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女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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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突然笑起来:“韶先生今日不许我报名,苏木还偏偏要参加这次县试。苏木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先父还有举人功名在身,身家清白,怎么就不能参考了?”
韶先生见苏木反驳,面带不虞美,冷冷道:“你是个呆子,科举考场是何等神圣的地方,自然不能放你进去,怎么,这个道理可充分?”
苏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亢声道:“所谓呆子一说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先生以前并不认识苏木,怎么人云亦云了?”
“你交白卷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一点,连一首律诗都作不出来,真上了正规考场,碰到试帖诗,岂不更加束手无策?”韶先生面上青气闪烁,已经动了真火。
“不过是一首以柳和离情为题的律诗而已,又有何难。诗词本是小道,非不能,不屑为之。”
二人这一通争吵,不但高师爷眉头大皱,就连候在外面的衙役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责声。
韶先生猛地一拍桌子,长笑一声:“你不但是个呆子,还是个疯子。诗词小道,不屑为之,好生狂妄。今日到了这里,却不能就这么放你出去。既然你说出这种大话,本教谕就命你在一柱香之内作出一首诗来,否则,定然将你拿下,治你扰乱公务之罪!”
县学教谕虽然不算是朝廷命官,可也要是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才能作得。又需管束全县的庠生和秀才,学养和才华都需上乘,如此才能服众。
韶先生在清苑县士林威望极高,又掌管了这么多年文教,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威势,这一发怒,更是声色俱厉。
苏木心中却不害怕,老实说,在导师手下被耳提面命了十多年,他早被严师给训得皮了。见这韶先生神色如此凌厉,不但不惧,反没由来地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他心中也是无奈,上午才参加了一场诗会,现在又被人逼着作诗。只不过上午作诗做不出来最多被人嘲笑,现在若是还交白卷,只怕要吃官司。
听到韶先生的这话,苏木低头沉思。以柳和离情为体作起来倒也容易,可唐诗宋诗又不能用,明诗他又不熟,一时间倒是想不出法子来。
难道今天是我的霉运日?
苏木无语问苍天,只觉得手下的笔若有千斤,怎么也落不下去。
良久,韶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果然是个蠢材,高师爷,这下你该信了吧?”
老实说,高师爷对苏木的第一印象不错,这少年身高臂长,举止得体,颇有股从容淡定的君子之风。
见他如此窘迫,心中有些难过,柔声道:“苏木,人有贤有愚,有的人天生就不能读书写作,你也不必强求。韶先生为人是苛刻了些,但心肠却是好的。你若真作不出来,不若向先生赔个罪。韶先生乃是正直君子,想必不会为难于你。”
听高师爷替苏木求情,韶先生才道:“罢了,你这蠢才若真作不出来,就不要出丑了,回去吧。”
这个时候,苏木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抬起头来:“韶……韶先生,在下……晚生勉强得了几句,就怕入不得你的法眼,不敢写出来。其实,我是能作诗的……如果……如果你真要看,我就写下来……好不好……”
给他台阶,他居然不下,高师爷这下也恼了:“苏木,要写你就快些写出来,只要不是抄李白的诗歌就行。”
韶先生也怒极而笑:“快写,其实你就算是借鉴一句李青莲的诗也无妨。反正一首绝句也不过四句,怕就怕你抄上三句,最后胡乱地凑一句上去了事。”
高师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若苏木真这么干,别人拿他确实没有奈何。
韶先生这话有个典故,话说几年前有个外地的骗子冒充读书人来到保定,混迹于文人雅集之中骗吃骗喝。每到要吟诗作对的时候,这厮就装着喝醉了酒蒙混过去。
几次三番下来,大家都起了疑心,就在举办了一次茶会,令骗子当场作一首思归的七言。
这骗子受逼不过,只得胡乱将几句唐诗凑一块儿:“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保定府。”
众人被骗子这一首惊天动地的七言惊得跌倒在地,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就说我在保定府”更是在三两日之内在整个府城的读书人中传开了。
这也是上午诗会的时候,苏瑞声挖苦苏木“堂兄你应该这么写,散入春风满保定或者满清苑。”的缘故,只不过,苏木并不知道这桩士林往事罢了。
见两人如此,苏木心中好笑。他刚才这一急,还真想起了一首应景的七言。
可表面上却故意显得局促,提起笔看了二人一眼:“那,我就写了。”
高师爷:“哈哈,快写,快写……”他已经笑得绷不住了。
苏木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定右手已经不在发颤,就狠狠地朝纸上一点,用潇洒飘逸的行书写道:“章台杨柳绿如云。”
这一句诗倒也寻常,可字却相当地了不得,却见得银钩铁划,力透纸面,墨色浓烈亮丽得仿佛带着一股别样的神采。
这就是董其昌行书,开一代书风的宗师巨笔。
第七章 后七子代表作
韶先生本是举人出身,高师爷乃是秀才,二人都是士林中的精英,任何识不得这书法的妙处,但看上一眼,心神为之一夺,旋即便迷失在那纵横淋漓的满纸烟霞之中。
只觉得苏木这手字既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书风,又自成一体,却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其中风华自足,隐约有开宗立派的风范。
二人都知道,寻常人若要写字,却也容易,可要练出笔锋,却需一定的财力、智力。首先,你得大量观摩临写名家字帖,反反复复临摹多年,才能体会在书法的真意。若没有这个天赋,即便写再多字,也形成不了化之为用,形成自己的风格。
所以,当世之人,能够写一手好字的并不多,而能开一派书风者,更是少之又少。
想不到,如今这么别具一格的字却出现在苏木手下,这还是一个呆子傻子吗?
看到二人惊愕的表情,苏木心中冷笑。古人学习书法需要好的老师,好的字帖。名师难求,名贴更是无价之宝的文物。不像现代社会,若你真有这个兴趣,找个书法名家开办的学习办,交够学费想学什么就能学到什么。至于字帖,电脑一开,百度,王羲之、宋徽宗、苏东坡、启功,要什么没有?
当年,他确实是对中国古典文化有兴趣,尤其是对董其昌行书更是推崇备致,每天都会临上几篇。十几年下来,在学校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虽然在现代社会的书法家圈子里,他根本不入流,可这字若是放在明朝,却显得无比新奇惊艳,一出手,便将眼前这两个老学究给震住了。
董其昌这人是人品虽然不堪,可书法上造诣确实非常高,书法至董其昌,可谓是集古今之大成。到清朝时,读书人若不会几笔董氏行书,你都不好意思同人打交道。
不等韶先生和高师爷回过味来,苏木接着写道:“忆折南枝早赠君。”这一句写出,承接上句,一副送别好友,折柳相赠,依依不的画面跃然而出,平淡却包含真挚之情。
有了这两句铺垫,接下来就是将那离愁别绪整个儿地喷薄而出了:“一夜东风人万里,可怜飞絮已纷纷。”
至此,明诗中这首有名的绝句作成。
到这个时候,从书法中回味过来的二人早已经收起了嘲讽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木。
苏木长出了一口气,将笔轻轻架在砚台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韶先生,高师爷,晚生这首诗已经写完,仓促写就,入不得法眼,惭愧。”
话还没有说完,韶先生已经击节叫好:“好字,好诗,不错,这种诗句一写出来,你也不需要惭愧,有这份才华在,天下哪里都去得!”
高师爷也是一脸的迷醉,喃喃道:“一夜东风人万里,可怜飞絮已经纷纷。真美,想当年,我离开家乡游学天下,那时也是春季,走的时候,柳絮飘飞,也是同样的情形。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啊!故乡尚在,学友安好否?”
说到动情处,眼圈却红了。
苏木见这首诗打动了二人,暗叫一声好险。若不是以柳和离人为题,换其他题目,自己今天还真要抓瞎了。
其实,这首诗就收录在导师所作的那本《明清科举制度》一书之中,原作者是吴国伦嘉靖二十就年进士,官至河南参政,相当于现代的常务副省长。这人在官场上没什么成就,可文学成就却是极高,是嘉靖、万历年间的著名文学家。与李攀龙、王世贞、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等七人并称“后七子”。“后七子”前期,以李攀龙、王世贞为代表,王死后,吴国伦成为文坛盟主。
这首诗正是他代表作,老实说,比起唐诗来还颇有不如。可明诗的水准普遍不高,放在其中,却耀眼之极。
在苏木看来,吴国伦在明朝诗人中确属超一流,当然还是比不上杨慎。小杨学士,本就不该属于这个年代。
“好,好小子!”抹了一把眼睛,高师抓住苏木的手,回头对韶先生笑道:“韶教谕,如何?”
韶先生一脸快慰地看着苏木:“我刚才叫的两个好字难道还不说明问题,这诗若是在诗会上写出来,拿个头名当不在话下。苏木,我且问你,当时怎么不作这首?”
苏木装出一脸的惶恐,道:“回先生的话,苏木前天摔了一交,撞伤了脑袋,神思恍惚。一过去,就被众人嘲笑是呆子,心中激愤,哪里还有心思写诗。”
“呆子,什么呆子,能写出这种诗句,写出这般精美书法的怎么可能是呆子。”韶先生哼了一声:“世上多是有目无珠,妒贤忌能的庸人,你也不用在乎。这次县试你尽管来考,也不知道你八股文章作得如何,不过,你是个有才之人,索性今年连过三关,将秀才功名给拿了,老夫保举你进县学做庠生。”
韶先生本是个举人出身,可一脸考了十多年却中不了进士,只得在县学做先生谋生。因为人生坎坷,性子就有些偏激,觉得自己一身才华,却得不到人赏识,屈才了。如今见苏木有如此才气,却背负呆子之名,顿时心有戚戚焉。这家伙简直就是自己年轻时的翻版,我年轻时狂妄,苏木却痴,自然要提携一二。
就这样,苏木就被登记参加了县试的。
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就长揖到地:“多谢韶先生提携,敢问,县尊大人在吗,可否引见?”
韶先生哼了一声:“你找县尊做什么,可想是走他的门路,也好过县试这一关。君子宁从直中取,莫向曲中求,我是不可能带你去见知县的。以你之才,尽管去靠就是了。再说,关知县却不在衙中。”
高师爷也笑道:“苏木,县尊确实不在,他下乡公干,要明日中午才能回衙,要不,你明天中午再来。”
苏木心中暗暗叫苦,明日午时三叔和四叔就要开宗祠讨论让苏瑞声过继到大房一事,等知县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今天白跑这里一趟不说,还被人强逼着要参加县试,真有够倒霉的。
看到韶先生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苏木心中一动:看韶先生的模样好象很欣赏我苏木的样子,这人也就是个偏执的书生,这事让他来干,正合适啊!
苏木顿时就有了主意。
第八章 拜师
苏木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叫道:“韶先生真真是错怪晚生了,苏木虽然一芥书生,可好歹也被先父教导过做人要正派正直,要胸有浩然之气,怎肯做那种蝇营狗苟之事。此事却是另有缘故。”
“什么缘故,照实说来!”
苏木故意一脸的惶恐,汗颜道:“实话对韶先生说,晚生早年虽然随先父读过几年书,可却没正经学过写八股时文。先父去世之后,苏木一心要求个名师拜在门下,也好学些科场上得用的本事,也好有所成就。听闻县尊乃是两榜进士出身,晚生就动了个心思,想请教一二,见笑,见笑。”
韶先生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将苏木一把扶起,叹息一声:“也是,你大器晚成,开慧得迟,没有名师指点,不会作八股文章,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你有这份进取之心,也让人心中高兴。不过,这事你却想得不妥。县尊大人虽是两榜进士,可你马上就要参加县试,如今拜在他门下,即便文章作得再好。知县为了避嫌,也不会取你。再说,你若真中了,被县尊亲点,自然而然就成了知县的门生,也无需特意拜师。”
其实,韶先生心中对知县还是颇不以为然的。他这人自大惯了,觉得知县虽然是进士,可论起学问来也未必比自己高多少。科场上的事情,三分人力,七分运数,进了考场,结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哪……马上就要考试了,却如何是好?”苏木故意长叹一声,然后将炯炯的目光落到韶泰身上:“教谕先生,晚生有个不情之请。”
高师爷心中雪亮,抚摩着胡须笑道:“韶先生,苏木这是想拜在你的门下啊!你这小子眼光还真高,竟然挑上韶先生了。苏木,老实同你说,韶先生道德文章在保定府可是排在前几位的,多少人托关系走门子,想得韶先生青眼而不得。”
他看了韶泰一眼,又说:“韶先生,苏木的书法和才华刚才你可都看到了。名师难得,可要想找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好弟子却是更难。既如此,不若就收了苏木这个弟子。”
韶先生却摆了摆头:“不妥,我是县学教谕,士子若要入我之门必须是秀才,而且还得是庠生,此乃公器,丝毫乱不得。”
高先生叹息一声,一脸惋惜:“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叹。”
苏木却道:“韶先生想错了,晚生可不想进县学。”
韶泰有些惊讶:“此话何意?”
苏木:“晚生又不是想吃廪米,也不需要庠生的虚名。只想照夕侍奉在先生门下,学些真实学问。晚生久闻韶先生乃是个洒脱之人,又学问出众,这才心向往之。今日见了先生,怎么却拘泥于小节了。不但如此,学生另有束修奉上。”
韶先生听苏木说得真挚,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