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追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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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担心你使坏吗?”所有鄙视全由鼻孔哼出来。
杜小月想为自己说句话澄清,但她无法否认……她的举动的确很孬。
“别忘了每天来喂这只猛兽。”应御飞打开铁门,长腿跨出门槛之前,意有所指再道:“还有,有空去喂喂另一只吧。”
木质办公桌前凌乱摆着数份文件,待处理及处理完的仅是随意分搁左右两边,握着钢笔的大手搁放在面前的文件上,却没有任何批阅的动作。
应承关仰着颈,将头枕靠在皮质椅背上,双眼紧闭,似睡似寝。
细微叩门声传来,他眉头动也不动。“进来。”听到脚步音走近,再道:“将文件放着,出去。”带着倦意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沉。
桌前有了骚动,他听到成堆的文件被人整理归类,空出桌前大片的空间,连他手臂压住的文件也教人抽走,换上另一件……有咖哩香味的文件?
应承关睁眼垂颈一气呵成,眼前在替他布菜的身影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伸手揉揉发疼的眼窝,等待自己确定神智清醒才缓缓张开眼。
咖哩香味仍在办公室里飘散,布菜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真的是幻觉?!但桌前特大号的便当又窜着诱人香气……
应承关怔了一秒,立刻从沉陷的皮椅上跃起,而蹲在办公桌前正努力从大背包中掏出保温瓶的杜小月也刚巧起身,两人都被对方吓到了。
应承关的眼神让她忙想转移他的注视焦点,纤手一扬,将手里的保温瓶举起。“我炖了当归人参鸡汤。”
应承关没有给她预料中欣喜若狂的反应,微泛着淡淡疲倦的黑眼圈仍无损他双瞳间的认真,他很“用力”地盯着她,好似还在确定她突兀地出现在应氏大楼是真是假。
“你看傻了呀?”杜小月将他推坐回皮椅上。他手上的钢笔被她抽掉,换上一支银亮亮的汤匙。“你还没吃饭吧,快吃,我带了两、三人份的咖哩来。”她倒出保温瓶的鸡汤,搁在桌上一角。“汤也要趁热喝。”
应承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来?”
“我喂完你的宠物,顺便来喂你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笨男人。”
虽说是顺便,但杜小月拿出更多个保温便当盒,一一打开后呈现在他面前是更多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足见她花了一番心思。
“还发呆,吃呀!”她催促着他。
他听话地舀了一口咖哩入嘴,眼神没从她脸上移开。
杜小月看着桌上那杯变冷的黑咖啡,皱了皱眉。
把咖啡当饭吃,身体早晚会搞坏!
她端起杯子,走到办公室里的饮水机旁,将咖啡倒的一干二净。
“我以后每天中午就帮你送饭来,要是下午没课,我就自己下厨煮菜,要是我的课表是满堂,我就帮你买便当。”
“这太麻烦你了。”
“喂一只野兽和喂两只野兽一样啦。”她又拉开另一个背包,释放出她辛苦偷渡人应氏的野兽——赤兔。她朝一脸疑惑的应承关吐吐粉舌,“它一直追着我跑,我想它是缺乏运动,所以干脆也把它带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而且她想,在应承关面前,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猛兔才知道什么叫分寸。
赤兔从背包中跳出来,此时在地板上东张西望的可爱神情完全像只无邪的小兔儿,找不到它先前那作威作福的迅猛模样。
“我记得喂赤免的工作是拜托阿飞做的。”
“他把你家钥匙丢给我。”她搬了张椅子坐,隔着办公桌与他对望。“吃青菜,我用烫的。”
“你怎么会遇到阿飞?”
“我在你家楼梯间等你,正巧他来喂兔子,所以就遇到了。”
“你到我家,等我?”他才想放下汤匙专心和她说话,但杜小月可不赞同,拎起筷子就猛挟菜递到他唇边。
“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喂食剥夺了应承关发言的机会,她迳自说道:“我承认我还没把你追到手,没有权利也没有身分过问你太多私事,但就算只是朋友,也有互相关心的义务吧?更何况你在我家借住一晚,离开时却偷偷摸摸,一个谢字或再见也没有,隔天到学校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很好——你离职了,我是全校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接着,同一天我才发现,原来我要追的人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应家二公子……这些,你有义务向我这个始终都像个局外人的朋友补说些什么吧?”
“我没当你是局外人过。”他甚至不认同她那句没将他追到手的直言。
“这只是两人认知上的差异,你不认为我是局外人,但我却觉得你的举动就是将我当成局外人在对待。不过,我很高兴听你亲口说我不是局外人。”深知应承关的个性,她知道他从不打诳语,也不会口是心非,这点让她将今天贸然上应氏送饭一事所存的害怕——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反倒更惹他讨厌——缓缓抛在脑后。
应承关终于将视线由她脸上移开,带着逃避似的懦弱。
“没向你说太多只是不想让你发觉我……丑陋的一面。”
“你认为认识一个人只要看到对方好的那一面就够了吗?!一旦发现了缺点就会否定掉所有的好?!”杜小月为了加强气势,腿一站、腰一叉,“应承关,你在侮辱我,你知道吗?”
不可否认,应承关被她的气势所震慑,连赤兔都停下啃咬电线的动作,愕然看着杜小月发威。
“如果我因为明白了你所谓的‘丑陋’而决定不追求你,那绝对不是为了我被你的什么丑陋或缺点所吓跑,而是我将你的‘好’及‘坏’放在心里的天秤上秤量过后,你的好不足以平衡你的坏!我不会单纯地用你的坏来否定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应承关,你要为了你对我的误解向我道歉!”
看得出来杜小月非常介意他那句话。
“对不起。”他也不拖泥带水。
“我接受。”她甫坐下来,赤兔跟着跳到她腿上,这回可不是用凶恶的态度,而是谄媚磨蹭——依它简单的逻辑推演方式,它最崇拜应承关,除了应承关之外它可算是天不怕地不伯,但现在,它崇拜的对象被杜小月骂不还口,还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
以A 大于B ,B 大于C ,故A 大于C 的证明式来看,A 是杜小月,B 是应承关,C 是它小赤兔,故得证——杜小月才是它最该崇拜的人!
第10章
下午一点半,最适合午睡的好时辰。
一人一兔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陷入熟睡,杜小月躺平在沙发上,而赤兔躺平在她胸前,这两个家伙幸福的睡相真是令他这个一天睡不到两小时的人咬牙切齿,其中又以赤兔最令他嫉妒。
“真羡慕那只小家伙……”应承关泜吟着。
羡慕它吃饱睡、睡饱吃,还能大剌剌地霸占柔软的“床位”,更羡慕它总是肆无忌惮地追着她跑,不像他,没有追过人的经验,只是静静守在她身后,最后却在她转身走近他的同时离开——他以为她会放弃,毕竟他不再符合她所想要的对象条件。
我不要再追着别人的脚步走,若追不上,那么就让对方离开吧,我要一个愿意等着我的男人。那个夜里,她说得坚定。
现在,她又追上来了,追上他这个没办法等着她的男人。
所有被倒追的男人心底都免不了男性自尊的膨胀和得意,他却完全没有这两种情绪,唯一有的仅是满足。
无法遏止的满足。
他还记得半个小时之前,她叉着腰质问他无故辞去振道教官的始末——“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Archer……也就是应家老四,他管理的国外部需要我回来处理善后,非到必要,我根本不想踏进应氏,我宁愿一辈子当振道的教官,至少……不用眼睁睁看见兄弟阋墙。”
“兄弟阋墙?是你和应家哪一个兄弟?应家老大?”
“你猜对一半。”塞下两人份的咖哩饭,应承关啜着鸡汤。
“那猜错的另外那一半是什么?”她追问。
应承关摇头拒答,她的问题牵扯出来的答案连某几个身为应家人的兄弟都不知道真相。
“我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
“你最后还是回到应氏了。”她替他接话。
“不回来不行,一个Archer就已经够了。”口气虽平稳,但扣握在杯上的指节加重力道,诚实泄漏了他的情绪。
“应家老三说,Archer的座车是被超速闯红灯的车子拦腰撞上,是意外,不是吗?”
“是意外……是阴谋所衍生的意外。”
听见这回答的杜小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再多问。
应承关不知道她听出多少弦外之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他,只看着覆在他手背上的纤小手掌没有离开的意愿,正如同她抚顺着赤兔的皮毛一般,她也在抚慰着他。
“我很害怕齐娸就这么一睡不醒,Archer会疯的……”
“然后在他疯了之后,你也会跟着发疯。”杜小月像在预言一样。
应承关无言,更别提反驳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直觉,就是觉得你好像认为你弟弟发生事故全是你害的一样,为什么呢?难道你方才所谓的‘阴谋’是由你一手策画,所以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如果是的话就太不可原谅了!
“我没有策画什么,只是明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却没有阻止……”
“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设计Archer?是不是童玄玮?”
应承关瞠着眼,对她话末的人名感到震惊。而他的反应让杜小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是意外,他一定没料到会弄成这样——”
“他也永远不会料到齐娸小姐会不会再有清醒过来的机会!”杜小月义愤填膺,“他犯了错,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应承关叹了口气,能回应她的也只是沉默罢了……
在满足之后,他竟更觉得罪恶。
“应氏什么时候变成了托儿所?”
思绪被突来的声音截断,坐在杜小月身旁的应承关没有转头,他背后的人迳自走到办公桌后的大皮椅落坐,随手翻阅起桌上的文件。
“你什么时候来的?”应承关脱下西装外套,覆在一人一兔身上。
“在她训完那句‘他犯了错,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之后。”
应承关与倾靠在皮椅背的人互望,那人扯起笑,却不带任何好心情。“可惜你没回答她。或许你害怕你的回答会惹来她的不快?”
“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应承关面无表情。
“因为是兄弟。”
一语双关,点出他明白应承关会怎么回答是因为他与应承关的兄弟血源关系,也将那句“为什么要护着他”的答案说得清楚。
“但如果她问你‘那Archer呢?他就不算是你兄弟吗?’,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你自责个三百年,是不是,弟弟?”
一声虚伪的称呼,让应承关淡然的神情有了细微变化。
“不用你来提醒我。”
“因为你自己心知肚明。”应家老大——应滕德站起身,双手环胸。“告诉我,童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找他做什么?”应承关神色戒备。
“放心,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像你那样赏他几顿硬拳。”应滕德点燃一根烟,却只是夹在手指之间。“我,再也不会这么纵容他。”
再也不会。这表示应滕德“曾经”纵容过他吗?应承关在心底浮现出困惑。
应滕德看穿他的思忖,“别猜测了,我一直很纵容他,就像你们纵容着他一样。今天会变成这样,谁也别想逃避责任。你、老三、老五都一样,你们没有办法对童说出或做出任何有效的责备,他该学着自己认清一切事实,并且接受它,再怎么任性也该有限度。”
经过好半晌的沉默,应承关才道:“他在老公寓那里。”
“我也猜人是在那里。”
“你……”
“把他交给我。”应滕德掉头走出办公室,与应承关擦肩而过之时抛出这句沉语。
向来总会站在最前头保护童玄玮的应承关这一回没有动作,任凭应滕德用他的方式去“教训”童玄玮。
应滕德说的对,不能再纵容下去,该有人去狠狠敲醒童玄玮固执的拗性。
“对了。”应滕德的脚步略顿,“今天早点下班,陪陪沙发上的女人去吃饭吧,女人很吃这一套的。”
应承关挑起眉,半愕然半反问:“你这个婚姻状况陷入胶苦的男人没资格教我怎么追女人。”
应滕德回以假笑。
生平第一次,两兄弟斗嘴,和平收场。
“我觉得自己食言了。”撕了片涂满香蒜奶油的法国面包塞入轻吐埋怨的檀口间,嚼嚼嚼,像在咀嚼自己以前说过的誓言,再饮一口可乐,将嘴里的食物全给吞下肚。
“你是指?”
杜小月又叉了块鸡排,咽下。“我不应该再继续追着你,因为你转身跑掉了,这不但违反我择偶的条件,更对一个女人的面子伤害多大,你知道吗?结果,我现在却坐在牛排店里跟你吃饭。”她简直太没原则了……
“你为什么不放弃?”
杜小月投给他哀怨的一眼。
“因为你没有给我放弃的理由,因为我找不到可以放弃你的理由……”她垂下眼,“一个理由,可以让两个人都释怀,不但让你可以走得安心、走得再无亏欠,更可以让我死心,让我不再藕断丝连地寻找下一个也许会更好的男人,这很公平。”
她先前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从前一段伤痛中觉醒,就是她得到了放弃的理由,得到了让她绝望却也同时解脱的理由。
她不喜欢那种分手之后还能是朋友的说法,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转变为朋友角色,她不知道该给予多少的友谊才不至于让两人都误以为彼此仍有情缘存在,也不知道如何在前恋人面前陈述她的新恋情、新生活。
要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最好连路人都别当,省得两个人互望无语凝咽,也别玩“你永远都是我心底的最爱,我不会忘记你”那套烂把戏,徒让两人纠纠葛葛好几年,会让人严重内伤的。
为了干干净净没有牵扯,她要求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理由,无论是他无法容忍她的缺点或是他另结新欢都好,她就是无法接受这种默默逃离的劣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