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兄长万岁!
勇二郎亦万岁!
老者之泪亦万岁!
即便如此,此老头……不,老者亦属顽强不屈之辈,即便勇二郎也感到些许棘手,对方必定也是个叫得出名号之人物。
兄长,出征时间即将来临,头号目标便是名为「满腹亭」之店家。据传,该店所谓「炸鸡丼」之食物实在美味,却因其不稳定之调味,导致数字臣民泪流。吾意欲顺利吃下炸鸡丼,让该名恣意妄为之店主泪如泉涌。在此出征前夕,自当留下辞世遗言,即便心中盘算应能轻松得胜,然战争过程之突发变量恐难预料。此强韧躯体,只消一发流弹即刻灰飞湮灭,哀哉,正所谓战火无情。什么?请勿挂心操烦,为国捐躯本为心所向往,毕竟此肉身早已奉献给靖国,无须挂心操烦。若无法平安归来,请赴靖国神社参拜,流下喜悦之泪,同时赞叹:「干得好呀,勇二郎。」
辞世遗言——纵然化身安息靖国英魂、矢言为国捐躯永世不悔
2
我那天去补习班,也就是所谓的「夏季讲习课程」。虽然学校也半斤八两,但补习班似乎是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地方,而且和学校不同的是,我去上的补习班会放任学生睡觉,感觉上就像是只要那些有拚劲的学生跟上来就行了。
要睡就睡吧,补习班里的气氛仿佛就是这样。
就这样,我今天当然睡死了,前一天才在朋友司的家中熬夜进行电玩大会,总之就是睡眠不足,昏沉沉的脑袋始终回荡着赛车电玩的引擎声响。
我直到上完课才清醒,而叫醒我的是讲师岸田麻理子老师。
「我说啊,可不可以醒一醒呀,戎崎同学?」
她以带点鼻音的可爱声音这么说,我此时才终于睁开双眼。
「早啊,戎崎同学。」
「嗯,我……」
我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花了将近十秒,才终于发现这里不是首都高速公路,也不是大阪环状公路,更不是名古屋高速公路。
书桌。
黑板。
粉笔粉粉的气味。
讲师。
毫无疑问的,这里是补习班的教室。
「看你那张脸好像睡得又香又甜耶。」
「……早。」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睡得实在太沉,醒来后,一时之间甚至都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唉,理所当然这里是补习班,而在眼前鼓着腮帮子的是麻理子老师。
麻理子老师正就读于本地大学的教育学系。
所以说,来这间补习当讲师是打工性质。
「今天呢,是古文课,上的是更级日记(注:藤原孝标次女所作,日本公元七九四至一一八五年平安时期的著名女流日记文学之一)喔。更级日记的开头,戎崎你说得出来吗?」
「这个嘛……」
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我刚刚睡死了,完全没听到上课内容。当然,麻理子老师应该也明白这点,既然如此还这么问我,大概是故意想要整我吧。
我决定乖乖道歉。
「对不起。」
我把头低到彷佛都快碰到桌面上,一边道歉。
一抬头,麻理子老师果然还是鼓着腮帮子。话说回来,说麻理子老师是大学生简直像在骗人,光从外表根本就不觉得她的年龄超过高中生。只要让她装扮得稍微可爱一点,一不小心看起来甚至像国中生,总之就是一张娃娃脸。
今天她的头发绑成左右两撮,看起来感觉年纪更小了。
「戎崎同学,你是二年级吧?」
「算是啦!」
「那差不多也该锁定志愿学校了吧?」
「嗯,说得也是。」
「已经决定怎么办了吗?」
「没有,可能之后再说吧……」
「你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这个嘛……」
「你作过梦吗?」
我想了一下,然后说:
「我刚刚就一直在作很棒的梦啊!我开着GTR(注:日产的一款跑车)在首都高速公路上狂飘,而且是用破纪录的高速,什么隐藏车款巴BlackCountach(注:林宝坚尼的一款跑车)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是那种梦,是梦想的梦!」
她以毫不修饰的强烈语调说:
「对于将来的那种梦想!」
我知道啊,废话。
所以才故意装傻充楞,拜托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其中的微妙之处。但麻理子老师不但看不清楚,反而以认真的眼神直盯着我。麻理子老师还真像是典型的补习班老师,挺认真的。
甚至有点认真过头了。
「戎崎同学,我看你没有梦想吧?」
看我沉默不语,麻理子老师用叹息似的语气说:
「所以才会这么吊儿啷当的吧!」
「唔……」
「我说你啊,只要肯做,就不可能做不到吧?可是你却完全没想过、也没有任何目标吧?」
真受不了,把那些东西毫不留情地一股脑全说出来,叫我怎么反应啊。不可能发脾气,但是也不可能乖乖点头说「是、您教训的是」。而且说到底,光听人家连珠炮地什么「梦想」、「目标」说个没完,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全教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要不要找点目标来努力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帮你的。朝某个目标前进,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糟喔。」
「嗯,的确。」
我仿佛事不关己地呢喃,麻理子老师这次是真的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她还是继续问:
「那你的兴趣是什么?有没有喜欢做什么?」
喔,这人还真坚持耶。
哪像一般大人,每次看我一副随便听听就算了的样子,多半没多久就会知难而退。
「兴趣……顶多就是打电动吧。」
「那想不想努力做个电玩创作者?」
「不了,我想电动还是玩一玩就够了。」
「可能创作也会很好玩啊。」
「我对那方面最不拿手了,而且我本来就是文科的。」
「那要不要试着写剧本呢?」
「剧……剧本喔。」
「画画也行啊。」
麻理子老师相当热心地逐一列举各种职业,然后滔滔不绝说什么为了将来必须努力用功,现在辛苦一点,学到以后的东西部是自己的,唉,反正就是那些老生常谈却又不无道理的话。而我呢,就只会嘻嘻哈哈傻笑,到后来连嘴角肌肉都已经发疼了。麻理子老师竟然是在大概十分钟后才终于放弃。
「戎崎同学还真倔强耶!」
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一边摇头。
我仍旧挂着敷衍的笑容。
「哈,哈哈哈。」
「不过,你不可能永远都这个样子的。」
麻理子老师威胁似地说:
「你最后绝对会被逼得无路可退,所谓的现实可是跑得很快的喔!」
「现实啊~」
终于从麻理子老师那边解脱后,我漫步在铁轨旁的狭小道路上,往家的方向走去。今年夏天因为气候异常等因素热不太起来,每天都是像梅雨季一般的天气。不过,今天很难得地头上顶着一片很有夏天感觉的朗朗晴空。可能是因为不习惯炎热,整颗头有点恍恍惚惚,身体彷佛变成炙热的团块,就连吐出的气息都好热。停下脚步一仰望天空,汗珠便从脖子附近滚落。
「这个嘛,可能真的很快吧。」
不论再怎么拚命跑,现实总有一天都会追上我,不论双腿拾得多高,双手多么用力挥动,拚尽全身上下最后一点一滴的力量,结果都是一样。
麻理子老师所言的确是事实。
像我也只活了十七个年头,不懂的事情还真是多如牛毛,而现实的残酷正是我所不明白的事情之一。话虽如此,我当然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是不是事实至少还分得出来。
事实是,现实的确很快。
比我们都还要快。
话虽如此,即便明白总有一天肯定会被逮到,但是我觉得能逃一天是一天也是一种选择。
像这样大概就叫做「延期给付(moratorium)」吧。
就在我脑袋里想东想西的同时,来到一座跨越铁轨的巨大天桥,我慢慢爬上阶梯,每次移动脚步就感受到一股飘荡于周遭的闷热热气,全身汗如雨下。一回家就先吃个冰淇淋吧,应该还剩一个才对,希望别被老妈先吃掉才好。
爬完阶梯后,眼前是一条笔直往前延伸的柏油路面。
然后,就在融成一片漆黑的柏油路那头,是一团团涌起的庞大积雨云。
今年头一个像夏季的日子。
「夏天总算到了……」
我仿佛要直冲进积雨云一般,满身大汗地走在往前延伸的柏油路面上。
隔天——
我把麻理子老师问我的事情,照本宣科地试着问司:
「你作过梦吗?」
司的脸皱起来。
「梦……梦?」
「对,梦。」
「我昨天晚上就作到一个很棒的,好像拿着一把好大的剑,在像洞窟一样的地方战斗,那些敌人看起来实在很恐怖……」
司微妙地闪避我的视线,迅速说出这些话。看吧,这果然是一般的正常反应。
「啊,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问了。」
「怎么了,裕一。」
「没有啦,就补习班的老师热心地要命……」
我们如今相隔一张廉价桌子而坐,地点是在车站后面的满腹亭。满腹亭店如其名,总之就是份量十足,而且价格低廉,所以是我们学生的用餐首选。店内不论墙壁、地板或天花板全都油腻腻的,天花板还吊着一个同样沾满油渍,早已褪色的未来制猫型机械人的造型气球(附头顶装置式螺旋翼),一旁大概有十张肮脏捕蝇纸摇曳摆动,店家一旁是堆积如山的报纸或杂志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上头还放着一颗脏兮兮的排球……就算是表面应酬话,也称不上是间称头的店。虽然不想点明,但是对我们而言只要便宜、量多、味道好,其它的根本就不成问题。
但是,事实上也不能说完全没问题就是了。
「那还真让人受不了。」
从我这听完来龙去脉后,司衷心感到同情。
「不过,讲起来算是很好的老师吧。」
「嗯,说得也是,可是一直碎碎念什么梦想啊、目标啊,也实在是……」
「裕一,你真的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嗯,我低吟。
「没有。」
「完全没有?」
「没有,说真的。你有吗?」
「也称不上梦想啦,可是我想要试试地球科学方面的工作,还有当个蛋糕师傅也不错。」
世古口司简而言之就是个怪咖,明明有副摔角选手般的身材,兴趣却是做蛋糕。而且还是个无可救药的超级天文迷,他的学生制服口袋里常常放着计算轨道用的函数计算器。
「那你以后升学就是要走这方面吗?」
「还没完全决定,其实我本来是想往地球科学发展,可是念地球科学出来也找不到工作吧。我查了很多资料,听说只有一小撮人能当上研究学者,如果真是那样,好像还是以蛋糕师傅为目标才活得下去吧。」
「喔。」
我说完,顿时哑口无言,我没料到会从司嘴里听到这么具体的事情。怎么会这样,这家伙连将来靠什么谋生都考虑到了喔。的确,所谓的决定出路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毕竟我们都是高中生,感觉上一毕业就必须选择要就业、念专科或大学,不管选择哪条路,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专业性……这和从国中升高中基本上完全不同。
人生的宽度、可能性,都已经被大幅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司看起来虽然呆呆的,一方面可能因为那张脸天生长得像大佛,另外也可能是因为个性温柔善良吧。不过,真正的司其实是个很会打算的可靠家伙,他那双细,细的眼睛似乎已经专注地看准了那所谓的将来。
(败给他了……)
每次、每次,总是这样。
就连非常了解司的我,也会完全忘却那潜藏于最底层的事实,然后一回神,距离已经被拉开一大段。
司他不论任何时候都是走在我前头。
而我就只有被人抛在后面的份。
(真是败给他了……)
刚开始体认到这个事实的打击似乎真的很大,一时之间说不出半句话来,而拯救我脱离困境的正是满腹亭的大婶。
「来,久等了!」
砰!
随着那粗鲁的声响,一个碗公被放在我们的桌上,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那叫做「炸鸡丼」,是这里才吃得到的著名料理。简单说来,不过就是把刚炸好的炸鸡块与鸡蛋混合后,倒在白饭上的食物,可是却是人问美味。
「好,来吃吧!」
我把那些麻烦事全扔掉,拿起免洗筷,随即把炸鸡丼扒进嘴里。就在那时,我呛到了。
「呜……」
被……被摆了一道。
「哇,今天中奖啰……」
司那双细眼瞪得老大一边问。我沉默点头,嘴里和喉咙阵阵刺痛,那全都是胡椒搞得鬼。不知道为什么,这家满腹亭的炸鸡丼会撒很多胡椒,而且量每次不同,偶尔还会多到吓人。胡椒份量的多寡似乎和大婶的心情成比例,大婶心情好时,好像就会莫名其妙地激烈挥动胡椒瓶。
「最……最高等级的。」
我评估嘴中的痛楚,一边呢喃。
「今天的大婶拚劲十足。」
司垂头丧气地凝视自己的炸鸡丼。
「那今天就慢慢吃吧!」
「是啊!」
「我们是已经习惯了,但是不知道那个人要不要紧?」
「那个人?」
「嗯,你看。」
顺着司忧虑的眼神望去,那边有个老爷爷。他坐在柜台位置,一碗炸鸡丼就那么「冻」在面前,全身汗如雨下,拿筷子的右手还频频颤抖。看起来似乎和我们陷入同样状况,话说回来那种老人家吃这种炸鸡丼,简直像在挥霍所剩无几的寿命一般。毕竟只点普通碗,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