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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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路上逃跑。这件事情,他早说过,他欠黄胡子一个人情。后来路遇红胡子,提了一个救黄胡子的计划,算是还了当初的那个人情。可后来,黄胡子不但放了他,还帮他杀了王良,说来,李璟又欠了‘镇东海’一个人情。上次李璟杀封彦卿,将那事嫁祸到了镇东海的头上,虽然海贼是债多了不愁,可这毕竟也是一件有些不太地道之事。现在黄胡子突然出现在此,很有可能就是奔着此事来的。
“有酒,还有肉,二当家稍等。”
“去吧,去吧,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就呆在李家不走了。”黄胡子随意的一挥手,似乎根本不担心李璟出去后会带人把他围了。
李璟转身出门,没有惊动其它人,到厨房中亲自挑了两坛绿酒,然后切了两盘冷驴肉。黄胡子也不等李璟动手,立即抓过一坛绿酒拍开封泥,提起坛子就直喝了一大喝,一脸的陶醉样。酒坛子也不放下,另一只手抓起一大片的酱驴肉就大吃起来。
拿着酒筛准备筛酒的李璟见状,也就轻笑一声把酒筛放到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直接把酒坛封泥拍开,提到嘴边猛喝了一口。农家所酿的浊酒中浮沉的绿色的酒糟浮沫,未经筛过一下子也都涌入喉中。
李璟清了清喉咙:“一直还未祝贺二当家逃出牢狱,重回江海。这酒,就算是迟到的庆祝了。”
黄胡子轻耸了耸肩,伸手抚过嘴角黄须上残留的酒渍。“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李兄弟提出的计划,我黄胡子就算想要脱逃出狱,又哪有这般容易。”说完,他将酒坛举起,与李璟手中的酒坛碰了一下。
李璟也把酒坛举过去碰了一下,然后提到嘴边又喝了一大口。“二当家的吉人天相,就算没有我那几句话,三当家的也会想办法把二当家的救出来的。‘
“哦,我自己也觉得我运气真他娘-的好。就说这前不久吧,登州长史与随行二十四人暗夜遇伏,被人截杀,二十多个人头堆成了京观。京观下面还遗留了我镇东海的震杀贴。一时间,登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辽海上与东海大洋上,也到处传说着此事。其实吧,这事根本不是我镇东海所为。”黄胡子边喝边说,说的很平淡。李璟却是凝神静气,认真的听着他的话。他知道这是黄胡子要来与他摊牌了,所以他也根本就没有推脱之意。“这件事影响这么大么?”
“大,当然大。”黄胡子笑道:“我四兄弟所领镇东海在辽海一带也算是一号势力,不过出了辽海,到了东海的洋面上,我们却是算不了什么了。特别是如果与东海上的‘海上王’比起来,就更不值一提了。往常我们镇东海也就在辽海上做做买卖,可到了东海上再报镇东海的字号,可就没什么用了。这次借这杀登州长史的名头,咱镇东海的万儿都传到了东海之上。现今船一出东海,远远的洋面上的商船都不用兄弟们拼命,他们就会主动的派人前来送上护卫钱,你说,咱这运气好不。”
“是这样么?”李璟只是缓缓的说出了几个字。刚刚他又听了黄胡子说出海上王这三个字,之前他好像说张莺莺和这海上王有关,却是不知道具体什么关系。这三个字,让李璟又有些忘记了眼前的这个黄胡子可是凶恶的海贼,反又想起张莺莺来。
黄胡子却是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李璟。“这是礼单,我们镇东海四兄弟前些日子听说李兄弟要给母亲办五十大寿,咱们也是朋友一场,所以我就亲自来跑一趟,将我镇东海准备的礼物给你送来了。东西不多,避尘犀,如意玉各一对。另外火蚕棉和澄水帛各十匹。除了这些,便就是长平柜坊随时可取的三千贯钱、三千匹绢、三百石粮食的飞钱。礼轻勿怪啊。”
李璟有些愣住,看着那张写满了各项礼物的单子,以及附在单子上的那张总价值近一万八千贯的买钱。这飞钱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假的,这镇东海唱的是哪出戏?而那如意玉和避尘犀的名头他也听说过,据说这两件东西是原先懿宗皇帝最宠爱的同昌公主收藏的宝物。如意玉小如桃核,但是其上有七孔,光线同时往复折射,璀璨无穷,价值千金。那避尘犀,也同样是如此珍贵之物。火蚕棉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两棉就足够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样,即使数九寒冬,也热得无法忍受。澄水帛长约一丈,薄如蝉翼,但是假如将它淋上水再挂起,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感觉到凉爽舒适,即使三伏夏日、拥挤不堪的场所,人们都能身轻无汗。这几样,全都是珍稀之宝物,拿出去随便都能换上千金。
合起来价值四五万贯的礼物,李璟收的手都有些颤抖。“二当家,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黄胡子微微一笑:“我送出去过的礼物也不少,但头次有人嫌贵重的。其实,这些东西在你看来很贵重,但我们得来也不过是没花什么本钱的。”
李璟知道他这句没花本钱的意思,估计又是做无本买卖来的。说白了,就是赃物。像这种有号的宝物,虽然贵重,可放在海贼的手中却也是不好出手,换不回什么价钱的。可现在粮荒的时侯,三百石粮食可就是三十六万斤粮了,这可不光光是一笔钱的问题了。
“真不敢收。”
“其实这也不算白送你的,这些算是我镇东海分润给那份帮我们扬名立万的兄弟的份子钱。虽然短时间内我们没挣到太多,不过这笔钱先拿出来还是有的。李兄,有句话希望你帮忙转告给那位兄弟,上次大家联手合作愉快。但我们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大的合作余地。”
李璟与黄胡子对视良久,心思急转,脑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镇东海是一群海贼,劫掠海上,虽然一时风光。但保不齐哪天就被官军给灭了,因此他们也是早想着有个靠山。或者不说靠山,而是在官军中找一个信的过的盟友或是内应?李璟与镇东海之间有过几次交会,现在又已经刚升登州外海上大谢砦下的沙门岛镇将。加上李璟的两个老师一个是刚上任的淄青平卢节度使,一个是丰州都防御使兼当朝宰相的哥哥。镇东海如果把李璟拉进伙内,那他们纵横海上可就有了更大的保障了。
说完那几句话,黄胡子也没有再和李璟说话,而是把选择的空间留给了李璟,自己一边大块朵颐,美味的吃着酱驴肉,喝着绿酒。他吃的痛快,李璟却是陷入了一个艰难的决择之中。这件事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利弊,而是他能不能拒绝。
黄胡子虽然一脸的笑容,又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可这伙人毕竟是凶残的海贼,包不保他们这是在先礼后兵。他如果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他是官,黄胡子是匪,可李璟反而在这场交易中处于弱势。以镇东海几个当家的为人来看,表面上如果拒绝,也许他们不会为难他,可谁保证?
如果接受这个提议呢,李璟有些忍不住的去想,镇东海的四个当家他见过黄胡子和红胡子,这两人的气概风度都不错。他们如果合作,那就是官匪一家。李璟即将出任沙门镇镇将,而沙门镇的上级大谢砦的封彰之前对他的态度可不太好。一出海,李璟可就是再无援手了,一切得靠他去闯。也许,镇东海能成为他的外援?
可按他对镇东海的了解,这一但通匪,只怕就会越陷越深,他还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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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海上女王与蔓陀罗公主
李璟知道,很多边军大将都有养匪自重的权谋之术,但这也就是养匪而不是通匪。他一旦接受黄胡子的提议,那就是真正的通匪了。他不得不考虑这个后果,虽然说眼下已经到了晚唐之时,马上天下就将要大乱了。可这样的一件事情,李璟依然得慎重。
黄胡子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光了面前的酱驴肉,又把那小坛绿酒喝光。满意的拍了拍肚皮,然后从腰带上取下一根银牙签,悠然自得的剔着牙。“其实你不用担心太多,现在这世道官便是匪,匪也可以摇身一变为官。登州、海州、徐州都曾经派人招安过我们,只是我兄弟们自由惯了,又看不过那些狗官作风,才一直拒绝。可你道官军就是好的么?你又可知,就是你即将上任的大谢砦,其实从上到下就是一群批着官兵袍的匪,他们不但在海道的各个补给点上征税,甚至经常驾着船上海劫掠。他们可比我们狠多了,我们也就求点财,只要按规矩给钱就不祸害商船。可如果商船碰上这些人,基本上都得沉海底陪龙王去。”
“我们这些正经海贼,在海上还就最厌恶这些冒充海贼的官军,就是他们,乱了海上的规矩,败坏了我们海贼的名声。”
“如果我答应你联手,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李璟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具体一点的计划吗?”
“这要什么计划,如果你肯和咱联手,也并不需要你冒什么风险。我们也就互通下有无,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你就给我们通传一下。如果我们打听到什么和你有关的消息,也会传给你。再有一个就是,我们在海上做买卖得的一些不适合出手的东西,都交给你拿去售卖,而我们的兵器补给方面如果有需要,你们想办法帮忙一下。”
这个要求似乎不高,两边的地位没有主从关系,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相互平等的。不过李璟还是仔细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既然是谈合作,那李璟就要抛开之前的那些关系,把自己的利益摆在最前面。如果镇东海仅仅是帮他打探一些消息,那这结盟对他就没多少意义。
“做买卖得到不便出手的财货都便宜转卖给你,另外我们还可以把劫来的多余粮食都给你们。我知道你去沙门当镇将,以后手下几百号人,这粮食可就是大问题。另外,如果你在大谢砦有什么想要对付却又不方便出手的,以后随你借用我镇东海的名头。如果你自己不方便出手,我们也可以帮你出手。”
“我要以后镇东海所有买卖的三成利润!另外你刚才说的那些条件不变。”李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要练兵养兵,还打算组建一只家丁部队,没有大笔的钱粮是办不成事的。既然已经打算和镇东海联手,那李璟也就不再客气。冒了通匪这么大的险,如果不能取得多一些的收益,那就完全不值了。
“三成怎么够,既然以后都是兄弟了,就不必客气了。”黄胡子摇了摇头,口气不容辩驳,“五五吧,对半开,以后我镇东海所有的买卖收益都做五五分。”
“二当家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李璟抱拳拱手道:“咱们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不过,此事我希望能够隐密,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此,才是我好你好大家好。”
黄胡子隔着他那厚厚的络腮黄色胡须道:“这个我自然晓得的,李兄弟行事果决,来日定将不凡。想当初李正已一个高句丽胡人,都能从平卢军一小校最后拥兵十万,割据山东十二州六十年,传三代四世。以李兄的能力,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李正已。”
联盟已经结成,虽然还有许多具体的问题没谈,但李璟和黄胡子两人此时心里都是长松了一口气。镇东海搭上了李璟这条线,以后纵横海上就少了一份后患。而李璟联上了镇东海,也为他即将上任沙门镇选择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两人都是十分满意,李璟借着这轻松的气氛问道:“先前听二当家的话,好像认识张莺莺?”
黄胡子听了这话反而一愣:“你不知道张莺莺?”
“我自然是与她相识,只不过是苹水相逢,只知她名字,却并不知道她身份。先前听你的话,难道她也是海贼?”
“当然不是。”黄胡子摇了摇头,直接相告道:“张莺莺在东海上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陆上知道的不多也属正常。可如果提起她的祖父的大名,我保准你是知道的。”
“她祖父?”
“没错,她祖父就是张保臯,六十六年前,张保臯还只是一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新罗侧微之民,那时他还叫弓福,和好友郑年一起入唐,然后加入了徐州的武宁军成为一小卒。因其武艺高强,英勇善战,屡建战功,先后参加了平定镇江李琦、淮西镇吴元济和淄青镇李师道的叛乱。十二年后擢迁至武宁军小将。又五年后,来到赤山浦,在赤山建立赤山法华院。”
“之后他归国,自建了一支船队,四处追剿新罗近海海盗,逐渐拥有一支很强的兵力。他平定海盗后自任清海镇大使,拥兵自重,并开始组建一个强大的商队以新罗国的名义与大唐、日本等各国贸易。他在清海象皇峰、耽罗岛河源洞也建了法华院,与山东赤山法华院相对应,互为海运贸易的联络点。张保皋的海上贸易越做越大,形成了以清海镇为大本营,以赤山、蓬莱、莱州、泗州、楚州、扬州、明州、泉州和日本九州为基点的海运商业贸易网络。在海上,他被称为海上王。为当时海上最强大的势力。”
“不过后来张保臯卷入了新罗王室的争斗之中,三十五年前,新罗上大人金明逼杀僖康王登上王位,金佑徵为报“杀君父之仇”避祸清海求助,张保皋便分兵五千于郑年,击破金明的军队,金佑徵顺利登位,即神武王。神武王即位仅6个月即病死,其子文圣王即位后又拜张保皋为“镇海将军,兼赐章服”。张保皋因功被封为感义军使,封食邑二千户。文圣王欲纳张保皋之女为妃,朝中贵族以其出身微贱,予以阻谏。纳妃未成,在文圣王与张保皋之间埋下了矛盾的种子。因惧怕张保皋的势力,文圣王和新罗贵族们借“欲谋乱、据镇叛”的罪名,于三十二年前派人趁张保皋一次醉酒后将其杀死。”
听着黄胡子徐徐道来,在那带着一丝敬重的神色里,李璟也是十分惊讶。张保臯的这一生也太过传奇了一些,年少时只身闯荡异国他乡,然后立下功名后回国。自建武装,拥兵自重,最后居然以一个侧微的身份,拥有了左右新罗王室的力量。虽然结局有些悲惨,但这人的本事还是让人赞叹的。一想到,张莺莺居然是张保臯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