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追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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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怕你伸手推人的时候没能瞧清自己身上已被系着一条无形丝线,到时……连你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与他都心知肚明那条无形丝线的正确名称。
“那就摔得粉身碎骨吧,我无所谓。”
她开始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是因为情伤而觉得生命变得毫无意义,她只是看开了自己沉溺在痛苦低迷中再长再久,也只是徒伤己身,不会有人分享她的不快乐。
她曾给自己一个月的疗伤期,一个月之后她便不再为前任男友的背叛浪费半滴泪水……
杜小月仰躺在单人床上,怔怔凝望着天花板的双眼浸泡在薄泪间。理论上的说服,她懂,但实际上要短时间眺脱感情囹圄却是难上加难,除了必须适应“一个人”的存在外,还得应付汹涌而来的不甘心……
是他对不起她,没道理他挽着新婚妻子去法国度蜜月,她却要为了这种践踏别人真心的男人伤心难过。
她不断强迫自己细数那男人的缺点,想藉着这样来冲淡情伤,每列出一点他不值得原谅之处却又残忍地提醒她,他的缺点是她花了多少蠢劲来纵容他的……
忆起相处的点滴,都是她在迁就他、包容他,他从不曾为她放软过一次身段,即便是两人吵架,永远也是他若无其事地走在前头,而她气红了眼眶,闷闷地跟在后头,三年来没有一次例外。
他不会回头关注她一眼,不会担心娇小的她是否追得上他的脚步,不会……不会像昨天那个巨人,静静地尾随她,用无声静寂却最体贴的方式保护着她。
他的影子自始至终都随着她任性的步履,亦步亦趋地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自己会跟丢了人,因为这一次是别人在追着她的脚步。
她想,如果换成了那个巨人用她前男朋友的方式对待她,恐怕她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那样的阔步吧。
昨天,好几回她听到身后沉稳而不紊乱的气息都忍不住想停下脚步凝望他。她不敢相信,以往她所认定的爱人竟然能够狠心听着她在后头啜泣轻喘而不曾回头一次,她竟然能容忍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杜小月再度验证了男友的无情及自己的痴笨,或许这样有助于她从悲伤中提早醒悟。
她应该还在宿醉吧?不然为什么她的头疼得好似要裂开一样?还是因为她脑中翻腾太多令她不舒服的回忆?
拉开床头抽屉,她囫图吞下两颗止痛药后又躺回床上。
痛楚稍减才让她渐渐萌生睡意。
浑浑噩噩之中,她告诉自己——以后,她要找到一个不会将她抛在身后的男人,她才愿意再掏出感情,否则免谈……
“是呀,我接下振道给我的聘书,嗯,下个月就要去报到了。我知道之前的学校也很好,不过也许振道的环境更好呀。不会啦,陌生归陌生,久了也就能相处得很好嘛,像我以前刚进翰林时还不是人生地不熟?而且学生每届每届换,到哪个学校都一样。”杜小月侧着头,夹住无线电话的话筒,与第三个企图以电话攻势劝阻她离职的同事打哈哈。
“雪娟呀,我在她婚前跟她提过离职的原因了……”杜小月有点心虚,她要离职的事雪娟的确知道,只是雪娟并不清楚她执意离开学校的真正原因。
话筒另一端仍唧唧咕咕地疲劳轰炸,杜小月继续虚应:“好朋友又不是非得在同一个地方教书,万一以后我嫁到国外去怎么办?小萍,我不多说了,我锅子里还在煮东西咧,好好好,bye -bye !”
收了线,杜小月决定暂时拔掉电话线,以度过这几天安宁平静的离职假日。
将锅里惨不忍睹的荷包蛋铲放在吐司上,她又丢了两片番茄当陪衬,坐在流理台上啃着她的早午餐配白开水。
换个新环境,面对新同事,对她而言应该会是件好事。
难过归难过,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她可不想让同事发觉她的强颜欢笑,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低潮而误人子弟,荒废老师神圣的使命。
塞下最后一口食物,她才跳下流理台,拍掉七分裤上的吐司屑。
今天是一个月疗伤期的最后一天,从知道男友背叛的那天算起,她已经浪费了不只一个月的光阴,直到昨日,她再也流不出眼泪那刻起,她知道自己已能从痛苦中释怀了。
自我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总之,今天起的杜小月要恢复成乐观的杜小月!
大口深呼吸,再重重吐出满腔浊气,反覆数回,杜小月才稍稍觉得整个人注入了全新的力量。
俐落地束起及肩长发,杜小月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将整间房子仔仔细细清扫一遍,连寥寥无几的家具也非得东移西搬地换个摆设,藉着屋里的焕然一新来改变心情。
接着她准备到宠物店去买一只小狗,让她的生活中添加一名成员,陪着她一起不孤单,常常还能带它到公园去玩耍……到公园,或许还能遇到那日在公园陪她喝了一夜酒的男人。
虽然她在他面前做了很多她不敢再回想的糗事,但不可否认,她想再见那男人一回。
也许是想为那天麻烦他的情况向他道谢;也许是希望将买酒的钱还给他;也许是……
她想见他。
杜小月拧着抹布,恍惚地擦抹着地板。
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滥情了?面对一个才相处过一个晚上,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的男人,她竟会如此地想见他。
回想起他的体贴及包容,她便后悔起隔天醒来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逃离行为,懊恼着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与他联络的方式。
杜小月顿了顿。就算她开口想和他互换电话什么的,可能也会惨遭拒绝吧?况且她那天贸然求婚的举动八成吓坏了他,寻常人遇到这种状况一定会直觉认定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别说留电话,最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上策。
老实说,她对自己一鼓作气的蠢劲感到汗颜,她竟然……向一个不知名的陌生男人求婚。
赤艳染上杜小月因家务劳动而微微泛红的双颊。
万一当时他点头答应了,那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也许冲动的当下,她会随便找个路边摊买下两只对戒,一切从简地嫁给他,然后等隔天清醒之后再嚷着要与他离婚。
也或许,那个巨人还有更多令她激赏的优点,让她胡里胡涂蒙到一个完美丈夫。
幸好面对丧失理智的她时,他是神智清醒的一方,不随着她的胡闹起舞,否则只会让情况更难收拾。
她忽而一笑,“当面被拒绝的滋味挺不好受的,而且他拒绝得好快,一点也不顾及女孩子的颜面……”擦抹地板的力道加重,檀口继续嘀咕:“不过他要是答应了,我可能会更烦恼呢。”
她做事总顾前忘后,就是需要一个很冷静的人来缓和她的冲动。那个巨人若能当朋友,应该也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哥儿们吧?
只是……
“还能有再见的机会吗?”
杜小月没有发觉她的问句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渴望及希冀。
第4 章
振道技术学院附设进修专校,坐落于内湖工业园区近邻,正待起飞的繁华过渡期所换来的,是一条条宽敞的柏油大道及一栋栋林立的建筑——不过空屋的比例居多。正因为还没达到繁华饱和的程度,所以振道校区外数十公里拥有市区嘈杂中难求的幽静。
振道技术学院包含了二技、日夜二专及五专,是所规模颇大的私立学校,也是众考生口耳相传的“当铺”,顾名思义——操行过低,当!
品德劣等,当!
成绩难看,当!
不上进,当!
不受教,当!
振道是出了名的严厉私立学校,不仅对学生的课业把关严格,更注意品行操守,其重视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不过,上了专科的学生在行为及思想上已经有独立的见解及模式,不像小学生一样要人处处关心、时时注意。这年龄的孩子,不吃那套尊师重道的古老观念,他们要的是地位平等、亦师亦友的新新相处态度,他们可以和老师打屁聊天兼贱嘴互损,就是不爱老师一副高高在上,说起话来正经到让人反胃的态度。这种俨然小大人的行事作风,倒是让振道的师长们落个轻松,因为以朋友态度来对待学生的确是比以老师态度来对待学生要容易许多,不仅学生乐于亲近,上起课来也活泼自在。
“这里,就是我新执教鞭的地方。”
杜小月感动莫名地伫立在校门前的马路对面,等待着红绿灯转换灯号,只要跨过了斑马线,她就成为振道技院的新进教职员工了!
她毅然决然离开与雪娟共事的学校,只是不想让自己继续面对三年的丑陋回忆,更为了保护雪娟无知的幸福,她决心将过去断得干干净净。
带着好心情,她凝望着振道广阔的校区、耸立的大楼——老实说,这个红灯也太久了吧?
好些个身着便服的年轻学子从她身旁跑过,无视交通号志的禁止。
“喂,同学!太危险了——”杜小月出于兼出声地想拦住擅闯红灯的学生,奈何他们奔跑的速度太快,仅在眨眼瞬间便闪身到了校门。
今天正逢星期四,振道一星期一次的“便服日”,所有学生可以将衣柜里最闪亮最高档的衣服穿到校园里来,将白衣黑裤的老式制眼给抛诸脑后,所以杜小月从下了公车便瞧见一大群衣着鲜艳亮丽的小孔雀们摇摇摆摆地踏入校门,而星期四的迟到人数也是平常的三倍,只因为学生得在家里认真地挑选该穿哪件衣服,配哪件裤子,还有手环、鞋子……有些女学生甚至还浓妆艳抹,将年轻稚嫩的容貌硬是提升了十个年头,看起来比她这个二十六岁的女人还要成熟。
站在这些小大人身边,她还真怕教人给误认为是振道的学生呢。
杜小月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身高不及一五○的她,搭配上一张小巧圆润的娃娃脸,即使身上穿着再老气的套装,仍只会让人觉得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何况她今天穿的是T 恤加牛仔裤。
一只大掌拍击在她右肩,她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阳光笑容。
“小学妹,你确定要傻傻的继续等红灯吗?”男学生帅气地朝她扬眉。
学妹?是在叫她吗?
杜小月可不想欺骗莘莘学子,正要开口纠正那名男学生,却听到他继续说:“这个红绿灯变换灯号足足要九十秒,现在还剩二十五秒,而校门——正在关闭。”手指指着对面,电动铁栅正寸寸缩减距离,朝门柱合闭。
“咦?!”杜小月惊叫,不仅是她,还有几个学生同样痴痴站在马路边,神色哀凄地望着校门合拢。
“看来今天值星教官是‘关公’哩,时间一到就关门,半点也不通融。”望望表面,指针落在整数的同时,铁门也完全关起。
“这是什么烂红绿灯呀!”有人迁怒。
“我这个星期已经第四次迟到了……又要被派去扫厕所了……”有人哀号。
有人拎起手帕拭泪。
有人急得跳脚。
有人一头雾水地左右环视着众学生的凄凉神色,那人正是杜小月。
“小学妹,别怕,有学长在,我给你靠,包准你不用被关公记上一笔迟到。”
“关公?”
“总教官呀,别说你不知道这个绰号噢。”连振道的老校长都曾在朝会时不小心用这个绰号称呼总教官,引来全校师生倒抽了好几口凉气。“难道你是转学生吗?你是哪一科系的?”
“国际贸易科。”
男同学吹了声口哨,“国贸出美女。”
“不过我是老——”师字还没来得及脱口,她已被男同学一把揪住手臂。
“绿灯了,快跟我来!”
校门近在咫尺,但那名男同学却拐了个弯,将她带到校区另一边的窄巷。
“学校哪个教官都好说话,就只有关公最麻烦,所以以后你要是想迟到,最好挑一天不是关公值星再迟到,不然你只要被他抓到过一次,到你毕业之前他都会记得你这号人物,标准的嫉恶如仇。”他发挥学长爱,教导小学妹混水摸鱼的小秘诀。
男学生四下张望片刻,双手朝石墙一攀,猴子上树一般轻松越到墙顶。
“你要翻墙进学校?”
“废话!难不成还傻傻地任关公记警告一支噢。”男学生把手伸向她,“哇,小学妹,你真的很娇小耶,我身体都压得这么低了,你恐怕还构不着我的手吧?你多高呀?”墙上的身子又向下探了几公分。
“一五○。”正确数字是一四九点三,不过被她使用“无条件进入法”取整数。
“我比你高十五公分耶,很配吧。”虽然一百六十五公分对一个男孩来说并不算高,但他的骄傲仍写满年轻脸庞。“来,我拉你,上来。”
“我想我不用麻烦你——”老师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犯不着委屈自己爬墙,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第三道声音打断。
“二资二甲,周孟儒。”
围墙的另外一边,传来了好沉的嗓音。那声音既不激昂也不了亮,像是一般说话的口吻,却让墙上的男学生重重一震,全身僵硬。
“惨了,被抓到了……”男学生捂脸低吟。
“下来。”
被指名道姓的男学生——周孟儒搔搔短发,认命地跳到围墙所区隔的另一端,“总教官,早,我先自首,我迟到外加翻墙。”
杜小月只听到一墙之隔的校园内传来简单训话及周孟儒的道歉声。
五分钟之后,沉嗓转移目标。
“墙外的共犯,爬过来。”
“总教官,墙外没有其他人啦!”那个笨学妹见苗头不对应该早溜了吧?
“你是要自己爬过来还是要我过去抓人?”
呃……那道嗓音听起来好像很凶。
“我、我不是学生。”她澄清。
“爬过来!”嗓音只加重了一些些,却犹如闷雷沉响。
“小学妹,你还不快跑,趁教官看不到你的长相和班级,快跑!”周孟儒硬着头皮大喊,他算得上够义气了,不顾自己死活,先烦恼她能不能脱身。
“区区一个迟到兼爬墙,犯不着畏罪潜逃,有胆跑就要有胆承担后果。”闷雷嗓所传达的讯息是无可比拟的胁迫。
“我真的不是学生,我是振道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