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列侯-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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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强嘿嘿一笑道:“诸位刚才也看清楚了,陈蟜这厮仗着太子郎舅的身份欺侮平阳侯,被我等列侯仗义出手教训一顿,陈蟜知错悔改发誓不敢再穷究下去,若违誓言天诛之,隆虑侯你说是与不是?”
陈蟜捂着脸怨毒地叫嚷道:“你们胆敢欺辱我!我一定不会和你们善罢甘休,你们就等着腰斩弃市吧!”
啪!
“不会说话,让乃公(你老子)我来教你,在座的是你叔伯父辈,岂能容你这黄口孺子口出狂言!”陈何的鞭子吓坏了陈蟜,身娇体嫩的贵公子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眼见众列侯并列侯世子只是笑着也不开口,就知道这次是栽定了。
陆续有列侯从楼下上来观看,年长列侯摇摇头直骂他们荒唐,年老的还坐在楼下压根没挪窝,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挠。
这点小场面完全不够看,刚开国那会儿,长乐宫里诸将争功仗剑击柱让高皇帝烦恼不已还差的远,比起诸吕掌权周勃、灌婴腰胯长剑横眉冷对也差的远,别说打一顿教训个不听话的纨绔,即便打死个把犯忌讳的列侯也不稀罕。
汝阴侯夏侯赐没上来,他儿子夏侯颇兴拎着两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冲冲的跑上来:“从兄,这两个贼眉鼠眼之辈被我抓来,就是他们俩为陈蟜通风报信。”
“从弟辛苦了。”曹时笑着点点头,他已故的母亲夏侯夫人就是夏侯赐之妹,前次宴于东阙甲第,嫡舅夏侯赐还曾邀请曹时有闲暇去北阙甲第坐坐,前些日子他才去拜访恢复两家中断几年的来往。
这两个人是列侯家的庶子,在家中没有地位就自甘作为隆虑侯的走狗,两个人的宗家列侯挂不住面子,当场责罚他们二人开除宗籍为庶民,二人如丧考妣惶惶而走。
眼看狗腿子被贬斥,陈蟜心里的火苗又窜起来:“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我,难道就不怕天子责罚吗?无故殴打列侯是重罪,你们所有参与者都要免侯!”
众列侯世子哄堂大笑,灌强不屑地嘲讽道:“你这不速之客闯进来,指使家奴擒拿列侯又该如何计较?口口声声要杀我们又如何计较?不如我们这就去未央宫争出个子丑寅卯,看看天子与窦太后的外孙是怎样的为人?”
“去就去,我母亲是馆陶长公主,我又岂会怕你们!”陈蟜冷笑三声露出鄙夷之色,仿佛在看一堆冢中枯骨。
陈何收起马鞭冷笑道:“你这竖子端的好笑,你那乌龟王八爹忍气吞声几为列侯笑柄,你母亲馆陶长公主行为不端,长年私通外人秽乱长安,你与你爹的御婢媵妾私通多年,不知道让那几个御婢怀过几次孽种,只是不知道这孽种被你丢到哪处污水坑里,要不咱们一道去未央宫说清楚,让天子知道你这好女婿的行为举止!”
“你……你敢污蔑我!我绝不与你干休!你们等着!”陈蟜嗖的一声站起来也不管被打倒的三个狗腿子,捂着受伤的脸颊急匆匆地撞开人群逃出去,几个呼吸间噔噔噔的下楼声消失无踪,跑的竟然比兔子还要快。
见陈蟜狼狈逃窜,年轻的列侯世子们哄笑散去,堂邑侯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丁点干净的地方,即便在放浪形骸的列侯集团里也是非常肮脏丑陋,所以列侯们从来都瞧不起这一家子,陈何向曹时拱拱手就带着人下了楼。
灌强走过来见礼:“惊扰平阳侯的雅兴了,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我等列侯一脉不必拘礼,反倒是我要感谢颍阴侯、曲逆侯并诸位列侯挺身而出,震慑隆虑侯使其仓惶而逃,只是我很担心他会报复诸位啊!”曹时满怀担心地说道,馆陶公主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天下敢惹这家人的屈指可数,他也是不敢轻易正面冲突的。
陈何大剌剌地坐下来:“平阳侯不必担忧,那堂邑侯府见不得光的事情太多,刚才只不过掀开冰山一角,那小子真有胆量挑起事端,我等不介意让堂邑侯一家身败名裂,反倒担心他不敢惹事躲起来舔伤口。”
夏侯颇笑嘻嘻地走过来:“从兄有所不知,那堂邑侯一家除了老乌龟以外都不是好东西,陈季须怂恿陈蟜与老乌龟的御婢通奸,而且陈蟜也不是老乌龟的种,还有陈阿娇和陈蟜还行过苟且之事……”
“竖子还住口!”夏侯赐一把拎起儿子“啪啪”两个大嘴巴甩过去,抽的夏侯颇腮帮通红畏惧的钻进人群里逃走。
刚围过来的列侯世子们干笑几声匆匆的散开,夏侯赐转而瞪了傻不拉唧还坐在原地的缯隰一眼,对曹时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平阳侯少时自去便是,莫要让阳信公主在府中多待,日后来我府中自有话与你分说。”
“嫡舅所言甥儿深以为然,甥儿这会儿正打算离开。”曹时站起来拍拍缯隰的肩膀,对他耳语几句转身就下楼而去。
缯隰摸摸脑袋:“平阳侯曹时邀我改日过府一叙,今天莫不是出门撞大运了?”
ps:汉初开国,诸将争功于长乐宫,喝酒吵架仗剑击柱唱楚歌,就连刘邦也是头疼不已,然后才让叔孙通制定朝仪礼制,要不然皇帝开朝会就要变成群殴事发地了。请求书友们投一下推荐票,乌梅拜谢啦!
第37章 桑皮纸
随着天子诏命而下,有关周亚夫死讯带来的冲击渐渐消散,明智的长安市民放弃继续深讨周家遭遇的打算,没有感到直接受惠的平民永远是健忘的,他们几乎忘记十几年前的忧患,天子与列侯之间的恩怨情仇更像茶余饭后的谈资。
京师长安的居民们关注另一件新鲜事,侍御史赵禹大闹堂邑侯府,馆陶长公主恶语侮辱,两相大闹惹得满城风雨。
赵禹这个人可不简单,天子身侧的十五名侍御史排名的第一就属他,自从周亚夫去丞相位以来,常伴君前极得宠信,更难得的是为人忠直,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让天子依稀看到万石君的影子,被喻为十年之内最有希望晋升二千石的人物。
要知道赵禹是个无根无据的良家子,并非寻常官僚多少有点达官显贵出身,他的从兄赵瑕以廉洁忠直而被天子提拔为廷尉,年纪轻轻的他也凭着多年为吏的经验得到提拔,绝不是弄权无能的幸佞之辈。
馆陶长公主跑到长信宫里哭闹,说那侍御史欺辱家门让堂邑侯家上下为此丢尽颜面,口口声声说要严惩赵禹以儆效尤,老太太听着女儿的哭诉心里也不高兴,叫来天子一通训斥责令他惩戒之。
奈何天子不这样看,他对馆陶长公主在宫外横行的消息一清二楚,早有意敲打不开眼的姐姐,当着老太太的面前含含糊糊的答应下来,暗地里却纵容御史大夫直不疑安抚赵禹。
从七月里一直闹到八月中,赵禹查案速度急如风火,廷尉府的十名积年老吏经验丰富,趁着赵禹和馆陶长公主吵闹的功夫捋出一条线索,查到堂邑侯府当日家丞安然无恙的返回府内,第二天下午才传来暴毙的消息。
就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堂邑侯府里进出的人除了自家人之外,只有隆虑侯府的奴仆最引人注意,那奴仆巧合的就是隆虑侯的心腹,审问当日侯府里的下人排除嫌疑人,确定隆虑侯的家奴嫌疑最大。
可惜线索查到这里就断了,提审隆虑侯的心腹家奴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继续指认隆虑侯为幕后黑手变成奢望,廷尉府的属吏们只好从其他方向进攻,捋着捋着查到御史中丞曾于事发前几天去隆虑侯做客,这下没有人敢继续查了。
平阳侯府全程保持看戏模式,既不出言劝说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侍御史赵禹把陈蟜吓的到处求爹拜娘,生生把御史中丞从肥缺上撵下去,他才在府里偷偷的为“一意孤行”赵禹偷偷鼓掌。
“君子何故如此开心?”阳信公主捧着描金雕花弓对着箭靶施射,擦掉头上的汗渍不着粉黛的脸蛋上泛着健康的红润,自从夫婿怂恿她在后院里不着颜色,没过几天她就喜欢上素面朝天的生活。
曹时瞟到十五米外的箭靶中心插满箭矢,笑道:“细君的箭术大涨,二十步以内例无虚发,再练下去须得换三十步箭靶才能提高,若细君持之以恒说不定会成为妇好那样的传奇女将。”
“君子嘴像抹了蜜,妾迟早要被君子骗的呆傻呢。”阳信公主心情大好,她也没料到射箭天赋竟然不差,训练不到半个月开得五斗角弓,虽然这弓只是未成年的男孩用来练习的玩具弓,可她毕竟是气力不足的女子,有这力气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仆人将草靶向后移动十步,阳信公主试着连发几箭准头大降,须得弯弓如满月才能提高准确度,又发十几矢直到胳膊酸痛放下弓,坐在矮榻上欣赏夫婿射术训练。
曹时与阳信公主又不同,他惯使一石二斗的硬弓是约合72市斤,这个份量的强弓想要开弓满圆并不容易,未经训练的成年男子大约有一半人能拉开一石弓,但是能拉开一石二斗强弓的人只怕不及百分之十,普通人缺乏拉弓发力的技巧,鲁莽发力不但拉不开弓还很容易伤到臂膀。
一石二斗的硬弓是汉军射吏的军用标准,射杀野牛大象也是毫无压力,甘父从匈奴草原上带来纯粹的匈奴式射法,拉弓圆满稳定十个呼吸胳膊不颤呼吸顺畅,曹时的箭瞄准天边的鸟群凝视不动如雕像。
短短几个呼吸仿佛无比漫长,阳信公主的眼睛轻轻一眨再看弓弦已经空无一物,抬头望天看到一只大鸟从天上栽下来,隔着几个院子里婢女们欢呼声,不一会儿拎着不知名的白鸟送过来。
阳信公主捧着白鸟欣喜地说道:“君子练箭有成,可喜可贺。”
“比起甘父还的远,有待继续加强。”曹时改用一石二斗硬弓以来,很少尝试用开弓满月的远射,拉强弓要循序渐进的加码,甘父箭术是弓不离手熏陶二十多年,随着右贤王西征大月氏打过不知道多少场恶战,才练就这力发百矢的神技,换做他想复制甘父七八成的射术水准,没有十年八年的磨练是不可能做到的。
曹时目前能做到一刻钟之内连发百矢,命中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起先三十矢的命中率有十之七八,中间四十矢命中率不断锐减到四成左右,最后三十矢因为气力衰竭命中率简直惨不忍睹。
“差距好大啊!”曹时气喘吁吁躺在来,脑袋枕着阳信公主的双腿上:“最后十矢,我的手在拼命的颤抖,发箭的准头已经完全没有了,难以想象甘父是怎么做到连发百矢,而且百发百中的。”
阳信公主取来温水为他擦拭汗水,满心欢愉地夸耀道:“甘父可是年近四旬的壮汉,而君子今年才只有十五岁而已,假若甘父当年与君子相同年岁,是否有君子发百矢的能耐还不一定呢!”
曹时想想也确实如此,匈奴人在草原大漠上往来驰骋放牧为生,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牛羊奶,要说身体粗壮到的确不假,但是饮食修养绝不会像他这个列侯之尊过的舒服,他今年十五岁身高就有一米七十多,不出一年个头就会超过甘父,力气日益见涨以后会更厉害。
大漠苦寒虽然身体精壮,但也不易保养,过了四十五岁不用几年体力就会出现巨大滑坡,身形枯槁形销骨立如风烛残年,而后不过数年就会被部落抛弃。
甘父今年三十六岁,按照匈奴的传统至多还有十来年黄金期,而后体力陡然下降从部落勇士变成被抛弃的负担,他用二十多年磨练的箭术会随着体力下降而变为鸡肋,无法力发百矢而气力不衰,他就会从草原上的英雄变成废物。
狮王再强可毕竟老了,反而不如曹时营养丰富身体健硕保养得当,稳扎稳打用几年时间达到甘父七八成水准,而后慢慢雕琢用不了多久会逐渐超越他,并保持长时间的巅峰状态。
造纸工坊拿来一批新纸,以桑树皮为主要原料耗时二十余天制作出来,泛黄的桑皮纸四个方向轻轻撕扯不会断裂,韧性大幅度提高,墨汁滴在桑皮纸上没有大面积的浸染,纸张表面可以做到最基本的光滑。
但是晦暗发黄的表皮让他甚是不喜,见惯大世面的他又怎么看的上像草纸一样的颜色,曹时放下一摞新纸:“不行,继续重造,你这工艺也太繁琐,二十余日只能造出几千纸,效率低原材料限制大,我让你们试试桑皮不代表只有桑皮能造出高韧度纸,竹纸还要多加把劲,尽快拿出来。”
纸匠们满怀欣喜的表情顿时垮下来,原以为造出传说中扯不破的赫蹏,最后却得到不满意重做的命令,几个纸匠头僵立在原地苦着脸不知所措。
阳信公主捧着柔软坚韧的桑皮纸笑着说道:“几位造的赫蹏非常好,君侯对你们要求高也是好意,造出完美无瑕的器物应是工匠的最高追求,想必你们也是立志造出完美的赫蹏,传令下去每名絮纸工匠赏五千钱,学徒二千钱,你们几人就每人一万钱,回去多想想工艺更新,切记管好手下不可走漏消息,否则你们当知道侯府的手段。”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随手把匠人们揉扁搓圆,那几人时而喜时而惊,直到阳信公主挥手才如蒙的大赦退下去。
阳信公主目送人群离开,命令婢女合上门窗,才露出惊喜的表情:“君子造的好东西啊!此物是献予天子的宝物吗?”
“宝物?还远算不上宝物,这还远远不是赫蹏的完全体。”
“完全体是什么意思?”
“完整,完美,无瑕疵的。”曹时拿着狼毫细笔写下一行行蝇头古隶,他手里有一根铁尺矫正字体行序,铁尺表面用刀刻上笔直均匀的刻度再涂上漆,既可以当作简单的测量单位,也能用来对当作齐字体和镇纸的工具。
阳信公主睁大双眼:“完美无瑕疵的赫蹏,那会是怎样的完美?”
“洁白如天上的白云,手放在赫蹏上润滑如牛乳,坚韧是桑皮赫蹏数倍,没有讨厌的植物纤维干扰,只要保养得当可以千年不朽。”曹时低着头《老子》五千言一气呵成写下来。
一双纤手把他的脸颊转过来,阳信公主一脸天真地望着他:“世间真有那样完美的赫蹏吗?”
第38章 太子刘彻
“这就是赫蹏纸?”
王皇后捧起一叠新纸,心下略有些纳罕,絮纸在宫廷里并不稀罕,可她从没见过薄如丝絮还有韧度的絮纸,晃动纸张发出脆生生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