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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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芬张着嘴;看着叶畅;实在不知这位大唐的兵马使是真糊涂假糊涂。有罪无罪;不过是大人物嘴上的一句虚言;如何能当得真;难道还真要云南王自缚请罪?
从方才叶畅的话语来判断;他绝对不是糊涂;只是自大罢了;看来;要给这个年轻的汉人一点厉害啊。
“我云南一向忠心大唐;如今犬戎大边压境;若是大唐在此时再做这亲痛仇快之事;只怕云南非大唐所有了。”杨子芬道:“到时我云南不得不与犬戎携手;自此大唐边疆多事矣。”
“不可能。”叶畅漫不经心地道:“若是阁罗凤派你来;只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你如今就可以回去告诉他了。他不会有与犬戎携手败我边疆的机会;因为我来之后;云南便不再有什么云南王了。”
说完之后;叶畅摆了摆手;自有武士将还在琢磨他话语的杨子芬拖走。
“大使何不虚以委蛇?”蔡明在旁道:“若真令南诏与犬戎携手;此次南征只怕徒劳无功啊。”
“南诏已经与犬戎携手了;据我所知;犬戎御史论若赞已聚大兵至浪穹;观望成败。”叶畅笑道:“南诏狼子野心;岂会因一时安抚而退缩;越是安抚;他们越会嚣张;唯有迎头痛击;他们才能明白大势所趋”
蔡明听了一惊:“犬戎援军已至浪穹?大使这个消息;可真切否?”
“自然真切。”
这消息是娓娘带来的;叶畅人还在长安筹备婚礼时;便密遣信使;进入剑南;找到了娓娘当初约好的联络者;然后约好会面时间与地点;又请娓娘侦察南诏与犬戎动向。事实上;在上回鲜于仲通南征之时;阁罗凤便已经遣使向犬戎求援;并示臣服之意。
“若是如此;此战不可不慎;大使;还请驻军待援”蔡明忧心地道。
“自然要驻军待援的;不过先与南诏战过一场再说;不战过一场;他们不会将我们放在心上啊。”
如同叶畅料想的那样;对于他带领的这支唐军;南诏并不以为意。
杨子芬被驱走之后;便昼夜兼程;赶回太和城。此时太和城中;南诏将领头人云集。
“杨军将回来了;你说说;此次唐军虚实如何;唐将又是何等人物?”闻道杨子芬回来;阁罗凤在自己的双龙头椅宝座上问道。
他在长安呆过几年;模仿大唐仪制;建立宫室;任命官吏;如此也粗备模样。不过蛮人许多习俗;还是保留下来;比如说;在他的大殿之中;除了他自己外;他的妻子白氏、他的弟弟同时也是僧人的阁陂等都在此。
“启禀大王;唐军兵力;不过三万;尚不如此前鲜于仲通之部。至余将领;其统兵者兵马使叶畅;年纪甚轻;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为人狂妄自大;破之不难”
阁罗凤闻言哑然失笑:“军将;你却说错了;这个叶畅;没有那么简单
“大王知道他?”
“自然知道;我在长安之时;没少听说他的名字;就算是回到云南;也偶尔能听到他的消息。此人乃大唐第一理财能手;而且在边事之上;亦颇有见解。”阁罗凤道:“若他在你面前表现得极为骄狂;那必是想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故意如此;诱我上当”
“王兄明鉴”旁边的阁陂点头道。
“只怕又须劳烦王弟你了。”阁罗凤起身:“大唐若举国来战;我国确实难以抗衡;须令犬戎赞普亦出兵夹击;至少要牵制住大唐主力。若能如此;唐军只有三万;我却是不惧”
第343章 五十青钱卜凶吉
“该死的……每日都是翻山越岭;到处都是毒虫;已经累得半死;喝口水却也要这样那样讲究他以为他是谁;还是在城里过着锦衣玉食的公子王孙
缪忠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回头望了一眼。
五尺道盘旋往复;崎岖艰难;叶畅的三万兵士;足足花了二十日时间;才从马鞍渡抵达南宁州都督府。原本这些兵士就吃过败仗;士气不振;尚未得到充分休整;便又来做此长途跋涉;一路之上;军心低落;若非叶畅的亲兵够强;只怕早就溃逃了。
饶是叶畅百般努力;到了南宁州时;也不得不进行休整;不能立刻西进。
叶畅深知;行军中易发疫症;与此时不讲卫生有关。故此;对于士兵饮食卫生;他抓得特别紧。训练什么的;他倒没有强求;反而吃喝拉撒;几乎是日日盯着。
比如说每行军一处;就要挖行军茅坑;所有大小便;一定要在行军茅坑中解决;若是敢在水源、田地里;则少不得要受罚。小则做些杂事;大则军棍侍侯。象缪忠良;便因为在溪畔小便;被叶畅拿了现行;狠狠抽了五军棍。
“谁让人家是官;你是兵呢;若是不服气;你去将那小子揪下来也打五军棍啊”和缪忠良一起来打水的;仍是一个受罚的军士;名为管高;他喃喃地道。
水是自山溪里打来的;他们要将之倒入大的行军锅中;然后再煮沸。水未沸之前;任何人敢喝;都要受罚。
“你说咱们这位大使;是不是公子哥儿当久了;他会不会打仗?”
“我瞅他那模样;也不象是个会打仗的人;莫要一上战场;先吓得尿了裤头……噗;到那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如此威风”
他二人说得兴起;都吃吃笑了起来。
“咳”
正当缪忠良还要说什么时;却听得身后一声咳;他二人回头一望;便看到军中的营记蔡明背手走过来。
两人挤眉弄眼;都不作声了。谁都知道;这位蔡先生可是叶大使请来的;就算不是叶大使的心腹;两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若是方才的话叫他听去;告到了叶大使面前;两人少不得要吃排头。
这等情形;让蔡明颇为忧心:王忠嗣说这位叶大使行事胸有丘壑;可为何在这里却鲁莽得象个刚上阵的毛头小伙?
他按着当初在王忠嗣帐下的规矩;每日都巡营三次;听得将士们的谈话;发现牢骚怪话一天比一天多;而且怨气也一天比一天大。再加上叶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靠谱的军中规矩;这样下去;哗变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还是去寻叶大使说说吧……不说不行;军中都这般模样了。若是他不听
蔡明有些犹豫;若是叶畅不听;当如何是好?
他不是个有决断的人;故此在王忠嗣手下只是充当管文牍的幕僚;到了叶畅这边;亦是量才而用;为营记;管军中文书——正好李白这厮性子跳脱;对于日常的文书实在是有些不认真。
他越过这两个发牢骚的小兵;行向军营。
“为何不许我等入城?”还在军营之外;他便听得有人在愤愤不平地喝问:“跋涉如此多时日;再不准入城休息;军士们只怕都要闹将起来了”
“是王天运”听得这声音;蔡明便知道说话的是谁;乃是都虞侯王天运。军中诸将;以他官职较高;而且为人悍勇;向来自负;又在剑南军中时间较久;较得士卒之心。
“王虞侯;这是你个人之意;还是军中众军士之意?”
“实是全军之意也”王天运看着叶畅;面色恭谨;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屑
他也曾经听说过听畅之名;不过大多都是和如何赚钱联系在一起的;至于叶畅在辽东的事迹;除非是对他特别关注的如王忠嗣这样的人;否则谁会在意那远在万里之外的事情故此;在王天运眼中;叶畅便是一个不懂装懂的货色;他到军前来任兵马使;纯粹是朝廷里的大人物得了失心疯
“王虞侯;你在军中非只一日;当知军纪森严;不可轻犯。你自己说说;若是我放大伙入城中;会致何等情形?”
“这”
“军如心猿意马;若放之纵之;则所祸胜过匪。”叶畅的声音传到了蔡明的耳中:“如今我军深入蛮荒;粮草补给运来;伤兵病员送出;都要经过蛮人所控之地。放兵士入城;他们岂有不淫掠者?到那时我为收揽蛮人之心;必得斩淫掠者以示公正;王虞侯;你是为他们;还是害他们?”
王天运心中一凛;呐呐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他眼见叶畅年轻;又不是军中宿将;领兵时到得迟却驱兵急进;分明不是个熟悉军务的。故此;他有些私心;表面上是为军士请命;实际上却是想着广邀军心;若是叶畅军败之时;他可以拉住诸军;不说反败为胜;至少可以保全自身。
“你为都虞侯;当掌管军中军纪;你却在纵容他们自寻死路;王虞侯;这是在我帐中;我才如此说;你可明白这番话要是被将士听到;他们会怎么想?
王天运默然不作声。
“他们会以为你嫉妒我年少官高;会以为你利用他们冒犯主官到那时;军阵之上;没准你身后就有枝冷箭。”叶畅冷冷地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为好”
王天运自然不是这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小子难怪能爬得如此高官;至少这嘴皮子之利索;绝不是他这般军将能比得上的。
“咳”蔡明在外听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惊动帐中二人。
此时帐中气氛有些尴尬;他到来;倒是打破了这种气氛。叶畅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智华;有一件事情要有劳你;我已令南宁州献上牛羊猪犬;加上军中自带的;咱们今日犒赏三军”
蔡明听了乘机进言道:“将士奔波疲惫;实不堪战;犒赏三军自是大使恩典。大使何不在此整休数日;另择吉日出征;将士养精蓄锐;待战时必然势如破竹;大胜而还”
他这般说;让叶畅脸上露出笑来。
这个蔡明;果然还是个会说话的;王忠嗣将他推荐过来;想必也是怕叶畅年少气盛;又屡屡获胜;而有些骄狂傲气吧。
王忠嗣倒是一个一心为国之人;只可惜;自己暂时无法用他。
“智华先生说的是;那就在此休整五日;五日之后;我亲自卜吉;然后出兵”
“五日……”
蔡明嘴巴蠕动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以现在的军心士气;五日哪里够?
叶畅虽然也对这支部队进行了一些整顿;可是时日尚短;而且此前已甫经失败;军心正不稳。莫说五日;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将这支部队士卒之心挽回。
以蔡明的经验;整顿一个月是起码的;这一个月里;叶畅还得与诸将士同吃同住;问其疾苦;晓其品性;方能勉强在战时指挥得动他们。
不过现在叶畅在兴头上;不是劝说的时机;蔡明只有跟着王天运出帐。
出来之后;王天运看了他一眼;顿足叹气道:“蔡营记是个晓事的;可咱们这位兵马使;看上去却不是什么牢靠的啊”
“或许叶大使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能有什么打算短短五天;除非鬼神相助;否则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让这不稳的军心士气复振?此次击蛮;原本就是宜缓不宜急的;也不知他究竟想什么……”
王天运说到这;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情;传闻这位叶大使在南来前几日才大婚;莫非他是想着早些打完这一战;回去抱美人?
这话当然只能藏在心里;却不敢说出来。
五日时间里;叶畅倒是忙着在营中跑来跑去;特别是他带来的军医;在军中建起了一个随军医堂;他们医术高明;甚得将士之心。而一个传闻;也逐渐在军士当中流传开来:这位年轻的叶军马使;据说得仙人授过神术;那些手段高明的军医;都是他的弟子。
“只靠着这些军医;怕是还不足以⊥军士归心啊。”发现这一点;蔡明心中暗想:“还是要劝劝;莫要急着出征。”
但这几天;他都被叶畅支使得团团转;忙得根本闲不下来。五天时间;转眼便过;待到出发之日;他再想劝时;却见叶畅兴致冲冲地道:“听闻此处有当年诸葛孔明降伏孟获之后所立之纪功碑;孔明一代人杰;死而为神;今日出兵在即;吾当往祀之;以求诸葛孔明在天之灵护佑”
“啊?”听得叶畅不求军士求鬼神;蔡明哑了。
他回过神来;正待苦劝;旁边的李白却一把拉住他:“放心放心;叶十一行事;向来有所依据。”
“可是再有依据;也不能将希望寄于鬼神之上啊”
“且看他行事;若真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我和你一起劝就是。”李白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说道。
叶畅祭祀诸葛亮所立纪功碑;并不是带着寥寥数人前去;而是布告全军。诸葛亮当初的纪功碑是立在味县城中;如今因为数百年过去;碑虽尚在;县城却已经有所更改;碑也被移到了一座寺庙里。这寺庙周围倒是空阔;叶畅将大军放在远处;自己领着数千人到庙前;一番祭拜;又今了一份四胼八对的祭文。诸军士见他一人手舞足蹈;似乎甚为兴奋;都觉得有些怪异。
“你看咱们这位将军;象不象在扶乩?”缪忠良见此情形;忍不住低声问道。
“象倒是有几分象;听闻他曾得过仙人指点啊。”管高有些疑神疑鬼地道:“莫非他真有些异术;能得鬼神之助?若真得鬼神之助;能获诸葛丞相护佑;那此战就无虑矣。”
他们这些军士;多是剑南蜀地之人。剑南蜀地之人好淫祀;多敬鬼神;而诸葛亮在其中的影响甚大。叶畅这番举动;倒算得上是投其所好;不过象王天运这般将领;见到这一幕仍然不以为然。
虽然将士们因为叶畅礼敬孔明而会对他有几分亲近之心;可指望着这么一下便得全军拥护;除非诸葛亮真的显灵。
王天运心中正这样想着;那边叶畅烧了祭文;似乎还是很兴奋;登高大叫道:“此次征南诏;我知诸位心中颇不以为然;特别是此前鲜于仲通无能;致使遇败;诸位受此挫折;只道我军亦会如此但诸位放心;我与鲜于仲通绝然不同”
他这般吹擂;却没有谁相信;反倒让刚刚稍起的士气;又沉了下去。毕竟口说无凭;若不能拿出点实际的;哪里能服从?
叶畅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又高声大叫道:“别的不说;我得圣人旨意;自有鬼神相佑;便是诸葛孔明在天之灵;亦将助我……诸位不信?”
众人窃窃私语;有的哑然失笑;总之看他跟看一个小丑一般。叶畅仿佛气急;他振臂叫道:“既是诸位不信;就让神灵来决定此次出征吉与不吉……来人;取卜钱来”
善直转身而去;这边李白慌了;上前道:“大使;鬼神之说;虚无飘渺;不可如此啊”
旁边的蔡明也急了:“若是不吉;必伤我士气;大使;请三思”
叶畅却是一笑;自信地道:“我奉天子之命;吊民伐罪;必得神佑。汝等放心……好;卜钱来了”
善直拿来一个布袋;里面全是青钱。叶畅取出一枚;在众人面前展示;一面为字;一面为花;然后他又大声道:“此处五十枚青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