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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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叫山扬起头,看看硬头狼,而后,将手一伸,手掌连连下压,示意着:坐下,坐下,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硬头狼挠一挠前额,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就要酒,别的不要……”陈叫山又抓过一把葡萄干,丢进嘴里,大口地嚼着……
陈叫山越是这般神神秘秘,不拘常态,不循常礼,越发令硬头狼对其特使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毕竟,张先生如今已经投靠了日本人,虽说势力正是如日中天,但硬头狼身为张先生的大门徒,心中很清楚:无论是官家,还是民间,江湖之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时刻惦记着张先生的人头!
终究是汉奸啊!
此次为日本人囤积军粮一事,是张先生为日本人献供表功的第一个大好机会,万不可出任何闪失,更不得泄露太多消息,必须隐秘再隐秘……
那么,张先生此番派来的特使,必定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神秘,低调,身手超凡,能力过人”的高人!
因而,对于这位特使姓什么,怎么称呼,来去之细节,自己都最好不要胡乱探问!
陈叫山虽说“就要酒,别的不要”,但在硬头狼理解来:特使不想铺排太大,过于张扬,以防泄露太多机密!
“来人”
硬头狼一抖袖管,大喊一声。
两位黑衣人走了进来,在硬头狼和陈叫山身前站定,弯着腰,等着指使……
“抱两坛陈年杏花村,通知后厨,切几碟小菜,要快!”
眨巴眼工夫,两坛子老酒抱了过来,茶几上放了一盘牛肉干,一盘卤煮花生米,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碗焯菌菇,一小碟松花蛋,一篮子削好皮切好瓣的凤梨……
“先生一路辛苦……”硬头狼倒好两杯酒,自举一杯,“来,干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
陈叫山只管这个盘子里夹一筷子,那个碟子里吃一口,边吃边喝,也不多说话……
陈叫山夹了一条猪耳朵,边嚼边瞥了一眼门外,见有几个守卫在门外不远处转悠着,便说,“有个绝密的消息……”
硬头狼看出了陈叫山的顾虑,便冲着外边一扬手,“都自个忙去……”
白府的守卫们,也都识趣得很,一个黑衣人走过来,将房门从外面带上,而后,院里的人,全都出去了……
“来,干”
陈叫山招呼硬头狼喝下一杯酒,忽地将眼镜摘下,“你看看我是谁?”
第695章 镇魂抑魄
其实,就在陈叫山摘下墨镜的一刹,硬头狼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陈叫山来……
然而,令硬头狼感到恐惧的,是陈叫山眼中透射出的那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这目光,冷冷如刀,森森若剑,令人不寒而栗……
硬头狼终究江湖中人,情知不妙,便要大叫……
陈叫山的动作,比硬头狼张嘴大叫的速度,还要快,快得多!
一手前卡,迅若风雷,疾如霹雳,陈叫山的一只大手,生生卡住了硬头狼的嘴巴,将嘴巴捏成了鸭嘴状……
“唔,唔唔……”
硬头狼嘴巴里喊不出大的声音来,便将伸脚去踢翻茶几,产生大的响动,引来手下人,陈叫山对此早有防范,一腿伸去,将硬头狼的双腿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硬头狼仍不甘心,双手又欲朝茶几上伸,想去抓盘碟,陈叫山“呼”地从怀里摸出手枪,正正顶在硬头狼的眉心处……
“原先,我以为你真的是为前线将士募集军粮,支援抗战!”陈叫山将枪管,硬硬抵在硬头狼眉心上,并连续地旋转枪管,旋得硬头狼的眉毛皱作一团,“没想到,你竟是为日本人筹粮……”
“唔唔唔……唔……”
硬头狼吓得脸上的肉,挤来斜去,眼睛睁得大如酒杯,眸子中闪烁着惊恐之光……
此刻,硬头狼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陈叫山!
眼前拿着手枪,将自己牢牢控制着的人,便是前几日那个一身破烂打扮的陈叫山么?
什么皮货换粮食,什么补齐差价,什么递上两江航会的拜帖,什么寻衅挑事,全是陈叫山的阴谋,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自打得知张先生投靠日本人以来,自从接受密令,为日本人筹集军粮以来,硬头狼时常在夜里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揪住,押在高高的大卡车上,脖子上被挂了“卖国大汉奸”的牌子,在大街上游行示众!
大街上的老百姓,跳着,啸叫着,将石子,烂鸡蛋,破鞋子,疾风暴雨一般朝自己丢来……
梦醒一刹,是一颗子弹,朝自己射来!
如今,梦中之事,真要转化为现实了吗?
“唔……唔唔……”
硬头狼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奋力反抗着陈叫山的控制,拼命地想喊出声音来……
一切,都是徒劳!
白府的守卫们,自打陈叫山一进入,便感此人神秘异常,且身上揣有张先生的神秘手谕……
那么,张先生从上海派来的神秘特使,与白先生密谈要事,哪个敢就近偷听,不要命了,活腻歪了吗?
如今的硬头狼宅院里,空无一人!
院门关着,房门已关着……
硬头狼的嘴巴,被陈叫山死死卡捏着,仅凭硬头狼那微弱如蚊子叫的“唔唔”声,便是有顺风耳者,亦是断断难以听见!
硬头狼起初大睁着眼睛,奋力反抗着,几番下来,终感徒劳,索性不再反抗,连眼睛也闭上了……
死期已至,何再妄想?
然而,陈叫山是不会在这时杀掉硬头狼的!
陈叫山将手枪放于茶几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将硬头狼的嘴巴再加劲一捏,硬头狼的鸭子嘴巴,便张得更开了些,陈叫山将药丸,朝硬头狼嘴里一丢,一巴掌拍过去,并端过一杯酒,朝嘴里一倒……
此褐色药丸,是周永提供给陈叫山的,名曰“镇魂抑魄散”。
镇魂抑魄散乃江湖秘士炼制的一种迷药!
服下镇魂抑魄散,两个时辰之内,人的神志,完全处于“失魂”状态,状若行尸走肉……
陈叫山孤身闯进白府,挟持硬头狼,反复考量过:倘若直接使用镇魂抑魄散,硬头狼忽地变成一个失魂之人,必然会引起白府守卫的疑惑与警觉!
因而,筹谋再三,陈叫山一番谋思,决定冒险采用“喝酒掩饰”之方法!
正如陈叫山所祈望的那样,硬头狼服下镇魂抑魄散后,须臾时间,两个眼睛便变得无光无彩,脑袋仿佛稀泥捏的一般,来回地晃来摇去,仿佛脖子支撑不住……
但硬头狼的这种失魂状态,终究又与完全昏迷不一样:眼睛依然睁着,胳膊与腿都能活动,但其神志,已经完全散散……
陈叫山将硬头狼朝后一推,硬头狼斜斜靠在椅子背上,两条胳膊,仿佛处于了失重状态,直直下吊着……
“啪啪……”
陈叫山伸手在硬头狼脸上,连续地拍打着,硬头狼仍是目光呆滞,脑袋随着拍打之节奏,左左右右地晃着,摇着,却不说一句话来……
陈叫山将装着焯菌菇的青花小碗腾空了,抱起酒坛子,朝青花碗里倒酒,扳着硬头狼的脑袋,一碗酒灌下去……
“咳咳咳……”
硬头狼连续地咳嗽着,陈叫山又倒一碗酒,再次灌下去……
听周永说,镇魂抑魄散与白酒相配,药力愈能发挥于极致,喝酒越多,药力越猛!
陈叫山将整整一坛子酒灌进了硬头狼肚子里……
一转头,陈叫山见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在硬头狼脸上又扇了扇,硬头狼脑袋像拨浪鼓晃着,嘴巴“突突突”地喷着酒气,却是吭不出一声来……
陈叫山站起身来,将手枪装好,走到屋子一角,打开了高柜上的收音机……
“新新广播电台,最新前线战报:****某集团军于今晨,同日寇在察哈尔洼镇展开激战,一团将士英勇牺牲……至此,察哈尔全省沦陷……”
收音机里传来一个靡靡女声,陈叫山连忙扭动调频旋钮,收音机顿时发出“唧唧唧唧”的锐声来……
终于,陈叫山调到了一个戏曲频道,里面传来一阵昆曲
“銮舆三顾茅庐,汉祚难扶。
日暮桑榆,深渡南泸。
长驱西蜀,力拒东吴……
美乎周瑜妙术……天数盈虚,造物乘除,问汝何如……”
听着昆曲,想起方才听到的察哈尔全省沦陷之消息,陈叫山扬起头来,久久难掩心底悲怆,鼻子一热,两行热泪,几欲滚出……
转头去,望见斜靠在椅子上的失魂状态的硬头狼,陈叫山牙根一咬,生生将热泪逼回了眼眶里……
陈叫山深吸一气,见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便架起硬头狼,朝外走去……
第696章 巧夺粮食
处于失魂状态的硬头狼,被陈叫山架着,两腿尽管好比煮得过烂的面条,稀软颤颤,几难撑身,但终究尚能迈步,且兼陈叫山以暗力相扶,一步一步,出了宅院……
白府各处皆挂着红灯笼,橘子状的,长条状的,将白府映得红红亮亮。
看见陈叫山架着硬头狼在走,浓烈的酒气,一股股在空气中散开,白府的守卫们,无人敢上前来助力相扶,亦不敢拦住询问,反倒是尽量地退着步子,离得远远……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这是陈叫山的一场大的赌局!
倘若正面与硬头狼开战,惊扰了郑团长为首的各处势力,前来支援助战,陈叫山知道:不但兄弟们有全部送命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硬头狼要么发令紧急转运粮食,要么,心再一横,放火焚毁粮食……
如此,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赌一回!
陈叫山通过周永了解到:硬头狼喝醉酒后,脾气相当暴戾,若有不识趣者,多一句话,多一个动作,甚或多一个眼神,触了硬头狼之逆鳞,或惹其不爽,硬头狼拔枪杀人,亦是常态!
另外,硬头狼既为张先生的奴才狗腿,整个白府的人,便受其影响,更多奴才属性,对于从上海过来的人,敬畏万分,惟恐不周之处,倒了靠山,断了财源……
而近,姓张的成了汉奸,硬头狼亦成汉奸,白府上下,皆为汉奸!
凡汉奸者,骨头必软,摇尾乞怜,奴颜婢膝,奴才之特性,已然浸透于全身每一滴血中……
陈叫山以“神秘特使”的形象,孤身来白府走上一遭,赌的正是这些!
他相信,包括硬头狼在内的所有人,无人敢去质疑、责问来自上海的神秘特使。因为,那是靠山,那是财源,那是主子的权威所在,怎可冒犯?
退一万步讲,万一有人跳将出来,将赌局打破了,颠覆了……陈叫山也早已经想好了应策:先一枪打死硬头狼,再奋力还击,击毙更多的奴才汉奸,纵是自己最后倒下了,又有何惜?
灭了一个大汉奸,杀了一群小汉奸,保全了诸多兄弟们,免遭流血牺牲,死我陈叫山一人,那是大赚特赚,千值万值!
现实情况,比陈叫山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陈叫山架着硬头狼,来到汽车前,开车门,将硬头狼抛入汽车中……关车门,发动汽车……
白府里,没有一人前来阻断!
甚至,汽车行至白府大门,陈叫山将车灯打亮,“嘟嘟”响几声喇叭,便有两个门卫,猫着腰,赶紧将大门打开……
一群奴才!
汉奸嘴脸!
可憎!
可恨!
可悲可叹啊……
当硬头狼完全复苏于常态时,已是第二日中午了,足见陈叫山以镇魂抑魄散,配辅白酒,其药力多么强劲!
硬头狼被窗格间射入的阳光,晒得眼睛难睁,以掌遮挡之,环视房间布局,努力回忆着……
硬头狼猛然看见,三道长长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转头一看,脸上的肉顿时揉挤成七七八八……
“你们……”
硬头狼话刚出口,周永一脚蹬过来,硬头狼连同屁股下的椅子,整个一后翻,青皮脑壳,在地上“咚”地一响!
邱大为犹不解气,一步上前,踏在硬头狼胸膛上,“狗汉奸!”拳头高扬,便要砸下……
陈叫山一把拽住邱大为的袖子,示意邱大为和周永不要冲动……
“白爷,让你受委屈了,实在对不住!”
陈叫山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一脸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得多……
“陈……陈陈陈……”
在硬头狼眼中,陈叫山那一脸的灿烂笑容,比周永和邱大为的怒目圆睁,更为可怕!惊恐之下,嘴唇哆哆嗦嗦着,硬是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别紧张,别害怕,白爷,我只想跟你做个买卖……”陈叫山说,“上回我拜访白府,就跟白爷提过的,有合适的买卖合作机会,白爷得照顾着点儿,白爷你答应过的啊!”
“求求求求你……你你们别别杀杀杀我……”硬头狼像是从冰窖里捞出的人,说话都困难。
“白爷说哪里话?做买卖嘛,什么杀啊死啊的,哪里有?”
硬头狼眸子中闪过一丝光芒,终于定了神,“只要你们放过我,你们要多少钱,都行,都可以,我全都答应……”
“钱,我不想要,嗯,真的不想要!”陈叫山撇着嘴,连连摇头,“如今兵荒马乱,有钱恐怕没命花呀!我们也想跟日本人合作,你想想看,日本人多厉害啊,跟日本人合作多好啊,前途无限光明啊,对不对,白爷?”
陈叫山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拍在倾倒一侧的椅子上,“呶,照着抄一遍,也就算是我们给大日本皇军的一点见面礼了……”
信纸上的笺头印的是红色仿宋字“大东亚共荣圈之上海维持会”,其下是墨书小楷,“兹有上海维持会中原桑庄特给团白朗,以应战时特需,奉命前遣,征调秘囤军粮……见笺身临,即刻急办,勿缓……”
待硬头狼将信看完,陈叫山早已经将笔墨信笺摆好,“白爷,请吧!”
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