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民日记___作者:阿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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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亚的前缘,所以我总觉得他们用一种鄙视而又怜悯的眼光看我,即使有的人没有这样的含
义我也会这么想,我知道这是我的毛病。这让我心里又气又恼,恨不得一头冲出门外去。但
我知道我不能走,我要为我的存在而奋斗。如果我逃走的话,这些人会在我的背后发出令人
骨寒的冷笑,以为是一个穷极潦倒的阴谋家失败鼠窜了。我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像模像样地
一口一口喝杯中的鸡尾酒。我发现周欢转过头,朝我这里扫了一眼。虽然隔得不近,但我还
是能感觉到他的眼里有一种隐藏的愤恨,仿佛刚刚看清了我的真实面目,说,小子,不简单,
你给我出棘手题目了。
我照旧不慌不忙地喝酒,我知道自己可笑,但又在心中竭力替自己辩护。这是一个暴发
户的世界,而世界本身也成了暴发户,它是一个十分美好,又混乱糟糕的地球。它决不会因
为我这一笔而变得比原先更糟。不错,和丽亚结婚是我一刹那间冒出的想法,但是它冒出来
后就再不肯消失,像所罗门瓶子中冒出的魔鬼。我知道他们两个被这个难题弄得措手不及,
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我想到我能叫他们头痛烦恼,心里一时高兴得像鸟叫。他们以为建立
了一个三角关系,两头是周欢和丽亚,另一头是我,这个关系是建立在当代性欲和感情关系
的最时髦的顶点。三角是几何中最简单又最稳定的形式,而我现在开始,切切实实给它的稳
定带来了危机。
周欢站起来了,他直直地朝我走过来,我发现他的眼里有蹿动的火焰,他的手似乎握成
拳头状,我耸起肩,等待着什么发生。他走到我面前,手松开来了,很温和地放在我的肩上,
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说:“走,我们游泳去。”
泳池确实造得不错,一盏圆形的炽光灯高高地悬起,这是太阳。天幕上同时有闪闪烁烁
的群星飘过,池子边有人工的沙滩,不知什么原因微微发烫。池子中有几道暗中涌出的水流,
算是暖湾里的海流。周欢走开了,丽亚却穿着极为暴露的泳装出来了,我知道她游得非常出
色。这个丰腴优美的性感无比的躯体将成为第一个入水者,将给周欢的生意带来兴隆。虽然
我对她的肉体是那么熟悉,但是现在的感觉和我无数次见到的不一样。在床上她带给我的感
觉是无止境的淫荡,而现在我突然有一种隐约的害怕,如果我从不熟悉这躯体,那一定会对
它非常敬畏。
她下水了,池水荡开了无声的波浪,隔着水看她,我更觉得心猿意马。忽然我发现近她
身子的水变了颜色,一种猩红的颜色从底下冒上来,悠悠忽忽飘荡开,我心里猛吃一惊,这
不会是她的血吧,怎么离她远的地方水不红,就她身边的水发红呢?悠悠的猩红飘荡开,仿
佛一个阴谋的线索在慢慢地展开。我甚至还以为闻到了血的腥味,我突然恐惧地叫道:“这
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靠得近的侍从闻声走过来,他长着一张秀气的娃娃脸,说:“先生,您有事吗?”
我慌张地说:“水怎么会红的,别的地方不红,是她受伤了,出血了?”
侍从似乎觉得我大惊小怪,但他非常有涵养,耐心地对我说:“先生,我们的池子完全
按海滩设计,水底有各种仿制的海生动物,还利用了先进的光学设备。当太阳光和人体和海
底动物交集到一起,光学设备就起作用了,海水就会变红。先生一点不用紧张,她没有受伤。”
我说谢谢你,我明白了。我情绪刚平息下来,周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边上。他说:
“你下去游一圈吧,水温很合适,会很舒服的。”
我表示我不想游。他说,那好,我们可以从容地说说话。
他掏出一。包烟递给我,我抽出一支,精制的中华。他却不抽,嚼一块口香糖。他嚼口
香糖有一种类似于孩子调皮的神态,使我对他的身份有了重叠的错位的感觉。他说:“你很
聪明,你一定猜到了,丽亚把你的想法对我说了。不错,任何一个人处在你现在位置上,都
会产生这念头,这一点都不奇怪。说起来我们要检讨自己,当时丽亚对你一见钟情,我以为
你们始终能用一种特殊的关系来处理,你们不需要结婚,她需要的是排遣孤独的办法,结婚
对你们没有意义。你们以后会怎么样,没人愿意预测。我了解丽亚。我以为你是一个现代社
会的青年人,你不会在意这些,需要就躺下来,站起来拍屁股走,你会接受这个新式的关系。
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吸了一口烟,把它徐徐地很有力吐出来,说:“不错,我确实也像你说的做了,但是
……”
他马上接上:“对,问题就在这个‘但是’上,你也不知道,你心中的另一个东西滋生
了,冒头了,这个可怕的灰色的诱惑出现了,你自己都感到害怕,你无法控制它了。有一个
成语叫做得陇望蜀。”
我微笑着说:“周先生,你是一个心理学家。”实际上我的微笑非常勉强,我心里在喊
叫: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5分钟内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我只是为了打击骄奢的你,你还会
相信?要是我告诉你,我在这个金丝筑起来的巢里不时感到烦恼苦闷,股票把我的脑袋搞得
似要炸裂,我留恋那些穷酸的卖字的日子,你还会相信啊?可是我没有必要说出来,我必须
装出正被他说中了心思,老老实实听他说下去。
他摸了一下鼻子,他的脸上最大最醒目的器官就是鼻子,一尊鼻梁高挺的富有表现力的
鼻子。他说:“即使我这么说,也没有丝毫责怪你。一个男人不可能一直抑制自己,不然为
什么要有于连,有曹操有王洪文,有那么多的年轻的形形色色的野心家?野心和雄心是一个
词。现在你在这个豪华的泳池内,”他用手朝四周一挥,他的眼里有一种骄傲的溢出来的光
亮。“你看见它喜欢它,可是它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只是被邀请来游一次泳,它属于一个
同你不相干的但是却比你智商高不了多少的人,你炒股,资金却都不属于你,你的心里还会
平静?我很理解你,换了我在你的位置,可能比你更加忿忿不平。问题是你怎么做得得体,
在我们许可的范围内得到你的利益。”
我不抽烟了,把大半截没吸的烟掐灭,扔进痰盂里。
“很好,你打起精神来了,是的,一些关键的字眼对你很要紧。”他停下来了,仔细看
着我的眼睛,他不想让我任何真实的内心逃过他的目光。我装得非常虔诚,下意识中两个膝
盖都并紧了。
“话说回来,我还是非常感激你,在你陪伴丽亚的过程中,总的说很不错,她的情绪很
饱满,你给了她热情周到的照料,这说明了你的素质。正因为这些,所以我对你的非分的念
头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当然,除此外你对股票还有特殊的天赋,操作得也不错,这些我都知
道。我郑重地告诉你,我现在和股市上的超级大户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你只要知道这点就
可以了。如果整个操作都不错的话,我们将给你百分之二的利润,这是天下找不到的好事。
你没有资金,却可以得到百分之二,这是一笔很不小的数目,可以完完全全归你自己!但你
要切记,绝不能贪婪,不要做不聪明的事!你都听清楚了?至于你和丽亚的关系,结婚不结
婚,什么时候结婚,我不干涉,由她自己处理。不过我警告你,要适可而止,不要企图利用
她的感情。如果你们真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在婚前必须做一个财产登记,将来事情说得清。
这些你都听明白了?”
这时我非常像一个小学生,虽然有些话不甚明白,但仍一个劲地点头:“当然听明白了,
我都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
“明白就好,我想你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不会不知好歹。”
“我当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是有时候感情这东西是很害人的……”我用羞涩的语气
讲话。
他在我的背上不轻地击一掌:“我很高兴今天还听到谈感情,说明这个世界还有纯洁。
不过你不用对我谈,你去偷偷对丽亚谈,她可能很喜欢听呢。”说罢他情不自禁笑起来,他
的厚实的笑声真是好听。
丽亚还在池中游,这时池子中已有不少的人,但她在水中特别瞩目,她娇柔优美的躯体
在水中自由游动,简直就是一条美人鱼。可是我的幻觉还是没法消失,她周围的水还不时泛
出猩红的光晕,我知道这是人造太阳的光学作用,但是心里总有疑惑,不断地想这和她的躯
体内的鲜血有没有关系。
耳边又传来周欢的声音:“听说你还常想到你的书法。”
我肯定地点头。
“不错,穷不坠志,富也不坠志。我不懂书法,但我知道这是一门很了不起的艺术,我
尊重它。我也愿意相信陶先生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就没有人买你的
字画?如果不是丽亚小姐对你一往情深,恐怕你今天还在鸡鸣寺一角的寒风中等着买主呢。
不是你的字不好,是你没有名!”
我认定他没有谈书法的资格,书法是一门伟大的艺术,同时又是一门没落的保守的艺术,
欣赏保守的艺术远比欣赏时髦的艺术困难。我叹一口气说2“我活在古人的阴影下。”
但是周欢听错了,可以说他不假思索,就把古人听作了名人:“说得太对了,你生活在
名人的阴影下。你可以抱怨,他们的字并不比你好多少,但是他们有名,他们占据了画院的
协会的所有位子,这就是全部事实,全部真理!你出去走一走,到处是芸芸众生,他们名字
只是一个符号,除了给亲近的人称呼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意义,随便抹掉一个就跟地球上从
来没有他一样,但这反而使得凡人更加崇拜名人,他们没有名,却更加渴望名,他们把对名
誉的全部热情、愿望、迷恋统统加在名人的身上。小兄弟,懂得这一点将对你非常有用。所
以如果你还喜欢书法的话,你别的不要做,就冒充名人,仿古代名人的字,仿现代当代名人
的字,仿得同他们一模一样,甚至超过他们,但你还需要打他们的牌子,这同样可以赚钱,
可以发财。等到名人死光了,你也老了,倒可能你的书法也出来了,你也成为名人了,你就
应该宽宏大量,允许年轻人冒你的名,做你做过的事情。”
我还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却不由感叹,你说周欢没有谈书法的资格,但是
关于书法名人的承袭关系,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比他讲得更加透彻。
丽亚走出水池,上来了,她的身上湿滚滚的,挂满了水滴。她朝我们走过来了,她的肌
肤就像霜雪凝成的,没有一点伤破,我这才相信水里的猩红不是她的血。
周欢拍一下我的肩,说:“我要下水了,不陪你们了。陶先生,你可以和丽亚小姐讲些
亲热话。”随后他大步走开,嘴里哼起一支流行歌曲,名叫《叶丽亚》。
“陶,快给我拿一条浴巾。”丽亚娇声娇气地叫我。
当我单独和丽亚品尝煮咖啡的时候,她忽然对我说:“你猜,我和周欢刚才谈什么了?”
“不是你告诉他的,我要同你结婚?”
“你很聪明,说这个了。还有,更要紧的……”
我说:“猜不出,也不想猜。”
她盯着我,慢慢地说:“我有不少资金在他的手里,我向他要,要来投入股市。但是他
不同意,他在做一个赚更大的钱的生意,是国外的期货炒汇。”
我这才恍悟了,他半个小时前为什么对我警告,他疑心我暗中在替丽亚出主意。“那结
果怎么样?”
“我坚持要,他也没办法,但只答应给我一部分。”她喝尽咖啡,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
桌上。
第一部 '1993年12月9日 星期四'
一早,丽亚就和我一起钻出被窝了,从今天开始她要亲临前线,资金增加了,她不愿意
遥控指挥,要自己来操作。
我们吃过早饭,还只有9点多一些,就动身了。她原来打算乘出租车的,我说就坐我的
摩托吧,享受一次露天兜风。她说好啊,这可是双双上火线,要是下一点雪就更有情调。我
把头盔给她戴上,她的脑袋给遮去半个,看着很是好玩。摩托车风驰电掣,眨眼就到了证券
所。我们小跑着进入大厅,加资金都在楼下进行。我们的现金装在一个中型的黑皮包里,丽
亚紧紧提着它,我贴紧她走,算作保缥。进了大厅就见着老脚皮,她的情绪看上去不错,一
条粗纺的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绕了好几道。她看见我,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了,兴奋地
叫道:“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我顾不上说,连连摇头,一边护送着丽亚往里走。老脚皮也看出名堂了,她用胳膊桶一
下边上一个女人,挤动眉眼,那女人会意了,随着她一起尾随我们。
我们已到柜台边了,丽亚两只手举起包,放上柜台,又用一个手臂压住,悄声对我说:
“我填写单子,拿钞票。你在边上注意。”
我说好。丽亚开始填单子,一只手微微遮着,好像不肯给我全部看清。我掀起嘴角哼一
声,她听见了,抬头看我,发觉没有异样,又埋头填写。其实这毫无必要,本来我操作的股
票都在丽亚的账上,赢了输了都以数字显示,她还特地关照资金柜的小姐,没有她出面,就
是证件齐全,谁也不能拿走她一分钱。证券部的人大都知道我仅是一个操盘手,不过我早已
习惯了,从不在乎别人的背后议论,对扮演自己的角色仍然热心。
丽亚拉开了拉链,一叠叠往外拿钱,都是100元票面的,不少都是崭新的。老脚皮不远
不近地看,她踮起脚,嘴张大成一个O,仿佛已经喊出一声长的叹词,我却没有听见。她一
边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