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市场的迷走神经-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反对。〃
〃可我如果再坚持呢?〃当一个女人说〃反对〃时,你最好想一想:她是不是真的反对。
辜梅不再坚持。
第五章
股票实际上是这样一种东西:当一个公司的股票上市之后,它的真实价值实际上与这个公司的经营情况没有直接的联系,或者说只有很小的联系:如果你的公司经营的好,每季度分红派息可能会多一些。但是在炒股票的人里,真正只想享受红利股息的,百人中不会超出三个,剩余的九十七人,都是想在买进卖出之中吃差价的。
股民的这种心理,使股票完全脱离了发行者本身,蜕变成另外一种东西:某种股票的价格上升或者下跌,完全取决于股民的行为:他们如果都想买进,股价就上升;如果都想卖出,股价就下跌。
就在辜梅借给常锐钱后的第一星期,股票的价格开始上升。它起初以每天百分之五的速度递增,然后又以每天百分之十的价格递增。
因为它增值,所以人们都想买。
因为人们都想买,所以它增值。
它们都是因,又都是果。
方市长、董一、常锐、刘科以及几乎所有的S市股民,都没有弄清楚股票的性质。
他们也不可能弄清楚,因为股票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他们只是以极大的热情关注和参与股票交易。
〃我们的证券交易所,比起东京证券交易所、纽约证券交易所,无论是在规模,还是在设备方面都差得很远。〃董一陪同刚刚到达S市的日本野村证券公司的小岛参观S市的证券交易所。
前门被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只能从后门进入。
〃一边是咸亨酒店般的落后设备,一边是热情的股民。这种景象我从事证券交易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小岛与一般日本人不一样,身材有一米八○。他今年四十五岁,东京大学经济学博士,日本的知识分子对中国文化都比较熟悉,尤其是对留学日本的鲁迅更容易产生亲近感。
〃你能够帮助我们预测一下这个证券交易所的发展前景吗?〃董一的岁数虽然比小岛大,但是表现得相当恭敬。
〃目前还不能。我还需要研究一下。你能给我提供一些资料吗?〃
〃什么资料?〃
〃证券交易法。股票价格走势表。〃
〃我们对于证券交易还没有立法。至于股票价格走势表,目前还没有绘制。〃
小岛笑笑:〃你们有没有类似道·琼斯工业指数或恒生指数一类的股票统计表?〃
所谓道·琼斯工业指数,是美国道·琼斯公司根据工商业指数、运输业指数、公用业指数、平均价格综合指数所编制的表明股票行市的平均数。它以一九二八年十月一日为基数,以后各期股票价格与它相比所得出的百分数就是当时的道·琼斯工业指数。
恒生指数是香港编制的,道理与道·琼斯工业指数同。
〃没有。〃董一惭愧了。
其实他根本用不着惭愧:从建国以来,中国所有的大学没有一个股票专业的毕业生。
〃必须立法:如果从香港来一个大户,在你这里炒一阵股票后就走了,这将给你们这个新兴的股票市场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小岛曾经帮助几个第三世界国家建立过股票市场,对这些国家的法制、技术、设备的不完善见过多了。〃另外必须编制一个能够反映股票价格的指数,否则政府将不能给予必要的指导和干预。〃
〃我们没有经验,今后还需要您的多方指数。〃
〃相互指数。〃
股票市场继续〃牛市〃。
开发银行开始给股东分红派息。他们的方式是:按每张股票的面值给百分之八的红息。如此计算,常锐手中的股票就将得到两万元。可银行方面为了继续吸引资金,让股东在现金和股票两项中挑选。一般人都选择股票:因为它们是按面值配给的。而此时开发银行的股票价值已经是面值的十倍以上。
这样计算下来,常锐手中的股票价值已经为他赚取了二十万元的利润。
除了投机外,没有任何实业和商业有这么大的利润。
开发银行在分红派息时所采用的是电脑方式。于是出现了一个问题:常锐从刘科处吃进的股票,当时没有过户,这也就是说:这些股票在开发银行的电脑记录上,还是属于刘科的。分红也只能分到刘科的名下。
〃你最好给他打一个电话。〃郭夏对丈夫说。
〃不用。他迟早会给我的。〃
郭夏没有再说什么。丈夫的话最近变得非常权威。
三天过去了,在这三天中,开发银行的股票又增值了百分之四十。
常锐忍不住了,终于拿起了电话。
〃我当然要给你。明天我就去办手续。〃刘科在电话中满口答应。
又是三天过去了。
〃你是怎么搞的。〃常锐发火了,〃做生意不能如此没有信用!〃
〃我给你现金如何?〃刘科在连声道歉后提出一个新建议。
〃可以。〃常锐此时正需要现金来还辜梅的钱。
〃不过我计划按照六天前的面值给你。〃
〃你不计划按照发行时的面值给我?〃常锐拼命压住火气。
〃我当然不能这样做了。〃
〃我不要现金,我只要股票。〃
〃如果你非得要股票的话,按照三天前的价格折算给你。〃
〃就这样办。〃常锐放下电话后,决定今后再也不与刘科打交道了。
〃你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在常锐通话时,郭夏和郭天谷一直在静听。
〃世界上的东西这个有价值,那个有价值,认清一个人的本质最有价值。他按照三天前的价格给我,至多是损失一个单位而已。〃因为经常在股票市场里泡,常锐已经在日常用语里加入大量的〃行话〃。他所谓的一个单位就是一万元。
〃看把你大方的。你一共才有几个单位啊?!〃
常锐没有答话。股票市场的内部情况是异常复杂的,如果一个人不身在其中,是无法体会的:股票的过户必须出示身份证,如果刘科以出差或者别的任何理由拖延上一两星期,那么损失将以若干个单位来计算。〃总而言之,这是我第一次成功的买卖。我想庆祝一下,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赏光出席我在亚园酒店举行的晚宴?〃
〃我举双手赞成。〃郭夏首先响应。她知道丈夫是非常辛苦的。劳力就不用说了:每天早晨六点就起身到证券交易所去了,有时直到深夜十一点才回来。午饭是时吃时不吃。劳心则更甚:股票的价格时升时降,买进什么,卖出什么,以人民币还是别的什么货币,凡此种种,在瞬息之间就是几千元以至几万元的进出。更何况这是自己的钱,责任尤其重大。
〃您去吗?〃常锐问岳父。
〃爸爸当然去。莫非你不欢迎?〃郭夏抢先答道。
郭天谷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既然女儿已经这样说,也就只好去了。
〃康定也去。〃常锐打了一个电话叫了一部出租汽车后又说。
〃我去打扮打扮。〃康定高兴的跳了起来。十八岁还属于一个不能掩饰自己情绪的年龄。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呵!〃在等出租汽车时郭夏说。
〃我在农村插队时,曾经干过一阵副业,给人建房。我有这样一个体会:房主如果给你吃玉米面,你就会采用玉米面的干法;如果给你吃白面,你就会采用白面的干法。有的事情,你表面上看是浪费,而实际上是节约。〃常锐知道无法〃动之以情〃就只好〃晓之以理〃。
他们在出租汽车里很等了一会儿,康定才出来。
她因为晚上在一些小饭店兼职,收入大大地增加了,所以置办了不少衣服。可又没有机会穿,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左挑右挑,一时间很难取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她在使用刚刚学来的客套。
〃快进来。〃郭夏不耐烦地说。
康定一进入汽车,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就弥漫整个车厢。
〃你使用的是什么香水?〃郭夏边开窗边问。
〃我买的。〃康定坦然地回答。
〃这明明是我的法国'蝴蝶夫人'牌香水。要三百元一瓶,你一个保姆怎么会舍得买?〃郭夏的神态相当严厉。
〃就是我买的嘛!〃
郭夏还想说,可常锐拉拉她的胳膊。
为了工作方便,小岛就下榻于证券交易所旁边的一座不上星级的饭店。他是一个负责的顾问,每天像常锐一样呆在交易所中。每星期都提交一份报告给董一。董一再根据自己的观察,写一份综合报告给方市长。
〃我认为咱们市场应该再对股票市场进行投资,改变它的设备落后状况。〃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小岛的意见?〃方市长问董一。
〃我的意见如何?小岛的意见又当如何?〃
〃如果是小岛的意见,我认为是很正常的。用通俗的话说:他是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如果是你的意见,就只能证明你的水平低。〃
董一疑惑地看着方市长。
〃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开办证券交易所的权力。如果你把它建设成一个相当现代化的场所,那么必然遭到一系列的责难、检查、诽谤、中伤。所有这些叠加在一起,无疑会毁掉这个新生事物。〃
〃可一个孤立的系统运转起来是很不稳定的。应该把它纳人全球的系统中。〃
〃'凡事欲速则不达'。而且这样做有涉意识形态。凡是有涉意识形态的必须谨慎。〃
〃中央不是一直号召改革开放吗?〃董一不以为然地说。
〃中央是这样说,但是你必须考虑到各级干部的水平。〃
〃只要最高级领导同意了,下级反对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好比你执意干一件事情,我即使是拼命反对,也没什么作用。〃
〃我是不会执意干任何事的。即使是一个独裁者,最后也要依靠大多数人的意见。〃方市长没有告诉董一,就是为了这个小小的、简陋的、孤立的股票市场,他已经受到相当大的压力,〃暂时先这么着,以后看情况再说。〃
有许多人在和常锐打招呼。
〃你经常在这吃饭!〃郭天谷问。
〃是的。〃常锐说的既真实也不真实:从他做股票生意开始,确实每天在这〃吃饭〃,不过只是买一杯饮料,从头到尾喝上两小时,然后再到门外买一盒盒饭,狼吞虎咽地吃完再回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信息是在这里产生,同时也在这里汇聚。如今不同了,他翻开菜谱,在已经看了无数遍的菜系中,点了若干高档的。
〃我提议为常锐干一杯。〃郭夏举起杯,〃因为他为这个家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你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常锐双手捧杯,〃不过我有一个附议:应该全家干一杯。〃
郭天谷也举起酒杯。即使再古板、再教条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刻扫兴。虽然他反对做股票买卖。
康定也试图加入这个行列,但是被郭夏的严厉的眼神给禁止了。
〃我再和保姆同志干一杯。〃人在自身被充分肯定时,总会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并且试图〃普天同庆〃。
〃如果你以另外一个题目和她干杯,我不反对。〃郭夏转对康定说:〃但你永远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康定没有吱声。这是非常明智之举。
〃你一共赚了多少钱?〃郭天谷以前从来没有提过类似问题。
〃账面上大概是二十万的样子。〃
郭天谷惊讶了:二十万,这几乎是厅局地市师级干部两辈子的工资。〃你纳税了没有?〃这句问话是出自下意识的。
〃没有。我这二十万,只是账面的价值。如果按照股票的面值计算,不过是一万的样子。〃
〃即使是一万也应该纳税。〃
〃如果我出卖股票的话,就确实应该去纳税。〃常锐的话说得相当婉转。
〃他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不出卖股票,那么只能说是他购买了价值一万元的东西。这从法律上也是站得住脚的。〃
〃你们如果不出卖,那么所谓的二十万就永远是镜花水月。〃
〃出卖是要出卖的。不过出卖的方式有很多:比方私下转让之类的。这样子在银行的电脑记录上将没有任何踪迹。〃
〃很可惜,你的法律知识都用在这些方面了。〃郭天谷对女儿说这话时想: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个坚持原则的孩子,金钱腐蚀人的力量确实大。不过没有人和钱有仇,既然政策和法律允许他们赚钱,那就让他们赚去好了。
常锐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打电话,二十一点正是一天之中父亲精神的最佳时刻。〃我赚了二十万。〃他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我听上去就像是你赚了二千万似的。〃父亲嘲笑道。
〃可二十万毕竟是我原来四辈子的工资啊!〃
〃在股票市场,不能以某个时刻的成败来计算。必须在你退出交易时,你才有资格说你赚了多少。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那时你还活着。〃
〃我是不会赔的。我有理智,有头脑。〃常锐不服。
〃谁没有理智,没有头脑?你能看见的好处,别人也能看见。而竞争的结果会把好处全部给抵消。〃
常锐渐渐地冷静下来:〃您能给我一些指教吗?〃
〃假设有十个人上了股票市场,其中最少有七个人赔钱,两个人不赔也不赚。真正赚钱的人只有一个。〃
〃照您这么说,股票市场上早就没有人了。〃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父亲不高兴了。
〃是的。〃
〃那七个赔钱的人不甘心,还要留在股票市场滚,试图赚回来。那两个不赔也不赚的人,搞了半天,还是不赔也不赚。唯一真正赚钱的那个人还要在股票市场上乘胜追击,因为他已经尝过赚钱的甜头了。〃
〃我就是真正赚钱的那一个人。〃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在股票市场上没有人是永远赚钱的:赔钱、不赔也不赚、真正赚钱这三者之间是经常相互转换的。〃
常锐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使父亲高兴。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上股票市场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