如果只有计划,却没有「现在就开始的冲动」,就只能一直停留在计划。 人生有太多事够资格成为借口,要上课,要打工,要上班,要谈合作,要回信,每一个借口都是正经八百,都是所谓的正事。一如预料,大多数的人选择与奉献错过,然后不自觉缠在自己结吐出的内疚的茧,永困不出。 有两种极端的情绪会纠缠人一辈子。
一种是自尊心被剥夺的困窘,另一种则是不断沈淀的内疚。
以小说的用语,这两种一刚一缓的极端情绪,会各自制造出两种很极端的人。若发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情况。。。。。。我很难想象泪要怎么收止,也很难想象我是否会因失落过多而失却大部分的情感。但这些失落都比不上无法满足妈追求的幸福。 所以我必须破茧。每个子女都该破茧。
但大多数的人看了这篇文章,察觉到触手可及的茧,还是不会拨个电话回家。
因为总是有正事要做。
(此间缺少一章,原网站上没找到)
4。
2004。12。02 昨天早上哥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内容吓死了我。 哥在洗手间外等妈上完厕所,结果等蛮久的里头都没动静,哥有些警觉地开门进去,发现妈竟倒在地上,身体成虾子状颤抖,口中喃喃有词,左边额头上有一道伤口,血流不止。
哥大慌,但还是尽可能冷静地拉下急救铃唤来两个护士,将妈的额头伤口处理好。 幸好妈没锁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应该是姿势性贫血。」哥犹疑道,却又补充:「下午你跟爸拿妈的睡衣去收惊,看看要不要再去观音亭拜拜,有空就帮妈念药师咒。」 哥解释,有人说之所以有癌症,其实是因果关系里前世的冤亲债主来讨东西,所以要请观音菩萨作主化解。这种话出自一个明年毕业的准博士之口,我无法反驳,而且越听越怕。 洗了个热水澡后,就跟爸一起去拜拜,爸吩咐我们兄弟多跟地藏王菩萨请求,毕竟地藏王是个出名的孝子,比较能够沟通。下午则跟奶奶带着妈的睡衣去邻里的小宫庙收惊,收惊的大婶手中拿着一小迭米,口中不断重复又重新组合的语句:「最近运气不好都睡不好哩?是走痛运啦,要收收惊比较好睡,人才会卡有精采。」并以上这句排列组合五次。 而今天早上在医院陪妈,妈上大号,我在里头陪,当妈巍巍峨峨从马桶站起时,又感到一阵晕眩,全身颤抖,立刻蹲下喘息。我赶紧念起药师咒,才念三遍就飞快回向,免得错过黄金时间。 妈说,身体这迷乱的感觉跟昨天早上一模一样,好像摔进黑色的洞里。我不由得联想到哥说的冤亲债主。 昨天下午跟毛讲电话,毛语重心长建议我加入她虔信的日本宗教「真如愿」,两人从冤亲债主越讲越远,扯到宗教的意义上头。 说过了我几乎什么都信。
外星人、尼斯湖水怪、殭尸、吸血鬼、狼人、花子、裂嘴女、伊藤润二在十年将把灵魂卖给恶魔、猫王其实没有死等等。对于鬼神我不是宁可信其有,而是根本就五体投地相信。 但矛盾的是,我的脑中其实还是存在实证主义。以上我什么都信的这些奇怪事物,都有人举证历历。 而毛口中的真如愿,是从日本飘洋过来的教派,据称是佛教密宗中的一支,因为创始者是日本僧侣,所以持念的咒语也是日本话,毛跟着众修行者念诵时都看着注音符号。至于毛为什么入教,是因为一起在国小教书的老师中有人信了真如愿,个性转变得很善良、人生变得顺遂,于是积极带领毛试试看。 简单说说我所了解的真如愿的宗教理论。我对近代宗教的理论都极感兴趣。 真如愿认为人在世上的一切都与祖先是否积福修德有关,所以超渡祖先是必要的,念经回向给祖先也是重要的。为什么要加入真如愿?因为神无法看顾世上每一个人行善,如果我做了十件善事,神大概只会看见了我做一件,我所得到的功德的价值比(CP值)就只有十分之一。而真如愿是佛教密宗,能引领人进入神所特别看顾的法门,做一件善事就是一件功德,十件便是十件,价值比是百分之百。 真如愿里一切的收费都是区区五十元、一百元的,要说它敛财其实说不过去,也不强迫信徒非得参加什么活动等。不论一个宗教是否真有所谓的「法力」存在,只要不搞敛财、教义良善,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也赞成毛去修行,有时还会开玩笑问毛:「妳现在法力有没有很强了?」
然后被瞪。 在妈生病后,毛的心肠好,建议不要只由她填表代妈超渡妈的祖先(收费仅五十元),这样功德会被她吸收掉部份,而不是由妈完整接收,依照功德理论,妈的病会好的比较慢。最好我也加入,我的行善才会被神明完整看到,而不是偶而不小心瞥到。 「如果填个超渡单就有功德,会不会太简单了?」我将狐疑搬上台面。我甚至不必自己诵经。 并非针对真如愿,近代宗教之所以大量兴起、跟随者众,跟「修行的快捷方式」的研发大有关系。都市的节奏繁忙,人贡献给宗教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若能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得到「功德」,谁不心动? 有些宗教只要捐钱就有功德(还能按照进度修建西方极乐世界的宫殿),有些只要练气功就能长福份,有些只要每天持咒就能修成正果,更简单的就是站着疯狂左转就行了。我看过转法轮一书,里头教主李洪志便强调自己将修炼的法门极简化,信徒只又有心,就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高道德与能量。 我跟毛开始讨论功德的计算方式。说实话,我打心底觉得有空念佛不如好好帮助别人,看看报纸哪里有比我们更需要援手的人家正在缺钱,汇个几百几千块过去都比较「踏实」。 对于真如愿「进入密宗做好事才会全部被神看见、加持」的说法,我直说:「这个神的法力好像不怎么大哩,眼睛也比较小。」 毛则回应:「我相信神也有人的特质在啊,谁比较信祂,祂就比较帮谁。」 但这跟我对大乘佛教的定义认知,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真如愿对于因果的解套,重要的方式便是念经超渡。但我认为因果是无法解套的。若因果可以解套,因果就不足以为惧。或者,不再具有恫吓性的意义。 小时候我很爱看各式各样的故事书,抗日英雄、佛教的故事都是最爱。我对释迦牟尼佛对因果的解释印象很深。 有天,释迦牟尼跟弟子走到一条河边,看见一根木头,便示意弟子好好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那木头突然恶狠狠地冲向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佛不管怎么闪躲、甚至运用神力飞冲上云霄,那根木头还是死咬着祂,最后还是刺伤了祂的脚底。 释迦牟尼解释,因为他某个前世杀害了一个曾经帮助他的老婆婆,老婆婆如今化身成一根木头,在河边等待回敬祂的时刻。如今他了悟因果成佛,却依旧无法摆脱因果纠缠,足见因果的力量有多大,要弟子们引以为鉴。 我被这个故事吓到了。
所以对于刘德华与张柏芝合演的「大只佬」中,对因果无法改变的观点相当赞同。除了承受,我们只能从现世开始作好自己该做的,期许不再种下恶因。 毛一向很清楚我这些想法,所以也没有太积极说服我,她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所以真如愿的创始者研发出的咒语真强,马上就赢过释迦牟尼了。」我承认语气很冲。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