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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部分

明朝伪君子-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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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个人继承皇位已是唯一的选择。
    张太后和夏皇后在慈宁宫里大哭大闹,状若癫狂。
    闹够了,哭够了,两个可怜的女人浑然全失一国母仪的仪态,背靠着背瘫坐在猩红的地毯上,泪已流干,心中却仿佛仍被一柄柄尖刀狠狠剜着血肉,痛得说不出话来。
    张永跪在慈宁宫外一边哭一边磕头,磕得额头血流不止,见她们终于发泄完了怒气,不得不壮着胆子请太后和皇后用印。
    人世最艰难的抉择莫过于此。
    张太后和夏皇后无神对视一眼,已有宦官双手捧着二人的印玺默然跪在一边,二人咬了咬牙,各自取过印玺,狠狠地在金册盖了下去,盖完之后,张太后扔掉印玺,抬头望向殿内房梁,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仰天喷出一口黑血。软软倒地。
    慈宁宫内的宦官和宫女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宣太医入宫,另有宦官捧着金册,脚步匆匆直奔文华殿。
    文华殿内。杨廷和为首的内阁大学士,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宗人府宗令,以及礼部尚书毛澄等人核准印玺无误,纷纷在金册后面签署各自的官衔和名字,金册发付通政司,并派遣八百里快马奔赴湖广安陆州,请兴王朱厚熜即日启程赴京,即皇帝位。
    迎立新君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正式确立了。
    *******************************************************************
    通政司的快马还没离开京师,丁顺已跌跌撞撞一头闯进了北镇抚司秦堪办公的屋子。
    “公爷,大事不妙,廷议下来了,众臣决议迎立安陆州兴王朱厚熜为新君。通政司八百里快马已上路,请兴王即日启程赴京,即皇帝位!”丁顺眼眶通红,神情惶急大吼。
    秦堪正在批阅公文,闻言右手猛地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滴落在公文上,迅速浸染。扩大。
    “公爷,接下来如何行止,请公爷速速定夺!”丁顺跺脚急道。
    秦堪紧紧抿着唇,目光如剑锋般盯着面前的公文,仍不发一语,微微发颤的身躯显示出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公爷!”丁顺急得朝他跪下:“快想想法子吧!”
    屋内沉寂片刻。秦堪仍旧保持着写字的姿势,动作凝固了许久,又云淡风轻地继续批阅公文,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现在每个字仍写得很稳。仿佛老僧入定,波澜不惊。
    “陛下昏迷不醒,各地藩王人心思动,为安天下士子臣民之心,断绝藩王们不该有的野心,迎立新君正是应有之义,既然朝中各位大人已做了决定,我等只需恭候新君进京,日后萧规曹随,一切如旧便是,丁顺,你急什么?”秦堪一边写着字,嘴里淡淡地道。
    “公爷,老丁是个粗鄙武夫都觉着这事没那么单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堪迅速截断了他接下来的大逆不道之言:“天子仍是天子,臣依然是臣,没什么区别,丁顺,你那张臭嘴最好找个把门儿的,不然我会亲自吩咐下面的人帮你把嘴缝上。”
    “是是是……”丁顺终于冷静了一点,抬头小心地看了看秦堪的脸色,试探问道:“公爷……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秦堪慢悠悠地批完一份公文,优雅地将狼毫湖笔搁在玉笔架上,活动了一下略显麻木的手腕后,才缓缓地道:“拿我的名帖,请杨廷和,杨一清,严嵩,牟斌这几位大人夜间入府一叙。”
    “是!”
    …………
    …………
    东城内街的豪宅内院。
    唐子禾披着一件秦堪常穿的儒衫,里面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儿,充满成熟风韵的美妙胴体在长衫摆动间若隐若现,连贴身丫鬟香薷都瞧得口干舌燥,脸蛋通红地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再多看。
    唐子禾浑然不顾此刻的自己多么性感撩人,却紧锁黛眉站起身,沉声道:“朝中大臣已决意迎立新君了?消息确实么?”
    香薷点点头,道:“婢子刚才经过外大街,街上站满了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听说连团营也调了三营兵马入城戒备了,厂卫的人马更是处处密布,但见着行迹可疑之人便二话不说锁拿下狱,通政司恭请兴王入京登基的快马已出了城,三五日内安陆州大抵可得到消息了……”
    唐子禾怔忪半晌,忧心忡忡叹道:“藩王们太急了,大臣也太快了,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吗?”
    香薷稚嫩的俏脸上也泛起了几许轻愁,跟在唐子禾身边耳闻目染,她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政治小白。
    “夫人,新君若进京登基,咱家老爷的前程……婢子常听京师市井里有人说,咱家老爷权柄太大,日后换了个人当皇帝,他……能容得下老爷么?”
    唐子禾愈发焦躁,披着长衫在屋子里踱步两圈后,贝齿狠狠一咬:“香薷,你现在马上出城去国公府见大夫人,请她找个由头离家几日,亲自往北出关而去,代老爷迎辽东总督叶近泉,……叙一叙师门叔侄之情,还有,让塔娜那个蛮女子也跟着出关,去塞北找朵颜部首领花当,关内有人要害他的女儿,还有无尽的好处可得,我倒要看看花当怎生选择。”
    香薷点头,随即有些犹豫,吃吃地道:“夫人……您如此安排,老爷还蒙在鼓里呢……”
    唐子禾凤目含煞,此时此刻,她终于恢复了当年叱咤北地三省风云女元帅的赫赫威风。
    “老爷舍不下故友,硬不起心肠,秦家的主,我来替他做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豹房惊变
    唐子禾不是平凡的女人,有时候她的表现甚至比男人更暴烈,更决然。
    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曾经手握十万兵马的经历,造成了如今杀伐果决的性格,特别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更容不得她像个女人般优柔寡断。
    所以到了该决断的时候,她比秦堪更坚定,更迅速。
    她这一生做人做事干脆利落,唯一只对秦堪的感情拖泥带水。
    唐子禾是巾帼英豪,但香薷不是,她只是个小女人,这个小女人自从被买来当了丫鬟后,生平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给秦老爷当通房丫头,家主与主母行房时当一个光荣替补队员,承受老爷的恩泽雨露,将来运气好或许生个一男半女,自己的后半生便可脱掉奴籍,光宗耀祖。
    小女人只有小小的理想,但唐子禾的话却如同一道霹雳降下,香薷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话里的意思虽是“自保”,可哪怕香薷是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普通女子,也听出这番话里反意昭然若揭。
    俏脸煞白的香薷一阵短暂失神之后,看着唐子禾那张平静的脸,香薷抿了抿唇,渐渐镇定下来。
    既已被买入府中,从此老爷和夫人就是天,就是主心骨,他们要做什么便陪着吧。
    主仆二人静静坐在内院的厢房内各怀心思,久久的沉默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破。
    门外一名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
    “夫人,宫中内库总管高凤高公公来了。”
    …………
    …………
    高凤。曾经的八虎之一,刘瑾伏诛后。朱厚照撤换了当时的内库总管马永成,新的内库总管由八虎之一的高凤担任,这个总管一当便是十年。
    威赫一时炙手可热的内库总管,今日竟登了宁国公养在外宅一位妾室的门,实在是诡异之极。
    高凤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神情憔悴了许多,静静坐在前堂内有些失魂落魄。
    唐子禾穿戴整齐,盈盈款款从屏风处转出来。高凤浑身一颤,急忙站起身,神情略带几分惶恐地朝她躬身为礼。
    “杂家见过四夫人。”
    “四夫人”,是京中权贵大臣们对唐子禾的称呼,盖因唐子禾如今的身份不止是唐寅的胞妹,更是宁国公秦堪的第四个女人,京师皆以“四夫人”相称。
    唐子禾显然并不反感这个称呼。于是“四夫人”的名号从此传开了。
    走进前堂,唐子禾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神情不见对内库总管有丝毫敬畏,反倒有些对待下属的意味。
    丫鬟小心翼翼奉上香茗,唐子禾端起茶盏儿轻啜了一口,这才目注高凤笑道:“宫中见客不便。只好叫人将高公公请来,失礼之处还望公公莫怪罪。”
    高凤连道不敢,神情却颇带几分惶恐,显然在他眼里,唐子禾的身份不止是秦堪的妾室那么简单。
    唐子禾接着道:“请公公亲自屈尊过来。自有大事商议,事态紧急。我便不与公公客套寒暄了。”
    “四夫人快人快语,正合杂家之意。”
    唐子禾的笑容渐渐敛起,凤目渐渐眯成两条缝,寒光毕露地盯着高凤。
    “皇帝昏迷至今,已有八日了吧?”
    高凤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是。”
    “我曾与张永说过,十日是皇帝的最后期限,十日一过,必无幸理,当初张永请我入豹房瞧病,我给皇帝喂下的药也只有十日之效,所以,在十日期限之前,他应该消失于豹房,高公公觉得呢?”
    高凤浑身剧震,白净的老脸愈发惨白,汗水不知不觉湿透了衣裳。
    高凤的表情一丝不漏落在唐子禾眼里,唐子禾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高公公,朝臣廷议已有结果,新君即位已无可更易,抛开你落在我手里的把柄一事不提,新君上位之后,你们这些被皇帝极度信宠的八虎还能继续隆受圣眷么?此时已是钢刀悬颈,若再不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难道你果真甘心等死吗?”
    ********************************************************************
    炎夏的轻风吹拂在杜嫣脸上,在这石头仿佛都能晒化的天气里,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像是从火山底部喷薄而出的岩浆,热得令人窒息。
    杜嫣满头大汗骑在马上,自京师安定门而出,单人单骑朝北方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杜嫣也不清楚自己此行是对是错,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莫名其妙竟听信了那个唐子禾的话,一个妾室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害得她这个堂堂国公府正室大妇一品诰命夫人离家出走,奔向一个渺茫黯淡的前途。
    一路疾驰,一路挣扎,好几次杜嫣甚至想拨转马头回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很清楚唐子禾的意思,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感到惶恐,她从唐子禾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大逆不道的味道,此刻她骑马出关代相公迎辽东总督叶近泉,本身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杜家世代官宦,此时她却在做着一件站在朝廷对立面的事,将来若被相公知晓,他……会不会休了自己?她那一生清廉对朝廷忠心不二的爹会不会活活打死自己?
    想到这里,杜嫣只觉得心肝儿都在颤动,可手中的鞭子仍旧毫不留情地狠狠鞭打着马儿,马儿吃痛嘶鸣,不由加快了速度。
    “你若不迎叶近泉,相公和秦家上下的性命绝无幸理!”
    这是唐子禾托贴身侍女给她传的原话,因为这句话。杜嫣终于有了无比的勇气。
    为了救相公,她敢与天下为敌。生死不悔。
    这个念头也是一直支撑她单骑出京的唯一信念,是非对错她已顾不得了,她只要相公活着,完完整整地活着,不仅仅是相公,还有她为秦家生下的两个儿子,他们更要活着。
    杜嫣在颠簸的马背上起伏,长途奔驰极少停歇。马儿的嘴角已冒出白沫儿,已是筋疲力尽了。
    杜嫣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一座雄伟高耸的城墙,心中一喜。
    居庸关,大明京师的北部屏障,出了关,叶近泉的辽东边军便不远了。
    凭着从相公书房里偷出来的象牙令牌。杜嫣无惊无险地过了居庸关,在关内换了一匹骏马继续赶路。
    一天后,辽阔的草原边缘,一支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的军队出现在杜嫣的视线中,军队正在行路,漫天飘舞的黑底旌旗上。绣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
    “辽东都指挥使司,领建威将军总督辽东军务,叶”
    杜嫣骑在马背上,远远看着那面威风赫赫的旌旗,疲倦的杏眼眨了几下。珍珠般的眼泪刷刷而落。
    大军离她尚距五里,远远疾驰而来数骑快马。显然是大军先锋斥候,见一名女子怔怔骑在马上不动,数名斥候分四面迅速朝她围拢而来,戒备之势十足。
    “辽东都司边军开拔,闲人速速退避!”斥候大喝。
    杜嫣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鬓,淡淡笑道:“烦请通报贵军叶近泉总督,师门晚辈在此等候,请叶总督拨冗一见。”
    斥候们微微吃惊,面面相觑,正在犹豫时,杜嫣从怀里掏出一面制作精巧的象牙令牌隔空扔给一名斥候,道:“拿去给叶总督一看,他必会见我,快去。”
    斥候接过令牌,留下数人监视杜嫣,其中一人拨转马头匆匆往中军奔去。
    不到半柱香,浩浩荡荡的大军忽然传来一声洪亮威武的叱喝。
    “停——”
    数万人如一人,脚步整齐地发出“锵”的一声,大军顿时止住了步伐,如一棵棵劲松般原地站立不动。
    看着这支令行禁止剽悍雄壮的大军,饶是不懂兵事的杜嫣也不由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
    果真是百战威武之师!
    一匹白色的骏马迎着刺眼的阳光,如一道闪电,风驰电掣般飞驰到杜嫣面前,马上之人浑身披挂着黑色战甲,戴着黑色的头盔,腰间斜挂着一柄三尺重剑,饱经风霜的眼中透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沧桑,此刻却有些激动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杜嫣。
    “杜……嫣?”叶近泉试探着唤道。
    杜嫣也激动,却努力忍着,俏脸冷凝而淡漠,仍骑在马上直视着叶近泉的眼睛。
    “叶近泉,叶总督,你师出内家一门,如今你官居一品武官,独领边镇一军,麾下十万控弦之士,我只问你一句,可还认宁国公昔日情分,可还认你师门姐妹和师侄?”
    叶近泉微惊,骑在马上的身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神情一片肃然。
    “我出身宁国公府,曾是秦公爷府中家仆,秦公爷乃我旧主,我艺成内家一门张恩师,令堂亦是我师姐,大丈夫擢取富贵荣华若不认往昔情分,与禽兽何异?”
    杜嫣定定注视着叶近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欲看透他的内心。
    叶近泉毫无虚色,坦荡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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