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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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将一份军报呈了上来;高力士在旁边歪着脖子偷瞄了一眼;然后吸了口气:“果真大捷”
确实大捷;那战报如果不假的话;证明围扰洛阳的贼兵不但被击溃;而且损失大半
依托洛阳城;凭借精锐突击贼部中军;大小贼首斩杀近百;贼十余万众尽皆崩溃;逃散者不计其数;目前仍成伙的贼人;唯有三四万余;余众非死即俘
“哈哈哈哈叶畅果然不负朕所望”李隆基见此战报;仰天大笑;满脸都是喜色。
洛阳围解;也就意味着河南道迫在眉睫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要看的;就是程千里了。
叶畅仅凭两千新兵便能击败十万贼人;程千里带着数万禁军与团结兵南下;打得应当不会比叶畅差才对。
“恭喜圣人……恭喜圣人”高力士在旁也是笑逐颜开:“叶畅之才;尽是圣人发掘;得此贤臣;实是圣人洪福齐天啊”
李隆基笑着连连点头:“马屁精……不过朕喜欢好吧;这等好消息;不可朕独享;你令人将之传遍京城;也安安京城百姓之心。只要京城不乱;叶畅他们便可以安心平贼了。”
“洛阳捷报;贼首袁瑛率十万乱贼围困洛阳;东牟郡公叶畅以四千军大破之;斩首六千;俘获五万”
这捷报迅速传了出去;得到这个消息;吉温吃了一惊;慌忙来拜访杨国忠
与上回吃闭门羹不同;这一次杨国忠听说他来了;立刻出来相迎;才一见面;便劈头道:“叶畅胜了;你可知这个消息?”
“京中传得到处都是;卑职如何不知道”吉温面色亦是阴沉:“杨公;这样一来;只怕召安大夫入京的事情会有波折”
杨国忠犹豫了一会儿;不等他回应;吉温又道:“叶畅力挽狂澜;若再给他竟全功之后;杨公以为;朝廷当如何封赏;是将郡公升为郡王;还是宰相?
这对杨国忠来说是致命一击;此前叶畅收拾好洛阳散乱的人心;已经让他的处境甚为尴尬;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暴动;只怕叶畅就要乘胜追击;将线索牵连到他身上。现在叶畅更再立战功;而且不是边境上的战功;是在李隆基眼皮底下立下了力挽狂澜的战功;除了入朝为相;还有什么爵赏可以安天下之心?
以叶畅的能力;真的入朝为相的话;他杨国忠除了靠边站;和前几年的陈希烈一般当个聋子哑巴;还有何能为?
“不可能”杨国忠从牙缝里阴沉地道。
“所以必须将安大夫招来;安大夫平定民乱;最多升升爵位;不可能入朝为相;只要他摊薄一些叶畅的功劳;让叶畅不显得那么突出。”吉温同样阴森森地道。
“吉公何其热衷于此事?”
“杨公以为;叶畅得志;我能有好下场?”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句;杨国忠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只管放心”
长安城中某些人在做死;洛阳城则是陷于一片狂欢之中。
骆元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虽然他心中有事;可到了洛阳之后;却也禁不住为城中的狂热气氛所感染。
“叭叭叭叭”那是在家门前的火盆中烧爆竹的声音。
“咚咚锵;咚咚锵”那是灯笼队的声音。
整个洛阳城;到处弥漫着酒香;醉狂之意;充斥于大街小巷之间。那些青楼画阁之上;不知多少书生;将满腹的才思;变成红颜朱唇的浅吟低唱。
不怪这些百姓、书生如此;这些时日来;甚至可以说这两年来;象这般的好消息;总是让人觉得少。若说叶畅来之前;城中被骗的百姓对于叶畅还怀着几分怨气;那么现在;洛阳城里的百姓不但没有怨气;反倒满是感激——那些从城外逃入城里的难民;可是将贼人劫掠过后的惨状说与他们听了;烧杀抢掳奸淫屠戮;只要能想得到的罪恶;几乎一样都未曾少;便在洛阳之外;都畿道之内;他们视线能及之处发生了。
这些无法无天的乱贼;若是给他们闯入洛阳城中;城里的百姓能活下一半;那就谢天谢地
“你们这是……为何如此;有何喜事?”骆元光虽然肩负重任;却还是忍不住拉着一个喜气洋洋的洛阳百姓问道。
“郎君从外地而来?”那百姓讶然道:“竟然不知此事?三日之前;叶公召来神兵;便在洛阳城外;大败乱贼;四千破十万;杀得血流飘杵;大小贼酋百余人授首;光俘获的贼兵;就有几万之众;如今尽数关押在城外囚城之中
“囚城?”
“叶公择了一处地方;令这些贼兵掘土为壕;筑起囚城。”那百姓啧啧了两声:“也是叶公仁厚;换了我;哪里会给这些从贼之人活路;直接砍了脑袋垒成京观;震慑那些不法之徒就是”
骆元光闻得此语;精神一振;他在昨日距离洛阳尚有段距离时;就已经听说叶畅在此大胜贼军的消息;只不过那时离洛阳还有些远;他以为传闻未必属实;如今到了洛阳城边;听得同样的消息;让他觉得自己此行来对了。
“叶公果真是召来神兵?”骆元光问道。
被追问的那人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冲向路旁的一队差役:“官差;官差;此人可疑”
虽然获胜;但洛阳城中的戒备不松反紧;原因在于贼首袁瑛终究还是逃掉了。从俘获的贼人头目口中得知;贼人在洛阳城中尚有不少内应和眼线;目前正在缉拿之中。那几个差役听得这话;顿时嗷叫着舞动刀剑向骆元光扑来。
骆元光先是一愣;然后大叫道:“且慢动手;有话好说……我是军中秘使;是奉程大将军之命来此的秘使”
“管你是不是秘使;先给咱们下了马来;弃了兵刃;咱们自会带你去辨别
官差们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拿着刀剑向骆元光晃动;骆元光见此情形;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难怪叶公获胜而程公惨败……程公号称谨慎;却还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叶公看似年少轻狂;实际上却极是小心”
他举起手;示意自己并不会拔腰刀:“诸位既是如此说;便请领我去拜见叶公;或者叶公帐下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亦可”
叶畅此时正在军营之中;看着那些新兵操演。如今当然用不着跑到城外去诱贼人;故此操演都是在城内举行;三日前的大胜;极大鼓舞了城中的士气;除去原本的两千新兵;又募得了五千余人;这样叶畅在洛阳城中有了近万军士;单说守城;倒是足够了。这些新兵部分来自于洛阳城中;但有大半;都是被贼人毁了家园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对贼人恨之入骨;比起最初那两千新兵可是敢杀敢战得多。
“叶公;这些兵士要听话得多;莫看要晚从军;我觉得比起前些时日招的那些渣滓强上不知多少倍;他们都急着要出去与贼人战;不象那些渣宰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辛京杲精神振奋地对叶畅说道;三日前的大胜虽然胜得漂亮;但美中不足有两处;一处是让袁瑛逃了;二处则是那两千打扫战场的新兵;竟然为了争夺俘虏的财物而内讧起来;辛京杲因为带队;所以甚觉羞辱。他跟随叶畅的时间虽是不长;却也知道这等奸猾之辈在军中;只会败坏军纪;极难将之练成一支强军。
“你之意我明白;那两千人如今只是充数。”叶畅正要说;忽然见栗援匆匆进来:“郎君;有一人自称是程千里的秘使;要求见郎君”
第442章 噩耗急传社稷危
骆元光整了整衣裳;想到即将要见叶畅;他多少有些心虚。
他本不是唐人;乃是胡商后裔;为太监骆奉先所收养;这才改姓骆。骆奉先初时在宫中的地位不算太高;不能为他谋划太好的出路;只能充任宿卫军士;此次程千里去平乱;骆奉先将他送入程千里帐下;原是想跟着去混个军功;好赚一份前程。
此时骆元光心中已经暗生悔意;早知军情会如此;自己应当来投叶畅;在叶畅手中;军功如探囊取物;哪里会象在程千里手下一般;处处憋屈;最后还是难逃一败。
进入叶畅的中军大帐时;他有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军士。看得出;这些军士稍年青一些的都只是新近招募的新兵;但他们的精气神;却与骆元光见过的别处新兵不同;他们不仅朝气蓬勃;而且有一股难得的自信。
骆元光暗自猜想;这种自信;恐怕唯有胜利才能带来。
混在这些新兵中的;有一些年纪四十以上的老兵;外表看来;这些老兵倒没有什么剽悍、雄壮之意;倒象是如今各种辙轨站的护卫;或者是各个大城之中的邮丁——专门负责将邮件送到收件人家去的那些人。但他们顾盼之间;那些蓬勃自信的新兵们就老老实实地服从;能压服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们;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叶公是从哪里寻来这样一些老兵的
骆元光心中暗暗惊叹;虽然叶畅这里老的老嫩的嫩;可是与程千里身边那些外表风光的京中禁军相比;这里的才是真正的阵仗之士;而程千里身边那些人;就象是笼里的金丝雀儿;一开了笼子;就惶惶不知所措。
迈步进了营帐;骆元光终于看到了叶畅。
这不是骆元光第一次看到叶畅;他为宿卫军士之时;曾在皇宫前多次见过叶畅;还与叶畅说过话;有几次叶畅入宫;甚至是他通禀。
不过他只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叶畅却是当朝重臣;两人年纪相差是不大;可身份地位相差得就太远了。
叶畅端坐在那边;坐得很正;因为留了胡须的缘故;叶畅显得很是沉稳。骆元光自己相貌堂堂;有美髯;可见到叶畅时;还是觉得自惭形秽。这种感觉并不是两人的身份地位造成的;而是功业气质造成的。
在骆元光眼中;叶畅象座山;高大雄壮;要观全貌;唯有仰视。
“卑职见过叶公”他不敢多想;单膝跪下行礼道。
“原来是你;竟是故人;我还道是哪个骆元光。”骆元光恭敬下拜;却听得叶畅带着笑的声音;然后眼见脚步移动;叶畅亲自到了他身边;将他一把拉起:“既是故人;就用不着这般虚礼了……当初宿卫军士之中;我就说过;你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要为国立功于疆场之上”
叶公竟然记得自己
骆元光心里顿时一热;只觉得抓着自己手掌的叶畅的手分外温暖;在这初冬寒气之中;仿佛能驱散他心里的冰冷。
“叶公……竟然记得小人?”
“自然记得;自然记得”叶畅笑道:“几回面圣;可都是你在宫门前为宿卫;当时我不就说过么;你这般人物;自应为国立功;安可立于门前;仿佛石狮一般”
“是;正因叶公此语;此次贼乱;小人托了些人情;跟随程大夫前去江南道……”说到这里;骆元光神色惨淡;又跪了下去:“叶公;请为程大夫报仇啊”
“报仇……什么意思?”叶畅一愣。
“六日之前;庐江城破;程大夫遣小人来告急……小人为避开贼军围堵绕;先南后北;故此得到消息;程大夫未能突围;已经阵殁”
叶畅大吃一惊;这事情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只道程千里固然难以取胜;但是程千里所督毕竟是禁军;贼人要打败他也是不易。程千里只要能稳守城池;他在北边先平定了袁瑛;转身便会前去支援;若是顺利的话;新年之前应当能够扫平贼军。
结果他这里才击败袁瑛;正在猛追穷寇之时;那边程千里却也败了
定了定神;叶畅正色道:“程千里行军谨慎;等闲贼军不能败之;这其中必有缘故;你说与我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骆元光神情有些恍惚;他看着叶畅;似乎是在想着该怎么说。
“你说吧。”叶畅心中微微一沉。
骆元光这才开口说起程千里败亡之局。
叛乱原本是从江南两道开始的;在程千里领兵南下之际;淮南道表面还安稳。可是叛贼似乎知道朝廷的动向;就在程千里出河南道的同时;他们也放弃了自己的目标;不再围攻余杭;而是掉头北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长
或许在长江之南时;乱贼总数不过十余万人;但当他们渡过长江;进入淮南道之后;被这几年搜刮弄得喘不过气来的百姓纷纷来投;乱贼人数象滚雪球一般暴涨;而淮南道原本有限的一些兵力;都去援余杭;只能尾随着叛军来追;结果叛军在攻克巢县之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江南两道与淮南道原本就不多的地方兵力一口吃尽;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
得了这些武器装备之后;叛乱已经从民乱变成了真正的战争;袁晁遣陈庄东征;目标直指广陵郡(扬州);意在夺取广陵仓之粮与广陵郡之财;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同时己军北进;与程千里部相会于庐江郡。
因敌兵多;程千里不敢猝战;便聚兵于郡城之中。袁晁并不攻城;而是纵兵掠于左右;将百姓驱赶入城;又遣一支军北进;截断程千里粮道。此时秋粮尚未入郡库;故此庐江郡中并无多少存粮;袁晁再围庐江郡;城中大饥。
“城中大饥?秋粮便是没有完全入库;城中应当还有些粮;多支撑月余应当没有问题;为何会大败?”叶畅听得这里;心里一动;开口问道。
骆元光面有惭色;喃喃不语。
叶畅见他这模样;神情变为肃然:“有何事情;你就直说;这般吞吞吐吐;恁的不爽快”
“叶公……叶公此事是家严不对”
“令尊?”叶畅一愣。
他并不知道骆元光的身份;在皇宫之前虽然有数面之缘;也曾在交谈中发现此人颇有才于;为宿卫实在浪费;但不曾想过;骆元光这赳赳壮士;却拜了一个太监为养父。
“宫中骆公讳奉先者;为家严。”
“骆奉先……陛下所命监军使?”叶畅心头一凛;开口问道。
这个骆奉先;在宫中地位虽不是太高;却因为与高力士关系较近;也算是李隆基亲信;曾被打发到太子东宫中侍奉太子。但是这次程千里出兵;骆奉先不知如何讨了李隆基欢喜;被委任为监军使。
这也是李隆基自知朝中空虚;害怕剩余的这一点兵权为人所掌控;故此安排了这样一个人物。骆奉先随程千里南下;一心便是立功;程千里谨慎行军;在他看来就是没有胆魄。而且太监心理多数扭曲;程千里又不敢得罪他;不得不依其方略出战。结果胜负未分;骆奉先见程千里暂退;却以为战败;惊恐之下;开北门逃遁。
此时庐江四野尽是乱民;他这一逃遁;便使自己为乱贼所围。他遣骆奉先向程千里求援;程千里只能再度出城营救;虽是杀破重围;将他救出;却也只能再遣骆奉先来洛阳求援。
结果再回庐江城时;城中贼人内应早已开城;贼军一拥而入;程千里再护骆奉先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