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之段誉-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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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岛屿,因此对于外边的一切不甚了解,也甚少关注。
“不是的,这只不过是凑巧罢了。”段誉道。
然后,段誉就将王夫人请到一边,将自己的来意明确的阐述了一遍,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区区一个负心汉而已,想必王夫人也不会那么非惩罚不过,她不过是在发泄一种莫名的怨念罢了。
果然如段誉所料,王夫人道:“王轩可以放,你且留在这里吃个饭吧,我还有些关于大理的事得问你呢!”
段誉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时候还早。
王轩暂时被绑在了一棵树上,他身上被皮鞭抽打出的大量伤痕又痒又痛,但是他不敢嚷嚷,否则惹恼了王夫人又是一顿暴打。
这时有四个婢女从岛屿之下捧了四盆花走进庄子里。
段誉一见,不由得精神一振。四盆都是山茶,更是颇为难得的名种。
普天下山茶花以大理居首,而镇南王府中名种不可胜数,更是大理之最。段誉从小就看惯了,暇时听府中十余名花匠谈论讲评,山茶的优劣习性自是烂熟于胸,那是不习而知,犹如农家子弟必辨菽麦、渔家子弟必识鱼虾一般。
他在曼陀山庄中行走里许,未见真正了不起的佳品,早觉“曼陀山庄”四字未免名不副实,此刻见到这四盆山茶,暗暗点头,心道:“这才有点儿道理。”
只听得王夫人道:“小茶,这四盆‘满月’山茶,得来不易,须得好好照料。”那叫做小茶的婢女应道:“是!”段誉听她这句话太也外行,嘿的一声冷笑。王夫人又道:“湖中风大,这四盆花在船舱里放了几天,不见日光,快拿到日头里晒晒,多上些肥料。”小茶又应道:“是!”段誉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王夫人听他笑得古怪,问道:“你笑什么?”
段誉道:“我笑你不懂山茶,偏偏要种山茶。如此佳品竟落在你的手中,当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至。可惜,可惜,好生令人心疼。”
王夫人怒道:“我不懂山茶,难道你就懂了?”突然心念一动:“且慢!他是大理人姓段,说不定倒真懂得山茶花。”
但兀自说得嘴硬:“本庄名叫曼陀山庄,庄内庄外都是曼陀罗花,你瞧长得何等茂盛烂漫?怎说我不懂山茶?”
段誉微笑道:“庸脂俗粉,自然粗生粗长。这四盆白茶却是倾城之色,你这外行人要是能种得好,我就不姓段。”
王夫人极爱茶花,不惜重资,到处去收购佳种,可是移植到曼陀山庄之后,竟没一本名贵茶花能欣欣向荣,往往长得一年半载,便即枯萎,要不然便奄奄一息。她常自为此烦恼,听得段誉的话后,不怒反喜,走上两步,问道:“我这四盆白花有什么不同?要怎样才能种好?况且你这么吹牛,还是说说我这四本白茶,有什么名贵之处。倘若说得对了,再礼待你不迟。”
段誉道:“王夫人,你说这四本白茶都叫做‘满月’,压根儿就错了。你连花也不识,怎说得上懂花?其中一本叫作‘红妆素裹’,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
王夫人奇道:“‘抓破美人脸’?这名字怎地如此古怪?是哪一本?”
段誉道:“你要请教在下,须得有礼才是。”
王夫人倒给他弄得没有法子,但听他说这四株茶花居然各有一个特别名字,倒也十分欢喜,微笑道:“好!小诗,吩咐厨房在‘云锦楼’设宴,款待段公子。”小诗答应着去了。
王语嫣在旁边看着段誉侃侃而谈,对于茶花如此了解,心里很是惊讶,也有些佩服。
在场的女子们陪着段誉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小楼之前。段誉见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云锦楼”三个墨绿篆字,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茶花。但这些茶花在大理都不过是三四流货色,和这精致的楼阁亭榭相比,未免不衬。
王夫人却甚有得意之色,说道:“段公子,你大理茶花最多,但和我这里相比,只怕犹有不如。”段誉点头道:“这种茶花,我们大理人确是不种的。”王夫人笑吟吟的道:“是么?”段誉道:“大理就是寻常乡下人,也懂得种这些俗品茶花,未免太过不雅。”王夫人脸上变色,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这些茶花都是俗品?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
段誉道:“夫人既不信,也只好由得你。”指着楼前一株五色斑斓的茶花,说道:“这一株,想来你是当作至宝了,嗯,这花旁的玉栏干,乃是真正的和阗美玉,很美,很美。”他啧啧称赏花旁的栏干,于花朵本身却不置一词,就如品评旁人书法,一味称赞墨色乌黑、纸张名贵一般。
这株茶花有红有白,有紫有黄,花色极是繁富华丽,王夫人向来视作珍品,这时见段誉颇有不屑之意,登时眉头蹙起,眼中露出了杀气。段誉道:“请问夫人,此花在江南叫作什么名字?”王夫人气忿忿的道:“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名称,就叫它五色茶花。”段誉微笑道:“我们大理人倒有一个名字,叫它作‘落第秀才’。”
王夫人“呸”的一声,道:“这般难听,多半是你捏造出来的。这株花富丽堂皇,那里像个落第秀才了?”段誉道:“夫人你倒数一数看,这株花的花朵共有几种颜色。”王夫人道:“我早数过了,至少也有十五六种。”段誉道:“一共是十七种颜色。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叫作‘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的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夫人可曾见过?”王夫人怔怔的听着,摇头道:“天下竟有这种茶花!我听也没听过。”
段誉道:“比之‘十八学士’次一等的,‘十三太保’是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八仙过海’是八朵异色同株,‘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纯色,若是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是下品了。”
王夫人不由得悠然神往,抬起了头,轻轻自言自语:“怎么他从来不跟我说。”
段誉又道:“‘八仙过海’中必须有深紫和淡红的花各一朵,那是铁拐李和何仙姑,要是少了这两种颜色,虽然是八色异花,也不能算‘八仙过海’,那叫做‘八宝妆’,也算是名种,但比‘八仙过海’差了一级。”王夫人道:“原来如此。”
段誉又道:“再说‘风尘三侠’,也有正品和副品之分。凡是正品,三朵花中必须紫色者最大,那是虬髯客,白色者次之,那是李靖,红色者最娇艳而最小,那是红拂女。如果红花大过了紫花、白花,便属副品,身份就差得多了。”有言道是“如数家珍”,这些各种茶花原是段誉家中的珍品,他说起来自是熟悉不过。王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叹道:“我连副品也没见过,还说什么正品。”
段誉指着那株五色花茶道:“这一种茶花,论颜色,比十八学士少了一色,偏又是驳而不纯,开起来或迟或早,花朵又有大有小。它处处东施效颦,学那十八学士,却总是不像,那不是个半瓶醋的酸丁么?因此我们叫它作‘落第秀才。’”
王夫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名字起得忒也削尖酸刻薄,多半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
到了这一步,王夫人于段誉之熟知茶花习性自是全然信服,当下引着他上得云锦楼来。段誉见楼上陈设富丽,一幅中堂绘的是孔雀开屏,两旁一副木联,写的是:“漆叶云差密,茶花雪妒妍”。
不久开上了酒筵,王夫人请段誉上座,自己坐在下首相陪。
这酒筵中的菜肴,与那天在阿碧那里款待鸠摩智的菜肴大为不同。朱碧双环的菜肴以清淡雅致见长,于寻常事物之中别具匠心。这云锦楼的酒席却注重豪华珍异,什么熊掌、鱼翅,无一不是名贵之极。但段誉自幼生长于帝王之家,什么珍奇的菜肴没吃过,反觉曼陀山庄的酒筵远不如琴韵小筑了。
王夫人出神半晌,转过话题,说道:“适才得闻公子畅说茶花品种,令我茅塞顿开。我这次所得的四盆白茶,苏州城中花儿匠说叫做满月,公子却说其一叫作‘红妆素裹’,另一本叫作‘抓破美人脸’,不知如何分别,愿闻其详。”
段誉道:“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才叫作‘满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王夫人喜道:“这名字取得好。”
段誉又道:“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白瓣而有一抹绿晕、一丝红条的,叫作‘抓破美人脸’,但如红丝多了,却又不是‘抓破美人脸’了,那叫作‘倚栏娇’。夫人请想,凡是美人,自当娴静温雅,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总不会自己梳装时粗鲁弄损,也不会给人抓破,只有调弄鹦鹉之时,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却也是情理之常。因此花瓣这抹绿晕,是非有不可的,那就是绿毛鹦哥。倘若满脸都抓破了,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还有什么美之可言?”
王夫人本来听得不住点头,甚是欢喜,突然间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你是讥刺于我么?”
段誉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知什么地方冒犯了夫人?”
王夫人怒道:“你听了谁的言语,捏造了这种种鬼话,前来辱我?谁说一个女子学会了武功,就会不美?娴静温雅,又有什么好了?”
段誉一怔,说道:“晚生所言,仅以常理猜度,会得武功的女子之中,原是有不少既美貌又端庄的。”不料这话在王夫人听来仍是大为刺耳,厉声道:“你说我不端庄吗?”
段誉道:“端庄不端庄,夫人自知,晚生何敢妄言。只是逼人杀妻另娶,这种行径,自非端人所为。”他说到后来,心头也有气了,不再有何顾忌。
ps:品茶花这一段在原文里甚是经典,所以还是取下来,不然这就失去了原味儿了。
第一〇二章豪杰聚首
王夫人终究是心高气傲,已经忍不住要发怒,她向来不会意识到自己会做错什么,至于平时抓那些负心汉来惩罚,都觉得很有趣味儿,算是替天行道。
不过王夫人深深的看了段誉一眼,发觉段誉跟曾经的段正淳很相似,都是那么的风度翩翩,傲骨铮铮。
“段公子,难道你真的不认识大理皇室的人么?像你这样武功又好,又有文采的青年俊杰,要在大理的皇室里谋个一官半职,想必是轻松得紧的。”王夫人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语嫣心里颇为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凡是来到曼陀山庄的男子,母亲都对他们是很痛恨的,就算是表哥慕容复来了,也通常会被母亲嘲讽。但是为何,对于一个一再顶撞她的段誉,王夫人还是坚持以礼相待呢?难道只是因为刚才段誉侃侃而谈,说了那么多关于茶花的典故么?
语嫣涉世未深,没什么阅历,就算冰雪聪明,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段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语嫣,恰好此时语嫣的一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美眸也盯着他,四目相对,顿时柔情缱绻,真个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喂,段公子,我在问你话呢!你东张西望作甚?”王夫人道。
段誉回过神来,收敛心神,讪笑道:“我怎么会是大理皇室的人呢?不过是大理山野间的一个穷酸书生罢了。”
然后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吃过饭后,段誉就告辞了,毕竟现在王语嫣对他的印象也不是特别好,只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要是现在急着找机会接近,反而会事倍功半。
“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只要王语嫣离开曼陀山庄,在外边的官道就只有那么一条,要见到她是不算难的。”段誉心道。然后他考虑到得尽快回去跟欧鹏和上官剑南这些老家伙商议对付秃鹰的计划,就向王夫人和王语嫣告辞。
自从刚才四目对视之后,王语嫣一旦看到段誉的目光看过来,她的香腮就有些泛红,然后侧着头,不敢去看段誉。也或者是她觉得这样不好,如此甚为婉约,更添了几分韵致。
还好如今的段誉早就不是原著的那个贾宝玉一般的家伙了,因此也没有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以纯粹欣赏美的态度来好好的鉴赏罢了。
王夫人虽然被段誉顶撞了许多次,但是对于段誉所讲授的许多茶花知识很是受用,再四挽留,不过段誉执意要走、
“段公子,以后你若有空,欢迎来曼陀山庄做客。”王夫人客气的道,其实她不过是想从段誉这里知道更多关于茶花的典故,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当她注视段誉的时候,就仿佛能看到段正淳的影子,心里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或者是思念的一种寄托吧。
但是王夫人都已经是好几十岁的人了,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顿时心里就变得很忐忑。
段誉带着那个倒霉的负心汉王轩,走出曼陀山庄,然后解开乌篷船的缆绳,就此泛舟而去。
回首望了一眼这盛开了无数茶花的小岛,上边红的花似火,白的花如雪,充满了一种浓烈的感情,不过由于茶花的品种不怎么好,数量也多,就显得有些杂乱,段誉没去想那么多,只是想最后看一眼王语嫣,但是乌篷船已经飘荡到大湖中间去了。
忘不了伊人的笑靥,或许只能够在梦里再见,以至于愁肠百结。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段誉心有所感,随口吟道,兀自咀嚼。
旁边满身都是皮鞭抽打伤痕的王轩却是哭笑不得,他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思索什么诗意,他在考虑着以后要怎么样才会悄悄的去跟老相好会面,而不被其他人都知道。
“段公子,敢问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片刻之后,王轩问道。
“当然是回金剑门。”段誉淡笑道。
“哎,回去该怎么见人啊!”王轩叹道。
“你这厮也真是傻,何必去外边找女子呢?处理不好还会败坏名声。”段誉指点道。
“公子所言甚是,我不该如此的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