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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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细作,就在刚要肩负起打探李曜火油罐储藏情况的紧急当口,却忽然被李曜全部抓住,割下脑袋扔出那烧得漆黑的城门之外!
定难军高层就算再蠢,此时此刻,也知道李曜根本就是故意泄露某些消息给这些细作,然后突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他们,以此中断消息,让定难军高层瞬间变成瞎子。
先前的情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后续的情报,完全没有着落。这样的仗打起来,谁都觉得为难。那么此时不退兵,更待何时?
塔楼之上,李曜面色平静,面对欣喜兴奋的折嗣礼,他只是微微点头,淡然道:“走,用餐去吧,某料下午定难军不会再攻城。另外传某将令,命令各门各部,除安排少量兵力于城楼瞭望,以观察敌军动静之外,其余人手抓紧时间休息……今夜,必有一战。”
折嗣礼凛然应诺,匆匆下去通知三门城守,并在临河的一侧加派人手瞭望窟野河,以防定难军涉水偷袭。李曜则带着有些兴奋的憨娃儿去吃午饭。
憨娃儿自听到李曜给他晚上安排的任务起,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这夯小子似乎有些多动症,几个城门都在大战,唯独他闲在李曜身边听李曜给折嗣礼讲解作战时两军将领的心态变化,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他唯独希望的就是领兵出城,杀他个七进七出,才叫爽快!
而在定难军连续两波攻势受挫之后,李曜终于给他安排了出城作战的任务,这自然让他格外惊喜,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在晚上的夜袭之中给定难军一个大大的好看。这夯小子的力气,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来源于“吃得多”,于是这顿午餐他就开始“积攒力气”了……
等东南北三方城门的主副守将也赶来用餐之时,李曜为他们简略地分析了今日守城之战双方的表现。按照李曜的话来说,今日是对定难军的首战,首战最重要的,其实还并非打击敌人到什么程度,而是重挫敌人的优势心理。基本上,今天的作战达到了这一目的。
李曜面对面色凛然的诸将,平而静之地道:“某原先的设计便是如此,战前通过各种手段,让定难军对我军产生蔑视心理,使其全军都认为我神木寨防守薄弱,大可一战而下。这样一来,其必生骄纵简慢之心,虽然士气高昂,然则一旦首战遭到重挫,这样的信心就会轰然崩塌,而后产生畏惧之心。两强相遇,勇者胜!敌军既然起了畏惧之心,其行动必会有所收敛,但诸位不必担忧其收敛之后破绽便少,正好相反,他一旦过分谨慎,便会放弃到手的良机。今日在座诸位都是自己人,某料不会有人通敌,这里不妨与诸位说句实话,如果下午他定难军还有胆量继续强攻,只须再于城下丢个三千人,城中火油便要耗尽!”
此言一出,众将不禁大惊失色,唯独李嗣恩与史建瑭二人面不改色,因为他二人是知道火油储备数量的。或许是李克用格外相信李曜处理后勤事务的能力,李曜这次出征,李克用没有为他配备军中转运使,故而其军输调拨是他自己一手负责,而这些军用物资的直接经手人正是李嗣恩,直接监督人则是史建瑭,他二人自然不会被瞒在鼓里。
李曜见众人大惊失色,不禁微微露出笑容,伸手一压,将众将的疑问都先压了下去,才面不改色地道:“诸位无须惊讶,火油罐这种东西,朝廷与天下各镇虽然都有存储,但在某今日这一战之前,没有谁会储备太多,我河东自然也不例外。就拿这次攻打赫连铎来说,所用火油罐一共就是此番某调拨到府谷的数目……”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所以此番李曜有这样大批的火油罐可以使用,却是调拨的李克用攻打赫连铎大军中的存货,难怪,难怪。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一旦定难军下午还这般强攻,火油罐就将用尽。毕竟前番李克用攻打赫连铎的时候,火油罐本身并不算是攻城利器,自然不会带得太多,这批东西估计是李克用准备攻下云州之后,交给守城部队的。只是由于李曜这边临时要出征,才交给他。当然,话说回来,这种交付只怕多半还是李曜亲自要求的,因为在此战之前,没有谁会想到把火油罐这种东西如此大规模集中起来使用。毕竟……效果虽好,耗费巨大啊。
想到这里,诸将不仅对李曜的“高瞻远瞩”心怀敬佩,更对他的气宇恢宏产生一丝不可察觉的畏惧。只是这种心思,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而且就算自己发现了,也决计不肯说出来。
李曜见大家疑心稍退,便继续道:“两军交战,打的就是军心士气,某从未听说一群毫无战心的军队能打赢什么胜仗。定难军中将领,不会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不知晓,因而今日之挫,不能等到明日再赢回来,他们必须在今日便扳回一城,否则明日此时,他们便会发现,这支军队已经无法再打下去了。然则如何扳回一城,对他们而言,却是一桩大难题。正面强攻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胆量了,如今那批细作已经被某清洗,他们对城中情况毫无了解,之前的一些了解,他们也会疑心四起,不知是真是假,是故,下午他们必不敢再出兵,以免又遭我军毁灭性打击,全军士气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折嗣礼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军使定策,要晚间出动精骑偷袭定难军大营,某料军使此番派兵出城,并非要将敌军击灭或是击溃,而是令其今夜反攻神木寨之计划无法顺利实施……不知军使以为然否?”
李曜笑了起来:“嗣礼此言,正是某之定计。定难军首战遭挫,定要挽回局面,以振奋军心,然则下午若有所动,我神木寨塔楼高耸,何事看不出分晓?唯有等到入夜之后,再施偷袭之法,如此乃是趁我军兵力有限,不能日夜保持全额防守而进行的一次反击。原本对于我神木寨这般小而弥坚之城,最好的办法是久困,只是定难军自身粮草不济,这法子施展不来,所以才会如此迫切。而他一迫切,某等便有了可趁之机。”
“飞腾军都虞候史建瑭何在!”
史建瑭闻李曜忽然沉声一喝,霍然站起,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在!”
李曜目中寒芒一闪:“尔为今日夜袭主将,领甲旅、乙旅全员,共计二百骑兵,偷袭定难军。某不需要你杀敌多少,不需要你斩将几何,只要你扰得敌军一夜无法安生,便是一桩大功!可敢领命?”
史建瑭胸脯一挺:“如何不敢!军使但可高卧中军,观某与儿郎们戏弄拓跋蠢驴!”
“好!”李曜遂扔出一块军令与他,史建瑭接令退下。
“甲旅旅帅朱八戒、乙旅旅帅拔塞干·咄尔何在!”
“嘭!末将在!”憨娃儿和咄尔同时起立出列,抱拳一礼。这二人都是猛将类型,拳头一抱,嘭嘭响,不过倒也威武。
“你二人今夜各领本部兵马,随史都虞候出战夜袭定难军,此去一切行止,皆听史都虞候吩咐,任何人不得有违,违者以违抗某之军令而论!”
其实这话,李曜并非对憨娃儿说的,因为憨娃儿性子简单,李曜要他听史建瑭的,那他就肯定听史建瑭吩咐,绝不会打半点折扣。这句话其实是对咄尔说的,咄尔这人,打仗其实是一把好手,但他的出身让他有些看不起汉将,他的资历则让他看不起“新兵”,史建瑭其实不是汉将,但他资历比较浅,咄尔这种粗线条的汉子会不会服他,李曜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特意交代这么一句。这并非是他不相信史建瑭,就他在史籍中看到的战绩而言,他相信咄尔即便单挑,也不大可能是史建瑭的对手,但这种事不会平白无故就发生,更不可能在领军出征时发生,否则就是出大麻烦了。李曜自家事自家知,他自己能压住咄尔,原先靠的是李克用养子这个咄尔无法抗拒的身份,属于威服,而现在自己连续料敌先机,以自身零伤亡而歼敌数千,这个战绩才可能咄尔才心服了一些。
憨娃儿果然毫不犹豫应诺,咄尔听到李曜的话,下意识瞥了史建瑭一眼,虽然也应诺了,却是慢了半拍。
李曜眼角余光扫到史建瑭脸上,却见史建瑭面色如常,不怒不喜。他心中不禁暗暗点头:不错,这才是“史先锋”应有的表现。
先锋,必然争胜,但先锋并不等于除了争胜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去想。正相反,先锋一定要最能敏锐地判断敌情,最能谨慎地安排首战。因为一场大战之中,首战谁胜谁负,关乎全局,断不容失!
唯有果敢勇毅与谨慎细致并存之人,才是先锋主将的最佳人选。
史建瑭,已然流露出这种独特的气质。
卷二 开山军使 第102章 攻守夜袭(下)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时为八月,今夜本该有一轮新月高悬,可傍晚时的一场快雨,却似乎打搅了月神的雅兴,直到二更天,她仍躲在云层后面不肯露面,只是透过云幕,吝啬地洒下一丁点银白微光。
经过今日一役,定难军吃了大亏,早已收起了对神木寨以及李曜本人的轻视之心,晚上安营之处离神木寨颇远,直接撤到了山下。
正因为如此,史建瑭带着憨娃儿的甲旅和拔塞干咄尔的乙旅从城中悄然而出之时,几条应付突发状况的办法根本没有用上,两旅骑兵在城楼和塔楼的哨岗观察许久之后被告知城外根本没有敌军,于是轻松出城。
其实李曜自觉如今灵宝毕法修炼小有所成,不说别的,就凭力气绵长与六识敏锐这两点,他就有信心去与不少准一流武将交手,如果身边再有憨娃儿这等拥有近乎非人力量的忠心护卫,他有一种天下虽大,吾何处不能往之感。
但是遗憾的是,作为一军主将,他还是只能理智的呆在城中,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好在这种事也算他之所长,倒也不觉得劳心费神,只是心中总有点惦记那种领兵冲阵时的热血沸腾罢了。
不说李曜这边的心有所憾,却说史建瑭领着憨娃儿和拔塞干咄尔的两旅飞腾军出了城外,吩咐骑兵们下马,将嚼子带好,蹄铁裹布,而后望着山下有火光之处看了一眼,对憨娃儿与咄尔道:“军使不愧是军使,委实算无遗策,尔等且看,定难军此时仍是人马鼎沸,篝火四亮,全无早些安歇,明日再战之像。这就说明,他们的确打算夜袭我神木寨,军使派我等前来,正是恰到好处。”
憨娃儿听他赞赏李曜,比自己被夸还高兴,笑得差点没把嘴咧破,好在还知道今晚不能太大声,只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那是,那是,俺们郎……那个军使,那肯定是说一个对一个,包管没有说错的时候,这俺还不清楚么?”
咄尔翻了个白眼,问道:“俺是混人,反正是没想明白一件事,史都虞候将门虎子,想来家学渊源之下,必定不会不知,俺倒是想请教则个。”
史建瑭眉角微微一挑,口中语气倒还淡然,问道:“何事?”
咄尔道:“俺就是奇怪,这定难军中,难道蠢人扎堆?俺们今夜骑兵夜袭,他们难道就一点防备都没有?要不然,为何军使只派俺们区区两百人,就敢来袭这万余正兵、万余辅兵的两万大军?须知敌军可谓百倍于俺们呢。”
史建瑭微微一笑:“与军使相比,定难军的确蠢人扎堆。”
咄尔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史建瑭知他必然不服,淡淡地问道:“今日定难军之败,败在何处?”
咄尔撇撇嘴:“虽然俺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定难军是败在军使的火油罐大阵之下,没俺们这些厮杀汉什么鸟事。”
史建瑭微微点头,又问:“那若你是定难军主将,你心服不心服?”
咄尔一愣,然后果断摇头:“那自然是不服的,俺肯定会想,有本事出来打过啊,光丢火油罐算什么?这仗打得憋屈,输得更是憋屈。”
史建瑭对他这番话似乎有些对李曜不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继续问道:“那么,你会不会觉得飞腾军或者说神木寨守军战力强横,无法与之战?”
咄尔更是大摇其头:“那怎么可能?这不是都还没开上一仗么?战力强横不强横,总得真刀真枪干他一仗,那才能见分晓,丢火油罐这个怎么能算数?”
史建瑭就露出一丝嘲讽地笑容来:“你会这么想,定难军中那些党项羌的将领们也同样会这么想。他们会觉得,今日之败,错不在他们不肯拼死力战,也不在我神木寨守军战力强横不可力敌,而是败在我们军使的‘诡计’之下,如此一来,他们会有一种什么心思呢?”
“什么心思?”咄尔下意识问道,却不知道这话一出口,他就开始被史建瑭牵着鼻子走了。
史建瑭冷然一笑:“一方面,他们会对军使的诸般‘诡计’小心提防,甚至连安营扎寨都不敢离我神木寨太近,以免又中了军使之计。另一方面,他们却有对我等神木寨守军的战力心存轻视。”
咄尔挠了挠头:“他们怕了军使,这个俺能理解,可为啥他们就非要轻视俺们的战力呢?”
史建瑭哂然一笑,道:“某本来也心存疑惑,因而询问军使,军使回答说,因为在这些党项羌看来,凡是可以力敌的,就无须用计,我等既然用计胜他,他便会觉得我等是不能与他力敌。就是这么简单。”
咄尔愣了一愣,迟疑道:“这个……军使说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只是……这能力敌的,似乎,似乎确实不必用计才是吧?”
史建瑭忍不住哈哈一笑,摇头道:“你错了,无论能不能力敌,只要用计之后可以胜得更加轻松,胜得更加辉煌,胜得更加无懈可击,那么,就该用计。并不是说,只有居于劣势之下,才需要绞尽脑汁来用计的。”
咄尔“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军使的意思就是说,他们觉得俺们其实无法与他们力敌,因此瞧不起俺们,所以就没想到要设防?”
史建瑭点了点头,却又补充一点,道:“是,不过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知道我等兵力有限,又不可能全军出击,不留一点人手守城,而他们却是兵力庞大,因而他们认为我等绝不可能出兵夜袭……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等出兵袭扰,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