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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部分

清山变-第237部分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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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发高九离开,胡林翼命人将何穆请到府衙,略作寒暄之后,问道,“贵县,上一次田园之主到府里来,为紫云姑娘走失一事投递公文,此事可有下落了?”
    何穆满头大汗的赶来,听上峰语气不善,心中大是慌乱,“回大人的话,卑职无能,尚未有走失之人的下落。”
    “此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
    “是,大人所说不差,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三十二天之多了。”
    “虽然紫云姑娘是门户之人,无端走失,总也是让园中人日夜牵挂,更不用提她还有着身孕,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大人所见极是。卑职也以为紫云姑娘有着身孕,身体越发的不灵便,能够去到的地方实属有限,还行文直隶各处,多加注意,一旦得了消息,立刻派人过去查看,怎奈芳踪杳然,……”
    胡林翼想了想,又问道,“那,三姨可知道,紫云腹中的胎儿之父为何人吗?”
    “这,卑职也曾经在堂上问过她。她只是说,今年三月间,皇上驻跸津城以来,紫云姑娘只见过一个京中而来的甘四爷,只不过风尘相逢,又是lù水夫妻,从来不曾想过打探甘四爷到底是何来路。不过听紫云姑娘偶尔提及,甘四爷似乎是在御前当值的。”
    “哦?这话可确实吗?”
    “确实的。”何穆说,“那个甘四爷用来打赏紫云姑娘的,还是宫中常用来打赏下人的馃子金,外间再难得见。三姨把金子也带到堂上来过,卑职也见过的。”
    若是在高九到来之前,胡林翼真的会以为这个什么甘四爷是皇上面前听用的奴才,借着随扈到天津的机会,暗夜寻芳,造就了这一段孽缘,谁知道弄到最后,居然是皇上?这是不必、也不能和何穆说的。
    胡林翼想了想,对他说,“此事啊,我想,还是得把三姨找来,和她问问清楚。是了,她叫什么?”
    “她娘家姓汤。嫁到刘家。”
    “喔。改日把刘汤氏传到堂上来,本府亲自问话。把案情弄个水落石出,不提能不能找到出走的女子,也要让百姓说不出话来。”
    “是,是穆大喜。胡林翼若是肯于将此事接手过去,无疑是帮助自己解决的大问题,也顾不得多想这其中是否另有缘故,站起身来,一个劲儿的向知府大人行礼:“大人断案如神,这等案子若是能得大人相助,想来寻获走失女子,也定然是指日可待了。”
    胡林翼心中苦笑,“就盼着如老兄之言吧?”
    刘汤氏被带到知府衙门的二堂,因为是女子,不好大张旗鼓的升堂问案,便临时改在偏厅,给知府大人行了礼,胡林翼很和煦的容她落座,又把经过问了一遍,“刘汤氏,本府问你,你所掌田园,已经有多少年头了?”
    “回大人的话,已经有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中,可有人如紫云姑娘这般,因为怀了身孕,不告而别的吗?”
    “这,有的。”
    “有的?是几时的事情?”
    “这话说起来,是在十五、六年前了。小女子刚刚接掌田园,不懂规矩,门户中的一个姑娘有了身孕,等到发觉的时候,其势已然不及。我骂了她几句,我园子中的姑娘一时想不开,就带着随身的细软和一个丫鬟sī自出逃了。”
    “那后来呢?”
    “后来等到孩子生下来,她们母女两个又回来了。”
    “这就是了既然早有前例,你又怎么知道,紫云姑娘这一次不会是如此?躲到外地亲戚家待产,等到孩子降生,就会携子归来呢?”
    三姨想了想,摇头说道,“这一次……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三姨说,“上一次的事情,本是小女子不通之处多多,一再迁延之下,我园子中的姑娘腹大如鼓,若是再行打胎的话,只恐有一尸两命的危险。而这一次,紫云怀孕不久,就给园子中的下人发觉了,其时尚早,只是紫云心中不肯打胎,故而我和她争吵了起来,终至绝袂而去。”
    三姨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现在想想,她若是愿意生,就让她生下来呗何苦把孩子逼出园门,在外面受风霜之苦?”
    胡林翼真有心告诉她,紫云姑娘现在已经到了万方敬仰的富贵人家,你这番怜惜之心,全然落到了空处不过这只是他心中所想,万万不敢行诸表面的,反而装出一副戚戚然的神情,“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我想,等到有一天,紫云姑娘真的回来了,你们母女两个,还有的是一诉衷曲的时候。”
    “哎只盼着如大人所言吧。”
    “对了,紫云姑娘腹中的孩子的父亲为谁,你知道吗?”
    一提起这个人,刘汤氏满脸怒气,声调也骤然拔了起来,“知道就是从京中来的,一个姓甘的……”
    听她语出不恭,胡林翼用力一拍桌案,“说便说,不要口出不逊”
    给他这样一吓唬,刘汤氏吓了一跳,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是。小女子糊涂。”
    “你接着说。”
    刘汤氏把那个什么甘四爷到园子中来,和紫云相会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大人,这一定是那个姓甘的,和他手下那个姓苏的奴才,联手从旁撺掇,把我家女儿哄骗在外。大人,您可得替小女子做主啊”
    胡林翼一愣,脱口问道,“姓苏的?又是什么人?”
    只听刘汤氏解释了几句,说了一番苏某人的体态容貌,胡林翼立刻知晓,一定是肃顺他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这姓苏的,是何人?”
    刘汤氏悠然叹息,向上答说,“大人不知道门户人家的规矩,进门就是客人,又如何能够容得我等问清身家,方才招待?不瞒大人说,来的人中,十个人倒有七个,是满口胡说的。”
    胡林翼觉得好笑,“这也是只认银子的报偿”他说,“你既不知道甘四爷是何等人,又不知道他府中的奴才是何等人,这样大海捞针一般,让本府到何处去为你寻找?”
    刘汤氏听他话中有推搪之意,心中大为恐慌,要是他不肯管,让自己到何处去寻找女儿?人急智生,给她想起来了,“大人,小女子有下情回禀”
    “说。”
    “是。甘四爷到园子中来的时候,曾经和紫云说过,他是在皇上手下当差的。”说着话,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胡林翼,只盼着自己的这番话能够起到一点效用。殊不知还是让她失望了,“在皇上手下当差?不瞒你说,便是本府,也可算是在皇上手下当差的。可知道他在哪一个衙门,做何差遣?又归何人所管?”
    胡林翼一面说,一面察言观sè,“你看,这些你全然不知道,难道要本府带着你到京中去,逐个衙门的找寻吗?真是笑话”
    刘汤氏虽然聪明,终究是风尘中人,为胡林翼用这样一番官腔哄骗的全然没了主意,只好黯黯然离开府衙,自行回园子去了。
    官府将公文发回,不予受理此案,让刘汤氏坐困愁城,女儿突然出走,让她的田园成为津城门户同行人家的笑柄再加以丁五公子的一番折腾,生意大不如前,刘汤氏心灰意冷之下,便萌了去意。
    只是若自己一人,倒还容易,园子中连同姑娘、丫鬟、假母、龟奴,一大家子人,又岂能说走就走?
    恰好,结拜的姐妹刘四妈到田园中来拜望,知道她心思不整,有意开解她几句:“三姐,不是妹子说您,紫云那个丫头的脾气啊,和您是一样一样的。遇到一点事,就钻牛角尖。自己母女,有什么不能谈的?要走到这一步?”
    刘汤氏叹了口气,“妹子,此时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左右你来了,姐姐正好有件事要拜托给你。”
    “是什么?”
    “这家田园,姐姐不想再做下去了。想请妹子接过去,总要给园子中的这些人,一个吃饭的地方。想来以你的见识,把她办得风生水起,不在话下。比之姐姐我执掌的时候,定是能够更上一层楼。”
    刘四妈愣住了。田园虽是暗门,在天津城中却是独享大名,除了来客心中那一份寻幽访美的心境之外,就是有紫云这个压箱底的宝物。若是在平时,她虽出这番话来,自己定然双手接过;而如今,境况已经大不如前了。
    这倒不单是为了紫云姑娘孤身远引,更主要的是丁五公子,为了和三姨当初定计不成,还让紫云姑娘sī自奔逃而出,丁公子真真动了怒气,当众放言:谁要是再敢光顾田园,就是和我丁五过不去
    丁公子在天津城中无人不知,更加是无人敢于招惹的狠角sè,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执意和田园过不去的话,则田园野就真的只剩下关门闭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在这等时候,三姐请自己接手,无疑就是给了自己一块好大的烫手山芋将来钱未必能够赚得很多,人吃马喂的,每个月反倒要搭上一大笔银子。刘四妈一贯精明,这等自蹈虎尾的事情如何做得?
    不过话不能这样说,总要让刘汤氏收回荒唐的打算,还要感念自己的德行为尚。刘四妈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姐姐,姐姐若是有这样的心思,妹子自当应承下来,不为借机执掌园子,只为给姐姐门下的这些人一个事由儿,也该当如此。不过呢,姐姐,妹子倒要劝您几句。”
    “劝什么?”
    “姐姐,您执掌乐户多年,便连这一点点的扑跌都承不住吗?他丁五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狗少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权当他是在放屁。”刘四妈说:“姐姐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人一蹶不振呢?”
    刘汤氏笑着摇摇头,握住了刘四**手,“妹子,你的话并非不对,只是替我想想,天津城有这丁五在,又哪里有我存身之地?日后他天天带人来捣乱,我这生意还怎么能做的下去?与其这样……”
    “天津不行,就到北京”刘四妈脱口而出,两个人都愣住了。“到北京去?”
    “是啊。”就在这一会儿的折冲之间,刘四妈已经想到了对策,“他丁五在天津张扬跋扈,到了北京,天子脚下,不要说是他,就是他爹,也只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丁五就是手再长,还能管得到北京吗?再说,”她劝道,“紫云那个丫头,不是也到了北京了吗?姐姐若是在北京重操旧业,一边可以做生意,一边还可以顺路探访紫云的下落。将来母女在京中,他乡相见,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刘汤氏给她的话说得动了心思,脸上的神采逐渐变得明净起来,“只是,妹子,北京那样的地方,我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初初到了那里打天下,难处多多啊。”
    “不怕的。我教给您一个好办法。”刘四妈说,“是这样的……”

第174节语出威吓
    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在津城办理各项文书,一时间men户中人都知道,田园之主的刘汤氏有意关了生意,另寻出路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脱身上岸,还是到旁处另起炉灶?每每有同业上men问候,刘汤氏只是微笑不语,于退身之后的打算讳莫如深,旁的人打听不出什么来,也只好罢了。
    园子中的众多下人、听用、龟奴,该发几两银子打发回家的,打发回家;那些年纪轻,眼光灵活的,则带在身边,最主要的是园子中的姑娘,紫云不在自己men下,要想到北京打天下,重张yan帜,手中总要有几个能够打响名头的姑娘,三姨在自己men下疏爬了一番,选中了一个名叫秀莲的,容貌上佳,曲文jing通,似乎是可造之才。
    三姨给她改了名字,叫金玲,作为进京之后的头炮。而除了姑娘的名字之外,men户的名字也要改换,三姨和刘四妈商议了好久,终于选定了一个‘天庆班’的名头。从天津到了北京,以杨梅竹斜街的宏兴店作为香巢。这是在胡同里的清yinxiao班与口袋底旧式娼寮之外,别树一帜,仿佛北道上流娼的做法。
    初到贵地,人地生疏,京中的豪客又不惯于这一套,因而men庭冷落,开销贴得不少。不过刘汤氏并不着急,一来是带着的银钱不少,暂时还不必顾虑,二来,她在来这里之前,经由刘四妈多方提点,心中早有盘算,得借个因由,才能拿‘金玲’这两个字传出去。有个上海流行的办法,不妨一试。
    原来风月之家的风气,南北不同,以南方来说,名ji之成名,以勾搭名伶为终南捷径,每天包一个包厢,最好是靠下场men的‘末包’,其次是‘九龙口’上面的‘头包’,到得所欢将上场时,盛妆往包厢中一坐,一身耀眼的珠光宝气,惹得全场侧目。
    ‘捧角’的规矩是,早到不妨,但所捧的角se的戏一完,即刻就得离座,所以谁是谁的相好,一望而知,不消半个月的工夫,名ji之名就借名伶之名很快地传出去了。
    不过,京城里戏园与戏班子,都跟南方不同,难以如法炮制,只能略师其意,变通办理。计算已定,唤宏兴店的伙计刘秃子取张局票来,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yin秀堂徐xiao香”,下面自称‘金老爷’。
    “什么?金姑娘,你还叫条子吗?”
    “怎么着?”金玲反问:“老爷我爱这个调调儿,不行吗?”
    “行,行”刘秃子知道金玲初到京中,有心打响名头,平日里脾气大,嘴上厉害,不敢惹她,敷衍着扭头就走。
    “慢点,刘秃子”金玲喊住他说,“以后别管我叫姑娘。”
    “那么,管姑娘叫什么呢?”
    “叫金二爷好了。”
    “是金二爷”
    徐xiao香是名震四九城的名伶,绰号活公瑾。名气大,脾气更大,看看具名,金老爷,不认识。让听差随便拟了个由头,借故不到。
    刘秃子办不成事,转身又回了宏兴店,金玲有点发呆,这些种种做作,都是三姨教给自己的,却没有想到,徐xiao香居然不出这样的条子?没有办法,只好把刘秃子找了来,和他商量:“二爷,您叫条子干什么?”
    金玲不便明言,是要借‘条子’的光,只说:“闷得慌,找个人来聊聊。”
    “原来二爷是想找个人消遣。那好办我给你老保荐一位好不好?”
    金玲无可无不可地问道:“谁啊?”
    “福寿班的朱老板。”
    朱老板就是朱桂芬,号佩芝,又号桂卿,本工武旦,兼唱花旦。金玲当然亦知其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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