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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是谁拿走了那一双雪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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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太多我的家事,对不起。 
  雪儿 
  百佳咖啡: 
  考完最後一科,我悄悄走到你工作的图书馆找你,你正在低头看乔斯坦…贾德 
  的苏菲的世界,书上有两条问题: 
  “你是谁?” 
  “世界从何而来?” 
  你见到我,好像很高兴,你是不是正在想念我? 
  你问我,对於这两条问题,我的 
  答案是甚麽? 
  我心里有答案。 
  我是谁? 
  我是喜欢你的人。 
  世界从何而来? 
二十一 
  世界从红牛仔褛与百佳咖啡的故事而来。 
  你说要请我食饭,地点任我选择。 
  我选了新蒲岗。 
  你吃了一惊,问我为甚麽要去新蒲岗。 
  到了54M小巴站,我问你红牛仔褛是怎样的,你告诉我她的姿态神情,我扮演她, 
  站在小巴站前偷看你,你笑了。 
  你跟我说,不要再扮演红牛仔褛,因为我是我。 
  “你喜欢我吗?” 
  我问你。 
  “女孩子不该问男孩子这个问题。” 
  你说。 
  “我喜欢你。” 
  我告诉你。 
  你的脸涨红了,送我回家的时侯,只是望着我,我多麽希望你跟我吻别。 
  雪儿 
  百佳咖啡: 
  我们相约在天台餐厅见面,你穿着红牛仔褛来,我有点生气,你还没有忘记她吗? 
  你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蓝色牛仔褛,说是送给我的。 
  “你不是红牛仔褛,你是曹雪儿,我喜欢的是你。” 
  你 地说。 
  我不敢相信这句说话竟然出自你口。 
  你脱下身上的红牛仔褛,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件蓝色牛仔褛,跟你送给我的那件 
  一模一样,然後,你把那件红牛仔褛从天台抛到街上。 
  “为什麽要这样做?” 
  我问你。 
  “想你快乐。” 
  你说。 
  我这个假冒的,竟然战胜了真红牛仔褛,我真的不敢能相信。 
  雪儿  
二十二 
  在一九八零年解剖的女尸 
  一九八零年的一个上午,我跟江培生合作解剖一条尸体。那是一条女尸,很年轻,大概二十至二十三岁,是一条无人认领的尸体。尸体是在街上被人发现的,通常尸体若在一个月内无人认领,而尸体又完整的话,便会送来大学医学院,让医科生学习解剖。 
  一九八零年,我是大学医学院二年级学生,那是青春美好的日子。 
  送来大学的尸体由我们的实验室助理全叔负责做防腐的工作。尸体做好了防腐工作之后,头部是包裹着的,我们看不见尸体的样子。这一条尸,我们每次解剖一部分,直至毕业。脑部的解剖工作放到最后,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揭开尸体的庐山真面目。我时常想,我当了这条尸体好几年,弄得她体无完肤,会不会揭开她头上的布时,发现我原来跟她认识的呢?那太可怕了。 
  全叔告诉我们,好几年前发生过一件不幸的事情。一条女尸无人认领,被送来大学医学院让医科生学习解剖,谁知过了不久,女尸的亲人才去认尸,那个女孩原来是艇家的女儿,父母出海打鱼,一去就几个月,所以尸体无人认领。可是,这个时候,女孩的尸体已经被解剖了,要领也领不回。 
  我没有一个女亲戚或女性朋友突然失踪,这条女尸我应该是不认识的,当然,她会不会是我小学的同学或邻居,我不知道。这条女尸的身体发育得很好,生前该是一个很性感的女孩子。她为什么会死呢? 
  二年级的医科生共有五十人,分成十组,每五个人可以拥有一条尸体。跟我同组的,除了江培生,还有陈青儿、罗仲伟和余绍维。第一次看到这条尸体,并且要拿刀把她剖开时,我害怕得很。我想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天生的医生材料,我并不喜欢尸体。我是家中的大女儿,下面有一弟一妹,住在公共屋村,环境不算好,父母一直希望我出人头地。我们有一个亲戚是做医生的,生活过得很好,不大跟我们来往。父母一直希望我当医生,我选医科也是为了讨好他们,我本来喜欢教书。自从我考上医科之后,父母很高兴,好象我做了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而且,待我毕业之后,他们便可以离开公屋,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他们是这样想的。 
  还是江培生最勇敢,他是第一个下刀的。江培生来自名校,他拿了四个A进医学院。他才是天生的医生材料,那么喜欢尸体。 
  第一次解剖尸体之后,我有点儿想吐,胃里很不舒服,江培生还可以在饭堂吃了一大碟炒饭。 
  “培生,你知道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死吗?” 
  “还不知道。”培生说。 
  培生来自一个中等家庭,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他个子高高的,一双手很纤长,教授说,要有一双纤长的手,才能当一个好的外科医生。手指纤长,病人的伤口就可以开得比较小。因为只消开一个很小的伤口,便能伸手进去挖出要割除的内脏,甚至拿出一个婴儿来。手指短的,就要开一个比较大的伤口。 
  培生握着我的手,问我:“你的手很冷,你想吐?” 
  “是不太舒服。”我说。 
  江培生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迎新营的那一天相识,跳过一支舞。开学之后,我们被编成一组,那是因为我们的英文姓氏第一个字母很接近,他是K,我是L。我姓林,叫林美玉——一个典型又老套的屋村女孩的名字。林美玉医生,噢,真是没有个性。 
  江培生是跟我同一届的医科生之中最特别的。其他的医科生都是大近视的书呆子,有好几个,还长得象科学怪人,江培生却是运动健将。 
  我考上医科的时候,我知道男生们背后说我是最漂亮的医科生,连师兄们也知道有我这个人。事实上也有几个师兄对我展开追求,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江培生。 
  一九七八年,就是我们入大学的一年。那一年平安夜,我还在学校图书馆跟陈青儿一起温书。 
  “为什么不见江培生?大家都在这里,他不用温习的吗?”我向陈青儿打听。 
  “他好象出去玩了,他不枰笪颐怯谜饷炊嗍奔湮率椤!钩虑喽怠?/p》 
  “他有女朋友吗?” 
  “没听说过。” 
  “我捱不住了,我回去睡觉,明天再温习。”陈青儿说。 
  陈青儿走了,我听到外面有人报佳音,歌声很动听,我跑到图书馆外面看看。一群女孩子在路上报佳音,这个时候,还要温习,真是没趣。 
  “林美玉!” 
  我看看是谁,原来是江培生,他刚从外面回来,头上还戴着一顶有羽毛的圣诞帽,手上拿着两个玩具摇鼓。 
  “你没有出去玩吗?”江培生问我。 
  “我还没有温习好。”我说。 
  “这一天是不该用来温习的。根本我觉得年青时就不该用来念书,书是该留到老才念的。”江培生说。 
  “那你为什么又念书?”我反问他。 
  “没办法啦,人人都是年轻时念书。” 
  江培生把手上的摇鼓送给我。 
  “谢谢你。” 
  “中环的灯饰真的很漂亮。”江培生说。 
  “是吗?可惜我不能去看。”我敲着摇鼓说。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就去!” 
  “什么?现在?” 
  “今天是平安夜!当上医生后,可能平安夜也要加班呢!” 
  我和江培生坐电车到中环,皇后广场挤满了人。 
  “你刚才不是去玩吗?为什么那么快回来?” 
  “那群人不太好玩。”江培生说。 
  那一年,汇丰银行外墙的灯饰是圣诞老人和鹿车。 
  “你等我一会儿。”江培生说。 
  “你要去哪里?” 
  江培生把他身上的一条羊毛颈巾绕在我的脖子上。 
  我看着他钻进人群里。 
  一九七八年的平安夜,我和江培生在皇后广场看灯饰,自那一天开始,我们走在一起。我们都是对方的初恋情人。 
  我们的第一次是在一九七九年的情人节,在江培生的宿舍房间内。我和他都是没有经验,第一次还是做不成的,那以后经过很多次才成功。 
二十三 
  父母本来不喜欢我谈恋爱,但知道江培生是我的同学,也就不反对,女儿和女婿都是医生,也是一件很美满的事。 
  那个时候,班上也同时有几对情侣,陈青儿跟罗仲伟也是一对。读医的生涯几乎是生不如死,因为有了爱情,才使一切变得美好。江培生的理想是做妇产科。 
  “我喜欢看到生命诞生。” 
  “你也会因此被迫看很多阴户。”罗仲伟跟江培生说笑。 
  “我喜欢做儿科。”陈青儿说,“你呢?美玉。” 
  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能够成为专科医生,可以毕业已经很幸运。 
  我知道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江培生,法律系和英文系的女孩子常常找机会亲近他。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江培生跟我说。 
  “我们将来会结婚吗?”我问他。 
  他点头。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当然会有。” 
  “由你来接生?” 
  “对。” 
  “不,女人生孩子的样子很难看,我不要让你看到。” 
  “不,女人生孩子那一刻是很美丽的。”江培生说。 
  第一次上解剖课之后,我的胃很不舒服,病了一星期,江培生一直照顾我,把笔记念给我听。我想,他是我要嫁的人,嫁给他真好。 
  三年级的下学期,我们把那条女尸的心脏割下来,研究心脏血管的分布。 
  在解剖课之后,江培生跟我说:“或许……或许我们分开一下吧。” 
  那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为什么?”我问他。 
  “压力太大了。”他说。 
  “压力?我从来没有给你压力,什么压力?”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我。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我问他。 
  他断言否认。 
  “那到底是为什么?” 
  “分开是不是一定需要原因的?”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我的心脏就好象刚刚被人从身体上割下来。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我以为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可是,江培生是认真的,大家都知道我们分开了。 
  我无法集中精神上课,我根本无法上课,我整天躲在宿舍里。 
  “你不能这样子的。”陈青儿跟我说。 
  “到底为什么?”我问她。 
  “仲伟也问过他,他好象真的没有别的女孩子,也许你们真的合不来吧。” 
  我没想到我的初恋会无缘无故地惨败。江培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没有参加年考。江培生终于来找我了。 
  “你不想毕业吗?”他问我。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问他。 
  “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害你。”他说。 
  “我只想你永远后悔。”我跟江培生说。 
  我放弃自己来使他后悔,书念不成了,因为成绩太差。主任要我留级,我索性跟他吵架,他要我退学。 
  我父母又伤心又气愤,他们希望女儿当医生的美梦彻底完了。 
  我待在家里好几个月,什么也不做,成为家里最讨厌的人,连弟妹也讨厌我。我不想再看他们的脸色,我找到一份教师的工作,是教小学。一个本来可以当医生的人跑去当小学教师,我父母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十四 
  我只是要让江培生内疚。 
  过了一年,在亲戚介绍之下,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他比我大十年,叫郭本文,是做电子生意的。他长得不难看,人也很老实。 
  婚礼很马虎,我父母总是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否则不会在医科三年级辍学,一定是神经病。他们脱离公共屋村的梦想也因为我而破碎了,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恨我。 
  嫁了给郭本文之后,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我仍旧当我的小学教师,他埋头打理他的电子生意。他是那种找了一个老婆,便专心去发展自己事业的男人。 
  郭本文很想要小孩子。 
  “我还没有准备做妈妈。”我说。 
  一九八四年,我们那一届的医科生应该毕业,而且还在医院里实习。三年之后,就可以考到一个专科执照。 
  又过了几年,我爸爸患上胆石,要进政府医院割胆石,我去探望他的时候,在医院碰到陈青儿,她已经是医生了。 
  “美玉,很久没有见面了。”她一边写医生记录一边跟我说。 
  “你做哪一科?”我问她。 
  “儿科。” 
  “罗仲伟呢?” 
  “内科,那是他的志愿。我们结婚了。” 
  “恭喜你。” 
  “江培生也结婚了,是今年的事。” 
  “是吗?” 
  这样又过了三年,郭本文的生意非常成功,我们从沙田搬到山顶。郭本文在干德道买了一栋楼给我父母,而且负担了我弟妹到加拿大留学的费用。我父母不再埋怨我了,还以我为荣,说女孩子最重要还是嫁得好。 
  郭本文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越来越想要小孩子,我们时常为生孩子的问题吵架。 
  这一天,我陪妈妈到中环看病,在电梯入口处发现“江培生医生”的名牌,他已是私家执业的妇产科医生。他的理想达到了。 
  第二天上午,我打电话到江培生的医务所登记。我在下午出现。我的名字那么普通,江培生不一定想到是我。 
  “林美玉。”护士叫我的名字。 
  我走进诊症室,江培生正低着头写报告。十三年了,我再次见到江培生。我很失望,我希望他会秃头,眼角会有鱼尾纹,会变得很老,可是他没有,他比十三年前成熟稳重。 
  江培生看到我,表情很愕然。 
  “是你?很多人叫林美玉,我没有想到就是你。”江培生说。 
  “我昨天陪我妈妈看医生,偶然发现了你在这里开业。”我跟他说。 
  “是的,我离开医院两年了。”江培生似乎不太自在。 
  “这里不错。”我说,“听说你结婚了。” 
  “是的。” 
  “有孩子了没有?” 
  “还没有。” 
  “你好吗?”江培生问我。 
  他看到我这一身的打扮,应该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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