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列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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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峥嵘色彩。
乍看起来很像,细细品味两个人的个性特征,论调倾向南辕北辙,气质也是截然相反的,相似的是两人下断语时斩钉截铁的笃定,仿佛真理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
进入叛逆的年纪以后,天子对那道落寞的身影不在感兴趣,他从不相信真理是存在的,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完成父皇未完成的事业,削藩削列侯大行郡县以天子之令通行天下,贾谊不过是个失败的可怜虫,为梁王刘揖出谋划策更是罪无可赦。
温室殿里依然寂静无声,天子捧着《亡秦论》若有所思,制度的好坏并非一家之言可以决定,但过往的历史总不会欺骗人,童瑶里经常唱到春秋战国乱悠悠,可恰恰是春秋战国承自上古的恐怖肉刑,动辄削足砍手挖眼削鼻,却没有激起过哪怕一次农民起义,反而是大秦帝国出了一代昏君谗臣就立刻灭亡。
讲什么失去仁义而灭国是完全说不通的,春秋战国的君主里有的是昏君暴君,最多死个君主或者流放个君主,春秋诸国的子民既不呆也不傻,没有因为昏君就自暴自弃的放弃国家,因为人们对这个国家依然充满希望,仍然发自内心的爱戴君主所在的家族。
战国时代北方列国防卫匈奴,七国里有一半拥有自己的长城,从没听说过赵国的边民苦于徭役,或者边军士气不高军卒疲惫的情况,反之是秦国变成大秦帝国特别的蒙恬死后,长城军团的军心不高士气不足,王离带着十万长城军团只是匆匆打赢了赵国的乌合之众就被项羽击溃,尤其可见从基层开始每个人的想法都发生了根本改变。
或许这变化的根子就在于集权独裁的帝国,又或者另有不可知的缘由,天子不敢确定。
“依照你的意思,大一统应该是好的,那为什么集权制却不好?”
曹时回答道:“臣仍然以暴秦为例,秦始皇行郡县制度,让战争中激励士气提高国家认同感和爱戴的军功爵制崩坏,军功爵是秦军基层军官的主要构成,当基层军官失去了昔日的荣耀而不在支持皇帝,关东个六国的遗民并不感激秦始皇的征服,秦军的基层军官又在军功爵崩坏后逐渐丧失原有的地位和特权,所以秦帝国从关东到关中对皇帝的爱戴和感激之心都很微弱,帝制下百官只不过是皇帝随意派遣撤换的奴仆。
如果君王不贤明或有权臣宦官弄权,官僚们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百姓们很难对一个天子任命的临时官僚自发爱戴,当帝国任意环节出现严重的矛盾无法解决,皇帝就必须为独裁统治付出灭亡的代价,当帝国灭亡,集权皇帝的官僚可以毫无负担的投靠新的黄定,因为他们只不过是群奴仆而已,奴仆的身份不变就不必在意谁是主人,因为财产和权力永远和他们无关,百姓们也会如此,旧的皇族消失会自然出现新的皇族,人们只是换了个家族和国名继续过日子罢了。”
天子听明白了,曹时是在攻击非军功授爵和纳粟拜爵,再往深里说是对天子封外戚恩泽侯表示强烈不满,甚至还对削藩打击诸侯王提出不满的意见,隐晦的指出皇帝、诸侯王、列侯组成的相互制约体系更适合大汉帝国,盲目削弱皇族是为独裁灭亡埋下灾祸的种子,废黜列侯为首的军功爵集团让军队系统失望和愤怒。
当他讲述起大秦帝**功爵崩坏的来龙去脉,天子的注意力明显提高许多。
秦孝公时代商鞅变法大秦崛起,而到秦昭王时代出现两次非军功赐爵,第一次是司马错攻魏,魏国不敌而献出安邑退居到大梁偏安一隅,秦昭王招募河东人赐爵以示安抚之意,第二次是长平之战,秦昭王为了鼓舞士气,赐予河内子民爵位并征发年十五岁以上的男子赶赴长平。
这两次赐爵是战争时期的权宜之计带来的坏影响到并不大,但毕竟打开非军功赐爵的先例,此例一开就真的是后患无穷,有一就有二、有三乃至有千百万。
果然没多久,秦王政四年大瘟疫爆发,秦国下令百姓捐献1000石赐爵一级,再次打开纳粟拜爵的先例,这一措施沉重打击军功爵制度,为大秦出生入死的秦军士卒们变的毫无意义,昔日他们骄傲的亲眷家属失去荣誉,由此拉开军功爵崩溃的开始。
又过二十多年秦始皇为了大兴土木建骊山陵而担心天下骚然,命令天下户主赐爵一级收买人心,这时候军功爵像街上的大白菜有钱就可以获得。
原本军功爵主体的秦军的基层军官地位却发生变化,他们借贷购买武器和干粮参军打仗为获得恩赏,可是当军功爵无可遏制的泛滥,恩赏也越来越少直至没有,欠了公债无法偿还的秦军基层军官也要被罚到骊山修陵墓,稍有犯错就用上断肢削鼻的酷刑。
当年秦孝公时许诺的军功爵可以免罪制度已经彻底失效,导致军功爵拥有着们对皇帝产生了怨恨,以至于暴秦覆灭时三秦故地没有一个父老乡亲为赢姓皇族卖命,他们宁愿眼睁睁看着大秦帝国灭亡也不会出手。
前人种因而后人结果,大秦骤然兴起于军功爵,又骤然卒灭于军功爵,成也萧何败萧何。
汉文帝曾经多次向天下士民赐予民爵一级,随后又采用纳粟拜爵来吸收豪强的财富,虽然各有各的施政缘由也并非胡乱搞,可毕竟是在不断打击汉军基层军官的积极性,有钱人可以纳粟拜爵,天子一高兴可以封天下人爵一级,那军官们拼死拼活谋军功就显得很多余,士气跌落甚至军中积累着怨气也就情有可原了。
列侯是军功爵制度的顶层,居于二十级军功爵的顶层,非功不侯是汉太祖向天祷告立下的庄严的誓约,并不是非常简单无脑的权宜之举,更不是口是心非的虚伪之词,汉文帝打击列侯以及军功爵是因为他本身得位不正,列侯扶起来的天子对昔日的恩人怀着畏惧心理,担心随时会废掉他再扶持一个新天子。
当天子打击列侯成为惯性的时候,作为基础的军功爵距离完蛋也就为时不远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温室殿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次沉默给人一种窒息感,天子从未想过的难题摆在面前,以至于他产生措手不及的感觉,当初他选择打击列侯可没有思考过这么长远。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
“陛下身体恐怕……”
天子长叹一声:“你也发现了吗?也对!恐怕长安城里都知道了吧!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
“臣斗胆说一句话,陛下应该想一想过身后美名,太祖太宗珠玉在前,难道陛下就没想过要入宗庙享万世香火牺牲的供奉吗?”
疲惫的中年天子忽然睁大双眼,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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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书友很反感主角攻击集权弱化皇帝,请自行度娘【酎金失侯】几乎把列侯一网打尽,主角反对集权是为为自己负责,不反对早晚要完蛋,汉武帝中期列侯就像廷尉大牢里的周亚夫,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西汉灭亡与大一统无关,与过度膨胀的皇权有关,诸侯王被推恩令给推蠢,列侯和军功爵在酎金失侯之后彻底完蛋,于是西汉末年诸侯王和列侯眼睁睁看着王莽篡位。
第65章 太子监国
辍朝多日的未央宫再次召开大朝会,天子在内侍的搀扶下勉力入殿,三公九卿领着班首跪拜行礼,当他们抬起头愕然发现太子刘彻赫然出现在天子的右手领受百官跪拜,这一变化大大出乎百官的预料之外。
“天子携太子出席大朝会,到底蕴含着哪些政治含义?”
三公九卿们面面相觑,立刻联想到某种巨大的变化,或许到了攸关大汉帝国重大转折点的时刻。
天子面色不好,说起话来中气不足:“朕身体不好,这几个月乏于问政,让诸卿受累黎庶不满,身为天子愧对列祖列宗的期望,朕本应该励精图治为汉家长治久安出一份力,然则朕的身体实在不行,侍医说朕的阳寿不久,或许见不到来年的春天,所以朕有意让太子先着手国政历练一番,从今日起命太子刘彻监国,代朕治理日常国政即可,三公九卿列官百僚不得有误。”
“陛下!”卫绾稽首道:“陛下不可听庸医的胡言乱语,陛下贵为天子祸福自有泰一神护佑,又岂是反复俗子可以看透的呢?”
百官随即稽首拜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彻的脸色一下变的很难堪,原本听到父亲要让他监国理政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结果却给了一记当头棒喝,差点让年轻的太子情绪失控。
天子观察到他的脸色不断变化,心中忍不住暗自摇头,太子毕竟年轻,没有经历几十年储君的磨练,棱角太锋锐很难在朝堂上压住三公九卿,依照天子原本的打算,至少还要让太子再当上十年的储君,到那时该有的磨练也差不多都有了,他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见列祖列宗。
只可惜,时不待我!
“岂有此理!”
太子殿中,刘彻的咆哮声透过纱帐远远的散开。
宫中内侍小心翼翼的避开风头,跟随多年的老宦官知道太子的脾气并不坏,只有少数时候会勃然大怒,次数少并不代表暴怒的刘彻就很好说话,明智的人会选择主动避开风头,实在不避开就低头塌腰装作自己不存在。
愤怒中的少年太子没有失去控制乱丢东西,十几年的储君训练告诉他要心平气和,不要为了一丁点负面情绪做出错事,他那位执政十五年的父皇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必须学会克制。
韩嫣跟着骂了几句百官愚昧反被瞪了一眼怏怏退下,汲黯也走进去劝谏太子要有宽宏大量而被轰了出来,公孙贺和郑当时拙于言辞于是很明智的躲得远远的,直到曹时踏进太**才有所改观。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太子独自坐在矮榻上生闷气:“太中大夫,你说朝廷里的三公九卿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父皇的身体不好提出来让我监国理政,他们竟然毫不留情的提出反对意见,难道他们不清楚我将来要做天子,这样对待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曹时闻言立即稽首贺道:“那可要恭喜殿下,朝中百僚如此反应正是个非常好的苗头啊!”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官拒绝太子监国是出于公心考虑,没有第一时间拜倒在太子殿下面前,证明朝中的官僚并不是趋炎附势之辈,难道太子殿下忘记指鹿为马的典故了吗?趋炎附势或明哲保身之辈是最多的,他们面对赵高的无耻举动或是谄笑或是闭口不言,只有几个刚正不阿的大臣敢于直言免不了被赵高杀害,若朝中每个人都是正直勇敢的官僚,即便朝中有赵高出现也没有他施展阴谋诡计的机会,殿下您说这是不是一喜啊!”
刘彻面色稍霁,好歹心里觉得舒服一些。
但是他仍然很讨厌硬骨头似的大臣们,在刘彻的眼里满朝文武都是食古不化的老朽,哪怕是对太子太傅卫绾的评价也很普通,竟敢在大朝会上无视一国储君的态度作出强硬反驳,他觉得每个人恭敬守礼的背后隐藏着轻蔑自己的心思。
“蔑视!他们一定在蔑视我!凭什么瞧不起我,父皇认为我历练不足,母后只会顺着父皇的话说,皇祖母还把我当作没长大的孩子,宫里所有人都觉得我还年轻不懂事,今天连外臣也敢于在大朝会上看不起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或许是憋了十几年,把整个心都给憋坏了,又遇到第一个打心底里看得上的良师益友,留着就把这些年受到的各种不满和委屈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倾诉出来,守在外边的内侍和宫女们早就很有颜色的躲开了,宫闱之中每个贵人心中都藏着秘密,不是特别点名让内侍倾听,他们都会主动的避让开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刘彻的不满有很多很多,大到今天大朝会上百官的轻视,小到鸡毛蒜皮的事情被长辈轻轻的训斥几句,寻常不经意就错过去的东西都被拿出来说上一说,就像每个人少年时代都会出现的青春期矛盾,又或者叫成长的烦恼。
接下来两个人闲聊起少府量产水泥,平阳侯国进献的水泥并不多,只够太**的角落里建起一座小凉亭,青砖水泥为材料的地基,用特制的圆柱形砖石垒砌成凉亭的立柱,整座凉亭没有用一块木料制作而成,坚固程度比木制建筑高很多,又比夯土筑造省时省力,听说水泥是从寻常可见的矿石里烧制而成,价格和成本都非常低廉。
太子有事没事就去凉亭坐一坐,虽然不是寒冬腊月可毕竟天气刚暖和,一早一晚气温依然很低,兴致勃勃的太子拽着曹时去凉亭里坐着闲聊,傍晚的凉风一吹两人同时打起哆嗦。
刘彻摸出手绢擦擦鼻涕,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模样:“我说你家是不是有聚宝盆,为什么总是你家能造出好东西?”
“我这不是刚造出好东西就给殿下送来了嘛?水泥这东西用的好,可以节省许多人工,家家户户盖上砖石房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我想的是造长城,守住可恶的匈奴人,不让匈奴人踏入汉地一步。”
“造城墙和长城可就太难了,得需要很多很多时间。”曹时苦笑着说道。
刘彻顿时大为不满:“为什么还要等?”
曹时无奈地作出解释:“目前殿下只是监国理政而非天子,以我侯府的力量造水泥的速度有限,而且石头再便宜那也要雇人去开挖,烧窑需要石炭和雇工出力,磨碎水泥需要许多的畜力水力,隔着几百里运送到长安舟车辗转非常不便,能造出点水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赶快回去造水泥吧。”
就这样他被三言两语打发未央宫,年轻的太子说风就是雨急性子,偏偏太子尊贵无比还不能硬顶,只好开动脑筋用三寸不烂之舌不停的忽悠,好歹这几个月的耳濡目染让刘彻有不小的改观,起码脑袋里没有必须集权的念头,就连当今天子刘启也在反思自己的人生。
要说人最害怕的选项里必然会有一条是死亡,人怕死是天性本能无须置噱,论及死亡的意义还有高下之分,汉代人继承先秦时代的文化习俗,坚信善良和有功德的人死后会进入类似天国的地方,皇帝驾崩也是要升上天国去见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