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光明顶-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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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空荡荡的村庄,赵禹心中生起一些不妙的预感,眼前的景象与他心目中男耕女织安居乐意的情景相差了太远。
冷谦不再沉默,走到赵禹身边指着村庄外一座破败茅屋说道:“那里。”
茅屋距离村落有百余丈,赵禹走到近前才看见有两个人正坐在树下下棋,其中一个正是道士打扮的张中,另一个则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
张中抬头看见赵禹和冷谦,点点头不说话,而后便低头下棋。
赵禹心有满腹疑问,这会儿却不好打扰两人,只得坐在一边等待。
这两人棋力旗鼓相当,仅只一盘竟下了整整两个多时辰。这期间,赵禹闲来无事仔细打量起张中对面的这名老者。老者神态清癯,精神虽然不错但不像有武功在身之人,表面瞧不出什么出奇处,但既然能与张中坐而叙交,哪怕并非江湖中人也该不是寻常老者。
似乎察觉到赵禹审视目光,老者抬头对他笑了笑,而后便又沉浸到棋局中。
天色渐暮,村子附近渐渐出现人烟,以妇孺老弱居多,无一例外的神色郁郁。偶有几个壮汉,则一副倨傲模样,对身边老弱动辄打骂,无人敢抵挡。这些人应是去山林里寻觅吃食,怀里抱着许多野菜,还有几只山雉野味。他们衣衫褴褛,比起山外许多逃避兵灾人祸的难民并无二致。
经过茅屋的时候,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露出鄙夷之色,有几个还冲上来啐到棋盘上。赵禹瞧着不忿,正待要起身阻止,却被冷谦伸手拉住。
好在这些人并未有进一步举动,丢下几把野菜并一只山雉,便气冲冲走向了村庄。
棋枰上沾了口水,没办法再下下去。张中意兴阑珊的将手中棋子丢下,抬头望着赵禹,说道:“是不是很好奇?”
赵禹点点头,说道:“我听刘先生说,张中道长你为这地方煞费苦心,算得卓有成效,为何会成了现下这模样?”
张中站起身来,伸出手在虚空画个大圆,说道:“你若早几年来,这里会是另一副局面。从谷口到谷尾,人烟稠密,有几百户人家。人们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相处,土地里是长势喜人的庄稼,义仓里堆满了粮食……”
“那为何会变成这样一副样子?莫非有强人来劫掠?道长你且放心,皖南目下已为我所有,不论多凶悍的盗匪,我都会剿灭他们!”赵禹说道。
那老者听到赵禹的话,眼中闪过异色惊容,而后便低头收起了棋子。
张中摇头道:“不是外患所致,而是人心乱了。农夫埋怨铁匠做工太少,铁匠嫌弃裁缝出力不多,裁缝又怨猎户穿衣太费,猎户总觉得自己太危险,末了大家皆觉得采购花费太多。斗了几场,死了十几个人。最后大家都觉得这里活着不称意,合计一番便各奔东西了。眼下留在这里的,皆是无用被丢弃的包袱。”
赵禹听到这话,惊诧道:“那道长你为何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张中叹息道:“既已讲明了此处不分贵贱,哪个又管得哪个?况且他们埋怨的皆有道理,我也建议让他们换一换做工,结果猎户种死了庄稼,农夫敲烂了锄头,一团乱麻。既然一个个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不称心,何苦要强将他们约束在这里。”
听到这话,赵禹沉默良久。人心世事,哪能得个绝对的公平,强自去求索,却终究噩梦一场。患难时可同甘共苦,安定时总有私心作祟。这种难题,亘古未有解决之法。诚然,一时暴力压制可维持一个勉强公平的局面,人心终究是不忿,这与外间世界又有何不同?但若全不约束,最终落得各奔东西的局面。
这时候,他才理解刘伯温为何提起此处便有绝望之感。眼下赵禹身临其境,也全然看不到希望。
那老者将棋子收起来,而后叹息道:“礼法人情,是这世间大道。道长你将之尽数弃去,却有没好的法子去填补,恰如人被抽去骨骼,有此结果,也不出奇。”
张中与这老者交情极深,听其直斥己非,也不气恼,而是苦笑道:“这大半年,你每天都要嘲讽我几句,也不觉厌?”
他又对赵禹介绍道:“这一位,便是徽州士林中极富名望的枫林先生朱升。”
听到介绍,赵禹脸色一变,连忙作揖行礼。他今次南下,滁州知府叶琛曾向他力荐朱升,言道此老不止学问精湛,智谋更是出众,得之相助,皖南方可大定。赵禹原本就打算去拜见此人,不意在此间相遇,自然要以礼相待。
朱升也拱手为礼,笑道:“总管之名,威震皖南,老朽也心仰已久。”
赵禹暂时压下心中的失意,与朱升交谈请教起来。
夜幕将至时,朱升家人来接他。赵禹亲自将之送出山谷,并约定改日拜访,才挥手作别。
回到谷中,张中对赵禹说道:“当年在武安我邀你来船山,便是想要你瞧一瞧此间情形,日后统兵牧民心中要有主张,勿要受教中那些教条说辞影响犯了和我一般的错误。而今既然已经等到了你,我也该离开此地了。”
赵禹瞧张中神色虽平静,但语气却意兴阑珊,显然此间事对他打击颇大。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便说道:“道长既然已经心生去意,不若随我一起回滁州?”
张中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半生心血荒废,眼下心灰意懒之际,纵使去了滁州也难帮上你。而且你眼下气候已成,身边正不需要别人掣肘。我准备去浙西瞧一瞧,本教的教条还是能鼓动一些人心,招揽一些有识之士,也算是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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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章 天鹰阻途阋于墙
船山一行,赵禹并非全无收获。
他从张中口中得知,五散人已经渐渐向自己倾斜,准备将明教的大业寄托在自己身上。这对赵禹的帮助是巨大的,五散人虽不能带来太多实质帮助,但对其声望的累积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彭和尚一手拉起的湖广红巾军眼下势头正猛,若能和滁州保持一种同步的默契,对他经营长江水道的打算助益颇多。
另一个收获,则是征辟朱升到总管府。此老在皖南士林中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一旦归附,原本对明教保持敬而远之姿态的皖南士绅也渐渐靠拢过来,给赵禹提供了一个安定的后方大基地,可以进行下一步对集庆的图谋,备战采石。
拿下皖南,赵禹所部在江南的势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战略上已经有了图谋整个江南的底气。不过他并未目空一切一脚踏入江南泥潭,而是采纳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提议,继续韬光养晦,保持一个超然的姿态。
北地的反元形势也有了大的改变,刘福通占据河南大部,正式提出“复宋”的口号,一时风头无两,成为各地红巾军名义上共奉之主。而张士诚在高邮则一举击溃元人数十万大军,占领苏松大片丰腴之地,进位吴王,颇有势不可挡之势。
历经惨败后,元廷对义军终于有了一个足够的认识,采取了正确的策略。原本被闲置数年的汝阳王李察罕被重新起用,临危受命,统率甘陕调集的大军,一路向东南碾压。风头正盛的的刘福通遭到迎头痛击,丢失了大片河南之地。随后遭难的便是徐州红巾军,首领芝麻李被直接斩杀于乱军之中,十余万部属尽皆溃散。元人士气大振,一扫先前颓势,原本心向元廷的汉人地主李思齐之辈也纷纷起兵,加入到剿灭义军的行动中。
而久未有音讯的朱元璋竟再崭露头角,趁着徐州红巾军溃败时快速聚拢起一股力量,并且归附新败欲起的刘福通,受奉都元帅。
退居亳州的刘福通度日艰难,竟有神来之笔,撤了尊号,邀尊滁州为主,祸水东引意图明显。赵禹不为所惑,索性直接出兵助郭子兴占据徐州,与汝阳王部属战了数场,互有胜负,但也完成了将元军阻拦在江北的意图。
在江南,赵禹继续保持孤立集庆的意图,占据当涂、和县,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健。而就在攻打溧水县时,却发生了意外,常遇春所率领的先锋遭到伏击,不止兵退,连常遇春本人也被高手伏击,危在旦夕。
得知这个情报,赵禹惊慌无比,且不说常遇春眼下已是滁州军最举足轻重的将领,单单两人私交之深,他也承受不住这个损失。
当下赵禹从徐州战场撤回,携五行旗精营飞速驰援溧水之军,并令人快马兼程将胡青牛护送往溧水,务求保住常遇春的性命。
当赵禹到达时,先锋营已经退守新市,徐达军驻守博望。
军营中士气尚佳,并没有新败后的颓唐,这说明讨虏军已经真正具备天下精兵的底蕴,并不为因一时小挫而患得患失。
赵禹飞驰入营,将近中军大帐时瞅见张无忌一脸落寞的坐在营前空地。他心中一惊,颤声道:“常大哥如何了?”
“常大哥伤得很重,不过伤势已被胡先生给稳住了,暂时无碍。”张无忌抬头望望赵禹,回答道。
听到这话,赵禹才长舒了一口气,也无暇理会张无忌因何一副郁郁寡欢神情,急速冲进帐中。
大帐中弥漫着一股辛烈的草药味道,静谧无声。赵禹环顾一周,才在外间角落里发现正就着铜盆洗手的胡青牛。
胡青牛望见赵禹,点点头示意一起出帐去,才说道:“情况不算太坏,只是肋骨断了数根,戳进内腹里,须得好好调养,近期内是无法领兵了。”
放下心中大石的同时,赵禹忍不住疑惑道:“常大哥本身武功已算出色,作战时又最勇猛,冲锋陷阵敌人望风披靡。究竟是哪个竟能在两军交战中伤了他?”
胡青牛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是鹰爪擒拿功。”
鹰爪擒拿功是明教白眉鹰王殷天正的独门武功,刚猛无俦,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外功武学。可是,天鹰教向来在苏州左近,为何会出现在集庆南?而且竟然偷袭同属明教一脉的滁州军?赵禹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却还心存侥幸道:“会否瞧错了?武林中指力刚猛的擒拿功并非只有鹰爪擒拿功,还有少林寺的龙爪手,武当派的虎爪手……”
胡青牛并未因为赵禹的质疑而生恼,而是叹息道:“不会错的,其余几派擒拿功我也见识过,与鹰爪擒拿功的运劲法门还是有所不同。不过,该当不是殷鹰王出手,若不然,以鹰王武功之高深存心偷袭,常遇春难有命在。”
听到胡青牛再次确定,赵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滁州讨虏军好不容易谋求到一个全力扩张的机会,势必不能轻弃!天鹰教此时插手集庆南,莫非真要同室操戈?
他沉默着走进营帐中,瞧见脸色灰白的常遇春正躺在床上沉睡,虽然经过胡青牛妥善诊治,但听其呼吸粗浊,想必内伤甚重。
再次走出营帐后,他的脸色已变得冷峻无比,凝声道:“好个天鹰教!伤我大将,阻我前路,欺人太甚!”
“总旗使,要慎重啊……”
胡青牛醉心医学,向来不过问滁州军政之事。可是此次天鹰教来犯却事关明教大局,向来心境超然的胡青牛也无法再淡然处之。他生怕赵禹一时冲动,彻底与天鹰教决裂,因此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声。
赵禹颔首道:“胡先生勿忧,此事我不会因自己一人好恶而处理。天鹰教若识相些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交待,我未必就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叮嘱胡青牛在此好好照料重伤的常遇春,自己则不再停留,率领五行旗精锐往博望去。刚行出营,一脸郁郁寡欢的张无忌却从后方追上来,期期艾艾道:“你……你这次,是要去剿灭天鹰教么?”
瞧见张无忌这个样子,赵禹才突然想起来,他还是鹰王殷天正的外孙。此事赵禹虽不肯善罢甘休,但也不想就此与天鹰教阋于墙内而错失谋略集庆的良机,当中分寸还要仔细拿捏。若有张无忌随行,尚能多出一个缓冲商榷的余地。
这般一想,赵禹便说道:“还没有一个定计,不过你都熟知滁州军的实力,倒可以去劝劝你外公勿要再一意孤行不得善终,跟我同去吧。”
张无忌闻言后,连忙翻身上了一匹闲置的战马,随军而行。
近年来,赵禹南征北战,没有太多闲置时间,九阴九阳的修炼也不如最开始那般进步神速,迟迟无法根除张无忌的寒毒。加之相处日久彼此之间也有了一些情分,便将九阳真经的一些法门传授给张无忌。如今他的寒毒早已清除,幼年时有张三丰等人的悉心照料调养,身子并未蚀空太多,数年来武功也颇有造诣。
张无忌虽然恪守张三丰的叮嘱,并未加入明教。但久居滁州数年,耳濡目染下,对明教的偏见也渐渐消除,已将自己视作半个明教中人。加上白眉鹰王已是他在世上仅存的血肉之亲,难以淡然处之,一路行下去,旁敲侧击想要探问赵禹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赵禹没能给出张无忌一个准确的答案,实在是他也不清楚要怎样做。他虽然未见过殷天正,但从许多人口中都听过对其不低的评价,哪怕狂傲如杨逍也表示殷天正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至于这一次天鹰教为何要伏击滁州军,只怕还另有隐情,还有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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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章 阴阳懵懂势渐乱
从新市到博望,只要一个多时辰。
当赵禹到达博望军营时,一身戎装的徐达早已经等候在大营外。这个性情随和,随遇而安的汉子,现在已经成了讨虏军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大江两岸无人不知其百战百胜的威名。令赵禹倍感欣慰的是,徐达虽骤得大名,但脾性却一如既往,是一个军法韬略和人情世故皆能照应周全的智者。
未及得进营,赵禹便急问道:“敌人的情况,可曾打探清楚?”
徐达回答道:“对方很谨慎,布置了大量武功高手在军队周围,清除我方斥候。具体的情形还未有情报,庄旗使他们几人已经前往溧水南去了,入夜后便能返回。”
“天鹰教为何要袭击前锋营?他们向来在苏州附近厮混,何时流窜到了集庆南?他们是单纯的挑战五行旗,还是对集庆有图谋?”赵禹张嘴问出一连串问题,显示出对此事的重视。
“总管请先入营,容我仔细道来。”
徐达将赵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