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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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说法;当初叶畅若想为天子;则李隆基唯有退位;而李俅……谁知道这是哪个疙瘩里滚出的一个球啊?
这样的议论;自然也到了李俅耳中。
李俅对叶畅原本就有恶感;他的父亲李瑛死在李林甫的构陷当中;而叶畅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李林甫的遗产。他很好地掩饰了这种恶感;因为李亨的教训丨就在不远。但当他意识到叶畅的声望威胁到他的帝位时;这种恶感就再也无法压抑。
更何况;李隆基平日里的教诲当中;每每要他敬事叶畅;要他将自己的嫡子交与叶畅教导;要他在登基之后对叶畅仍然要恭敬。李俅甚至觉得;李隆基是要他当一个儿皇帝
论天资与智慧;李俅只是中上之资;李隆基选他为太孙;原因在于他经历过早年的折难之后;比起其余诸孙更为稳重沉着。李隆基原以为;他能够同叶畅处理好关系;却不曾想;李俅终究流着他李家的血;如何愿意当一个阴影之下的皇帝。
故此;李隆基这边病重;太孙监国;遣使者召叶畅回京;结果李俅口中答应;背后却制止了此事。
李俅非常担心;叶畅回京受遗诏会有什么变故;那样的话他的帝位有可能飞掉。
“只怕叶公已经知道京中之事了。”元载低声道。
“他知道也无妨;圣人年迈多病;这几年哪一年不在榻上躺上几个月的?只要他不知道圣人召他回京;其余事情;让他知道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李俅想起一件事情:“听闻孤那位皇姑为叶畅生了第二个儿子?
“是;前不久报喜;说是又添一位小公子。”
“派人送一份礼去;说是孤所赐。”李俅道:“另外;给个郡王的名义吧
元载吃了一惊;这才出生没有两个月的小娃娃;就给个郡王;这个封赏;未免有些过了。
李俅却不以为然:“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等孤真正继承大宝;什么事情不好说;何必争此一时?”
这话更象是在说服自己。元载偷偷瞄了一眼;看到太孙微微吊起的眉梢处;闪过的一掠杀机;他的心突的跳了跳。
回头看了一眼李隆基的寝殿;看来;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到来了。
跟在李俅身后;出了李隆基的寝宫;来到前面的正殿。
安禄山之乱中;长安城的宫殿饱受摧残;兴庆宫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虽然叶畅建议重修兴庆宫;可是李隆基却拒绝了此事;据宫中的小道消息;是因为李隆基在此总梦到杨玉环;故此不敢再在兴庆宫居住。
而李亨和安禄山曾先后据有大明宫;所以李隆基也不愿意去大明宫住;这等情形之下;韦见素建议;在长安城东南曲江芙蓉园内另建宫殿;于是有了现在这座紫云宫。不过与大明宫、兴庆宫相比;紫云宫的规模要小些;利用的是原本芙蓉园中就有的紫云楼、临水亭、水殿山楼等建筑改建或扩建。
正殿里;宰相韦见素领着一群大臣;正在小声议论。见李俅出来;众人肃然站好;各入班列;元载也乘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站在最前的韦见素;元载心里暗暗哼了一声。
如今大唐有两位宰相;一位是叶畅;另一位就是韦见素。叶畅长时间呆在自己的封地;实际上在中枢的宰相是韦见素。不过此人有附会杨国忠的往事;虽然李隆基在安禄山之乱平定后并未清算此事;可也让韦见素在群臣中有些抬不起头;故此怎么也强势不起来。
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只是叶畅的应声虫;叶畅不出声的时候;他可以刷存在感;但若是叶畅发表了意见;他就只有唯唯喏喏了。
韦见素旁边;站着的是独孤明;这位才能一般的驸马;很早就成了叶畅的死党;也因为叶畅的缘故;他在新兴的工场业里获利甚巨;据说他的家财;已经突破了五百万贯;每年的收益;就在五十万贯以上。
朝廷当中;象独孤明这样的人不少;而且越来越多;放眼望去;这些朱紫权贵里;至少有五分之一家产超过一百万贯;年入十万贯以上。这可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恶钱;而是十足的铜钱。他们主要从四样行当里获取收益;其一是大庄园;从中原到江南;他们的大庄园遍布各地;其二是开矿山;自从大唐开放矿禁之后;煤、铁等矿山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其三是工场;缫丝、纺织、水泥、铁器、造船、制车……过去说三百六十行;如今仅仅是工场就不只三百六十种;其三则是海贸;大唐的商船;向东抵达新罗、日本;向北穿行渤海;向南向西更是远抵天竺、大食;原本活跃于大唐东南一带的波斯海商;现在已经竞争不过大唐的海商了。
元载曾听李俅发过牢骚;批评这些跟着叶畅的官员;是损公肥私。朝廷国库处处空虚;甚至要按叶畅和刘晏的理论;搞什么贷借赤字;来修桥铺路兴建书院医院;来培养巧匠、医生;而这些官员们却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财富;皆是王土中得来;理当归属天子;即使不入内库;也应进户部;他们却将这些财富收归己有;穷奢极欲;实在非人臣之道。我登基之后;必要去浊扬清……”
李俅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元载暗暗撇了一下嘴。
他因为王忠嗣的缘故;甚得李俅信任;但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与叶畅彻底分道扬镳。故此;叶畅带起来的这股兴办矿山工场的浪潮中;他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这让生性喜好奢侈的他;对于那些人怀有嫉妒。
“不知天子圣躬安否?”
在短暂的仪式之后;朝会算是正式开始;李俅还不能坐在最上的御座上;只是站在御座前;当韦见素急切地问起这个问题时;他看了韦见素一眼;然后淡淡地道:“还是老样子……可召太医来问。”
韦见素心中有些乱;这些时日;他无法入宫中探视;事实上除了李俅与太医之外;就只有服侍李隆基太监宫女还可以进出;据说是按照叶畅提出的医理;要防止外头的病气传到李隆基身上。事实上;这就把李隆基与外臣隔绝开来
多年的政坛沉浮;让韦见素意识到;这其中恐怕有些问题;但是他是个跛足宰相;虽然嗅到了不对的味道;却不敢声张。
毕竟李隆基的老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从目前局势来看;李俅继承大宝已成定局。
“天子圣体不安;卫王乃朝中重臣;不可不坐镇于内;殿下何不召叶卫王回京?”王缙站出来问道。
他如今倒是完全站在叶畅这边;元载对他同样是羡慕嫉妒恨;同样是以前与叶畅有过仇怨;但王缙现在的家当;也在百万贯之上了。
“卫王长镇辽东;京中之事;他亦知晓;孤给他的信中说了;来与不来;由他自决。”李俅不动声色地道:“这三年来;卫王在辽东时间多;想来是有要事了。”
王缙略有些狐疑;看了看独孤明;独孤明微微摇头;王缙便不出声了。
叶畅对新罗、渤海向来不假颜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朝廷中有共识;就是叶畅正在准备对新罗、渤海动手。而朝廷内部对此是有分歧的;有人认为蛮荒小邦;征之徒劳民力;劳师而无功;更何况此二国在天宝十五载之后;对大唐就一直恭敬有加;叶畅是在公报私怨;另一部分人则以为;此二国貌似恭顺;实则不逊;与安禄山早有勾结;且其君无道;理当征伐;以示惩戒。
元载为李俅谋主;这种分歧自然不会逃出他的眼中;他甚至还知道;那支持征伐一方大义凛然的理由之下;其实还暗藏着别的东西:通商。
如今大唐的工场遍地开花;数量多了自然就良莠不齐;有些粗制滥造的产品;在国内实在是没有市场;故此他们想将之销往海外;离大唐近、海运又极便利的新罗、渤海二国;自然就是他们瞄准的对象。此二国人口加在一起也有数百万之众;每年在这二国赚个几百万贯钱;应当不成问题。偏偏此二国发觉自身财富流失;免不了要限制大唐货物在其国内流通。故此;支持征伐并不是说要灭此二国——就是叶畅自己;也不赞同立刻灭此二国;而是将如今不听话的国主赶下台;换个乖顺听话的;方便控制此二国财富;并进一步蚕食之。
眼见群臣都不开口;李俅正要宣布散朝;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后边钟声响起;众人都是变了颜色;紧接着;一个太监哭奔而来:“殿下;殿下;圣人升天了”
第503章 两纸召令自反复
从安城到旅顺;一条白龙般的道路正在不停延伸着。
天宝十五载;罗九河在端了安禄山老巢之后;回师顺道将辽东的边疆又向北向东拱了拱。这五年来;叶畅潜心经营;借着中原战乱大量百姓流离失所的机会;他从中原得到了五十万人口;其中近一半是青壮劳力;从而大大加快了辽东的建设步伐。
而支撑辽东人口迅速增长的底气;就是在他视线里;开满着小白花与紫缨的两种农作物了。
土豆与玉米;原产自万里海波之外的两种作物;如今在辽东已经大行其道。它们的种植面积已经占了辽东粮食种植面积的三分之一;仅次于小麦;而多于水稻。
“昌龄兄;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叶畅站在小小的高岗之上;望着两边成片成片的庄稼;感慨地说道。
王昌龄甚是骄傲地点了点头:“当仁不让;我与国本所的诸位郎君先生;着实花了不少气力”
玉米、土豆天宝十四载时第一次试种;因为种子数量不多又没有种植经验的缘故;结果差强人意。天宝十五载虽然在不停地打仗;平定安禄山之乱;平定四境诸胡之侵挠;平定安禄山遗党的盗寇;但叶畅在征战之中;也没有忘记对玉米、土豆种植的关注。所以天宝十五载;玉米、土豆收获所得;足以⊥叶畅在天宝十六载做一个分组实验;选择最优的种植方法。
天宝十七载丰收;天宝十八载又是丰收;天宝十九载开始;在全辽东范围内强行推广种植玉米与土豆;然后又是一个大丰收。经过饥饿的百姓;对于这种高产粮食作物甚为用心;而王昌龄与他的团队在研究与推广上花费的心血;也没有白花费。
“听闻齐冀二地;亦有人开始尝试种玉米与土豆了。”旁边的一个幕僚笑着道:“天下百姓;都将受益于此;卫王;王公;你们功德无量啊。”
“是王公他们功德无量;我;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叶畅哈哈一笑。
王昌龄却若有所思:“叶公;还没有人能够到那海东洲么?”
“没有;虽然我悬赏百万贯;却没有人再能到海东洲了。”叶畅很是惋惜地道。
所谓海东洲;就是另一世的美洲;王元宝的船队发现了海东洲;带来了玉米与土豆;从随船而来的土人和幸存的水员口中;众人得知了海东洲的许多传闻。有些传闻是让人将信将疑的;比如说;传说中那里有黄金珠玉之湖;有流淌着金沙的河流;这些传闻虽然激得许多人都想着找到海东洲;可毕竟不太靠谱。但还有的则让人垂涎三尺;比如海东洲有许多物产;特别是果蔬粮食蔬菜牲畜;不仅产量大;而且味道甘美;典型的就是他们视线中看到的土豆与玉米
“唉;若是有人能将海东洲其余物产带来那该多好”王昌龄叹了口气:“我老了;最多还能于个三五年;真想见着海东洲的物产在我手中大行其道;让大唐万姓皆可受其功”
在叶畅最早的幕僚当中;王昌龄算是年纪比较长的;有此感慨实属正常;他也听说叶畅最近正在酝酿七十退休制度;底下的属员们七十岁便要退休荣养;领一份不菲的荣养俸;可监督后生晚辈施政;却不可直接于涉。
“昌龄兄何出此言;你便是想退休;我也要请你暂缓的;圣人都快八十了;尚且……”
叶畅话说到这里;突然间;被远处传来的钟声打断了。
中原汉人既然重返辽东;那么汉人的宗教文化;自然也会随之重返辽东;天下名山僧占多;但李唐之时;道教盛行;故此辽东大地之上的名山大川;多有寺院道观。为防止僧道收纳懒贪之徒;沾污其门;败坏世道;故此叶畅在辽东的僧寺道观中都有强制性的规定:不可乞讨求食;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载不织;一载无衣;所收功德布施;可以用于修建道场寺观;可以用于法事祭典;可以用于济慈育婴。这些规定戒律;看似苛刻;但稍有见识的高僧、真人;都明白此乃道释二家与世俗能长期共存互安的万年大计;也是让他们短时间内能够传道弘法的不二法门;故此辽东道释二家;都是力排众议;统统接受。
这些寺观中都设有铜钟;钟声除了报时之外;还有传信示警之作用。象刚才;连接响了九声后中止;那就证明;朝廷中有大事发生了。
“圣人薨了”王昌龄脸色一变道。
九声要么代表旧帝去世;要么代表新皇登基;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的;当然是旧帝去世。
他们刚刚还提起李隆基;现在就骤闻李隆基的死讯;对众人的冲击太大了;故此众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叶畅。
叶畅眉头却拧了起来。
他虽然居在辽东;但与长安岂会没有联络;李隆基病重的消息;他早就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召他还京的诏书;所以他认为;李隆基这次的病;与前几次一样;都是有惊无险。
可怎么着就去世了呢;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初他向李隆基提议“观圣孙”也有自己的目的;李隆基的儿子们不争气;孙子们同样不争气;或许就只有建宁王好些;但因为他是李亨的儿子;所以不可能继承大宝。
一个平庸的皇帝;比起一个英明的皇帝;更有利于叶畅对将来的布局。
李俅不是叶畅理想中的人选;但也不是最糟糕的人选;故此即使李俅对叶畅表现得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叶畅也从来没有在他继位的问题上施加什么负面影响。
而且李俅身边;叶畅也安排有人手。
他接到的消息;李俅对他;虽然忌惮;偶尔也会说一些牢骚话;却并无太大的敌视之意。
“抱歉;原是要与诸位好生规划一下秋收事宜;现在只能烦劳昌龄兄了。”短暂地思忖之后;叶畅带着歉意向王昌龄拱了拱手:“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得先回旅顺再说……诸位;告辞了。”
他说完之后;不待众人还礼;就匆匆离去。
第一件事;是赶回旅顺。叶畅很担忧寿安;若真是李隆基去世;寿安如今尚在哺乳期;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打击。
旅顺比起五年前;变化并不大;毕竟这座城市受地势所限;其规模不能无限制地扩张。叶畅的宅邸在一座山腰缓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