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迷香(出书版) 作者:四叶铃兰-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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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揣摩舒什兰为何如此悲伤便听身后传来马蹄声,两个蒙古壮汉先后骑马来到近前,看到好什兰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拜道:“王爷。”
舒什兰闻声抬头,瞥了那两人一眼,问道:“什么事?”
一人忙道:“王爷,宾客都已到齐,就等您回去了。”
舒什兰挥了挥衣袖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二人互相着了一眼,似乎颇为犹豫,另一人又道:“王妃已在帐中等候多时,达嬷嬷也多次问起王爷去处。”
舒什兰突然发怒,吼道:“滚!”
二人顿时面色一白,忙起身走了。
那两人骑着马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漕运的尽头,舒什兰又开始发起了呆。他依旧坐在原地,望着运方,直到最后一寸夕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暗香依依看到了一支带血的断箭,箭杆上有一片残留的暗红。
看到这枚断箭,她胸口蓦地一痛,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刺入胸口的那支箭。
舒什兰轻抚箭杆似不舍又似含怨地道:“你死了……你狠!算你狠!幸亏你死得早,若是不死,你今日必定是我的新娘,谁也拦不住我,即便是用抢的,我也在所不惜!”他轻轻地抚摸着箭头,那箭头似被经常抚摸,年头虽久却仍光亮如新。舒什兰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恨声道:“你欠我的,今生不还,来生也要还!”
想到自己曾决绝地将箭刺入胸口,即便是来时的记忆,也好似刚刚发生一般,胸口冰凉疼痛。她忽然想到了顾不迷刺入自己胸口的匕首,低头看去,这才发觉竟然是在同一个位置……
忽然又听舒什兰柔声道:“你知道吗?今日是我迎娶王妃的大喜之日,按我察哈尔的习俗,普通百姓结婚新郎要背着新娘在部族里挨家挨户地去讨喜。可我现今是察啥尔王,我不需要背着我的王妃四处去讨喜,他们自然会来登门给我贺喜,可是……”他一遍遍抚摸着箭头,”如果今日我迎娶的是你,我宁愿背着你走遍整个草原,走遍每一家毎一户,让他们知道,我娶到了你……”
她听得怔忪,只见一滴泪自他面颊滴落,恍惚中,她伸手去接,可终究力不从心,眼泪透过她的手掌落在了地上。可就在眼泪穿过掌心的刹那,她猛地心神一震,他,他竟然是——慕容逸。
来不及反应,场景又一次变了,只剩下自己失神地看着掌心。
屋中传来咳嗽声,她幽幽地抬头,看到了一位老者,她一眼便认出老者是年迈的蓝枫。
岁月不饶人,他已经老了,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蓝枫。
那个自己曾经爱过,却失之交臂的男子。
如今的他两鬂斑白,形容消瘦,似乎已身染重病多时,可神情却仍是那般冷漠与坚韧。
他多少岁了?她伸出手,触碰他斑白的鬂角。
她猜不出他多少岁了,可无论他多少岁了,能再次见到他,都令她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坐在书房的桌案前,夜色下,对着烛火,轻抚着案上的一张黄纸。
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地看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唇边带着柔而暖的笑意。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之后,他小心地伸出手掌,展开五指,轻轻地按在纸上,好像与纸上的什么图形贴合在了一起。
她凑到近前,看到案上的纸已经发黄,字迹亦有些斑驳,但幸而仍能辨湥АV患厦嫒绱诵吹溃捍酉衷诳迹ㄎ枇⑹闹幌不独斗阋蝗耍郎退换崞4鹩λ拿恳患虑槎蓟嶙龅剑运驳拿恳痪浠岸际钦婊啊R嘈潘瞿剿腥讼不端岬谝皇奔湔境隼辞阑厮@斗憧牡氖焙蚧ㄎ枧阕潘模斗悴豢幕ㄎ韬逅摹S涝毒醯美斗阕钏В雒味蓟崦渭诨ㄎ璧男睦镏挥兴R源宋荩簧皇谰环椿凇
这张纸她再熟悉不过,上面还有她印下的手印,而此刻他的手掌刚好贴合在了她的手印上,恍惚间,好似十指相贴、相扣、相缠。
她无声地流下泪来,想去握住他的手,却只握住一片虚无。她不死心,不停地去抓去握,可终究什么都抓不住。她痛苦万分,一次次尝试却又一次次失败,不由得泪流满面,却听他咳了又咳后,轻声低吟道:“你骗了我,可我不怪你,若有来生,就算你再骗我,我也绝不再放手。”他唇边含笑,伏趴在了纸面上,含笑闭上了眼睛。
他伏案而睡,她却心如刀割,痛哭失声。
她以同样的姿势,趴在他的对面,与他相对,贪婪地细细瞧着他,他脸上已布满沧桑的皱纹,可肩背依旧挺直。
原来他老了是这个样子,她幽幽地想,手指滑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不知他病了多久?还会不会好起来?
他一动不动,她亦一动不动。
夜色渐去,天方见白。
屋外,传来奴才的轻唤声,他却似没听见,依旧在熟睡。
奴才以为他尚未醒来便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奴才又回来了,敲门轻唤,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暗香依依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只见他神色安详,唇边带笑伏趴在桌案上,手心还按在纸上那个她曾经留下的手印上,想到他一整晚都未曾动过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大声唤他,可只是徒劳,她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办法,直到门外的奴才进来推唤他,他还是一动不动。奴才神色微变,大着胆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顿时惊慌失措地跑出了门去。刚巧在门口遇到一个锦衣男子,奴才磕磕巴巴地与男子说:“贝勒爷,王爷,王爷昨晚已经……已经……去了。”
她怔怔地听着,看着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贝勒爷大步进了屋,探过他的脉息后,神情哀恸,随后跪在了地上,痛哭失声。
她怔怔地看着伏趴在桌案上的他,抬起手,附在他始终按住纸张的手背上,与他十指相扣。
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像。
顾不迷。
原来顾不迷就是蓝枫的转世。
刹那间,她的胸口撕裂般地痛了起来。
是谁在他耳边说:“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是谁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对他说:“说好了,我们相守,一辈子相守!”
是谁将脸紧贴在他的后背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是谁撇着嘴满不在乎地对他说:“就黏你了,怎样!”
“哪怕被你黏一辈子……”他情不自禁地说道,睁开眼来,却原来又是梦一场。
时间缓缓流逝。
暗香依依确实不在了,无论是死了,还是消失了,她都再没出现过。
除了在他的梦中。
他原本不相信未默所说,可在慕容逸一遍一遍“她没有死”喃喃自语中,所有的固执都在一刹那变成了空。
那一天,他一步步沿着千林断崖走去,从清晨走到夜幕,心头好似被人挖空了一般,不知该去往何处,直到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抬眼看到了红枫山庄。
瞬间,空落的心被一个字填满,杀!
他满身是血,起初是别人的,后来是自己的。虽然琴功已至第六重,可他依旧不是莫见笙的对手,何况他只身闯人高手如云的红枫山庄,无疑是在送死,可他根本不在乎。
他杀了很多人,明明觉得不够,可是已然精疲力竭。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满天的星光,仿佛她的笑颜,不敢惊扰,不敢触探,小心翼翼地将其烙印在心上,等待着死亡,等待着与她重逢。
随后发生的事,是醒来后郑长老讲与他听的。
就在他命在旦夕之时,莫七彩冲了出来,以自己的性命威胁红枫山庄的人不许他们靠近他。可莫七彩不过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根本挡不住莫见笙和其他人决然的杀意,莫七彩轻易被制伏。可就在这时,莫七落站了出来。
莫七落说,暗香依依没有杀莫十七,杀莫十七的是……当他的目光看向莫见笙时,苏玉婉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苏玉婉挡在莫七落身前,对所有人说,谁要杀顾不迷,就先杀了她!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夫人已经疯了。
这时,闻讯赶来的九幽教张海等人杀进了红枫山庄,将他救了出去。
而苏玉婉也在当晚带着莫七彩和莫七落离开了红枫山庄。
当时他性命垂危,幸好在路上遇到了傅月出手相救。
傅月跟着他来到了九幽教总舵,醒来后的一个月内,他们只说过一次话。
他问傅月:“是谁杀了暗香依依?”
傅月就是慕容逸,顾不迷已将他认出。
慕容逸没有惊讶,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推开了窗,让萧瑟的秋风吹进屋来,屋外,一地凋零。
他缓缓道:“半个月前,她来见过我,她已经落发为尼遁人空门。我和她从小相识,她对我的情,我都知道,可我终究辜负了她。若非当日是我求她帮忙,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欠了她的,也欠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要杀,你就杀我吧。”
“杀你?不。”他淡淡道,“我要让你活着,和我一样,活在思念和痛苦中,一世不得超生。”
慕容逸无可无不可地—笑,对他道:“我已将汤斩断掉的经脉接好,能不能恢复到从前就看他的造化了,你如今也无大碍,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我知道,你会为她复仇,我也会!你要的是他们的命,而我要的……是彻底毁了他们。顾不迷,如果你信我,把慕容轻晓交给我。”
那一天,慕容逸带着慕容轻晓离开了九幽教。
毎一天都似在煎熬,都过得极慢。
有一天,未默从土里钻了出来对他说:“我相信不是你杀了她,可我还是讨厌你。”
他没有回应,未默发了会儿呆,便走了。
第二天,未默又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他还是待在土里,脑袋无力地歪靠在地上,和他静静地待上一会儿,离去前喃喃道:“她都不来梦中看我。”
第三天,未默再次出现,又和他待上一会儿,然后说:“她不来看我,一定会来看你。她是那么喜欢你。”
闻言,指尖深深地扣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土里,他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丝悲喜,仿佛流出的鲜血不是他的。
未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然离去。
未默每天都来,如此过了一个月,可终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直到有一天,未默对他说:“顾琴魔,我发现我已经不讨厌你了,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明白,我是多么想她。”
未默说:“顾琴魔,只要她能活过来,我愿意将她让给你。”
未默自那日走后,便再没有出现。
而此时,九幽教又来了另外一个人。
来者是一位女子,所有人都认识她,她就是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莫七彩。
面对众人敌视的目光,她倔犟地走到郑长老面前,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见顾不迷。”
张海不屑地道:“教主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莫七彩道:“你们的右护法汤斩是我所救。”她掏出一个木牌。正是对九幽教有恩之人才会得到的牌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牌子,她才能顺利通过君临山脉进人九幽教。
九幽教教规,只要手持九幽教恩人牌,可以向九幽教提一个要求,只要无损于九幽教,恩人的要求都要尽力满足。
莫七彩喜欢顾不迷,莫七彩为了顾不迷与莫见笙断绝了父女关系离开了红枫山庄,这亊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毕竟左护法失踪与教主被伤都是红枫山庄干的好事,若不是当时莫七彩曾在危急时刻不顾一切地以命相救顾不迷,此刻他早已是具尸体了。
郑长老没有动怒,照例问她有什么要求。莫七彩却只有一句话,她要见顾不迷。郑长老见她如此倔犟,只得先命人将她看押起来,至于教主见不见她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自从傅月治好了汤斩,时至今日汤斩已可下地走动,只是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得知莫七彩来了九幽教被扣押下来,很久避人不见的汤斩主动到了议事厅来见郑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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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刚来到河的东岸便看到河对面立着一个人,湥С康谋∥砹肿潘匙仙囊律赖ケ《羯
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琴音忽起,那姑娘当即捂住了头,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一声声惨叫似天底下最凌厉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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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早已泪流满面,疼得不住地瑟缩,由始至终却未曾求饶。她一边忍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一边挣扎着道:“顾不迷,我喜欢你,我莫七彩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喜欢谁,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就是喜欢你。”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魔音,残忍嗜血。
她痛得没了知觉,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无力地抽搐中被一人拥进了怀里,温暖的体温让她忍不住紧紧依附。
琴音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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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除了朝露,竟还有一丝残存的温暖。她没有细想,只是看向了河的对岸,低唤了一声:“顾不迷……”本无人回应,可远远地便听到了阵阵琴音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惨叫声令山中野兽听了也为之胆寒。
又是那温暖的怀抱让折磨她的琴音停止了下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她已憔悴得不成模样,若是此时此刻有人说她是武林第一美人莫七彩,便是从没碰过女人的老光棍也不相信。她形容枯槁,鬂发凌乱,在又一次的琴音折磨中再也动不了了。她伏趴在地上,执拗地望着对岸,喃喃自语:“我喜欢你,我没有错,错就错在我放不下,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死在你的琴下。”言罢,她再一次晕了过去没了声息。
当她醒来,依旧躺在原地,对面没有顾不迷的身影。她挣扎着爬坐起来,掩面痛哭。
那一天她没有走,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