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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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现在也只能用那一招了。」
「哪一招啊?」
我不自觉地反射性询问。
小林先生的眼镜顿时射出锐利的光芒。
「公开部分多田收藏。」
﹡
在市立若叶医院中,多田收藏简直就是真正的传说,在多田先生长期住院期间不断收集的结果,已经超过数千本,而且持续增殖中。其中还包含许多如今很难拿到手的稀有书籍、禁止出版书籍,论其规模、密度以及涵盖领域之广泛,多田收藏都是无人能出其左右,甚至已经获得某种神格性。只要一听到多田收藏这样的名号,男性住院患者任谁都会感到妄想无限膨胀、性欲顿时爆发。那样的多田收藏即将被公开,此举势必撼动居住于此神地之上的热血男儿心灵。
﹡
「你听说了吗?」
在已经离开路障,或正想离开路障的人们之间,那个传言瞬间蔓延,话语像弹跳似地从右至左,交错飞散。
「喔,喔,听说了。」
「一千本……不,听说有两千本耶。」
「两千……」
「以前说过的那本也有耶,就是现在已经当演员的那个女孩子的……」
「真的假的!我都是听人家说的,真的有啊!」
「好像有耶,因为有人真的亲眼看过啊。」
「哇,真的好想看看。」
「听说看得到耶。」
「真的吗?」
「好……好想看!」
「我也是!」
「我也是!」
「老头子我也是!」
在被放置在极致的状态下,驱使人们采取行动的正是性欲,那才是真正活着,那才是真正燃烧灵魂。亘古以来,多少诗人、武人因为那样的性欲而丧失生命,他们认为那才是自己的真心渴盼,为此持续战斗。即便是在迈入二十一世纪的今日,极东岛国上的地方都市中,人们果然还是一样为此燃烧灵魂。
「现在已经不是吃什么麻糬的时候了!」
「没错、没错!」
「回去吧,回到路障内!」
「回去捍卫我们的自由!」
﹡
驱使人们行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虽然人们在食、衣、住等方面被满足时就会萌生幸福感,但是所谓「生命的本质」是将本身生命,与下一代生生不息地代代连结。根据科学家理查德。道金斯的说法,所谓的生物原本只是自私的基因用来让自己增殖的承载物罢了。换句话说,繁衍后代才是生物存在的理由,也就是法文所说的了「raisondetre」,没人能够抵挡那样的冲动也是必然之理。在此必须特别一提的就是,至今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的青年住院患者,也随着多田收藏的公开陆续加入战线。虽说是住院患者,不过年轻力壮小伙子的体力及精力,对于斗争战线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
「今天~集结于此的诸位学生……不,是病人们!我们~一同来宣誓~将坚决~奋战到底~!我们~坚决反对~高压统治的医院当局~不当介入~!我们要~严正谴责~官方……不,是医院当局扭曲的权力意识~以及弹劾资产阶级意识~!诸位~坚守~战斗行列!团结一心~才是我们~唯一的武器~!我们要怀抱钢铁一般的意志~坚决奋战~!」
小林先生的声音回荡四周。
「来,让我们一同齐呼!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声音响彻医院。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院长钢藏苦涩地望着眼前,这副建筑物仿佛都为之摇撼的光景。事态终于演变成如今这副田地,现在已有九成男性住院患者都窝进路障中,其中甚至包括高龄九十三,平常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家。当钢藏听到报告说,那个老人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站起来,自己跑到路障里面去时,还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之前不论怎么治疗,都无法让年老体衰的他站起来,人生最后的尽头很明显地已然逼近眼前。到底是什么让那个老人站起来,同时引导他走进路障的呢?这算是医疗医学的惨败吧?父亲和自己努力追求的理想惨败了吗?那样的恐惧在钢藏心底翻搅,让他感到痛苦,甚至带来让胃部收缩般的焦虑。
「不行了,院长!不论是赤福或七越甜包,都没办法再吸引他们过来吃了!」
年轻医师泫然欲泣地说。
钢藏烦躁难安地大叫:
「朔日麻糬!朔日麻糬呢?」
「不行了!他们连看都不看啊!」
「唔……」
患者的口号声仿佛在嘲笑这两人,持续回荡于院内。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我们~要战斗~!」
﹡
但是,本来也可说是当事人的多田吉藏,却从未出现在路障内。说到底,他一次都没踏入路障之中,对他而言,事情闹得这么大反而伤脑筋,还有其它更应该奋力追求的东西才对吧。
「小春菜、小春菜,老头子我背好痛啊!」
因此,他今天仍旧非常勇敢地无病呻吟。
「不关我的事!到那边去!」
手法都已经被看破了,人家当然是冷漠以对。
但是,不会因此放弃的才是多田吉藏。
「老头子我是真的背痛呀,如果能帮忙揉揉,我会很高兴的。」
「我很忙的!」
「呜!」
多田吉藏用手压住胸口呻吟,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
经验尚浅的春菜没两三下就上当了。
「你怎么了,多田先生?」
「胸……胸口……」
「你不要紧吧?多田先生!」
「可以帮我揉揉背吗?」
「揉背是吧!这样可以吗?」
「喔,舒服多了。」
多田吉藏快乐似神仙地说,极乐世界就是这样啊,在那路障中可有这双温柔柔软的手呢?
﹡
正当多田老人忙着哄骗菜鸟护士时,东楼某病房中有个少女这么问:
「请问,谷崎小姐,我怎么觉得最近医院里好像闹烘烘的耶。」
那是个长发及腰的少女。她以一副非常不可思议的样子问。
谷崎亚希子很受不了地说:
「啊,妳说那个呀,实在是喔,一群蠢货。还有院长他也真是的。」
「咦,怎么回事啊?」
「有个叫做多田的人偷藏了一堆A书,院长知道以后就要他全都扔掉,说什么没办法忍受把那种东西带进神圣的医院来。然后呢,有人坚持那种要求不合理,两边因为这样就杠起来啦。」
少女不快地皱起脸庞。
不是很懂。虽然不明所以,但却让人非常不快,总之就是觉得不伦不类。
「跟白痴没两样。」
不自觉地这么脱口而出。
谷崎亚希子点头。
「就是说啊。」
「那裕一他又在做什么呢?」
「嗯,在路障里头啊。」
「也就是说,这……那个……裕一是捍卫A书那边的……?」
「嗯,算是吧。听说还是书记呢,算是第二把交椅吧!」
「第二把交椅?裕一?」
一回神,少女以吓人的低沉声音呢喃:
「裕一是第二把交椅?捍卫A书那边的?」
﹡
「你怎么啦,书记同志啊?」
被小林先生这么一问,我立即环视四周。
「没有啦,只是刚刚觉得有股寒意……」
背后附近就这么一阵寒意。
突然袭来。
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
小林先生一脸担忧地窥探我的脸庞。
「这样不行喔,感冒了吗?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身为第二把交椅的你如果倒下去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还是先把这些吃下去吧!」
小林先生随后递出的是医院的处方药。
我吓了一跳。
「咦,这是怎么搞的?这不是只有医师才能拿到的药吗?」
「呵、呵、呵,院方之中也有人对于院长的强硬作风感到不满,就是那个同志帮忙把药送进来的。你想想嘛,不管是捍卫更里面路障的石崎先生,或是古泽先生的身体,每天都需要吃药,为什么可以整天窝在这路障里头呢?就是因为我们有帮忙把药送进来的同志在外头接应啊!」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小林先生竟然能把触角仲到那种地方去。
「你是说问谍啰?」
「嗯,或许可以那样的称呼吧!」
虽然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真是个不得了的世界,果然是大人的战争。我一边吞口水环视路障内,突然发现一件事。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滝口先生啊?」
「呵、呵。」
小林先生狂妄地笑了。
「他之前不是和医院当局勾结吗,现在已经肃清了。」
「肃、肃清……」
「唉,政治斗争总是少不了背叛倒戈这种事的。」
「背、背叛……」
我实在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所谓的「肃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虽然想问,却因为恐惧而问不出口。不是啦,我是说,反正顶多也只是关在用品仓库里而已吧。就在陷入沉默的我的面前,小林先生的脸庞残暴地扭曲。
「这可是为了迎接全新情势预作准备。的确,这种作法可能会引发部分反感,但是执行阶层坚决的决心,反而更能强化这些纯真斗士的团结吧。这可是民主战斗运动的实践,没错,正是如此,嗯,会让人回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呢。当时可是边听冈林信康(注:生于一九四六年,日本著名反战民歌手)或琼拜丝(注:JoanChandos一生于一九四一年,被誉为美国的「民歌之后」,后来积极投入反战社会运动),和鬼之四机(注:意指日本全共斗学潮时期,镇暴手法强悍冷酷如鬼的警视厅第四镇暴机动队)奋战呢。如今只要一闭上双眼还能听到同伴的声音,粉碎安保、死守讲堂、死守钟楼、新宿西口广场的歌声、坚决封锁的叫声……」
现在已经完全插不上嘴了,只好屏息观望。
结果,打断小林先生追忆的是外部因素。
「到此为止了!」
一阵响彻云霄的巨大音量响起。
﹡
当情况陷入胶着,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一方倾其物资,行使武力出击,可说是历史必然之理。在大东亚战争之中,当日本军队抵达遥远的瓜达加拿岛时,美军已于该处部属难以想象的强大兵力,以机关枪的交叉火力压制陆续登陆的日本军队。而最后将占据安田讲堂的学生驱逐殆尽的,也正是学生鄙视的警官。历史的必然之理同样在这间若叶医院中上演,人类永无止尽的重复、必然之理,轮回之轮,那所谓的「宿命」或许实在过于愚蠢。
﹡
「怎么回事?」
往路障那头窥探的小林先生倒抽一口气。
我也跟着窥探。
「咦?」
我顿时哑口无言,站在路障那头的是个魁梧巨汉,身高少说也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堂堂鼓起胸膛的胸围大概有一公尺,强壮的双臂从结实的双肩垂下,巨大的双足简直像压制大地似地踏在地面上。他整个人散发惊人魄力,似乎只要轻挥手臂,任何路障都会随之倾倒瓦解。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戴着面罩,然后穿着学生制服。
「好了,你。」
站在这名学生制服&面罩男身旁的院长这么说:
「快把那些无聊的路障给拆掉。」
「是的。」
一点头,谜样的面罩男走近。
我从路障内一跃而出,身体抢在思考之前径自行动。
「你在干嘛啊,司?」
我大叫,学生制服&面罩男身躯随之一震。
「不……不是,我是……密鲁…马斯卡拉斯。」
总觉得他声音有点害羞,说完「我是」还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出「密鲁…马斯卡拉斯」。
「我说你啊,可以用『马斯卡拉斯』的名号的时候,都有点开心吧?」
「咦……咦!哪……哪有啊!」
「真受不了你耶,所以就说你是个摔角宅男了嘛!」
「才……才不是哩!我只是稍微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而已!」
学生制服&面罩男猛力挥舞双臂,慌慌张张地反驳,可是这副模样根本就是越描越黑嘛。
我开门见山地把话挑明了说:
「那,你那个面罩是怎样啊,那应该是预购限量版的面罩吧?」
「唔……」
「那面罩应该不是普通人能拿到手的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啊,裕一?」
「咦,那是……」
「我看裕一你才是摔角宅男吧?」
「哪有可能。先别管这个了,你现在又打回原形啰!」
「啊,糟了!」
学生制服&面罩男……不,绝对是司就对了……抱头呻吟,然后立刻又以低沉的声音坚持:
「我是密鲁…马斯卡拉斯。」
我叹了口气。
「所以我问你嘛,你怎么会看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啊?」
打断我们如此无聊对话的果然还是院长。
「现在是在做什么,赶紧把路障给拆掉啊。」
他对司下达这样的指令。
司点头,一边走向路障这边。哇,真是魄力惊人,感觉上似乎仅仅定近而已,就足以把路障毁坏殆尽。
但是,我却挡在前面。
「为什么,司,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我……我是密鲁…马斯卡拉斯。」
「就叫你报这个名字时,不要一副很开心的样于嘛。知道了,知道了啦,就密鲁…马斯卡拉斯吧。密鲁…马斯卡拉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该不会……是为了钱?」
「唔……」
魁梧巨汉顿时哑口无言。
可恶,果然如此。
「是多少啦,两万?三万?你这家伙,竟然为了钱出卖灵魂喔?」
「因为我很想要斯裴鲁…梭拉鲁的面罩……」
被这么一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