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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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那些财宝,仍旧由我陈叫山管理。我将这些钱财,用于几个部分:第一部分,建造新学堂,聘任新先生,传递新思想,教授新知识,教育明志,摈弃愚昧,从孩童做起,感化并波及成人!第二部分,完成我与姚秉儒兄弟的约定,利用太极湾得天独厚之资源,投资实业,兴办工厂,拓展卢家产业格局!第三部分,我将入股汉口两江航会,将我们的事业,做到长江上去,大海上去,做到上海、香港、新加坡、美国、荷兰、西班牙去……”
陈叫山这般凌云壮志,从来未与别人说起过,而今,一番慷慨陈词,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侯今春和卢恩成黯然了……
禾巧和卢芸凤激动了……
谭师爷站起身来,热烈鼓掌……
惟独夫人,依旧闭着双眼,悉数着念珠……不过,她唇角的那一抹淡淡的笑意,仍是被陈叫山读到了……
第044章 决不领情
明儿便是卢芸香祠堂受罚的日子,一想到二姐将离了卢家,远走他乡,卢芸凤心中,充满隐隐苍凉……
卢芸凤上街买了一些点心、水果,约上薛静怡,一起去看望卢芸香。
自打那天去探望过老爷,卢芸香不再禁食,每天吴妈将饭菜端来,她都吃得光光。闲暇时,话也逐渐多了些,时常与吴妈聊些家常话……
吴妈从布衣房取来些零碎布料、棉花,要为卢芸香肚里的孩子缝小棉袄。
“吴妈,你忙乎这些干啥?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娃娃落了地,简单穿个薄褂子都成,哪能用棉袄?”卢芸香嗔怪着吴妈,并去抢夺吴妈手里的针线,“坐着歇歇,歇歇,咱好好说说话……”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抢,别抢……”吴妈一面躲闪着,一面笑说,“娃娃家身凉,三伏天也得棉袄捂上,等出了月子……”
“哎呀……”吴妈只顾着躲闪,手腕一拐,手里的针,便猛一下戳到了卢芸香的指头上……
吴妈撕了一撮棉花,在手掌里碾着,碾成棉片状,看着卢芸香指头上的血珠珠,心疼地说,“让你莫乱动,看,淌血了,肚里怀娃娃,血可金贵哩,等将来生娃娃,你就晓得了……”
卢芸香连连缩着手,不让吴妈包扎伤处,“不打紧的,吴妈……”
吴妈坚持将棉片捂在了卢芸香手指上,用细线缚了,并轻轻地朝上吹着气……
卢芸香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吴妈以为卢芸香怕疼,边吹边说,“不疼了,不疼了,一下就不疼了……”
卢芸香的眼泪更多了,顺着脸淌……
“二姐……”
这时,卢芸凤和薛静怡。提着点心和水果进来了。
“哎呀,三小姐,薛小姐,来来,坐,坐……”吴妈赶忙将摊在桌上的布料和棉花,一股脑卷了。抱到柜子里放了,并到外屋去沏茶……
“你们……怎么来了?”卢芸香面色平平地问。
“芸香姐姐。芸凤说你怀着孩子呢,吃食上要丰富一些……”薛静怡将买来的点心和水果,放到了桌子上……
“二姐,你进祠堂受罚的事儿,昨个我们合计好了,明儿午时开始……”卢芸凤坐了下来,瞥了吴妈缝棉袄时遗留在桌角的顶针,幽幽地说,“我跟娘说过了。给你缝了两个加厚的棉蒲团,两个垫在一起跪,身子就不难受……”
“还有些啥?”卢芸香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淡淡不屑……
“依照……家规……”卢芸凤有些嗫嚅,怕那“家规”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卢芸香的心,便咬字极轻,并将“依照”和“家规”。扯开了说,“二姐,你是要除姓的……我跟谭师爷说了,让他寻过往的祠堂事志,参考参考,寻出些更该的依据……他说。也可以不除姓……”
所谓除姓,是卢家家规条律中,仅次于“沉江”和“焚化”的处罚,意即将其从卢家族谱中除名,从此之后,被处罚之人,不得再姓卢。
“除姓不除姓。又有啥?”卢芸香反问着,“我什么时候姓过卢了?”
卢芸凤之所以拉薛静怡一起来,就是怕遇到这样的情形,姊妹两个,话说不到一起,气氛陷入尴尬……
薛静怡是聪明的姑娘,见卢芸凤脸上充满唏嘘表情,便用打岔的方式,来缓解尴尬气氛,解开点心纸包,朝卢芸香跟前推了推,“芸香姐姐,你尝尝,这家的绿豆沙,做得比江南的都地道,不噎人,又沙又酥……”
卢芸香坐着没动……
吴妈在外屋本早就将茶水泡好了,但迟迟不愿端进来,是不想夹在这种尴尬气氛中。但听得里屋的说话,晓得疙瘩总得是要解一下,气氛总要缓和一下的……
吴妈端着茶水进来了,将茶杯分放到卢芸凤和薛静怡跟前,笑着捏了一块绿豆沙,朝卢芸香的嘴边递去,“二小姐,吃一块,乖,吃一块……”
卢芸香碍于吴妈的面子,还是张开嘴巴吃了。吃了一块,竟又主动去捏绿豆沙,连着吃,嘴巴里包得满满的……
“这就对了嘛!这怀娃娃,是一人两张口,一天吃头牛……”吴妈笑盈盈地,将茶水递到卢芸香跟前,“二小姐,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
卢芸凤和薛静怡,看着卢芸香大口大口地吃着绿豆沙,心情也好转了,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皆浮起了笑容……
卢芸香竟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绿豆沙,喝了一杯茶,拍拍手上的绿豆沙碎屑,打了个嗝,“好了,我吃了,你们的心意也尽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二小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吴妈站起身来,显得无措……
卢芸凤与薛静怡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说,“那好,二姐,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休息……”
卢芸凤和薛静怡出了房门,走远了,卢芸香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仰起脖子,像清晨漱口那般,任茶水在喉咙管里“咕嘟咕嘟”地响个不停,而后,“噗——”地一口,将水喷了出来……
一口水喷完,卢芸香又抓过茶壶,朝茶杯里倒水,喝水,涮喉咙,喷水……
直到茶壶里的水,被喷完了,卢芸香又低下头,用手指去抠喉咙,“嗷嗷”地叫着,希望将吃下的绿豆沙,全都吐出来,吐个干净……
吴妈起初以为卢芸香是在反复漱口,但直到卢芸香在抠喉咙时,才明白过来:卢芸香起先大口吃绿豆沙,是有些赌气,有些负气,等于是在变相地下逐客令。卢芸香不想接受卢家人的任何馈赠,她要将吃下去的绿豆沙,全都吐出来……
卢芸香终究不可能将绿豆沙吐出来,抠了一阵喉咙,眼泪就又下来,叭嗒叭嗒地朝下掉泪珠子……
“二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吴妈叹着气,“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
窗外,阴雨霏霏,院子里的海棠花,被雨水冲打得花瓣零落。
天空阴云密布,明明大中午,却近于黑夜……
第045章 小祭惊雷
谭师爷算定的祠堂受罚的日子,恰逢初一,是为卢家祠堂小祭之日。
平常日子的小祭,一般只须由卢姓一人,带领家丁、杂役、丫鬟,洒扫祠堂庭院,擦拭牌位,驱蛛网,灭恶鼠……
但考虑家族成员有违反家规,受罚其过之情形,便以“大祭”来操办:大祭参与者,除卢姓直系子嗣外,另有僧人、经师、阴阳、德高望重之老者、族谱勘正者、执笔人、主持司仪、打卦者、灯油童子等等。
大祭有一个讲究,所谓的“四眼人”怀有身孕的女人),是不可以参与的!但如今,受罚的卢芸香,偏偏就是一个“四眼人”。
夫人便建议说,“情况特殊,特事特办吧!卢家子嗣都参与,僧人、经师、阴阳等等,就不必请了……”
未到午时,卢家祠堂院外,便已经站满了人,夫人、二太太、少爷卢恩成、少奶奶唐慧卿、受罚的二小姐卢芸香、三小姐卢芸凤、四小姐卢芸霞,分列一排;依照夫人的意思,祠堂受罚应有见证者,因而,陈叫山、禾巧、侯今春、杨账房、魏伙头、常海明、王正孝、潘贵生、冯天仁、柳郎中,也全都来了,站立另一排。
谭师爷领着一群家丁、杂役、丫鬟,则站立在两个阵营的中间……
天空依然下着雨,依照族规中的“直面而无憾、无愧,尽可见列祖列宗”之讲究,众人是不能够打伞、戴帽子的。夫人考虑到卢芸香肚里怀着娃娃,特地让吴妈撑了一把伞,为卢芸香遮雨。卢芸香却一把将伞收了,跟大家一起站立在雨中……
“辰时正吉,众人肃然,起步入祠堂,心怀感念,自守虔诚,勿喧哗。入——”
谭师爷一番借吉陈词,众人便排列为一字长队,卢家子嗣在前,其余成员在后,自祠堂院门,鱼贯而入……
“大道恢弘,天感地昭。轮回夙愿,先灵应应:乐州卢家。昌盛百年,洪福齐天,承续绵绵,族规家训,镌心铭感。适逢除夕,良辰吉日,卢家后嗣,遂天遂地遂先灵,祈福祈祥祈顺昌。积德之家,三光共荫,品贵庙堂,人为冠冕,光争日月,德纪史书,礼可同行。和而有节,座供清香,常思己过,堂开别业,诚正修齐……”
无论小祭、大祭,抑或类如陈叫山升任帮主。那般的双祭,诵读的祈愿之辞,皆是一样的。
陈叫山荣任帮主之双祭时,是特请郑半仙来诵读的祈愿辞。
而今,则由谭师爷来诵读……
众人站立于卢家祠堂内,默默聆听祈愿辞,神情肃然……
卢芸香是第一次进入祠堂之中。望着供案上那一排排卢家列祖列宗之牌位,布列如林子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头高高地昂起来了……
“敬供列祖列宗,卢家子嗣持香以待……”随着谭师爷宣布敬供仪式开始,一位家丁背了香口袋,先从夫人开始,依序为卢家子嗣发香:夫人接了香,并又替老爷接了香,之后是二太太接香、少爷卢恩成接香、少奶奶唐慧卿接香……
发香的家丁走到二小姐卢芸香跟前,忽然怔住了:二小姐今儿是受罚的,且又是个四眼人,之前,二小姐从来未曾进过卢家祠堂,那么现在,到底给不给二小姐发香呢?
发香的家丁愣怔间,向谭师爷投去求助的目光,谭师爷却装作视而不见,家丁只好又向夫人看去,想从夫人的神情中,读出一些东西,可是,夫人却是闭了眼睛……
三小姐卢芸凤从家丁的香口袋里,抽了一炷香,递给二小姐卢芸香,并小声责怪发香的家丁,“发啥愣哩?”
夫人执香,一脸凝然,走至香炉跟前,举香,闭目,嘴里似乎默默地喃喃着什么……
少奶奶唐慧卿站立在二小姐卢芸香跟前,看着卢芸香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充满了艳羡之色,为表示友好,特地伸手握住了卢芸香的手。
卢芸香竟没有将唐慧卿的手甩开,而是冲唐慧卿淡淡一笑,那笑意似乎在说:嫂子,你好好努力,也有怀娃娃的那一天……
唐慧卿上完香,便轮到卢芸香上香了,陈叫山站立一旁,碰了碰一位丫鬟的胳膊,那丫鬟顿时反应过来,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加厚棉蒲团拿了过去,垫在了香炉前……
三小姐卢芸凤和四小姐卢芸霞,好像约定好了似的,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了二小姐卢芸香,将其扶到了那加高的棉蒲团跟前,仿佛生怕怀着娃娃的卢芸香,一不小心会摔跤似的……
卢芸香站定在加高的棉蒲团前,竟分开双臂,示意三小姐卢芸凤和四小姐卢芸霞松开手……
卢芸香将一炷香,高高举起,闭了双眼……那一刻,祠堂里的所有人,全都静默了……
“嘎叭叭叭叭——”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震得祠堂门上的铜门环,都有些微微颤抖……
一道闪电,划破阴郁的天空,刺目的亮光,像一盏光亮无比的巨灯,从卢芸香的背后映照了,将卢芸香怀孕的身影,透射于那一排密密的卢家列祖列宗之牌位间……
门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唰唰唰唰的雨声,仿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祠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神情肃穆,又各怀着复杂心思……
这惊雷,这闪电,这大雨,是某一种上天的旨意么?
今天的祠堂小祭,兼具受罚,莫非有违天意,老天爷都在发怒?卢家的列祖列宗都在九泉之下,默默地低泣么?
无论其余之人,怎样地肃然,怎样怀着复杂的心思,这一刹那,跪拜在卢家列祖列宗牌位前的卢芸香,却是那般专注,那般虔诚,她脸上带着一种暗暗的幸福的笑容,唇角上挂着一种多年积蓄的怅然、疑惑、郁闷、不甘,而今却终于得以平复,得以消解,得以满足的释然和欣慰、感动……
卢芸香将一炷香插进香炉的一刹,“嘎叭叭——”,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第046章 罪线赎心
三小姐卢芸香祭拜完列祖列宗,在两个丫鬟搀扶之下,站直身子,陈叫山自侧面看过去,见卢芸香眼中盈满亮亮泪水,如是莲叶窝心里欲跌未跌的露珠,卢家列祖列宗牌位前的烛火,飘摆着红焰,凝而闪烁于那泪光中……
那泪,是缘于终得进入祠堂,为卢家先祖,敬供香火后,一种长期悬而未落的怅然,终于消解,复归了心愿……
陈叫山明白了:卢芸香提出祠堂受罚,受罚,并非真意,直面先祖,才是本心!
两个丫鬟将那加厚棉蒲团取掉了,卢芸凤、卢芸霞遂即上前敬供……
“叫山,你上一炷香吧!”卢家子嗣敬供完毕后,夫人忽然说。
陈叫山一怔:二小姐姓卢,若非受罚,一直都未曾敬供过卢家先祖,我怎地就敬供呢?
在人们的意识中,为先祖敬供上香,便是幽冥之中,与先祖相分阴阳两界的对话……
所有人都盯着陈叫山……
谭师爷、卢恩成、侯今春三人,目光分外存异,充满不解、憋闷……
禾巧站立在陈叫山身旁,轻轻碰了碰陈叫山的胳膊,陈叫山又看了夫人一眼,从夫人眼神中,读出了那份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