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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落日烟华 上 by秋叶影 (强推荐,实在是痛彻心扉,想衣由恨生爱,非焰由爱生恨[1].)-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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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身体软了下去,其实也分不清楚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脸上还是口中。景非焰呆住了,动弹不得,僵硬地保持着那种拥抱的姿势,却任凭云想衣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森白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在淡淡的血色中凝结成一片一片的阴影。 
  “别碰我的脸……”蜷在地上,云想衣却发出了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景非焰身体一震,扑上去抓住了云想衣,颤着声叫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云想衣怨恨地盯着景非焰,舌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还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来:“没了……这张脸,我宁可……去死。”抖着手摸到自己脸上,怔了半晌,猛然凄厉地叫了起来,“不要……你毁了我……我的脸!还给我!”咿呀不清的字句,含糊地搅和着血沫,却是极尖、极厉,象发了疯一般地在景非焰的怀中扑腾,没有意义的扭曲。 
  “想衣、想衣……”景非焰似是痴了,只是拼命地抱着他,念着他的名字,吻他,嘴唇上是血的味道。 
  —— 
雁字成行,不见回时。 
  窗外的那株海棠枯萎了,竟过不了这个秋。 
  淡淡的檀木揉着青涩的杜若,燃香融雪,金兽炉浅,盛不下青烟纱雾,袅袅地飘起,又散开。 
  揭下白纱绷布,长长的血色痕迹从眼角滑过腮颊,浓浓一抹,宛如没有干涸的泪,淌到了唇边。 
  云想衣呆呆地望着镜中人影,忽然抓起手头边的镇纸,重重地砸了过去。“哐啷”的声响,镜子裂成了几块零落的碎片,照得镜中人扭曲了容颜。 
  景非焰怯怯地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也不敢大声,只是温温存存地哄他:“你莫要生气,太医说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仔细点调理,过个一年半栽的,自己也就淡下去了。”见云想衣嘴唇欲动,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舌头上的伤还没好呢,别说话。” 
  云想衣恨恨地瞪着他,咬着嘴唇,终是没有出声,忽然把头扭过去不理他。 
  侍姬将调好的药膏奉了上来,景非焰接过,小心翼翼地靠近云想衣,轻声细语地对他道:“来,把嘴巴张开,我给你上药。” 
  “滚!”云想衣冷冷地吐出这一个字,牵动了舌上的伤处,不自禁地拧起了眉尖。 

  “很疼么?”景非焰扶着云想衣,温存地而强硬地将指尖探到他的口中,抚摸着柔软的舌瓣,细细地把药膏抹上,待到伸出手时,已经被咬得红肿一片。 
  换好了药,重新将纱布蒙到脸上,云想衣自己觉得难堪了,将侍姬尽数赶了出去,只景非焰磨蹭着不走,云想衣还是生气,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想衣……”偷偷地从后面过来,揽住他的腰,抱着他,景非焰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旁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其实也没说什么话。 
  枯萎的海棠在斜风中微微地颤抖。云想衣的心忽然被揪了起来,握住了景非焰的手。 
  “对不起……”景非焰的声音低低的,几乎是听不见的,“讨厌我了么?” 
  垂下了头,云想衣把景非焰的手掌摊开,用指尖在上面比画着,写了两个字:“讨厌。”回眸望他,眼睛里幽幽的,忽然叹了一口气,恼了怨了,便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使劲地戳着。 
  沉香细软,一寸一寸的情思成了烟成了灰。 
  静静地拥抱着,却听见了叩门的声音,是赵项在外面禀道:“太子,宫里的莫公公来了。” 
  景非焰心下一咯噔,拉着云想衣藏到了帘子后面,自己唤侍人开了门,迎上去:“公公何来,有失远迎了。” 
  莫公公客气地回礼,进得屋内,目光逡巡了一圈,别有深意地笑笑,做了个手势,随行的小太监将几个锦盒摆到了案上。莫公公笑着道:“这些都是上好的生肌护肤之药,是皇上着意吩咐太医们配制出来的,单是南海珍珠就用了两斗,只取了外层的珠皮,想来功效是不错的,太子不妨一试。” 
  景非焰勃然怒起,铁青了脸色,冷冷地道:“非焰近来并无大恙,怕是用不到的。” 
  莫公公不动声色:“皇上的意思太子也是知晓的,老奴就不多嘴了。”干咳了两声,看了看左右,微微叹息,“殿下还是听老奴一句劝吧,总是争不过的,何苦这般固执。老奴自先帝在时便入了宫,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呢,这也是寻常了,生在帝王之家,总是要有些气度的,也不过是一时之欢,转眼即忘的,怎么就认真起来了?” 
  景非焰拽紧了手心,把指节压得咯咯地响,寒声道,“可惜我偏生就没有这种气度,什么都可以丢的,唯独他不能。” 
  “殿下又说痴话了,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莫公公摇头,“君为天纲、父为尊长,您这身家性命、这荣华权贵,哪一样不是皇上给的。殿下一向是至孝之人,事事深得皇上恩宠,怎么这会儿竟犯起糊涂来了?” 
  “莫公公……”景非焰欲待争辩,张口却觉满嘴苦涩说不出来。 
  “老奴言已尽此,听与不听,全凭太子自己了。”莫公公神色自若,指了指案上之物,“太子谢恩吧,老奴好回去复旨。” 
  阴沉的神色从景非焰的目中掠过,咬着牙僵硬地跪下了:“儿臣谢父皇恩赐。” 
  莫公公深深做了一个揖:“老奴告退。” 
  赵项送莫公公出去了。景非焰喘着粗气,愤恨地盯着案上的锦盒,只觉得心里有如针刺,梗得难受,猛然一扬手,将锦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云想衣挑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得远远的看他。 
  淡淡的香、淡淡的灰,绕得人在烟里雾里痴了或者是狂了。 
  景非焰扑了过去,压住云想衣的身子,卡住了他的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吼道:“早知道就在你脸上多划几刀,与其让你被人抢走,不若我现在就杀了你,省得这般牵肠挂肚的,我图什么呢,你对我……本就是无心的。” 
  喉咙里干干涩涩的,象是被火烧着了,云想衣的脸色渐渐地成了一片青灰,秀丽的眉头绞成了一团,痛苦地喘着,微微地睁开眼睛,望着景非焰,眼波里有水流过。 
  景非焰的手忽然松开了,搂住云想衣,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的唇角、眉间,抚摸着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似乎想把他揉碎了,融到骨子里,呢喃着道:“我一定是疯了,明明疼你都不及的,怎么老是打你、骂你,我不想这样的,你会讨厌我的……想衣,你会讨厌我么?” 
  “没有的事……”云想衣嚼着舌尖,软软地说着,疼了时候,眼睛里的水就要流下来了。 
  “别说话。”景非焰凑过去,用手指在他的唇边摩挲着,“觉得疼吗?” 
  云想衣点头,抓住景非焰的手指轻轻地啃着。 
  “想衣,我告诉你。”景非焰急促地呼吸着,炙热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肌肤,很烫很烫,“我不会放开你的,谁想把你带走,我就杀了他……杀了他!”掐住了云想衣的腰,不自觉地用力了,象是生生地要把他折断。 
  云想衣扭动着腰肢,卧在景非焰的怀中,仰起下颌,渴望般地望着他,微微地笑了,清澈而且妩媚,象月光的影子,在黑色的夜里滑过人的眼眸。 
—— 
  景非焰被一纸圣令召去了雍州,道是雍州守备拥兵自重,恐生异数,朝廷总是要先下手为强的,走得匆匆的。 
  候他的时节,窗外有雨,敲湿了一树梧桐、一院清秋,天也凉了。湘竹帘子半搭在月牙门边,一袭白衣,三千青丝,隔在雨外,却也是水做的。 
  云想衣跪坐案前,手指抹在弦上,先是时,细细慢慢地挑着,听雨声切切,思绪百转不觉间上了心头,也上了眉头,无计可消除,手下重了,弦音铮铮,渐促、渐高,做铁马金戈之声。 
  身后轻轻地一声叹,商弦一惊,从指尖断裂。 
  侍人们恭敬地跪倒,将头深深地埋下:“参见陛下。” 
  云想衣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伏在琴案上,只不回头。 
  侍人弓着腰无声地退出去了。 
  高大的身影从背后笼了过来,男人靠近了云想衣,伸出手按上琴弦,慢慢地道:“一帘清风,几点微雨,正合秋意缠绵,为何作此杀戮之声,平白煞了这风景。”男人带着帝王的尊贵,便只是不经意地说着,也透出了几分威严的味道,“你心中有恨?何事?何人?” 
  云想衣拽紧了手心,又松开了,猛地起身欲去,方才走了一步,手臂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向后一带,跌进了那个男人的臂弯里。仰起头,映在眼帘里的恰恰是玄帝的脸庞,刚毅的轮廓,英挺的眉目,依稀间和景非焰也有七分相似,却自多了一种沉稳的雍容之态。 
  玄帝的眼神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感,似乎是痴迷、又似乎是痛苦,就是用那样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云想衣:“莹妃当年亦工于琴道,每每弄弦能做天籁之音,冬为‘漠风’,春为‘渌水’,夏为‘清徵’,此为秋景,当做‘思雅’之调。” 
  云想衣轻轻地笑,带着那么一点点妩媚的挑衅:“伊人已去,徒留茕茕单影也是无趣,陛下既不能忘情,何不赴黄泉之下寻觅旧音,却于此惺惺作态?” 
  “放肆!”玄帝变了颜色,一掌摔在云想衣的脸上。 
  云想衣跌到了地上,眼波里有血色的影子,怕是流出了心事,只垂下眼帘,咬着嘴唇不做声。 
  玄帝的脸上露出了惘然的笑容:“连这点也很象她啊,总是爱耍小性子。”俯下身子,手指抚上云想衣脸颊边的那道伤痕,却皱起了眉头,“非焰下手真是不知轻重,可惜了,这张脸……”贴过去,轻轻地吻他的唇角。 
  “走开!”云想衣的声音略有些颤,低低地叫着,只是挣扎。 
那个男人忽然粗野地压了下来,帝王的高贵与矜持却都抛开了,在那时间只是象一只野兽,贪婪地嘶咬着他,沙哑地呢喃着:“莹、莹,我知道是你回来了……” 
  男人沉重的喘息的声音、衣帛破裂的声音、还有一点点雨落下的声音,滴滴答答地敲在心上。撕裂般的疼痛从下面传来,瞬间刺透了整个身体。 
  那个男人吻他的胸口,可是觉得胸口好疼,一种尖利的东西快要穿过心脏,把他牢牢地钉住。 
  “非焰……”恍惚间,他这么叫着,其实却没有发出声音。 
秋凉薄意,黄花瘦去,帘卷西风时,独不见了斯人。 


卷六  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细雨溅湿了青竹帘子,在微风里吱吱呀呀地摇曳。 
  景非焰慢慢地走进屋子,秋凉了,手脚都冰冷了。 
  断了的琴弦散落在地上,无人为它续。 
  “想衣呢,他到哪里去了?”呆了半晌,景非焰问出了这一句。 
  侍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什么话也不敢说。 
  “想衣呢,他到哪里去了!”忽然大声地咆哮了起来,景非焰象发了疯一样冲了出去。 
  在雨中策马夺路,狂奔到了宫里。守在宫门外的金吾卫奉了圣谕,只不肯放景非焰进去,架着长戈硬将他阻在外面。 
  景非焰红了眼,“呛”地抽出剑来,金吾卫又惊又怕,调了人马围上来,僵持着不下。 
  “皇上驾到。”宦官拖长了尖尖的嗓子,远远地传来。 
黄伞盖下,尊贵的天子慢慢地走到近前,冷了眉目,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景非焰。 
雨落千行,湿透九重宫城,模模糊糊地望过去,全都是水。 
  景非焰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他双膝一曲,跪倒在玄帝面前,乞求着:“父皇,把他还给我,求您……把他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把高傲的头伏在尘埃里,什么都不顾了,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嘶哑地呐喊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把他还给我!” 
  “起来。”玄帝只是冷冷地对他吩咐道,“站起来。” 
  “父皇,把他还给我。”景非焰渴望地抬起头,颤声道。 
  “站起来。”玄帝倏然一声怒喝。 
  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再说话,景非焰僵硬地站了起来。 
  玄帝一掌狠狠地甩在景非焰的脸上,厉声斥道:“你是景氏皇族未来的君王、这天下的主人,而今,却为了一个卑下的男宠在众人面前做此丑态,连朕的脸面都一起被你丢尽了。” 
  景非焰慢慢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呆呆地道:“我什么都不要……” 
  “景非焰!”玄帝一声断喝,目光炯炯直逼景非焰,“你不要什么,你是太子之位,还是、你的性命?” 
  景非焰身子晃了一下,咬紧了牙关。 
  “你是朕的儿子,也是朕的臣子。”玄帝一字一顿,缓慢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许违逆的威严,“非焰,记住这一点,只有朕能够决定一切,要与不要由不得你。” 
  雨落在脸上,沁了心的冰凉。眼中,早已熟悉的巍峨宫城那一刻竟是如此遥远不可触摸。 
  黄伞盖慢慢地行远,宫嫔长长的裙裾在雨地里拖过一道委婉的痕迹,顷刻间覆灭。 
  殿前侍卫将剑架到了景非焰的脖子上,冷淡而客气地道:“太子殿下请回。” 
  剑刃的寒光在景非焰的眸子里掠过,划破了黑暗的底色,雨水沿着眼角滑落。他的手抓住了剑。  
  “殿下?”侍卫心惊,逼前一步。 
  景非焰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空着手握住剑刃,用力地卡了下去,“铛”地一声,生生地将长剑折成两断。 
  满手都是血。 
   
  —— 

  骏马仰起了脖子,发出长长的嘶鸣,皇族子弟们取出了羽箭,张弓引弦,跃跃欲试。皇族秋季的狩猎之期正是当时,连玄帝也圣驾亲临,众皇族谁不愿显一下身手。 
  桐木湘竹搭就的棚台上,玄帝身边本是仪嘉皇后的位子,不知何故,皇后却远远地坐在一旁,浓浓的粉妆抹在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靠着玄帝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素白的帛衣,漆黑的长发,美丽的容颜带着淡漠的神色,似是优雅又似是慵懒地倚在软藤椅上,眼波顾盼之间却总是冷冰冰的。 
  “那是谁呢?”一位侯王勒住了缰绳,望着台上,好奇地问道。 
  景非岑嘿嘿地笑了两声,故意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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