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顾炎武(清)-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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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汉书》:“蓟,故燕国,召公所封。”《後汉书》:“蓟,本燕国刺史治。”自七国时,燕都于此。项羽立臧茶为燕王,都蓟。高帝因之,为燕国。元凤元年,燕刺王旦自杀,国除,为广阳郡。本始元年,为广阳国。建武十三年,省,属上谷。永平八年,复为广阳郡。晋复为燕国。魏为燕郡。隋开皇初,废。大业初,置涿郡。唐天宝元年,更名范阳郡,并治蓟《水经·湿水》:“过广阳蓟县北,又东至渔阳雍奴县。”注:“今城内西北隅有蓟丘,因丘以名邑也。”《後汉书·彭宠传》:“宠反渔阳,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晋书·载记》:“魏围燕中山、清河,王会自龙城遣兵赴救。建威将军余崇为前锋,至渔阳,过魏千余骑,鼓噪直进,杀十余人,魏骑溃去,崇亦引还。会乃上道徐进,始达蓟城。”即此三事,可见蓟在渔阳之西,《唐书·地理志》:“幽州范阳郡,治蓟。开元十八年,析置蓟州渔阳郡,治渔阳。”及辽,改蓟为析津县,因此蓟之名遂没于此而存于彼。今人乃以渔阳为蓟,而忘其本矣。《史记》乐毅书:“蓟丘之植,植于汶篁。”此即《水经注》所言蓟丘。
《礼记·乐记》:“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後于蓟。”疏云:“今涿郡蓟县是也。即燕国之都。”孔安国、司马迁及郑皆云:“燕祖召公,与周同姓。”按黄帝姓姬,召公盖其後也。按此以蓟、燕为一国,而召公即黄帝之後。《史记·周本纪》:“武王封帝尧之後于蓟,封召公于北燕。”正义曰:“按周封以五等之爵,蓟、燕二国俱武王立,因燕山、蓟丘为名,其地足自立国。後蓟微燕盛,乃并蓟居之。”其说为长。
○厦谦泽《晋书·载记》:“慕容宝尽徙蓟中府北趋龙城魏石河,兴引兵追及之于夏谦泽。’胡三省《通鉴》注‘夏谦泽在蓟北二百余里。”恐非。按《水经注》:“鲍丘水东南流,径潞城南,又东南入夏泽。泽南纡曲渚一十余里,北佩谦泽,眇望无垠也。”下云:“鲍丘水又东与氵句河合。”《三河志》:“鲍丘河在县西二十五里。源自口外,南流径水庄岭,过密去,合道人溪,干通州之米庄村,合沽水,人氵句河。”今三河县西三十里,地名夏店,旧有驿,鲍丘水径其下,而氵句河自县城南至宝坻,下入于海。疑夏店之名因古夏泽,其东弥望皆陂泽,与《水经注》正合。自蓟至龙城,此其孔道。宝以丙辰行,魏人以戊千及之,相距二日,适当其地也。
○石门《後汉书·公孙瓒传》:“中平中,张纯与乌桓丘力居等人寇,瓒追击战于属国石门,大败之。”注:“石门山在今营州柳城县西南,”而《水经注》:“云:“氵水又东南径石门峡,山高崭绝,壁立洞开,俗谓之石门口,汉中平五年,公孙瓒讨张纯,战于石门,大破之。”今蓟州东北六十里石门驿,即《水经注》之石门是也。按史《本纪》但言“石门”,而《传》言“属国石门”,明有两石门。
《水经注》所指乃渔阳之石门,非辽东属国之石门。当以柳城为是,《通典》柳城有石门山。
○无终玉田,汉无终县。《汉书·地理志》:“故无终子国,氵更水西至雍奴入海。”《史记》:“项羽封韩广为辽东王,都无终,”《後汉书》:“吴汉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韦昭《国语解》:“无终,山戎之国,今为县,在北平。”《水经注》:“蓝水出北山,东屈而南流,径无终县故城东。故城,无终于国也,”《魏氏土地记》曰:“右北平城西北百三十里有无终城,”无终之为今玉田,无可疑者。然《左传·襄公四年》:“无终于使孟乐如晋,因魏庄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昭公元年》:“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太原。”《汉书·樊哈传》:“击陈稀,破得綦毋,尹潘军于无终广昌。”则去玉田千有余里,岂无终之国先在云中代郡之境,而後迁于右北平与?而今之昌黎乃金之广宁县,大定二十九年改为昌黎,名同而地异也。
《三国志》:“魏武帝用田畴之言,上徐无山,堑山埋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徐无山在今玉田。则柳城在玉田之东北数百里也。《北齐书》:“显祖伐契丹,以十月丁酉至平州,从西道趋长堑。辛丑,至白狼城。壬寅,至昌黎城。”是昌黎在平州之东北,齐主之行急,犹五日而後至也。《隋书》:“汉玉谅伐高丽,军出临渝关,至柳城。”《唐书》:“太宗伐高丽还,以十月丙午次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骇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丙辰,皇太子迎谒于临渝关。”关在今抚宁之东,则柳城又在其东。太宗之行迟,故十日而後至也。
《辽史》载柳城曰:“兴中府。古孤竹国,汉柳城县地。慕容以柳城之北,龙山之南,福德之地,乃筑龙城,构宫庙,改柳城为龙城县,而迁都之,号曰和龙宫。慕容垂复居焉。後为冯跋所灭。魏取之,为辽西郡。隋平高宝宁,置营州。扬帝改柳城郡。唐武德初,改营州总管府,寻为都督府。万岁通天元年,陷李万荣。神龙初,徙府幽州。开元四年,复治柳城。八年,徙渔阳。十年,还柳城。後为奚所据。太祖平奚,及俘燕民,将建城,命韩知方择其处,乃完葺柳城,号霸州彰武军节度,重熙十年,升兴中府。有太华山、小华山、香高山、麝香崖——天授皇帝刻石在焉、驻龙峪、神射泉、小灵河。统州二,县四。其一曰兴中县,百六十年而始封昌黎伯,又一百六年而始立今之昌黎县,以金之县而合宋之封,遂谓文公为此县之人,其亦未之考矣。
○石城汉右北平郡之县十六,其三日石城。後汉无之,盖光武所并省也,至燕分置石城郡。考之《通鉴》及《晋载记》,得二事。慕容宝宿广都黄榆谷,清河王会勒兵攻宝。宝帅轻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是广都去龙城二百里,而石城在其中间也。慕容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与尚方兵于後作乱。注云:“高和本为石城令,时以大丧,会于龙城。”是石城去龙城不远也。《魏书·地形志》:“广兴”下云:“有鸡鸣山、石城、大柳城。”此即汉之石城矣。魏太平真君八年,置建德郡,治白狼城。领县三:其一曰石城,有白鹿山祠,其二曰广都。《水经注》:“石城川水出西南石城山,东流径石城县故城南,北屈径白鹿山西,即白狼山也,又东北人广成县东。”广成即广都城,燕之石城在广都之东北,而此在广都之西南,是魏之石城非燕之石城矣。《隋书》始无石城,云北齐废之。而《唐书》:“平州石城”下云:“本临渝。武德七年省,贞观十五年复置,万岁通天二年更名。有临榆关,有大海。有碣石山。”是武後所更名之石城又非魏之石城矣。《辽史》:“滦州”统县三,其三曰石城。下云:“唐贞观中,于此置临榆县,万岁通天元年,改石城县。在滦州南三十里。唐仪凤石刻在焉。”今县又在其南五十里,辽徙置,以就盐官。是辽之石城又非唐之石城矣。今之开平中屯卫自永乐三年徙于石城废县,在滦州西九十里,乃辽之石城;而《一统志》以为汉旧县,何其谬与!
○木刀沟新乐县西南三十里有水名木刀沟,《新唐书·地理志》:“新乐”下云:“东南二十里有木刀沟。有民木刀,居沟旁,因名之。”《宪宗纪》:“元和五年四月丁亥,河东节度使范希朝、义武军节度使张茂昭及王承宗战于木刀沟,败之。”《张茂昭传》:“承宗以骑二万逾木刀沟,与王师薄战,茂昭躬擐甲为前锋,令其子克让、从子克俭与诸军分左右翼绕战,大破之。”《沙陀传》:“王承宗众数万,伏木刀沟,与朱邪、执宜遇飞矢雨集,执宜提军横贯贼阵鏖斗,李光颜等乘之,斩首万级。”而《旧书·李光进传》:“范希朝引师救易、定,表光进为步都虞候。战于木刀沟,有功。”此沟在镇定二节度之界,古为战地。○江乘古时未有瓜洲。蔡宽大《诗话》:“润州大江本与今扬子桥对岸,而瓜洲乃江中一洲耳,今与扬子桥相连矣。以故,自古南北之津,上则由采石,下则由江乘,而京口不当往来之道。”《史记》:“秦始皇登会稽,还,从江乘渡。”正义云:“江乘故县在今润州句容县北六十里。”吴徐盛作疑城,自石头至江乘。晋蔡漠自土山至江乘,镇守八所,城垒凡十一处,皆以沿江为防守之要。今其地在上元县东北五十里。唐肃宗上元元年,李亘辟北固为兵场,插木以塞江口。刘展军于白沙,设疑兵于瓜洲,多张火鼓,若将趋北固者。如是累日,亘悉锐兵守京口以待之。展乃自上流济,袭下蜀。胡三省《通鉴》注云:“此自白沙济江也。”州东北九十里至句容县有下蜀戍,在句容县北,近江津。今江乘去江几二十里以外,皆为洲渚,而渡口乃移于龙潭。又瓜洲既连扬子桥,江面益狭。而隋唐之代复以丹阳郡移治丹徒,于是渡者舍江乘而趋京口。宋乾道四年,筑瓜洲南北城,而京口之渡至今因之。
瓜洲得名,本以瓜步山之尾生此一洲故尔。《旧唐书·齐辩传》:“润州北界隔江,至瓜步尾纡汇六十里,船绕瓜步,多为风涛漂损。氵乃移漕路于京口塘下直渡江二十里,又开伊娄河二十五里,即达扬子县。自是免漂损之灾,岁减脚钱数十万。又立伊娄埭,官收其课,迄今利济焉。”此京口漕路繇瓜洲之始。《玄宗纪》载此事则谓之瓜洲浦。而《五行志》:“开元十四年七月,润州大风,从东北,海涛奔上,没瓜步洲,损居人。”《永王磷传》:“李承式使判官评事裴茂,以步卒三千拒于瓜步洲伊娄埭。”则此洲本亦谓之瓜步洲也。
○郭璞墓《晋书·郭璞传》:“璞以母忧去职,卜葬地于暨阳,去水百步许,人以近水为言,璞曰:‘当即为陆矣。’其後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王恽集》乃云:“金山西北大江中乱石间,有丛薄,鸦鹊栖集,为郭璞墓。”按史文元谓去水百步许,不在大江之中,且当时即已沙涨为田,而暨阳在今江阴县界,不在京口。又所葬者璞之母,而非璞也。世之所传皆误。
○枭矶芜湖县西南七里大江中枭矶,相传昭烈孙夫人自沈于此,有庙在焉。按《水经注》:“武陵孱陵县故城,王莽更名孱陆也,刘备孙夫人,权妹也,又更修之。”则是随昭烈而至荆州矣。《蜀志》曰:“先主既定益州,而孙夫人还吴。”又裴松之注引《赵云列传》曰:“先主入益州,云领留营司马,时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先主以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权闻备西征,大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将後主还吴,云与张飞勒兵截江,乃得後主还。”是孙夫人自荆州复归于权,而後不知所终,枭矶之传殆妄。
○胥门《史记》:“吴王既杀子晋,吴人为立祠于江上,号曰胥山。”《水经注》引虞氏曰:“松江北去吴国五十里,江侧有丞、胥二山,山各有庙。鲁哀公十三年,越使二大夫畴无馀、讴阳等伐吴。吴人败之,获二大夫,大夫死,故立庙于山上,号曰丞、胥二王也,胥山上今有坛石,长老云:胥神所治也。一以为子胥,一以为越大夫。”今苏州城之西南门曰胥门,陆广微《吴地记》云:“本伍子胥宅,因名。”非也。赵枢生曰:“按《吴越春秋》:吴工夫差十三年,将与齐战,道出胥门,因过姑胥之台。”则子胥未死已名为胥门。愚考《左传·哀公十一年》艾陵之战,胥门巢将上军。胥门,氏;巢,名。盖居此门而以为氏者,如东门遂、桐门右师之类。则是门之名又必在夫差以前矣。《淮南子》:“勾践甲卒三千人,以擒夫差于姑胥。”《越绝书》:“吴王起姑胥之台,五年乃成。”姑胥,山名也,不可知其所始。其字亦为“姑苏”。《国语》:“吴王帅其贤良与其重禄以上姑苏。”《史记》:“越伐吴,败之姑苏。”伍被对淮南王,言“见糜鹿游姑苏之台”。古“胥”、“苏”二字多通用。
○潮信白乐天诗:“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白是北人,未谙潮候。今杭州之潮,每月朔日以子、午二时到。每日迟三刻有馀,至望日则子潮降而为午,午潮降而为夜子。以後半月复然。故大月之潮一月五十八回,小月则五十六回,无六十回也。水月皆阴之属,月之丽天,出东入西,大月二十九回,小月二十八回,亦无三十回也,所以然者,阳有馀而阴不足,自然之理也。
○晋国晋自武公灭翼,而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其时疆土未广,至献公始大。考之于传:灭杨、灭霍、灭耿、灭魏、灭虞。重耳居蒲,夷吾居屈,太子居曲沃,不过今平阳一府之境。而灭虢、灭焦,则跨大河之南。
不惠公败韩之倏,秦证河东,则内及解梁。狄取狐厨,涉汾,而晋境稍蹩,文公始启南阳,得今之怀庆,襄公败秦于附,惠公赂秦之地复为晋有。而以河西为境,持霍太山以北大部皆狄地,不属’于晋。文公广三行御狄,裂公败狄于箕,而秋牛始怖。忡公川槐绊朴戍之谋。以货易土。平公用荀、吴,败狄于太原。于是晋之北境至于洞涡、洛阴之间,而邬、祁、平陵、梗阳、涂水、马盂为祁氏之邑,晋阳为赵氏之邑矣。若成公灭赤狄潞氏,而得今之潞安;顷公灭肥、灭鼓,而得今之真定,皆一一可考。吾于杜氏之解绵上箕而不能无疑,并唐叔之封晋阳亦未敢以为然也。
○绵上《左传·僖二十四年》:“晋侯赏从亡者,介子推不言禄,禄亦弗及,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杜氏曰:“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绵上。”《水经注》:“石桐水即绵水,出介休县之绵山。北流经石桐寺西,即介子推之祠也。”袁崧《郡国志》曰:“介休县有介山,有绵上聚子推庙。今其山南跨灵石,东跨沁源,世以为之推所隐。而汉魏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