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风 云雕(还是虐心的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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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逸懒得回话。
「生气了?因为我打伤白彦海?」血魄笑得自在,丝毫不把席君逸杀人的视线看在眼里,「想杀了我还得看你现在有没有力气啊,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了……别不理我啦,我特地来找你说话的,你知道我手下留情了,不然天底下哪个人在我手上待了半炷香还能活命等你来救人的?」
看来今天血魄不强迫他听完他要说的话是不会放人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席君逸只好睁开原本闭上的眼,无言的看著血魄。
血魄无声的笑了,匀称的身子在房间内晃了晃,然后跳上窗台,坐在窗台上,双腿挂在夜风中晃来晃去的。
「袭风,你真的爱上白彦海了吗?」
「……不关你的事。」五个字是他目前为止能够说的最大极限,只要超过一个字就会咳嗽咳不停。
好在他原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然不憋死了!?封亦麒曾经说过这让人啼笑皆非的庆幸。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还爱他,就再忍耐一阵子吧……很快的……你们三个的地位就会不一样了。」血魄风马牛不相及的说著奇怪的话。
席君逸感到疑惑,但他并没有发问,望著血魄的背影,他只觉得血魄变得比记忆中更瘦弱了,而血魄的表情,他无法得知。
「……袭风,你感到很奇怪吧,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轻笑著,血魄抓起一抹被风吹舞到窗口的红色丝绸,问道:「你曾经想过,为什么是我们吗?什么都没做错的我们……为什么要承受家破人亡,为什么要被凌虐十二年,为什么要不容于世……为什么……没有辩解的机会……就被仇视……被讨厌……被憎恨……」
席君逸怔了怔,一直防备的心到此时才有些许松懈,因为他听出血魄似乎只是想诉说些什么,而不是要他回应或想跟他争辩。
「完全没有。」他素来服从命运。
「我知道你没有,我们之中最认命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既然天道不仁,为什么我们就活该当牺牲者呢?」血魄反问,语气无辜却隐藏憎恨,「你顺服命运,献上你的忠诚,而命运给了你什么?只要肯正眼看你的人都知道……你其实连只蚂蚁都不想杀……但是没有人愿意正眼看你,因为你是袭风……所以你就是恶……这样的天命……凭什么说是正确的?」
席君逸心头一抽,不吭声。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并不在意,只是听见血魄这么说,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沉默片刻,血魄苦笑:「袭风,听我的,你退隐吧!依你的个性,只有退隐才能不受伤……我保证不伤害白彦海……你隐居个半年好吗?再等我半年就好……半年后,我会让你能行走在这广大中原的任何一个地方,却没有人会仇视你……」
席君逸冷漠的表情脱落了,他错愕的看著语气中难掩关心和哀伤的血魄。
他的直觉说血魄不是在演戏,那么……血魄是真心在担心他吗!?
记忆中的……那个血魄……?
「……我会让你们三个人能正当的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袭风……不要再被正道人士利用了,你累死也得不到一句感激的……根本不把邪道的我们当人看的正道人士是不会注意到你的心意的……在他们的眼里,我们不会心痛,不会难过,他们不相信我们也会爱人,也愿意替心爱的人牺牲一切……正与邪的鸿沟区隔出两个不同的标准,他们高高在上,秉持著自我的利益名望践踏我们的心,我们的付出,我们的一切……」幽幽的低喃诉说几乎让席君逸以为血魄正在哭泣,但血魄却在这时回头,脸上挂著甜美的笑靥,甜蜜到令人毛骨悚然。
「想三年,又三年……怨三年,恨三年……我日日夜夜的思考著,为什么我们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为什么我们不值得被爱……最后只得到一个结论:「天道不仁」。」 一个一个字说得温柔,却字字血恨,他血色的眼瞳笔直看著席君逸,眼底尽是哀伤和憎恨。
「血魄,你……」席君逸呼吸一窒,第一次开始想知道当初血魄被废了右手负伤回来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认命,我不认命;你顺应天道,我憎恨天道……不管是谁赋予整个疯狂的武林制裁我的权利,我都决心反抗到底……妄想用武林制裁我,我就将整个武林毁了……到时候,没有正道,没有邪道……强者为尊……你们可以过得很高兴……凭你们的实力将没有人能指责你们什么……」轻柔的叙述没有起伏,就好像反反覆覆日日夜夜的想过千百万遍,此时只是念出来而已,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席君逸静静看著血魄,眉宇间不再有防备或疏远,只是就这样静静看著。
他不会安慰人,现在的血魄需要的也不是安慰,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应方法。
半晌,血魄恢愎了平常略带邪气的笑容:「你这蠢蛋叫罗煞去帮你确定白彦海的安全,其实是在担心那小子因为亲近你而被门派中的长辈责罚吧?看不出来你这小子不动情就算了,一动情担心这么多事。」他一脸欠揍笑容的坐到床铺旁边的椅子上,顺手倒了一杯茶来喝。
「……」想扁他却连手都举不起来的席君逸只能恨恨的瞪他一眼。
「瞪我?你这破身体半年内能好好走一段路就不错了,还想挑衅?不怕我教训你?」嚣张的回应席君逸的瞪视,血魄那模样活像他跟席君逸身上的伤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在挑衅的是谁啊!?席君逸懒得理他。
「有个性。」点头赞扬席君逸甩都不甩他的模样,血魄走到门外端了碗药回来,「喝吧,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身体撑不住了,再顺应命运去牺牲奉献,会死人的……」
确定席君逸将药全部喝完以后,血魄也没有理会因为听见他这么说而怔愣出神的席君逸,找了云飞替他换药,自己则闲闲没事干的玩弄那些被换下来的染血绷带。
袭风这些伤药都是罗煞用自己的血配成的耶……绷带上剩余的药也是大补喔……拿回去给小龙进补好了。
不著痕迹的摸走那些绷带,血魄等云飞退出房间以后才用正经无比的态度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你真的太消极了吗?一觉得感情没希望就拖我一起死……因为离开白彦海觉得生命无趣也不要连累我啊!我还没报完仇呢!」
华山,夜晚。
「师父,为什么不直接杀进去叫他们把人交出来?」封亦麒跟在柳煜身后,咕哝著。
可恶的正道老头!
整个华山派的气氛都怪怪的,看见他活像看到鬼,白痴都知道有问题,还说什么白彦海去探查邪道人士的动向尚未回来——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明明就有情报网指出白彦海在唐门一战受了重伤,是坐马车回来的……这个消息可是江湖中情报最灵通的「听雨楼」提供的,不可能有错——至少比华山老头说的话可信多了。
「麒儿,你那样杀进去,白兄的立场不好看啊!」柳煜宠溺的拍拍他,了解他是因为席君逸受伤所以感到焦躁。
这爱逞强的孩子还是理不清关心和在乎的感情,对于席君逸一方面是喜欢感激,一方面又因为过去灰暗记忆中的阴影而抗拒,最后演变成了平常想都不想他,一听他受重伤却很难受的这种情形。
「袭风都被砍得像块破布了,谁还管什么立场的……」喃喃自语,封亦麒承认自己还是想揍人。
袭风那条命根本是捡回来的,危机过程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他就是去认尸了。
他还是喜欢跟袭风吵架,就算大打出手也好过看着袭风只要说两个字就一直咳嗽。
「所以说,师父才答应你夜探华山派啊……小声点,别被发现了。」轻轻敲他晃来晃去的脑袋,柳煜提醒徒儿他们的目的是「夜探」,可不是「夜闯」。
若要撕破脸下午就掀桌了,何必三更半夜躲墙脚。
「喔!」他都忘了这次不可以打架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著柳煜跃上屋顶,顺著树梢和屋檐一路往华山派内部潜入。
找来找去,花了大半夜,都快将华山派的屋子总共用了几片瓦数清楚了,却还是没有见到白彦海,封亦麒头生了一种逮个人来拷问的冲动。
无奈的坐在一处偏远厢房的屋檐上,谨慎的注意著下方华山派巡逻弟子的动向。
夜巡……夜……慢著!
封亦麒跳了起来,拉著正注意远方的柳煜就往之前探查过的方向赶去。
出于对他的信任,柳煜什么也没问,紧紧跟著他,在几息间就越过了三个别院,来到华山派最靠近后山的小院子。
这不是下人睡的厢房吗?柳煜静静的朝封亦麒投以询问的目光。
下人睡的厢房需要这么多人暗中巡逻吗?封亦麒用剑鞘比比手执火把到处走动的人。
柳煜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白色的粉末飘洒在风中,片刻后下头每个人都静止不动了——是真的站住不动,连火把都还拿的好好的,就好像不知不觉间被点了穴似的。
「小心点,屋子里的人可没被影响到,只有半炷香的时间。」柳煜提醒著。
这药研究出来,没想到第一个使用对象竟然是华山派,他心底也有说不出的古怪感。
封亦麒点头,轻巧的逼近下方的屋子,确定了屋内没人,他不客气的推门走人。
空荡荡的屋子简俗而朴素,唯一令人刺目的就只有卧房门口冰冷的铁链和巨锁。
「白彦海?」试探性的低叫,他感觉到背脊寒毛直竖。
这些正道人物……是疯了不成!?
窗口的月亮逐渐圆了……
白彦海怔愣的从窗扉的缝隙中看著天上的月亮,眼底哀伤更甚。
上个月圆,君逸还在他的坚持下,两人一起坐在河畔赏月……约好了,今年中秋,他会买月饼给他吃……
过去,他没想过君逸连甜点都不曾尝过,但事实的确如此,有一回他硬是塞给君逸一块白糖糕和梅香糕,意外看见一向对食物没什么意见的人轻蹙眉……他一定不习惯口中松软糕饼香甜又棉黏的口感吧?
可是,他是喜欢的啊,因为后来每次品茶,他都会主动进食桌上的点心,不再像是最初时那样,碰也不碰一下……
起初,他对于席君逸这个人,一直有些害怕。
因为他不擅长理解人心,怎么也摸不透席君逸面无表情的面容下隐藏著什么样的思绪,从那一成不变的口气,他也无从分辨他的喜怒……
他怕,怕得罪他。
他畏,畏惧他永远漠然冷淡的眼神。
他恐,恐慌他随时可以斩杀万千人的实力。
但这些心态都在去年在唐门被救以后逐渐改变。
意识不清的那几天,迷糊间睁眼,总是看见席君逸的背影窝在棲身的山洞口,一有动静他就会赶在敌人发现山洞前主动出击,将敌人击杀于数哩之外,确保山洞的隐密性以及无法行动的他的安全。
那时候,君逸的身影对他而言代表了安心。
只要那道身影还在,他就可以安心的闭上眼;而君逸离去时,山洞内骤降的温度让他惊觉,一直守在洞口的人,其实也在替他挡去冷风……怕他受寒,怕他睡不好……
「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人……」沙哑的呢喃,空茫的眼却无法流泪。
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口气又冷又爱嘲讽人,但其实……在君逸照顾他的那半个多月,他甚至比在师门被照顾的还仔细——
汤药永远是冷却到可以入口的温度才端来给他;换药俐落却动作轻柔;菜肉都切成一口大小和白饭拌在一起;夜里总是来查看他有没有因为伤势而引起高热……
他不曾在那时的君逸眼底找到关心,但是当他能够下床走路,却看得出君逸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有些冷,有些傲,抗拒著正道,却不放心他伤没好又奉师命大江南北跑,所以总是暗中跟著他,再不著痕胁的出手帮他。
若非他意外发现尸体身上的细小银针,还真的不会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帮助自己。
矛盾的举动,他到现在才想到,这是否也代表著君逸的心一直在正邪之间迷惘!?他不知道。
他只了解君逸对他的付出……从来不要求回报。
就算他粗心大意,就算他说不听,就算他老是给他添麻烦……除了恐吓一般的杀人视线,君逸还是将一切包容下来,不曾不耐烦的离去,也不曾不理会他。
他知道自己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也明白自己有些想法很愚蠢,更了解自己是什么个性……连从小带大他的师父师娘都常常不认同的摇头,却也拿他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稍微处罚他或斥责他……那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大弟子,所以他们容忍他。
然而君逸不同。
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他,总是用嘲讽的语气说他笨,然后瞪他几眼,就闷不吭声的顺著他的意思去做事,被他牵累受伤也没多说一个字,见他受伤却从不吝惜上好伤药替他疗伤,明明他们都知道他是自找的……就好像,他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就算不高兴,还是愿意接受。
白彦海喉咙深处发出细微的呜咽,他蜷曲起身子,将脸埋入放在膝盖上的手臂,冰冷的双手还留有席君逸替他包裹伤口的温柔接触。
自从第一次被发现他无法忍受双手上的血腥感以后,每一次他杀完人,当天夜里君逸就会主动来找他,陪他喝酒闲聊,有时候甚至只是静静的陪他一夜,又在天亮前离开。
疑惑间,他不曾理解过席君逸到底在想什么。
那双淡漠的眼中总有着无奈和纵容,总带著冷静仔细的注意他的每个反应,沉静的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就算偶尔透出嘲讽和促狭,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说句实在话,他在君逸被裴骏砍成重伤后,真的很担心君逸清醒以后会要血洗嵩山派。
因为在他的认识中,席君逸对于危害到他生命安全的人从来不手下留情,只要手上拿把刀子的,就算只是孩童,也会毫不留情的宰杀。
但是君逸从头到尾都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绝口不提当初的事情,甚至在他主动提起后,只是静静地说:「因为你替我哭……就别再提了。」
就因为他肯替他哭……他的这一点付出,就令君逸甘愿付出性命而毫不在意了……
替他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