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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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陆氏其实是以退为进,看起来,她将响儿还与了叶畅,但实际上,叶畅带来的其余人手,却都落到了她的手中,以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换了五个成年家仆和六个孩童,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若叶畅此时再闹,他的理由无非是崔秀景等人都是他弄来的——可按照大唐律,儿子的一切都属于老子,叶思又是他名义上的老子,吵将起来就是忤逆。
儿子不孝,被老子打死,到了官府当中都只是罚些钱帛了事,可若是儿子将老子打了,那结果就大麻烦。
闹又闹不得,这个哑巴亏,只能吃下去?
若是叶思、陆氏如同叶楝、刘氏那样,摆明了要对付叶畅,那还好办些,大伙一拍两散,叶畅宁可背着这个骂名,也要将面皮扯破。
现在对方绵里藏针,让他如同老虎咬刺猬,不知如何下嘴。
不过叶畅相信,对方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回到卧龙谷,叶畅不出意外地发现,这里也大变了模样。那些他延请来的工匠,都已经被辞退,一些工程半途中止。看到这里,叶畅唯有摇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接下来两日,每天陆氏都带人来对叶畅嘘寒问暖,当真关怀得无微不至,而叶思也偶尔来看看谷中,只不过如今谷里房屋都很简陋,他能做的,只是拉着叶畅登到高处,指着哪儿适合建屋哪儿适合做菜地,言语之中,倒很是兴奋。
他们都对一件事情绝口不提,便是叶畅的造纸作坊。
叶畅造纸作坊产出了纸的消息,在吴泽陂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他所产的“卫生纸”很快就取代了厕筹,成为吴泽陂中不少稍有些财富的人家日常用品。毕竟,一小卷“卫生纸”只值一文钱,便可够一个人用上大半个月,全家人口众多一个月也就是十来文钱的事情。
但叶畅却知道,他们背地里,可没少打听造纸作坊的事情。
“郎君你这些时日为何愁眉苦脸?”这天应付完了叶思与陆氏之后,叶畅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到响儿眼中,响儿便开口问道。
“你不懂。”叶畅心中想着事情,随口应付了一句道。
“谁说奴奴不懂,奴奴才明白呢……那陆娘子不是好人,郎君在担心她!”响儿道。
这当真是语出惊人,叶畅讶然盯着她,这些时日,小丫头对那陆氏可是亲热有礼,就是方才,还忙前跑后,服侍那陆氏,丝毫没有觉得她对陆氏有什么意见啊。
小丫头如今才是十岁……难道说才这点年纪,身为女子的天赋树就已经点开,“影后”技能觉醒?
见叶畅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响儿皱了皱鼻子:“奴奴听得一则消息,却是从叶权那边传来的。郎君可知道为何阿郎在外分明有子,却又以郎君为嗣子么?”
这是困扰叶畅的问题之一,叶思在外已经成亲,却不但没有将妻子带回来,还隐瞒此事,甚至在已经育有一子的情形下,却还将他过继,以为嗣子。叶畅觉得,这根本不合常理!
“叶权嘴巴甚紧,我也让人打听过,他根本没有说啊。”
“对旁人他自然不会说,我人小,他可不曾留意,被我偷听到的。原来阿郎与娘子得高人点拨,说是他们成婚不可宣扬,否则必遗祸于子嗣。后来又说不妨收养一子,代亲子禳祸……”
叶畅神情微微一变,所谓代亲子禳祸,也就是说怕亲生儿子有什么横灾,收养一子为替身,若有什么飞来横祸,养子便代了去。叶畅虽然不相信这一套,但此时唐人中好这一套的却不少,而且总有些玄之又玄的传闻,叶思与陆思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他为嗣子,当真是不怀好意!
“而且阿郎在外经营,家中无人,他早知长支觊觎其宅地,故以郎君为子嗣,也是留个后路……”
这样一来,所有疑惑便都解释清楚!
“若真是如此……呵呵,那也好。”叶畅听得此处,心中便生了决断,不过,他也知道,响儿只是一个小孩,虽然聪明,却未必能分清别人话语中的真假。谁知道她听到的话,是不是叶权有意让她听到,这样自己得了误导,生起事端来,那责任就在自己了。
“原先奴奴还以为娘子是个好人呢,听得这事才知晓,她不怀好意,要害郎君,要害郎君的,自然都不是好人!”响儿挥了挥小拳头,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可惜,响儿还小了,帮不得郎君对付她……郎君何不寻方娘子,让方娘子付她?”
叶畅愣了愣:“为何要寻嫂嫂?”
“郎君心善,自然不是娘子对手,奴奴听人说了,最毒不过妇人心,奴奴如今还小,不是妇人,也不是娘子对手,故此只有方娘子能对付她!”
响儿的话语纯稚,让叶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罢之后,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确实,虽然从响儿口中知道了叶思与陆氏的真实想法,可这毕竟是转了几道口的话语,真假不知。如何对付叶思与陆氏,当真应该借助一下方氏之智计。与他这个穿透时空来的人相比,方氏才是这个时代的人物,而且她可是出身于宫斗最激烈的李唐宗室,虽然是失败者,但总比起陆氏要强些吧?
心里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叶畅反而更轻松了些。
此前分不清叶思与陆氏的真实心思,叶畅的种种手段都不好发作,但现在不同,若能确定对方不怀好意,叶畅就可以放下包袱全力应对了。
“我去拜见嫂嫂,这些日子,赐奴也没有来我这里识字,正好去问问。”叶畅道。
“奴奴跟去!”小响儿听得叶畅接受了自己的建议,笑得眼睛成了一条丝。
方氏在自己的家宅中,她如今是寡妇,若是有娘家可去,没准还可以改嫁,但没有娘家可依,若不是有叶畅顾着,叶氏宗族之人,没准都想着要将她嫁了换些彩礼。
寡妇门前是非多,因此她门户紧闭,家中壮仆都遣了出来,只余两个老仆夫妇守着门户。叶畅来求见,老仆开了正门引他进去,然后正门便未关,以示正大光明之意。
叶畅也会意,隔着门与堂内的方氏对话,只是问了一下赐奴与小娘,又问赐奴为何不去谷中学习。方氏一一细声答复,言语平淡。
“既然赐奴想学,我又已经回来,嫂嫂明日便送赐奴来读书吧。”叶畅最后道。
“是。”方氏也应了一声。
说完之后,叶畅便请告辞,旁边的响儿看得昏头转向:郎君不是来向方氏问计的么,怎么什么正经事都没有说,就告辞离开了?
次日,方氏果然送赐奴来卧龙谷中,偏偏又与陆氏相遇。陆氏笑吟吟道:“方娘子来卧龙谷何干?”
“大郎教授赐奴读书识字,故此相送……婶婶来得好,若是无事,正好陪我在此闲话。”方氏也是笑容可掬。
二人对望一眼,让来相迎的叶畅与响儿觉得,似乎有电流在二人之间激发。她二人在叶畅饮茶和睡懒觉的亭子里坐下,叶畅留了响儿在此侍候,响儿听得她二人没边没际地说着些家长里短,特别是说带着小孩如何不易,只觉得眼皮打架整个人都犯困。
也不知二人怎么有这么多闲话聊的,足足两个时辰,响儿都上了几回水,她们仍然滔滔不绝。此时叶畅领着赐奴回来,又留二人吃饭,听得他相邀,方氏还未曾应,那边陆氏就爽快地道:“听闻大郎有一手好厨艺,我也早想叨扰,只是大郎读书,一直不好打扰,今日有机会,便生受了。”
方氏却摇头道:“出来时便与家中说了,要回去就食,婶婶在此即可,奴却是要回的。”
“啊呀,你既然走,那我便与你一块儿吧。”陆氏甚为遗憾地道:“大郎,便待下回了。”
“若是娘子有心,不妨将小郎也送来,与赐奴一起读书识字。”叶畅道。
陆氏脸色微微一僵,摇了遥头,叹息道:“小郎愚顽,哪有赐奴乖巧,他来这里,只会捣乱,还连得你们读不成书……还是等他再大些吧。”
叶畅微笑着点头,然后又道:“今日我菜已经做了,谷中人少,吃不完也是浪费,过会儿我给你们送去。”
方氏依旧不出声,陆氏目光微一闪动:“如此甚好。”
响儿在旁边,越发地觉得迷糊,总觉着这三人说话里似乎都有什么意思在内,但她却揣摩不出来。等陆氏与方氏走后,她还魂不守舍,却被叶畅一把将她的发髻揉乱:“小姑娘家家,瞎想些什么,响儿啊,你可不要那么聪明!”
“聪明有何不好?”响儿更迷糊了。
“聪明自然好,但太过聪明就会累。拿我一盒点心,便担心点心中有毒,跟我学着识字算数,便怕我会害了她儿子……太过聪明,太累不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响儿这回听得有些懂了,这是在说陆氏,但响儿觉得,叶畅方才的话里,也有指方氏之意,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到后来,她干脆就不想了:自己要那么聪明做甚,自己有郎君照顾着,就挺好!
第74章一及利字皆纷攘
夜深人静,院子里没了声息,但是屋子里的人却睡不着。
陆氏睁着眼睛,在数了半天的羊也没睡着后,终于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丈夫。
叶思也没有睡着,被她一捅,顿时伸手来摸索,陆氏在那不老实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死鬼,老实些,有正经事!”
“这便是正经事啊。”
“说你那便宜大儿子呢!”
听得陆氏这话,叶思手一抖,方才的兴致顿时消了,他翻身坐起,长叹了一声。
“你当初怎么就不开眼,便便认了这一个嗣子!”陆氏有些气恼地道:“当初你说,子侄中他一心向道,最是老实,日后与我儿不会有什么纠纷,如今你看看,他本事这般大,还得了仙人点化,今后我儿如何是他对手!我们这份家当,还不全都被他霸了去!”
“老子没死,他敢,一个忤逆,便让他一世翻不得身!”叶思哼了声,但也知道,自己所说的只是气话罢了。
这个便宜儿子,实在手段强横,若真撕破了脸面,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办法。想想三房长支如今妻离子散的惨状,想想现在家破人亡了的刘逢寅,叶思便觉得不寒而栗。
“总不能由着他将家当占去。”陆氏也坐了起来,黑暗中眼睛闪闪发亮,象是只护着雏兽的雌虎:“你是男人,得有些担待,想想法子!”
“如何想法子,难道让我去对他说,当初是因为术士说了,咱们孩儿体弱多病,乃是天谴,唯一化解之道,便是我另立一嗣子,让这天谴转到他身上去?”叶思哀声叹气:“当初我本没有此意,可是你再三逼我!”
“你奴夺主妻,天谴也该谴你,为何要落在我儿身上?”陆氏呜呜咽咽起来:“你可知我多怕,今日与大郎说话时,我、我心惊胆战,生怕他用出什么手段来……”
“别说了……”
两人同时沉默,若没有当初想要移祸叶畅的事情,他们真想将事情摊开,绝了双方的关系,各过各的生活。但既有前情,现在又另有原因,他们舍不得家中的这份家业。
想到这,陆氏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都是你这死鬼,恁的耳根子软,听得那狐朋狗友所言,去做什么日本国的海贸勾当,结果赔得精光,还欠了如此多的钱财……若非如此,我们在汴州自做自的富家翁,哪里需要回来依靠这点家当!”
“海上风浪乃是天意,孰曾料想竟然覆舟?若是能成,单单就是贩到日本的那些书,便能获利数十倍!”叶思叹息了一声:“天意,天意……”
两人又是沉默,过了会儿,陆氏幽幽地道:“大郎的纸坊……倒是好生兴旺,每日都看着有人来运纸。”
“是啊,那卫生纸……莫非天上仙人也要如厕,用这卫生纸拭秽?”
“若是贩至两京去卖,哪怕是到汴州去卖,此物都必大行其道,转手之间,日进十数贯轻而易举!”
“何只十数贯,你想想看,两京、汴淮,富贵人家,哪个不是僮仆如云使女如雨,一家上下,少则数百口,多则上千口,每日要用多少纸。莫说富贵,中等以上人家,谁不会用上这个……全大唐数千万人,每人万年花一文钱在这上头,每年也有数万贯收益。”
夫妻二人嘀嘀咕咕,越发眼热,二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有道是欲令智昏,连寺庙道观里的佛祖神仙身上的金箔,都有人敢拿刀子去刮来,何况只是一个号称遇仙了的年轻人?
“大郎梦中遇仙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些时日你可打听清楚了?”陆氏又问道。
“众说纷纭,族长是一口咬定,说他确实遇仙了,但大哥那边,却说他是扮猪食虎,只是满肚子狡计,流脓长疮最会害人……呵呵,大哥也有今日,若说满肚子狡计流脓长疮,谁还强得过他,当初若不是他逼得紧了,我也不会挑大郎为嗣子。”
说到这,叶思又叹了口气,当初只觉得叶畅与其兄叶曙相类,都是个老实人,而且一心求仙向道,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却不曾料想会出现这样意外的转变。
若说他夫妇二人有意要害叶畅,那自然不是,不过是任何普通人都有的心思,闻道自家孩儿遭灾遇难,恨不得转到别家孩子身上罢了。但他二人又确实不怀好意,并未把叶畅真正当成自家的儿子,叶思还隐瞒了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是欺骗了叶畅!
“无论是真是假,大郎都不好欺负……咱们还得徐徐图之。不过,那纸作坊如今却是二支的方氏在管着,方氏家的赐奴,如今也每日都去卧龙谷,跟着大郎识字算数。”
“这又能如何,大郎与叶曙毕竟是一母同胎,他们才是亲兄弟,小赐奴是他亲侄,我们未来之前,他无人可用,又怜惜嫂寡侄幼……”
“别说这此没用的,我只要那纸坊!”陆氏声音尖刻了些:“大郎以往是二支的,但如今却是我们三支的,你是他父亲,二支的嫂子只是堂嫂,二支的侄儿也只能算是堂侄,咱们小郎才是他兄弟,他便是怜惜,也该先怜惜小郎!”
二人嘀咕了半宿,天色微明,听得院子里有人走动,这才安静下来。
过了这一日,叶畅发觉情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