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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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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清……问这个干嘛?
  “哦,嗯,应该是蒋颜。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是我大学同学。最近做的项目就是跟他们一起。”
  “蔚蓝你想过结婚吗?”陈清看向蔚蓝的眼睛,眼神平和。
  “怎么突然问这个?没想过。”
  “一点儿都不喜欢女孩子吗?”
  “对。”蔚蓝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坐到了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换台。
  “岁数大了终究是要结婚的吧。”陈清坐到了他身边。
  “法律规定吗?”
  陈清被噎住了。实际上他一点儿不明白蔚蓝为什么喜欢男人。认识他这么久,他始终没有跟女孩子接近过。所以那天深夜那个女孩儿送蔚蓝回来,他着实吃惊了一把。他想,如果蔚蓝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也必须要结婚,那是不是……他目前的状况对他而言就比较能够接受了呢?他会明白他吧?
  然而……他却一口否定了。
  见蔚蓝不做声了,陈清碰了碰他的手肘,“你为什么不喜欢女的呢?”
  为什么不喜欢女的?蔚蓝自嘲的笑了一下儿。这个问题他也问过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确切的解答,但矛头却指向他的母亲。
  “因为我喜欢男的。”蔚蓝说着,勾住了陈清的脖颈,唇印上了他的唇。
  陈清愣了一下,唇与唇接触上他才反应过来要闪躲。他推了他一下,可蔚蓝似乎很坚决,他口中啤酒淡淡的味道很快的侵蚀了他。陈清一下下的推,可蔚蓝节节递进,他脱着他的Tee,拽着他的短裤。
  “热。”陈清好不容易顶开了蔚蓝一些。这个礼拜六他没有跟林璐颖约会是因为她随部门郊游去了,他不是在这里等蔚蓝回来,然后跟他欢好。他知道,他该尽可能的杜绝与蔚蓝的这类接触。
  然而,谈何容易?
  “还好吧,又不是没开空调。”蔚蓝将陈清压在了沙发上,脱了自己Tee,“来吧,挺久没做了。”
  “蔚蓝。”陈清按住了蔚蓝的手腕。
  “怎么?”他看向他,眼睛里有着他所不理解的东西,那东西震慑住了他,令他再难开口拒绝什么……
  终究,他还是顺应了他的意思,跟他做了那档子事儿。精液弄脏了沙发也弄脏了他,蔚蓝拿了纸巾,他却挡开了,径直进了浴室。
  他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哗哗的水流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这样对么?当然不对。他不应该这样既跟女人交往又跟蔚蓝维持这种关系。这无论对谁都是过分的事。可……
  停不下来,就是停不下来。他既没法跟蔚蓝划清界限又没法放弃与林璐颖正常的男女感情。
  那种痛苦令他实难忍受。
  他从没这么痛苦过。那痛苦与失去妻小的痛苦截然不同,它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深深的划伤他的内心。
  为什么不能跟蔚蓝停止呢?陈清最为懊恼的就是这个了。他们已经一错再错,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结束这个错误?仿佛知道也不知道。
  “……清,陈清?”
  他进了浴室超过半小时,蔚蓝咚咚的敲着门,“没事儿吧?”
  “啊……没……没有,这就出来,你要用卫生间是吧?”
  陈清说着,关了水,胡乱的擦了一把自己,就拉开了门。
  “不,我不用。”蔚蓝拿过了他手上的毛巾,胡噜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你洗澡从来都很快,我还以为你热昏头了或者……”
  “没啦。”陈清想拿回毛巾,蔚蓝却不放手。
  “擦头发总糊弄事儿,一会儿空调一吹热感冒你就长记性了。”
  陈清看着蔚蓝,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凸起的喉结、骨节宽大的手掌。他想,他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这是永远不会成立的假设。
  “蔚蓝……我觉得我永远也当不成同性恋。”陈清咬了咬嘴唇,说出了这句发自肺腑之言。
  “我又没让你当。”蔚蓝笑了笑。
  “……”
  “我也没想一辈子这样缠着你不放,始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的爱。也总有一天,你会懂。懂得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爱了。令你付出爱的人也许不是我,但……你拥有它你就幸福了。”
  “蔚蓝……”
  “在此之前,我在你身边,并不妨碍你什么吧?”
  这是一场有预见性的对话,只是陈清后来才知道。


第八章



  三个人的晚餐,没有人开口交谈。窗外星光斑斓,没有人觉得浪漫。三个人的晚餐,怎么吃也吃不完。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互道晚安。
  ——黄韵玲《三个人的晚餐》

  “周日怎么没开机?”林璐颖走在陈清身旁,不经意似的问。
  “嗯……”陈清摸了摸鼻子,拉了她一把。一辆车疾驶过去,溅起了一片雨水。下过雨的街道在这暮霭时分愈发的闷热潮湿。
  “嗯?”林璐颖看向陈清。
  “去给女儿和……亡妻,扫墓了。”他诚实的回答。
  “哦,哦。”
  陈清看不出林璐颖表情的变化,但内心感觉到她似乎不悦了。
  “自己去的?”
  “没,和蔚蓝。”他点了颗烟,招了几次手都没能拦下一辆计程车。这种天气,人人都在伸手。
  “说起来,我都还没有见过你的朋友。”
  “啊……呵呵。”
  林璐颖低下头再没有说话,直到远远驶来一辆空驶的计程车。陈清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她却错后一步,“你先吧。”她知道,他习惯坐驾驶座后面的那个位置。
  “上。我从另一边上。”
  两人并肩坐稳,司机起步。问他们去哪儿,陈清说了餐厅的名字。他已经习惯性的不回家吃饭。
  “今天晚上你朋友忙吗?”在红灯处停下,林璐颖开了口。
  “呃,蔚蓝吗?”
  “嗯。”
  “不知道啊……”
  “打个电话问问他?不忙一起吃个饭?”
  陈清脱口就想说——不好!然而他根本没道理说这个“不好”。于是,他又看了看林璐颖。
  然而她态度坚决。
  陈清明白林璐颖这是为什么。交往这么久,两人很亲密,可他却丝毫没有为她引荐过任何她该见的人。同事、朋友、父母。同事肯定没必要,那父母之前就还剩朋友。可问题的关键是……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朋友”啊!
  奈何林璐颖目光如炬,陈清只得拿了手机出来,并暗自祈祷蔚蓝忙翻了。
  “喂?”
  通过蔚蓝接电话这么快,陈清就知道糟糕了。
  “怎么了么?”蔚蓝对于陈清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很惊奇。他基本不回家吃饭,他也就基本不在家做饭。那么之于这个饭点,他打电话是……?
  “吃饭了吗?”陈清的心跳缓慢。
  “没呢,刚弄完手头一点儿事儿。”
  “那今天你有饭局吗?”
  “你就不能直说喊我吃饭啊?”蔚蓝笑,“哪儿呢?”
  “车上……”
  “目的地是?”
  陈清僵硬的说出名称,心脏接近了停跳。
  “约好了?”林璐颖关闭了车窗,雨又开始断断续续下起来了。
  “嗯是。”
  他看着她笑,自己却半点儿笑不出来。
  该死,他为什么不拒绝出口?可是,拒绝又有什么意义呢?
  
  蔚蓝跟还在工作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忙碌了一天的脑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陈清约他吃饭,还是在公共场合。百年不遇。
  要庆祝什么吗?他想。会不会是工作上又有了升迁?
  那会急于找他庆祝吗?
  这么想着,蔚蓝取了车,驶上了车道。
  从地下车库钻出来,雨又下起来了。他带伞没有?
  路上接了小四一个电话,他问他晚上能不能过去一趟,蔚蓝否决了,说手头有些要忙,尽量抽空明天过去。近日他们筹划的“未来艺术展”接近了尾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反而一个个都紧张起来。
  扔开手机,蔚蓝开了调频,车速不敢太快,他想他可能要晚到一些了。想着是不是给陈清打电话说一声,又一想也不会太晚,于是作罢了。
  但后来,蔚蓝太后悔没再给陈清打个电话了。
  他将车泊好,进入饭店,一眼便看到了陈清。那件衬衫是他替他选的,事实证明与他特别合衬。宝蓝色非常适合皮肤白皙的人。
  然而,对面那位穿着淡粉色套装的女人迎头给了蔚蓝一击。她笑眯眯的跟他说着话,两人之间的亲密暴露无遗。
  那是个娇小的女人,大眼睛厚嘴唇,是陈清会喜欢的女人的典范。去世的月月就是这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蔚蓝早已隐隐猜到陈清有个女人,但他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以这种方式——告诉他。
  你究竟想干嘛?
  蔚蓝的呼吸急促了,他知道那是由于气愤。
  陈清一回头正好看到了蔚蓝,他黑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那让他清楚的看出他的喉结一动一动的。
  他要急了。他知道。
  糟糕透顶。
  然而,一切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发生,蔚蓝点了一颗烟,踱步走了过来。
  “有点儿堵车,晚了。”他从容的在他身旁坐下,“这位小姐是?”蔚蓝冲林璐颖笑了笑。
  “林璐颖。”
  对方伸出了手,蔚蓝拿开烟,也将手伸了过去,“蔚蓝。”
  “常听陈清说起你。”林璐颖给了蔚蓝一个灿烂的笑。
  蔚蓝也在笑,可那笑绝不像对方那般存在于心里。
  “咱们以前见过。”
  “哦?”
  “不记得了?有一次你去我们单位给陈清送文件。”
  “啊……好像是。”
  原来,她是他的同事。他们,还真有过一面之缘。
  这一餐饭吃的……说胃疼严重了,但蔚蓝委实没有一点胃口。他只想着快结束快结束,这样就不用看着陈清与那女人眉目传情了。
  蔚蓝看不到陈清的眼神,但蔚蓝看得到林璐颖满含爱意的视线。那是一种煎熬。想象着陈清也正在投出那样的眼神,蔚蓝的心就揪的生疼。
  他何苦要这般虐待他?
  想要让我走开,你只需动动口。真的,只需动动口。
  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伤人的方式?
  
  这场饭局看起来漫长而无望,窗外哗哗的雨声是最合衬的打底。林璐颖比较外向多话,蔚蓝只得陪着他们说。实际上他早就能预见陈清最终会令他难堪到无以复加,可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原来根本不可能安然接受。他知道他输不起,然而,开始就注定的输他还是没能躲开。
  是林璐颖提出离席,这一场饭局才终究落幕。陈清送她回家,蔚蓝在车里看着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而后驶离了他的视线。
  他抽了两颗烟,合上车窗,向“家”的方向驶去。他想,陈清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他把牌,摊开了。
  进门,蔚蓝直接去了浴室。他打开花洒,衣服都忘了脱去。
  有一种疼叫做撕心裂肺,如果你没经历过,你根本不知道那会有多疼。
  蔚蓝被热水浇了很久才想起来要脱衣服。衣服全都贴在身上,怎么扯怎么往皮肤上贴,就如同他那深埋的感情,如何撕扯也撕扯不净。
  “陈清……陈清。”他反复的轻念这个名字,这个他喊了二十多年的名字。
  没人给他回应。就像那个鲜活的男人本身,他从来都不给他回应。
  陈清淋了雨,进门浑身都湿漉漉的,他脱了鞋,没来得及换拖鞋就一声声喊:“蔚蓝,蔚蓝!蔚蓝你在吗?”
  他在楼下看到灯光了,却没人给他回应。
  浴室是哗哗的水声,堪比外面的雨声。朦胧的灯光透出一丝一缕,他便拍起了门:“蔚蓝,蔚蓝!”
  久久,没人回应。
  陈清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那也是最恶俗的想象,然而就在他几乎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开了。
  蔚蓝赤裸的站在他面前,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淌着水。
  “蔚蓝你哭了吗?”陈清伸手抚上了蔚蓝濡湿的脸颊。
  蔚蓝并不做声。
  “蔚蓝你没事儿吧?我拍了半天门,我还以为……以为你……”
  “以为我因为失去你就去死了?”
  蔚蓝的嘴角有一抹笑,那笑却让陈清打了个寒颤。
  “我不值当那么干。”
  “蔚蓝……”
  “什么也别说了,我懂,我明白。”
  “蔚蓝……”
  “你爱上她了是吧,选择她对吧?你们好很久了是吗?”
  “蔚蓝你听我说……”
  “什么也别说。安慰人的话,我听够了。虚假的温柔,我也受够了。”蔚蓝拉开了陈清的手。
  陈清的心似乎被谁拧了一把。他看着蔚蓝拿过毛巾,一点点的擦着身体。
  “蔚蓝,对不起。”
  “对不起?”这句话真正的刺伤了蔚蓝,“对不起?”
  陈清不敢去接话。
  “想道歉是吗?”蔚蓝笑,“好啊。跟我做爱吧。做到最后一步,就算让我没什么遗憾,让我完整的得到你。”他说着,捏住了陈清的肩膀。
  陈清看着蔚蓝,并没有推开他。
  “肌肉僵成这样,还在出售你廉价的温柔?”蔚蓝笑了笑,亲吻了陈清的额头,“以后好好的吧,也别再不快乐。”
  “蔚蓝……”陈清伸手搂住了蔚蓝。
  “就是……再结婚,我绝对不给你当伴郎了。这个一定饶了我。”
  
  这一夜,他们还是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陈清起晚了,因为往日里喊他的蔚蓝今天没喊他起床。
  他浑浑噩噩的起来,带着某种预感拉开了蔚蓝的衣橱——空空如也,只有衣架还拥挤在一起。他又去了客厅,蔚蓝总是扔在茶几上的Kent烟盒同样不见了踪影,倒是烟灰缸旁边放着那只他一直用的旧打火机。厨房里那条熟悉的围裙被收到了橱柜里。卫生间属于他的刮胡刀消失了。最后,陈清回到了卧室,他跪下来,掀开床裙,往里窥视。那只纸箱还在,可拖出来,里面只剩下一些属于他的物品。他的旧校服、旧雨伞、泛黄的书,还有他们的影集……
  家里没有了蔚蓝的气息,最后一点,只残存在他的身上。然而,一阵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来,将它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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