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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部分

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30部分

小说: 仰望半月的夜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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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迅雷不及掩耳,快到甚至是事后才终于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才看到大婶以惊人气势迅速从柜台冲出来,旋即便使出强劲力道,以手掌猛拍老爷爷背部。在那同时,哽在老爷爷喉咙里的炸鸡块咻地一声,和假牙一齐飞出来。

    然后,老爷爷就倒了下去。

    之后听麻理子老师说才知道,她当下还以为老爷爷一命呜呼了。

    我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我和麻理子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起身,而且伫立于原地动也不动。

    「呼,不要紧。」

    但是,大婶将手抚上老爷爷胸口后,这么说:

    「今年也是好端端地活着呢!」

    「今年也是?」

    这并非思考过后说出口的问句,只是像只鹦鹉重复人家说过的话语罢了。

    大婶点头。

    「唉,太好了、太好了。」

    大婶看起来非常开心。

    此时,麻理子老师跟我说:

    「喂,戎崎同学。」

    「什么事?」

    「你看这个。」

    那是一本手册。

    似乎是从老爷爷口袋里掉出来的。

    那是旧得不能再旧的老古董,皮革封面已经破破烂烂,原本的黑色也完全褪色,变成灰色。

    麻理子老师凝视翻开的页面。

    我也凑近窥视。

    一大堆感觉很奇怪的词句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页面上,用的全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汉字,看起来好像是古代人写的。不仅第一人称用「吾人」,还随处可见「玉碎」、「报国」等用词,这个老爷爷是右翼份子吗?

    唉,那还好(不,其实也不好啦),更大的问题是内容,该怎么说呢,该说是夸大妄想,还是诡异呢,总之就是支离破碎。

    说什么要吃炸鸡丼,报效国家?

    什么东西啊!?

    麻理子老师的反应有够老实,只见她以手捧头一边说:

    「这……是个怪人吧!」

    我点头。

    「好像是。」

    这个老爷爷的脑子肯定接收到什么奇怪的电波……

    我才在这么想时,店里的大婶似乎很生气地说:

    「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这个人可是『神』喔!」

    「神?」

    「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已经连续五十八年了。」

    「所谓的『神』是……?」

    完全不了解,怎么可能有什么神嘛!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正当我这么呢喃时,手臂被麻理子老师抓住。

    (不是啦,戎崎同学,不是那个意思啦!)

    (咦……那……?)

    (这位老爷爷好像的确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大家有时候就会把这种人称为『神』你想想嘛,那种人有时不是会稍微比我们天真无邪吗?这样懂吗?)

    (大……大概吧。)

    这么说起来,之前看过这样的电影。

    好像是说有个住在一个小村庄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个疯子,不但说话讲不通,还会把农地弄得乱七八糟,破坏物品,不过却深受村民爱护。像是祭典之类的场合中,还会为那个人设立祭坛,奉献祭品。

    麻理子老师所说的,大概就是类似的情况吧。

    「这个人呢,叫做勇二郎先生,到战前为止都一直住在伊势。他哥哥不幸战死,就是那种『神风特攻队』的队员。」

    大婶有些落寞地说:

    「勇二郎先生从那之后就开始变得疯疯癫颠的,他之前和哥哥很亲,所以打击很大吧。他平常都很正常,可是只要一到这样的季节,就会把至今所有事情全都忘掉,记忆也会回到昭和二十年(注:西元一九四五年)……十九岁那时候呢!啊呀,世古口先生……」

    「啊,有赶上吗?」

    慢条斯理走进店里来的,竟然是司的祖父。

    「情况怎么样,香苗?」

    「和往年一样呢,勇二郎先生几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今年也是被炸鸡块给哽到了。」

    「香苗,我看妳对于拍背这回事也已经驾轻就熟了吧!」

    「完全是驾轻就熟了呢,然后,我刚刚也跟这些孩子说了勇二郎先生的事情。」

    「喔,是吗?阿勇的哥哥和我是同届同学,叫做慎一,是那种成绩好到可以进帝大的学生。一个城镇好不容易才会出少数几个能进帝大的人材,那也等于保证前途一片光明。毕竟确定可以入学的时候,市长还特地打电报来祝贺呢!」

    司的祖父引以为傲地述说,不过声音却突然转为低沉。

    「但是,他后来竟然自愿跑去从军,简直愚昧至极。唉,不过正因为是那种个性的人,才会自愿跑去从军吧。你们可别说出去喔,修造……啊,就是这家店的上一任店主,我、修造和慎一从小玩到大,还曾经一起追过这位香苗小姐的母亲呢……」

    「唉呀,过去曾有过这样的事呀!」

    大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都已经是陈年往事啰!」

    司的祖父同样豪爽地哈哈大笑。

    「我说裕一,你知道战争吗?」

    虽然这世上现在还是有无数战争,可是即便是我这种笨蛋也知道司的祖父并不是指这个。

    「唔,您是说太平洋战争吗?」

    「嗯,也曾有过那样的时代,不过那些事情就算你们不知道也无所谓吧。来,那本手册借我看看。」

    「啊,是。」

    麻理子老师感觉上有些慌乱地递出手册,司的祖父一接下就啪啦趴啦地开始翻阅,一边发出「喔~」的声音后,摊开一张夹在手册最后一页的破烂纸张。

    「这是慎一的字迹。」

    纸上写的是和刚刚类似的文体,不过字迹却不太一样。

    我和麻理子老师脸凑在一起,阅读那篇文章。

    「这是……遗书吗?」

    麻理子老师呢喃般地说。

    司的祖父点点头。

    「当时,大家在出征前都会留下这种东西。」

    麻理子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数度眨眼。

    「这样啊……」

    声音末了转为沙哑。

    我读完后,望向倒在那边的老爷爷,虽然比不上司的祖父,体格也相当结实硬朗。但是,当他浑身无力倒在那里的此时此刻,早已打回原形,变成和实际年龄相符合的样子。不但整张脸皱巴巴,到处都是老人斑,手部关节简直像是木根,双手指尖也都有些变形。一定是长年在类似工厂的地方工作吧,我有个当机械工人的叔父也有这样的手。

    那封遗书还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位穿军服的青年。

    那个年轻人,五十年前驾着小飞机冲撞敌舰的年轻人,满脸稚气地笑着。

    (真是败给他了……)

    我望着脏污的造型人偶气球,这么想。

    8

    天桥下的列车发出喀当喀当声响,一边往前驶去,傍晚的空气混合着油臭以及尘埃的气味。即便夕阳西沉,天空还是蓝蓝的,只剩东边天空稍微有些发白。白天炙人的炎热仍留存于空气以及大地中,那样的热气让人频频冒汗。

    「战争啊——」

    近在身旁的麻理子老师呢喃般地说:

    「戎崎同学,你觉得有真实感吗?」

    我整张脸靠在扶手上直接摇头。

    「那种事情,哪会有什么真实感。」

    铁制扶手整天曝晒在太阳之下,靠在上头的下巴因此觉得有点烫。

    麻理子老师再度呢喃般地说:

    「还真的没有呢!」

    「真的没有。」

    「可是,以前的人就是怀着那种想法去打战的。总觉得好像很厉害,又好像很蠢。」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像那样子自寻死路,虽然厉害却也很蠢。的确,为了什么去以身相殉的行为或许很美,不过正因此也同时存在滑稽的一面。或许,那种事情根本就是无可奈何的吧。

    我试着回想那封执拗、美丽同时滑稽的遗书。

    炎热暑气与日俱增,双亲大人别来无恙?数度接获来信却未能回信,实在抱歉。如今总算能够回信说明,实因本队已决定出击,在反复密集训练的情况下无法收取来信。慎一方才一口气读完在此期间累积之来信,如今才得以提笔回信。不过,这也成为慎一的最后一封信,不久后将于靖国迎接二十岁的夏天,因为自己将以光荣之特攻队身分出击。

    父亲大人,慎一将遵从嘱咐为君为国鞠躬尽瘁,敬请为此感到欣喜。母亲大人,慎一已遵从嘱咐,向来敬赌博、酒类以及女色而远之。酒类的话,方才长官大人让慎一喝过,其实也不是多好喝。是否要多喝一点,才能领略个中美味呢?至于赌博以及女色,似乎此生已经无缘一窥究竟了。勇二郎,请牢记我们一起捕抓甲虫的往事。

    敌人已经逼近眼前,自己若不投身战役,不论国家、父亲、母亲还有勇二郎也将一并毁灭,此身若能代为一死,心中了无遗憾。慎一胸怀见敌必杀之精神,必定撞沉敌方空母。

    明年春天,靖国将绽放无数樱花,于绽放之樱花中,有一朵便是本人慎一。若逢樱花绽放之际,即便劳烦也盼务必前来靖国,慎一孤身一人深感寂寥,只求得见父亲大人及母亲大人慈颜。

    永别了,父亲大人。

    永别了,母亲大人。

    永别了,勇二郎。

    要做个好孩子,承欢父亲大人及母亲大人膝下。

    昭和二十年七月十四日慎一

    真是败给他了。

    叫人怎么办才好呢?

    不能把他当作笑话,也无法因此觉得感动。不对,干脆大笑出声或许还比较好吧。

    不过,果然遗是有人觉得感动。

    「唉,不过,我会加油的喔。」

    麻理子老师没头没脑地如此宣言。

    「嗯,我会加油的。」

    「加油是……是指当老师那回事吗?」

    「看过刚刚那封遗书后,就开始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哇,不愧是热血的麻理子老师……

    我的话,该怎么说,就不那么觉得。而是更为复杂,或者该说是微妙的情绪,也许比较接近迷惑吧。

    我很明白有人会产生像麻理子老师一样的想法。

    可以理解。

    不过,总有种和那想法不同的感觉,可是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或怎样的不同,也无法以言语形容就是了。说不定是因为早已失去纯真的现代年轻人……也就是我,正竭尽所能地想要逃离各种事情吧。

    总之,我并不像麻理子老师一样那么想。

    ……正当我满脑子想着这些时;!

    「喂,这算是种廉价的忧伤吗?」

    听到麻理子老师这么问,吓了我一跳。

    「即使是,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吗?」

    「或许吧,只要可以因此产生拚劲,怎么样都好吧!」

    我说出这番最为适当的答案,麻理子老师还是很开心地笑了。

    「说得也是。谢谢你,戎崎同学。」

    麻理子老师的脸庞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闪耀着红色的光芒,看着麻理子老师那样的神情,也开始觉得或许就这样也好。是的,只要可以因此产生拚劲,怎么样都好吧……

    那时候,我们眼前飞过一只色彩模糊的蜻蜓,我们持续凝望那只蜻蜓,蜻蜓彷佛失去可以去的地方,有那么好一会儿就在我们身边一圈圈地飞翔。

    「就快到秋天了耶。」

    听我一呢喃。

    「对啊。」

    麻理子老师点头。

    「夏天结束了呢。」

    才看到蜻蜓流畅地划过天空,不久后便朝斜阳的方向飞去,那渗着红光的身影,看来隐约像架飞机。像架只储存单程燃油,始终漫无目的飞翔的飞机,同时也有点像掉落在地面的蝉。

    「戎崎同学,你有梦吗?」

    麻理子老师刻意作弄似地,同时信心十足地问。

    「我想交个女朋友。」

    我苦笑着回答,一半玩笑,一半认真。不,是六成认真……大概是七成吧。

    麻理子老师非常一本正经地问我:

    「你有喜欢的女生啰?」

    「……不是啦,没有。」

    「那是有目标啰?像是有可能当自己女朋友的女生之类的?」

    「……不是啦,也没有。」

    麻理子老师的双眼玻У煤茫福蛑毕袼镜难劬σ谎

    「总觉得有点不纯洁耶。」

    「有什么关系嘛,不纯洁就不纯洁。」

    反正十七岁的少年就像是每天把不纯洁穿在身上到处走一样。

    「最好是可爱的女生,要那种可爱到不行的。」

    「个性呢?」

    「只要长得可爱,不管什么个性都可以原谅。」

    「任性得不得了也行?」

    「当然。」

    「现在是这么说,如果真让你碰到,搞不好会后悔喔!」

    「不会,我还是会原谅她,如果可爱的话。」

    「戎崎同学,你果然很不纯洁耶!」

    麻理子老师说着,可爱的双颊又鼓了起来。

    还真是个热血沸腾的人呢。

    说我不纯洁?

    谁管妳啊。

    对吧?

    来尽情谈场快乐的恋爱吧,手牵着手在城镇中散步吧,然后也来接吻或什么的吧。

    我暗地里,不纯洁地想着这些事。

    在蜻蜓遨翔的天空之下……

第八卷 市立若叶医院淫书骚动始末记

    市立若叶医院事务局极机密数据三十八号

    淫书骚动始末记

    严禁携出严禁阅览

    曾撼动市立若叶医院之大事件的经过始末记录于此。此事件原本理应埋藏于若叶医院的黑暗历史之中,然而为了在悠远历史洪流缓缓流过后,帮助后世更加贤明之众人进一步深思,并作为历史之反省,特此提笔,流传后世。此外,本文件将以事务局文件柜保管,严格且慎重秘密藏于机密文件用小型保险箱中,禁止携出以及阅览。

    ﹡

    那一天,多田吉藏一如往常地热情又充满活力。年龄七十三,身体虽然已经完全衰老,内心却保持在十多岁的青春年华。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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