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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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而居住在纳职的回鹘部族就和吐蕃残兵相互勾结,一直为害乡里。大中十年六月,张义潮从沙州带兵长途奔袭,回鹘兵一时没有准备,措手不及之间被围攻而尸横遍野。归义军反掠回鹘人的驼马上万头,大胜而回。
第三战:由于李曜记忆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叛乱的部分回鹘人劫持了唐朝的回鹘使王端章,张义潮闻之大怒,引兵讨之。虽然结果并不清楚,但从交战双方的力量对比和归义军后续的发展情况来看,应当至少没有战败。
基本平定河西的各种祸乱之后,归义军的兵锋指向了吐蕃在河西的最后一个据点:凉州。
凉州是原河西节度使的治所,从河已西副元帅杨志烈败逃算起,已经落在吐蕃军手中将近一百年之久。作为嵌入河西的最后一根钉子,吐蕃人也摆出了绝不松口的架势,作为战略要地,凉州的得与失决定了新生的归义军能否长久稳定的发展,大中十二年(858),张义潮与侄子兼继承人张淮深一起起兵,东征凉州。
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东征的兵力并不多,只有汉军和归顺的吐蕃军共计七千人,以这点兵力进攻占有地利和人数优势的敌军,难度可想而知。毕竟吐蕃不是后期衰落到低谷的北魏,张义潮也不是战神之神白袍陈庆之,于是双方在凉州展开了长达三年的拉锯战。有诗赞道:“汉家持刃如霜雪,虏骑天宽无处逃,头中锋矢陪垅土,血溅戎尸透战袄”,虽然有艺术夸张的传奇成分,但战场之惨烈也可见一斑。
咸通二年(861),张义潮终于攻克凉州。张义潮收复凉州后,即刻表奏朝廷“河陇陷没百余年,至是悉复故地”。咸通四年(863)朝廷复置凉州节度使,统领凉、洮、西、鄯、河、临六州,仍然以凉州为治所,由张义潮兼领凉州节度使。当时的唐人感叹于张义潮的不世功业,写下这样的诗句来赞扬张义潮:“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张义潮在河西的行动是非常成功的,但这却并不代表大唐的成功。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逐渐衰微,根本没有余力涉足西域事务。在得到人质(张义谭)之后,朝廷能够做的只不过是让张义潮在河西权宜处理,张义潮由此身兼节度使、观察使、营田支度使等职位,一手把握军事、行政、财经大权。
张义潮的出色之处在于,他不仅仅是一员战将,出身世族的他更兼具有经济头脑和处理政务的手段。在他的统治下,军事上,北庭回鹘和部分吐蕃降军正式成为麾下的重要军事力量,士卒日夜操练,厉兵秣马,从未给外敌任何染指的机会;经济上,张义潮废除了吐蕃统治时的各种歧视,恢复了灌溉和水利系统,让沙州出现了多年未有的五谷丰登的景象;行政上,张义潮重建了唐前期在这里实行过的“州-县-乡-里”制,在沙洲城内,归义军还恢复了唐前期实行过的城坊制度和坊巷的称谓,还仿照内地的军政体制,设置了与中原藩镇一样的文武官吏,恢复了相应的一套文书、行政制度,重新登记人口、土地,编制户籍,制定赋役制度,大唐的边疆竟然再度重现盛唐的光芒,商旅和使节不绝于道;在文化上,汉族和少数民族开始和睦相处,汉人也恢复了往日的衣冠,河西的一切都已在归义军制定的秩序下走上正轨,稳定而繁荣。
咸通七年(866)二月,张义潮率领部下的汉军、回鹘军以及吐蕃降军共计数万精锐骑兵西征吐蕃,目的在于收复西域西部的故土。联军连战连胜,斩首吐蕃军万余,陆续收复西州、北庭、轮台(均在今新疆的西部和北部),这是高仙芝时代之后,唐军唯一的一次如此深入西域作战,距离最远、战果最大。
十月,归义军回师青海,张义潮与部下北庭回鹘首领仆固俊、吐蕃降军首领拓跋怀光一起率军围攻廓州,包围了当时吐蕃最高统治者、在西域做乱多年的吐蕃王朝大相尚恐热。由于对尚恐热的愤恨,归义军作战极为凶猛,吐蕃军全线溃败。拓跋怀光率领五百骑兵突入城中,生擒论恐热,将之砍掉四肢、再斩首示众,并将首级传送长安。尚恐热的部下仓促突围,在向秦州逃命途中,很不幸又遇上归附大唐的前吐蕃大将尚延心,遭到毁灭性打击,尚延心奏告朝廷后,将尚恐热的余众全部迁于岭南地区。吐蕃从此以后一蹶不振,大唐的河西地区彻底被肃清。
按史书记载,唐军“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旧”。张议潮和归义军创造了“败吐蕃,河西、陇右之地尽归大唐”的奇迹,这是张义潮自沙州起义后的第十八年,也是他整个人生的顶点。
一年之后的咸通八年(867),张义潮在长安留为人质长达十六年的兄长张义潭去世,为了避免中央政府的猜忌和兑现当初和兄长的约定,已经六十九岁的张义潮主动入朝长安为质,被封为右神武统军,后晋官司徒,拥有丰厚的田产宅第。咸通十三年(872)八月,张义潮作为归义军的创始者,在长安享尽天年,安然离世。(无风注:说实话,真想赞颂一下这位民族英雄。)
早在入朝之前,张义潮就已经把权力交接给了侄子张淮深。李曜个人推测,张淮深的军事能力与张义潮相差并不大,从他历次征讨的战绩即可证明,但他不如张义潮的重要一点是不善于处理民族关系。以前追随张义潮的北庭回鹘首领仆固俊,因为与张淮深交恶,率部出走,以高昌为中心自立一国,即是高昌回鹘(又名西州回鹘);河西地区的回鹘人也开始逐渐反抗、摆脱归义军的统治,以甘州为中心建立一个政权,即是甘州回鹘。
张淮深与回鹘部族的战争一直持续了整个任期,虽然胜多败少,但是乾符三年(876),高昌回鹘攻陷伊州,还是让张淮深的势力开始下降。
在独自主持了归义军十八年之后,大顺元年(890),张淮深与夫人陈氏及六子(延武、延信、延妈、延奉、延礼、延晖)同时被杀。
(无风注:对于他的死,由于缺乏足够的证据和记载,史学界至今没有定论,主要的几种说法有:第一,谋权弑叔、弑父,嫌疑人分别是张义潮的亲儿子张淮鼎、张淮深的儿子张延兴、张延嗣等;第二,归义军内部夺权,嫌疑人是归义军的重要将领张文彻一党;第三,张淮深被朝廷内部的权力争斗波及,数年前邠宁节度使朱玫叛乱攻入长安,立襄王李煴为帝,但随即失败。张淮深当时是派兵支持了朱玫的,于是因为站错了队而死。当然还有第五,也就是目前最主流的说法:张义潮的女婿索勋杀张淮深及其妻儿,立其子张淮鼎为傀儡节度使,在张淮鼎两年后病逝之后,索勋再自立为节度使。如果按照说法一,是张淮鼎自己杀叔叔一家完成夺权,但在临终托孤给索勋的时候,索勋才开始篡权——也就是说,反正索勋扮演的是反面角色;而张淮鼎则很难说,联想起数十年前张义潮张义谭兄弟的约定,张淮鼎在本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相当值得玩味。当然,我个人觉得还是不要太暗黑,本书姑且采信第五种说法,即张淮鼎是彻头彻尾地当了傀儡。)
景福元年,无暇顾及西域的朝廷正式承认索勋为河西归义军节度使,正春风得意的索勋并没有发现,他的行为惹恼了他的小姨子张氏。张氏是张义潮的第十四个女儿,也正是曾前往长安面圣的沙州豪族凉州司马李明振的妻子。意外的是张义潮不但能生——要知道这可是第十四个女儿——而且其女颇有乃父之风!
于是在景福二年,归义军第二次内乱发生,张氏派其三个儿子再度发动兵变,杀掉索勋,拥立张淮鼎的儿子张承奉为归义军节度使,张家的统治因而得以延续。当然,张氏和她的儿子们(又称李氏诸子,因为是李明振的儿子)并不是义务劳动,他们在此后的数年间一直把持着归义军的大权,成为了另一种意义的夺权者。
但是李氏诸子小看了张家在归义军中的影响力,深受张氏两代大恩的瓜州、沙州豪族们在三年后的乾宁三年发动新一轮的政变,推翻李氏诸子的统治,将实权交还给了张承奉。
实权虽然拿到,但大唐朝廷承认的归义节度使还是索勋,因此张承奉遣使来朝,请朝廷授予旌节。
李曜这时才一拍面前的横案:“来得好!来得好!”
九名重臣同时一怔,沙州偏远,朝廷力不能及,他来请封,朝廷无非就是承认与不承认,怎么谈得上“来得好”?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5章 北都风云(五)
九名重臣面面相窥,最后还是郭崇韬这个在总参负责战略规划的副总参谋长在军事上最为敏感,试探着问:“大王……莫非打算用兵河西?”
这话一问出口,别说五名文臣,便是史建瑭、李承嗣和李嗣恩三将,也颇为错愕。
果然,李曜摇了摇头:“用兵河西?还不是时候。”众人正松了口气,谁知他却又道:“不过,即便不用兵,却也未必不能达到如用兵一般的效果。”
众人一起疑惑起来,就算郭崇韬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用意,倒是礼部尚书崔远迟疑了一下,问道:“大王是说,予其册封受节?”
李曜见他们都有些茫然,心中略略失望,暗道:“河西丢失太久,大唐过去对付边疆游牧民族所最擅长的‘拉一派打一派’,都被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我也是失误,光顾着中原争霸,在边疆地区,顶多也就关注了一下契丹、渤海这两个在将来对中原威胁最大的辽、金前身,却忘了我大唐在河西、安西还有许多故土,其地尚有不小的汉人势力,也有不少心向大唐或者说相对与大唐比较亲近的游牧政权,这些都是可供利用的力量。而如果此时再不利用,这些势力必然会越来越疏远,到历史上宋朝的时代,基本上就再也利用不上了,如果我错过,岂非天与不取?”
当下便道:“非只归义军一家,此事须得统筹规划,全面布局,以期在不久的将来,我大唐可以重返河西,甚至安西故地。”
众人虽然觉得李曜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些虚无缥缈,但鉴于这位秦王殿下历来的“多智近妖”,以及唐人即便到了此时仍然颇有留存的傲气,仍然精神一振。这其中,尤以郭崇韬显得最为积极,当下便问道:“不知大王有何计较?”
史建瑭似乎也有些兴趣,笑道:“大王曾有诗云:‘建功未必狼居胥,报国岂止玉门关’,不过似末将这等厮杀汉,还是更以狼居胥、玉门关最为向往心切。大王若要对河西用计,末将怕是只能干着急,但若有一日须得用兵,却千万莫要忘了末将才好。”
李曜哈哈一笑,道:“战争只是获取利益的手段,而且打仗这等事,就算再如何顺利,终归是要烧钱和死人的,咱们是能不打则不打,真要打了,也要尽量控制烈度和规模,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拿到最大的利益筹码。孤王还是那句话,君子重义轻利,那是对个人而言,于国家而言,重利便是重义。”
郭崇韬对李曜的战略布局能力历来格外钦佩,此时想来想去,心里稍微有了一点眉目,但还是觉得有几个线头始终连接不上,便迟疑着问:“末将仍是没能想到,如何布局才能不打就赢。”
李曜笑道:“却也没什么新鲜办法,无非就是分化瓦解、远交近攻、借力打力。”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像看见了“黑暗里的灯塔”,王抟沉吟道:“分化瓦解,莫非是指将吐蕃人的势力分化瓦解?远交近攻……远交想必是交归义军,近攻却是谁?借力打力……又是借谁的力?”
一直很少开口的李巨川插嘴道:“河西现在的势力分布,可谓犬牙交错,吐蕃、归义、回鹘……若说要分化,某以为归义军一方无论怎么看,至少是我大唐之臣,其地百姓,也都已唐民自居,这自然是归于我方的力量;而回鹘虽然时叛时降,终归还是可供拉拢的对象,其族与我大唐的盟约固然不可尽信,但双方总还记得有此一事,可供利用,那么回鹘就应当归于可以利用的一派;唯独吐蕃,实乃我朝百年宿敌,如今吐蕃势弱,正好借机将其驱逐出河西故地。仆愚钝,不知大王可是此意?”
李曜哈哈一笑,指着李巨川,赞道:“此孤之贾文和是也。”
众人皆是心头一惊,暗道:“原来大王对这韩建旧人如此看重?不过……将其比之贾文和,虽是对其能力的肯定,这名声未免……”
果然,连李巨川自己也有些尴尬,干笑道:“大王这是赞仆还是贬仆?”
李曜奇道:“自然是赞,这有何疑?”他说到此处,忽然醒悟过来,暗道:“哎呀,忘了,这些个‘古人’重名可是更甚于重才的,我说他是贾诩,本意是赞他眼光准,出计快、准、狠,这在我看来自然是赞扬,可在他们看来,却只怕光关注贾诩‘毒士’之名了,失策,失策。”
众人见李曜这般神情,心中也暗暗醒悟:“是了,秦王对义、利的看法历来如此,在他看来,只要其目的占了大义,用计再毒也只是手段问题,是全然无妨的……这就对了。不过秦王自己用计,倒似乎并非以毒制胜,而是更偏向于传统的‘以正合、以奇胜’,只是他的谋划太过周密,环环相扣,因此才有那种一旦身入其策,就不得不被他调动,最终被牵着鼻子走到黑的感觉。”
李巨川心中稍稍一松,暗叹一声:“贾诩便贾诩吧,既然大王本是如此看我,我却也得将这贾诩做好了才行。毒士?哼哼……毒士便毒士,那又如何?只消大王知某忠心,即便天下鄙薄,又有何患!”
不过李曜却又说道:“下己方才这话,大致已经不差,不过却还不够全面周详。”他示意殿外的牙兵进来,找出一副军械监测绘司绘制的地图,铺开在地,指指画画道:“诸公请看,如今归义军孤悬安西河西之间,与朝廷之间相隔甘州回鹘数州和吐蕃仍然占据的数州,这是方才下己已然考虑到的。但是下己还漏了灵州道这边……朝廷应该考虑重视一下朔方节度使韩逊!”
众人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