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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部分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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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要寻找这个核心,有这个核心才能去诠注。
  今天终于给了他灵感。
  主要是岁数太小,前世的不能算,今世才真正认真思考,到他老的时候思想完善了,又不会如此吃力。
  道:“陆大郎,我到你家中坐一坐,记一些东西。”
  “这是小的荣光。”
  “别小的,称我吧。”
  等于白说。
  郑朗又对杏儿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王安石道:“郑大夫,要记什么吗?”
  “要记一下的,是我刚刚想起来的修注中庸核心所在。”
  一句话说完后,所有人眼睛亮了起来。
  中庸啊,有几人未听过这件事?
  杏儿磨好了墨,崔娴眼光亮晶晶的看着丈夫。处得久了,更不想争,相反,因为她有才气,懂得多,才知道丈夫学问的浩大,渐渐变得有些膜拜起来。
  “司马三郎,我说你记。吕三郎,王三郎,你们也可以发问。”
  “喏,”司马光高兴地答道。
  “包容调剂,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乃中庸之理也。”
  王安石皱起眉头,包容调剂知道的,可这个与时俱进是什么?既然老师让问,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与时俱进……”郑朗沉吟一声,这个若说好了,可了不得啦。而这四个字恰恰是四句“真言”中的重中之重!道:“首先问你一个问题,一加二是不是等于二加一?”
  “是。”王安石道,两个结果一样,皆等于三。
  “但放在儒学里面,一加二绝对不会是等于二加一,甚至一加一绝对不会等于一加一。”
  语不惊人死不休,仅一句,所有官吏一起听傻了眼。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河

  “不明白,”王安石很老实的说。
  “你能不能清楚的解释一下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按照数学公式,a+b=b+a,也就是二加一等于一加二。那么和而不同也等于同而不和,但产生的结果却是两样,一个是小人,一个是君子。
  问题就来了。
  王安石一时还没有想到,答道:“不能。”
  问通判赵俊,或者太平州其他的官吏,能马上给出一个答案,但王安石想了一下,再次答道:“不能。”
  懂皮毛的,一种答案,再懂一点的,能给出五种答案,再懂一点的,能给出十种答案,甚至二十种答案。试问能不能清楚的解释?
  这不是重点,下面的才是重点。
  郑朗又说道:“故是君子,仅和而不同,故是小人,仅同而不和,仅和而不同者曰君子,仅同而不和者乃小人,如此循环下去,亦乃生生不息。故此句无准确之答案也。与此相仿佛亦有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等等。先前条件不同,答案不同,时间不同,答案也不同,人物不同,答案也不同。我刚才说一加一,现在再说它,时间不同,地点不同,故方才一加一非是现在一加一,因之不会相等,顶多相近,甚至有可能相反。”
  有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在绕呢,头有些晕。
  有人稍微明白过来,郑朗所说的一加一,非是一加一,而是事物,方才同样的事物,与现在同样的事物,只要时间地点等条件转变,也必然转变,时间误差一点点,任何事物都会出现差异,或如战场,机会瞬间即逝,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抓住战机,一个没有抓住战机,能导致几千几万人的生死存亡。这是明显的事例,不明显的比如现在坐在这里聊天,但细微差异肯定是有的。
  “故易经虽云六十四卦,三百余小爻,循环相生,实乃每次大循环,皆有细微差异,其实道家与释家也有类似的理论。这是客观事实,谁都无法避免不了。但与道释的消极相比,儒家更有作为,希望利用不同的情况,将有利的一面留得更长一点。比如复这一卦,是从贲这一卦演变而来,时势是什么,仅外面一个阳爻,里面五爻全阴全柔,最是凶险,所以小人势长,君子此时应顺应时势,停止行动。可世上没有绝对的停止,阴阳在不停的转换当中,因此这一个阳爻渐渐向核心转移,阴爻虽多,必然被排挤于外。再看一看六爻转变,第一爻孤阳于外,五阴于内,最是凶险,于是易说,贞凶,如固守正道不知变,凶险。阳爻向内转移到第二爻,此道阳道依是不足,于是蔑,贞凶。还是要变,否则凶险。到第三爻,阳爻剥于面,侵向内,于是无咎,没有大的过失。第四爻,侵于内,而内横二阴,因此剥于床肤,凶。于第五爻,若宫女接近君王受宠,虽无大功,也没有大过。最后渐剥于里,向复卦演变(上五阴爻,下一阳爻),正道彰显,君子可以摘硕大的果实,小人摘之反而剥去房顶。”
  “也就是说根据不同的情况,要做出不同的反应变化调整?”
  “正是,所以我说与时俱进。”
  比如宋朝之初种种法制,当时制订有积极意义的,迅速由乱入治,否则中原还是一片战乱,可是几十年大治下来,当时的制度,形成了严重的弊病,必须要根据情况做一些调整。
  这是不用说了。
  有这一条,就为包容调剂指明了方向,也就是核心所在。
  但如何调整呢?
  直而温之,简而无傲。
  直也是公正,恰恰也是中庸的中。
  温是温和,孔夫子也不反对勇,甚至将骑射当作六艺之两艺,自己带着宝剑到处跑,但总体来说,反对激进的做法,比如温良恭谦让木讷等等。不到万不得己时,不能用猛药,药性越猛,伤害越大。
  但到了逼急的时候,勇可以的,杀身取仁也可以的,可什么为万不得己?现在宋朝并没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相反诸葛亮治蜀时,国家小,刘备大败于东吴,那时候情况危急,才真正到了万不得己之时。
  宋徽宗败家败到那种样子,也没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只要不来个海上之盟,关健时候对契丹人支持一下,契丹人不会那么快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即便最后灭国,宋朝也会有准备,有准备未必那么快丢掉大半壁江山。
  当真宋军弱了吗?
  看一看大大小小的战例,看看接下来对党项人的表现!
  因此以温和为药方,阵痛会少,伤害会小,成功的机率更大。
  简,简练。越简练越容易执行,越有效率,行政如此,律法如此,虽有多种诠释的可能,但大方向在。相反,越琐碎,越容易让人钻漏洞,甚至诠释到最后,自相矛盾,走向岐途。
  傲,骄傲,自以为是,皆不能有,要有一颗谦卑的心,如履薄冰,才不会犯错误,或者少犯错误。
  直是标准是法,温是轻重是分寸,简是度,不傲是心。
  这样诠注出来的中庸,会成为宋朝最好的良方,甚至对后世起到指导作用。
  不仅是治国,可以用在多方面,比如换了不同的上司与下属,就要有不同的策略,要保持公正之心,看不惯的温言相劝,再劝不听的,理智的回避,与世人眼里难得糊涂的中庸似乎很相似,但因为有一个直字,性质截然不同,更具有积极向上的意义。
  再比如教育孩子,不能自以为是,自己想怎么样,就必须让孩子怎么样,怀有谦虚的心,站在孩子的角度想一想,尽量简单化的劝解,做到简而不傲。再根据他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调整,遇到困难时,鼓励几句,让他不能气妥。成功时戒告几句,让他不能骄傲自满。学习不认真时,不能来一个望子成龙,拳打脚踢,要慢慢的纠正他。又是与时俱进,直而温之!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中庸!
  修身做人、齐家、处世、治国、平天下,那方面用不到?
  至于前面的包容调剂,一路上郑朗就对四个学生说过,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首,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等等,这些话都含有浓浓的包容,或者调剂的意味。
  《中庸》非是孔夫子所著,乃是后裔子孙所著,秦汉时学者将它整理出来的。
  以前一直没有重视,直到唐宋才渐渐意识到它的价值。
  可这本几千字的小书里有许多问题,前面说得很好,后面渐渐跑题,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趋向,还有的地方不知所云。
  于是前人只好笼统地说所谓中庸就是天人合一,天道与人道合而为一,但什么又是天道,什么又是人道,这一扯更容易跑题,不知所云。
  最后变成常用,变成了难得糊涂。
  越变越小家子气,甚至很猥琐来着。
  倒是后人所诠注的执两用中,颇为准确,然也脱不离小家子气,空泛,未能真正将中庸的博大与实用精神演绎出来。
  但有一点,中庸非是孔夫子所言,乃是后裔根据孔夫子的思想演变出来,所著的一本学术性著作。
  经郑朗这一诠注,味道在改变,或者更进一步,已非是孔夫子后人的中庸,但绝对是孔子的中庸。所有论点皆是从孔孟荀三人的著作,或者他们所修的书籍中找出来的。
  连这四句真言的思想,也全部是儒家的思想,
  足够了,只要是“孔子的中庸”,儒家就能接受它。
  甚至所谓的“与时俱进”也是一种天人合一。
  但此中庸与彼中庸相比,有了核心明确的思想,有了天人合一,有了德行合一,有了一个泛泛的准则,更有积极的普世价值!
  一开始其他人还是不明白,郑朗又再次大约做了一个解释。
  四小忽然扑过来,高兴的将郑朗托起来,道:“郑大夫,这才是儒学!”
  岂止是儒学,这是借着原有中庸的框架,在创造一门新的儒学系统。
  赵通判仔细的回味一下,终于明白大部分,喃喃道:“好大的中庸。”
  总体来说,现在的宋朝官员心态不是很恶,有嫉妒心理,但很难找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造成这种环境,一是刘娥,二是赵祯,皆是比较贤明的统治者。真正的那些“奸臣”不存在市场,换蔡京到赵祯朝,肯定非是蔡京,顶多就是一个吕夷简罢了。最恶的人,无疑是夏竦,然而夏竦当真是象史书里书写的十恶不赦?
  所以赵俊对郑朗不吃味。
  叹息一声,又说道:“郑知州,你也是现世报。”
  别管这对小夫妻是不是在作秀,能做到这种样子,一般官员肯定是做不来的。于是好报应来了,让他豁然开朗,终于悟出郑氏中庸……
  ……
  郑朗没有急,想要诠注它,必须有一些帮手,帮手就是三个学生,严荣暂时帮不上忙的,三个学生学业还没有到那地步。自己也是,更欠缺的是阅历,对社会的认识。
  确立了核心标准所在,放在哪儿了。
  虽然此事与今天三碑赋迅速传扬开来,郑朗也保持着一颗谦卑的心,将视线转移到政务上来。
  他那封奏折就到了京城。
  其实吕夷简已从吕三叔信上得到许多消息。
  看到郑朗的奏折,郑朗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吕夷简就清楚明了。这小子野心很大啊,离得远,还不知道郑朗另一件野心很大的事,已经出现黎明的曙光。
  反正猜测出郑朗要有大动作了,可有一些难题,无论圈圩或者连圩,私人占有的湖泽终是一个难题,有的大户人家占着两千亩的湖泽,反正是废湖泽,官府无所谓,可圈圩时也要赔偿两千亩良田。那成了什么?
  以及一些人乘机圈圩,以便连圩时讨要良田。
  这种小伎俩,吕夷简见得多了。
  因此讨要这份诏书。
  这份诏书对其他地方没有作用,就是颁发成律法,那些大户人家该占还是占,不过有了这份诏书,郑朗有了法据,就可以在圈圩时找出对策。
  他没有表态,将奏折递给了李迪。
  李迪也在苦恼之中,入夏以来,夏雨繁多,汴水多处泛滥成灾。虽不严重,去年的大灾,国库空荡荡的,更加加重了国家负担。看完奏折,总之李迪还是一个长者,都去了地方,范讽这小子病好了,回来急吼吼的要官失了风评,也让吕夷简趁机弄到了地方,还计较什么?
  想了想道:“一定要慎重啊。”
  仅说了这句话。
  南方圈圩也有危险,北方还不是如此,看看汴水。那么于其在北方博一亩地两石三石的产量,不如在南方博一亩地四石五石的产量。
  这也是大事情,禁私人圈圩、侵占湖泽,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尽管这份诏书颁发后,有几人认真执行很让人疑问。于是两位宰相联手进宫面见赵祯,赵祯看了一下,道:“难道不对吗,一味让他们侵占湖泽,圈圩堵水,水道不畅,北方涝灾未宁,南方又要兴起?”
  李迪咽了一下喉咙,只好点明道:“郑郎未必是此事,他音外之音,恐怕想大修圩田,或者将小圩联在一起,故向陛下讨要这份诏书。”
  “是吗?”赵祯兴奋起来。
  这是他最后快乐的时光了,年青有为,奋发向上,肯努力,勤奋,偶尔又与两个称心如意的嫔妃来一个燕尔之乐。甚至前一段时间,小小的报复了一下王蒙正。
  起因要追溯到前几年,他当时看中王蒙正的女儿,可是刘娥嫌其妖媚,将此女嫁给刘从德,让赵祯娶了郭氏回来。赵祯心中很不乐意,但发作不得,隐忍下来。
  正好王家出事,其子王齐雄杀人当坐除名,也就是从上到下一撸到底,将功名官爵一起除去。这件案子是程琳于郑朗进京拜字时处理的。可到了今年再度复官,新任的枢密使王曙将奉行之。蔡齐喝道:“如此,法挠矣,安可奉行!”拉着王曙不让他执行。第二天又奏于赵祯。
  赵祯正想出气呢,假惺惺地道:“降一等官,可乎?”
  蔡齐说不可,于是从蔡齐言。
  这件事让他小小的快乐一下,你***,俺是皇帝,你不将女儿嫁给俺,偏偏附炎趋势,嫁给刘家!现在看谁说的算。
  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并没有刻意报复王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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