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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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玩的喔。
曾是中日龙对球迷的父亲似乎立刻就会意过来,接着把食指放到按键上。红色光点逐渐逼近。那真是颗有够慢的慢速球,赢定了。如果打出全垒打,一定可以再赢一罐的。
好!就是现在!
然而,球却被棒球手套所吞噬,父亲在那同时按下按键,完全抓不准时机。连那么慢的球都打不到。因为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连站着都东倒西歪得让人捏一把冷汗。
咦?奇怪了?
是不是坏掉啦,怎么摆一台烂机器在这嘛,父亲口中吐出不满的声音。不知怎么搞的,此时红光再次从投手丘飞出,往本垒移动。一看才发现,球场上出现好球的字样,沿着那些字排列着三个灯,其中之一已经亮起红灯。原来如此,三次决胜负呀。那还有两条命,还有机会。好,包在我身上,父亲边说边瞪着光点。像个笨蛋把脸贴得好近。酒臭味、东倒西歪,而且双眼直瞪着。光点缓缓接近、挥棒,太早了。过了一会儿,光点就被棒球手套接个正着。接下来,是最后的第三球,这次也是惨败收场。他在棒球手套把球接下后,才按下按键。哗~~,夜空中回荡着空洞的电子声响,真令人遗憾呀。哗~~、哗~~、哗~~。
我伫立在一旁,为连那么慢的光点都抓不到的父亲感到可悲,为自己身为这种男人的儿子感到可悲。也为父亲吐着酒臭气息,边说啊哈哈,还真难呢!的样子感到可悲。
回程中,我边走边喝可乐。
胸口的苦闷,让我没办法全部喝完……
是的,那时候我一个人没办法喝完整瓶可乐。
就在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美雪把一个纸袋递过来。
这个……
是三交百货公司的纸袋。
我什么都没想,愣愣地直接收下。心底某处一边感受着和父亲走在夜路时胸口的燥热,以及夜里的清甜气息。
袋子很轻。
把这个那个女生。
啊?
那个女生啦。
大概是指里香吧。我此时好不容易才回归现实,往袋中窥探。蓝白两色顿时映入眼帘。
是制服。
美雪这么说。
帮我拿去给她。
真的可以吗?
反正是我姐留下来的旧衣服。本来就是备用的,可是几乎都没穿过。而且又正好是那个女生的尺寸。
不过,为什么啊?
是她们两个人讲好的吗?到学校去的时候,有三十分钟左右和里香、美雪她们走散了。在那一段时间里,她们彼此间说过些什么呢?毕竟对方是里香,应该不可能那么简单变成好朋友,反倒是惹美雪生气的可能性还比较高。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
是里香说想要的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美雪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她那时显露出的表情让我恍然大悟,美雪她,知道了啊。知道里香活不久了。说不定是从里香那问出来的,也说不定是别人告诉她的,也或许只是莫名地察觉到了。我正思考着应该对美雪说些什么才好,但是却搞不太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我们都保持沉默,中间夹着里香的性命这样的现实,只能伫立于原地。美雪也和我一样。同样都是无能为力。
只有一分钟喔,亚希子小姐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每天、每天重度着。不过,主治医师夏目似乎也心知肚明,有一次我正要进病房时碰巧撞见他,他却装作忽然想起什么急事似地倏地转身离去。感觉相当刻意……
就在那短短一分钟会面中,我将制服交给了里香。
咦?真的可以吗?
躺在床上的里香杏眼圆睁。
当然,我大笑。
当然啊。
一边这么说。
听说本来是她姐的,而且都没在穿。
可是……
你就收下啦。要还给人家也不好意思啊。还是说,你不想要?
被埋在大号床铺中的里香,比以前显得更为娇小,简直就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对我而言,里香感觉上似乎变得越来越年幼了。或许是那每天造访的疼痛和苦楚,正逐渐侵蚀里香的某个部分吧。每次只要一见到里香那抹过于稚龄的微笑,眼泪就好想夺眶而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笑,才会接连抛出一堆无聊的玩笑话。里香总会说着裕一笨蛋、喔,很无聊耶,一边皱起脸来。可是,我多希望她能够说出更狠的话来,多希望她恢复成以前那个强悍的里香。
她那张脸直到鼻子附近都缩到床单中,一边往上着瞅我的脸。
我是很想要啦……
里香轻声说。
我吧纸袋放到床上,从中拿出制服。里头好端端地放着夏季和冬季两套制服。我把白色的夏季制服摊开举到肩膀高度,展示给里香看。
你没穿过这件耶。
嗯。
等你好了以后,再穿穿看……
怎么了嘛,干嘛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呀……色鬼。
啊?
你那张脸感觉很色耶。
才~~没~~有~~罗!怎么可能嘛~
不是啦,哎唷,就有稍微想像一下而已嘛。像是从袖口伸出来的纤细手臂啊、从裙摆窥见的双脚啊、随风摇曳的裙子啊。但是,才不是那种不健康的幻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喔~~
当然里香看来半个字都不信,一眯到不能再细的双眼望着我。看她那个样子我有点开心,因为就像是以前的里香。温柔的里香也不错,最棒了,当然。不过,我现在只希望她生气。否则,感觉上似乎就真的即将结束似地很讨厌。
裕一,照片怎么样了?
啊,呜……那个……
已经洗出来了吗?
怎么可能呢,底片还卡的死死的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姑且先放着没处理。
还,还没。嗯,我也想差不多该拿去洗了。洗出来再给你看,可能要花一点时间吧……
没关系,以后再看。
啊?
手术完再看。
轮廓清晰的声音。
我点头。
我知道了。
午后朦胧的光线射入病房。这么一看,仿佛春天已经降临世界。云的形状暧昧模糊,已经不再像是冬天的云朵了。只要再过一阵子,春天就真的来了。冬季确实规律地往前迈进。不论我们如何焦急,如何呼唤,对世界诶始终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影响。
手术,就快到了呢。
嗯。
能成功就好了。
嗯。
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到什么地方去喔。
嗯。
里香脸上挂着笑容。
幸福洋溢地笑着。
我好想向里香表明心意,好想对她说我喜欢你。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手术已经迫在眉睫。虽然现在还能像这样靠亚希子小姐的好心帮忙见上一面,可是这个会面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必须被迫中止。因为我和里香原本就非亲非故的,根本没有会面的权利。
但是,我始终说不出口。
似乎只要一说出口。就真的会失去里香了。
若我们两人还有为来的话,应该多的是表明心意的机会吧。如果现在就说出口,不就代表自己已经先否定了那样的可能性吗?像那样先放弃怎么行呢?我们之间来日方长呢,甚至都还没开始呢。喂,对吧。里香。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陪笑。
如果面前能有一面镜子就好了。
我深深地这么希望着。
因为很像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笑出来。
终于,门那头传来咳咳咳听来相当刻意的咳嗽声。暂停的一分钟又开始动了起来。
我伸出手。
再见了,里香。
里香轻轻握住那只手,那只手的食指。
嗯。
喂,里香。
你为什么会哭成那样呢?
啊,裕一。
正当我把手放上门把时,她出声说。
我直接转过头区。
怎么啦?
书,可以开始看了。
里香不知道为什么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可是,要慢慢地看喔。
一天,两天,三天,时光理所当然地不知道被吞到哪儿区,里香动手术的日子终于降临。亚希子小姐告诉我手术将会在中午过后举行。她还说,因为是复杂的大手术,所以结束时可能都已经是晚上了。从几天前开始,医院里就可以看到几个陌生的医师进进出出的。听说是为了协助里香的手术,特地从大学附属医院过来的。
这是因为夏目他呢,技术很好。
亚希子小姐一边调整点滴速度,一边这么说。
那些人,是为了夏目的手术特地跑来观摩的。
调整完点滴速度后,亚希子小姐并没有离去。我觉得奇怪,顺着亚希子小姐的视线前端望去,是窗外。那里是再平凡不过的广阔景象;铺着石瓦的仓库,停着几台车的停车场,任何时候倒闭都不足为奇的和莫子店,开始冒出些许鼓胀嫩芽的枯木,那是熟悉不已的乡下城镇景色。然而!亚希子小姐所看的不是那些。而我的眼中也映照着不同的东西。
就快开始了呢。
是啊。
我点头,接着问:
里香现在在做什么啊?
应该差不多要进手术室了吧。
打完点滴后,我立刻带着(蒂伯一家)和照相机走向手术室。我当然进不去,只想尽可能地待在她的附近而已。大医院好心都会有那种让家人休息的等候室,可是这里毕竟是区域小医院,根本没有那种地方,只在死气沉沉的走廊上放着几张老旧的长椅。
在长椅上,只有里香的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她的眉字间有点像里香。我轻轻点头示意,伯母也轻轻点头。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大概在离她一公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们稍微聊了一下天气和医院的伙食后,随即陷入沉默,言语对于那当下而言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一旦两人像这样完全不发一语时,整个空间随即完全包裹在沉默之中。我真的伯母对我的印象不太好,见面时是会正常地打招呼,或像刚刚一样随便闲聊几句,但是伯母的眼睛总是没有表情。都是因为炮台山事件,和前不久的私奔骚动吧,伯母似乎已经认定我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事实上,我或许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吧。反正我知道伯母并不喜欢我待在她身边,所以起身,再次轻低下头,往手术室所在之处的反方向迈出步伐。当然,我没打算走远,只是移动到伯母看不到的位置,走廊转角那边去而已。我坐在那里的油布地板上。可是,现在果然还是冬天尾声,坐在那里冷得要命。所以,我又回病房一趟拿外套。穿上那件有够厚重的粗呢连帽大衣后,我回到刚刚那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去。坐在这里即便有什么状况,应该也能立刻知道吧。就算有什么人和伯母说话,也都听得到吧。
我坐在地板上,凝视着自己所处的空间。如今,里香还活着。仅仅因为如此,这世界便依然是个有意义的地方。不过,如果手术失败,里香不在了,那所有的光辉也会随之消逝吧。世界会灭绝,确确实实地灭绝消逝。
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没结束。终于,在接近用餐时间时,四处开始传来喧嚣声,我的餐点当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吧。然而,我还是坐在同样的地方。又过了一个小时,喧嚣声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比先前更为深沉的沉默覆盖住整个空间。太阳老早就下山了,日光灯白晃晃的光亮夺去周遭所有事物的色彩。话说回来,这手术还真是漫长呀,从开始到现在都已经有五个小时了吧。可能要很久吧,亚希子小姐曾经这么说过。毕竟是复杂的大手术。但是,真的需要这么久吗?是不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呢?一阵不安感深深地埋进心底。正好在那个时候,亚希子小姐来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
她俯视我说。
你的餐点被收掉咯。
亚希子小姐!要花这么久的时间吗!?
我急促地问。
嗯,亚希子小姐点点头。
还得更久呢。
这样啊,那应该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咯。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却在下一瞬间被那话中的含意彻底击垮。接受这么长时间的手术,不要紧吗?体力因发作而大不如前的里香,能够这么长时间地持续奋战吗?之前要是劝她打消念头就好了。就算那样活不久也好啊。虽然,剩下的时间可能只有二两年,但是都总比现在就失去她强多了,不是吗?之前为什么要紧抱住这种不确定的模糊希望呢?
虽然是在亚希子小姐的面前,我却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正想起身时,力气却顿时从双膝溜走,我直接跌坐到地上,头部还咚地一声撞到墙壁。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在那迟钝麻痹的脑袋中,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浮现里香穿着白色水手制服的身影,清晰的影像让人难以相信那只不过是想像的而已。在白色制服背后摇曳的长发、水手制服领口的两道红色线条、从那往上延伸的纤细脖子,那一切的一切感觉上都是如此地活灵活现。里香或许再也没机会穿那套水手制服了。然后,我想起父亲所遗留下来的相机,底片卡死而无法转动的感觉上好不吉利。我也很懊悔因为那件事对里香撒谎,里香或许会就这么深信着我的谎言而死去。
亚希子小姐一屁股在我面前坐下。她伸手到口袋翻找,拿出香烟。虽然我觉得这样应该不太好,却没心情说出口。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亚希子小姐将烟点燃。
对不起。是我不好。
亚希子小姐一边吞云吐雾。边说。
我根本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道歉。
你指的是什么事啊?
照片,我拿了一张。
啊?照片?
之前不是到过你家吗?我在那时候暗扛了一张,就趁你去拿饮料的时候。
啊,这么说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房里,想偷照片的话时间应该很充裕吧。即便如此,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