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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青藏高原之脊-第4部分

小说: 青藏高原之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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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   
  他回答:〃军营在山上,我们的战士在山上。带兵人不能离开部队,心安理得地呆在'小上海'呀!〃   
  〃可是,格尔木毕竟是你们的家,你们的妻子儿女都在那里呀!〃   
  〃青藏线人的家应该在线上,连我们的妻子儿女也这样说。〃   
  我仍然有点儿难以接受。线上的风雪咬人肉,线上氧气〃定量〃供应,可恶的〃线〃曾经吞噬过多少人的生命!他们却还是那样爱山,那样将感情的琼浆泼洒在线上!   
  我想起了格尔木大站站长马尚武。在青藏线上也许他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但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和战士们有那么多的故事。   
  老马是兵站工作的〃总管家〃,管着东线、中线和北线的所有兵站。我这次一回到青藏线,汽车部队的同志就告诉我:近年来沿线兵站的住宿、伙食状况大有改观。就说吃饭吧,各个兵站都有自己的〃风味饭菜〃;纳赤台兵站的砂锅豆腐,五道梁兵站的煎饼,沱沱河兵站的烤饼,还有唐古拉山兵站的面条,都已经闻名于高原了。住宿情况从一九九○年起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汽车兵们再也不用带着沉重的铺盖上线了,每个兵站都实现了〃旅馆化〃。沱沱河兵站三层楼顶上那四个鲜亮的红字:〃源头宾馆〃,非常引人注目,几里地以外就可以一览无余。   
  我采访马尚武那天六月七日,正好是他的四十二岁生日。既然赶上了,我就请他谈谈生日的感想。   
  他说,他在山上呆了二十二年,虽然调来调去,却总也没有离开兵站工作的岗位。这二十二年中,除了一次到北京参加总后党代会外,再也没有出过潼关;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日月山、唐古拉山、挡金山之间的公路上打发掉的。   
  这样的生活肯定是很枯燥的,我想。   
  他不再往下说了,两个粗壮的指头捏着一支烟,不住地捻着、捻着,仿佛要从中捻出什么名堂来似的。   
  烟点着了,他美美地吸了一口,吐出一缕缕烟雾。他以十分喜悦的语气告诉我:唐古拉山兵站有了温泉浴池,去年修的,严冬里水温也有六十摄氏度。   
  接着他给我读出了一个数字:二百。最多的时候一天有二百名战士在山上洗澡!   
  我顿觉浑身轻爽!这二百多名战士把浑身的疲劳都洗掉在世界屋脊上了。   
  后来,我到了沿途的兵站,采访到了许多马站长的故事。   
  老马有个习惯,下到兵站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食堂和客房,看看过往部队的吃住称心不称心。如果这两件事在他眼里〃不及格〃,你即使是条泥鳅也休想滑过去!   
  第一个故事:从五摄氏度到十五摄氏度。   
  他一走进唐古拉山兵站的客房,就感到满身上下都灌进了冷风。不对呀!这怎么能住人?他一看墙上的温度计:不足五摄氏度。真是乱弹琴!大站规定,客房温度不得低于十五摄氏度,却让他们给〃偷〃去了十摄氏度!   
  他把兵站的两个头头叫来质问:〃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天里,如果让你们的儿子在结冰的房里过夜,你们会怎么想呢?〃   
  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原来锅炉出了毛病。   
  马尚武到了锅炉房,只见两台锅炉只有一台烧着。另一台呢?他们回答:〃坏了,修不好。〃老马提高嗓门说:   
  〃你们修不好为什么不找我?我要是连一台坏了的锅炉都弄不好,这个站长还当个什么劲儿?〃   
  大站后勤处处长袁海珠连夜被请了上山,还带着两个修理工。锅炉很快修好了。   
  客房的温度恢复到了十五摄氏度。这是马尚武用胸膛暖出来的十五摄氏度呀!   
  第二个故事:〃怪味〃稀饭。   
  老马在沱沱河兵站就餐,端起碗喝了一口稀饭,感到甜丝丝、苦津津的,怪味!他用筷子一搅,碗里翻上来几片橘子瓣。明白了,他们是在用咸水煮饭,而为了压住苦味,在拿橘子罐头打〃马虎眼〃哩!原来,沱沱河兵站没有淡水,吃水得到一百五十里外的雁石坪去拉。一台车从早到晚来回跑,也满足不了过往部队的用水。如果再遇上车子出故障或司机有病,断了淡水,站上便只好用当地的咸水做饭。今天这顿橘子罐头稀饭使马尚武的心里苦涩了好久,也发现了坐在格尔木大楼里根本不可能发现的问题。自己偶尔吃一顿又苦又甜的饭无所谓;如果拿这种〃糖衣稀饭〃经常去糊弄过往部队,就是一个不能容忍的问题了。他想,单方面地责备沱沱河兵站是不公平的,大站有责任,领导有官僚主义作风。马尚武回到机关不久,大站就给沱沱河兵站增加了一台拉水车,还配备了一名技术熟练的司机。   
  在青藏线上,军官对士兵的爱像昆仑山一样深重。这里有千年不化的〃永冻层〃,但永冻层下有喷涌的热泉。   
  我结识了一位团长,了解到他的许多爱兵故事,在这里随便说两个吧。   
  长江源头是永冻层地域,地形变异,常常裂缝,盖起的营房经常由于地壳陷裂而倒塌。这样,部队只能住帐篷,即使到了隆冬零下四十多度的时候,战士们也只能在帐篷里苦捱。不光冷,而且风沙也很大,一刮起来,满帐篷都是沙子。战士们只好用枕巾蒙着脸睡觉,第二天起床后,枕巾上的沙子足有一指厚!在部队住帐篷的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团长、政委和参谋长、主任以及后勤处长,也轮流来到这个〃帐篷军营〃里和大家实行〃五同〃。这些年龄比战士们大一倍还多的〃老兵〃,常常被奇寒和高山反应折腾得头疼,四肢无力,但是他们仍然坚持和战士们生活在一起。团长说:〃我们不忍心把战士们扔在这里,自己去住大楼。〃尤其叫战士们永生难忘的是,一九八八年夏天,总后刘安元政委在视察青藏线时特地来到这里,走进每一顶帐篷看望战士们,和大家一一握手,最后还和全体同志在帐篷前合影留念。刘政委临走前为部队题词:〃赤诚奉献〃。战士们很自豪地说:连老将军都来过我们的〃帐篷军营〃!   
  一次,一个战士在唐古拉山施工时,因高山反应得了肺水肿,昏昏沉沉。团长便让出自己的车,送他到格尔木去住院。临行前,团长紧握着战士的手,说:〃你不要紧的,咱们在格尔木见。〃之后,他便乘坐大卡车下山了,谁知,刚走出一百公里,到了雁石坪时,噩耗就传来了:那个战士死了!他匆匆赶去,看着战士早已闭上的双眼,拉着战士的手,痛哭失声地说:〃你怎么能走呢?不是说好了咱们在格尔木见面吗?我这个团长没当好,没有救活你……〃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了,这次这位团长给我讲起来时还止不住流着伤心的眼泪。我相信这眼泪是真的,这感情是真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残酷、冷漠的环境是真的,在这种环境里人与人之间纯朴、无私的感情也是真的!   
  在高原采访中,我临时动意,想换个视角,让基层的同志说说他们的领导。   
  下面有关范银瑞政委的事,是一位宣传干事提供的。他说:   
  〃我记得是从一九八六年前后开始吧,我们兵站部和所属各单位的领导们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家规':春节期间到线上去看望指战员,和基层的同志一起过团圆年。你们大概想象不出,我们这些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战士们在冰冷的雪线上过年是多么难熬啊!这时候如果领导干部出现在线上,雪山就多一份人情,战士们就少一份忧愁。我们的范政委今年春节前夕,给老伴提出他俩一起到线上和大家过年,开始老伴还有点顾虑,一是感到自己一个家属上线合适吗?二是觉得我也有儿有女,平时他们东一个西一个各有各的事,难得有个团聚的机会,好不容易等来个春节可以坐在一起了,自己却要上线,孩子们会咋想呢?范政委的'思想发动'蛮有攻势,他告诉老伴,春节期间山上的战士们缺少文化娱乐活动,看场电影都很困难,他们太寂寞了,咱们上去和他们包包饺子,聊聊家常,大家欢迎着呢!这样老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欣然答应上山。   
  〃春节的前两天,范政委和老伴从西宁出发了。这时候在内地春节的气氛早就浓浓的了,可青藏线上却比平时显得更冷清更空旷。这大概是正常现象,内地越是热闹,就越是映衬出这里的荒凉。这两个特殊的客人自然给青藏线增添了意外的亲切气氛。他们在每个兵站、泵站、机务站都要停留,给指战员们拜年、问好。除夕夜,他们是在唐古拉山以南的安多兵站和大家一起辞旧岁,大年初一他们来到了青藏公路制高点上的唐古拉山'三站',和指战员们迎来了新年度的第一天。同志们忘不了范政委发表的那篇充满激情的新年祝词,他恭喜大家把脚下的世界屋脊作为新的起点,更上一层楼。他说,咱们生活在世界上最高的兵营里,这是一个让多少人羡慕的地方!我想,我们只有在新的一年里干出最出色的成绩来,才不会辜负这个崇高的地域称呼。同志们对于他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初一下午,范政委和老伴告别了积雪半尺深的唐古拉山,返回格尔木。路上他几次让司机把车开快点。哦,他一定想起了自己的家,孩子们还等着爸爸妈妈过年哩!〃   
  讲到这里,这位宣传干事停了停,望了我一眼,说:   
  〃在内地的军营里,如果一个军长、师长带着夫人下部队,那是要遭到指战员们的嘲弄的。可是在青藏线上,当范政委和老伴不管出现在哪个军营的时候,指战员们都对他们报以长久的、发自内心的掌声,大家只差喊一声万岁了!〃   
  续着范政委的故事,我还要补充一件事。也是春节的除夕之夜,在昆仑山顶有一辆北京吉普抛锚了,年轻的司机钻上爬下地修了近一个小时,急得满头淌汗,却怎么也修不好。这辆车上坐着管线团团长姚太平,他本来是去给沿线泵站的指战员拜年的,没料到车子行至昆仑山出了麻烦……   
  除夕,昆仑深处夜沉沉。   
  我想,这阵子在唐古拉山顶的温泉浴池里,想必有战士正开心地击水、沐浴吧!   
  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泡一个温泉浴,那才叫惬意呢……      
第四章 醉沉心底   
  踏上青藏线,我就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酒文化。   
  〃酒文化〃的发明专利属于兵站部副政委赵信。赵信这个名字大概对不少人并不陌生,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长篇报告文学《昆仑英豪》就是他主编的,这本书在青藏沿线颇有影响,我们所到的地方几乎都可以听到指战员们在议论它。它翔实而生动地记录了青藏沿线部队世代创业的艰辛和乐趣。赵信是从青藏线土生土长起来的秀才。一九五九年入伍后他在五道梁兵站拿了四年油枪,为数以千计的过往汽车加油。这四年中他所吃的苦,比他入伍前十八年在甘肃临夏贫困山区所经受的艰难还要多。正因为这样,这四年成为他人生道路上成长的四块坚实的基石。前几年他又到华中师范大学学习了两年,攻下了大专文凭。赵信对谁都是这么讲:〃没有青藏线,就没有我赵信。〃   
  当〃酒文化〃这个词儿对我还是一种懵懵懂懂的梦幻时,我只好去请教他。他笑了:玩笑话。借题发挥!借题发挥!   
  他终于给我讲了〃酒文化〃的真实含意:高原上的春节免不了很寂寞,不少同志无处可去,无事可乐,便自己掏腰包买些酒聚在一起打扑克,输者喝一杯酒后要穿着新衣服钻桌子,地上泼着水,谁衣服上的泥水沾得多,谁就是最后输家,惹得同伴们哈哈一乐。他们要的就是这一乐。   
  这就是〃酒文化〃,文雅的名称与粗野的动作相结合的产物。不必过于认真地推敲它的严密性,我想只要它给青藏线人寂寞的春节增添了一层欢乐,就应该给它记功。   
  我问赵信:〃你们兵站部的头头也参加这种'体力劳动'吗?〃   
  耿兴华回答:〃如果你能在春节期间来到线上,就可以亲眼看赵信唱着青海花儿喝酒钻桌子了。〃   
  只能是春节,平时他们够忙的了,根本无暇有这份闲心。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头头们钻桌子各有特色,各属其派,像赵信那种钻法是属于说说唱唱钻,耿兴华是骂骂咧咧钻,范政委是痛痛快快钻,景主任是老老实实钻。当然,也有根本不喝不钻的,那就是后勤部部长黄倔头了。他在工作中原则性强,照章办事,这在兵站部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八小时之外的生活他也是很〃正统〃的,从来不抽烟,不喝酒,不看戏,不打扑克。赵信半开玩笑地跟我说:〃不抽烟,不喝酒,死了不如一条狗。〃当时,黄部长就坐在我身边,他听了连笑都不笑,只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始终与钻桌保持距离的人,那就是王根成部长,但是他有个与〃酒文化〃类似的理论:〃要长寿,抽烟喝酒吃肥肉。〃   
  人类的一切文化娱乐活动只能在社会实践中产生。〃酒文化〃在青藏线上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应运而生,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青藏线人是很能喝酒的,对此我这次重返高原很有体会。即使到了昆仑深处的军营,你在吃饭时也能有一瓶茅台或五粮液摆在桌头。你如果不喝,那就不够朋友。〃朋友来了有好酒〃嘛。正是在青藏线上,我对〃以酒消愁〃这句话开始动摇,在我所接触到的高原人与酒的故事里总带有那么多开心的笑声。当然,笑后也难免留下几分苦涩……   
  这是一件流传很广的头号新闻:管线团的四个常委被一个从北京来的〃毛丫头〃灌倒了!   
  我来到管线团,问几位〃团总〃是否有这样一个〃悲剧〃。他们没有否认,只是辩解。政委张玉道说:〃我们都很清醒,起码我们团长没有醉,他有过一口气喝三十杯的纪录。〃   
  团长姚太平的话就更表现了对那位〃女酒仙〃的不屑一顾:   
  〃那个'毛丫'太狡猾了,开始她拿着橘子水和我们干杯,谁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后来她竟然拿起玻璃杯倒上白酒和我们较真起来啦,这时我们每人起码已十杯八杯下肚了……〃   
  我还是听出点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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