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回神,我才猛然察觉。
「你,自己跑出病房没关系吗?」
「其实是不行的啊。」
里香环视房内。
「所以,我得赶快回去才行。我是趁妈咪去打电话的空档,偷溜出来的。」
「喔。」
我佯装镇定地说。
其实,我很感动。里香她,自己偷溜出病房跑过来的啊,全都只是为了到这儿来,也就是说为了见我。
果然好想紧紧抱住她喔,不过抱下去应该不妙吧。
「还是没什么变耶。」
「啊?什么东西?」
「裕一的病房。我好久都没来了。」
「喔,对啊。」
「大概就只多了那个花瓶吧。」
「花瓶?」
循着里香的视线,那里的确有个小花瓶,瓶内插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黄色花朵。那是我妈大概三天前拿来的。
「其他完全都没有变呢。」
「你对我的病房还真清楚。」
「之前因为可能再也没办法再看见这个病房了,所以才想好好把它记下来。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手术前那时候吧,就全都记下来啦。我还知道哪本书放在那个位置喔。」
一闭上双眼,里香念出好几个书名。其中七成是漫画,两成是杂志,剩下大概一成是小说,而那一成都是里香借我的。我望向床边堆积如山的书和杂志,排列位置就如同里香所说的一样。这么说来,这几个礼拜我好像都没再碰过那些书和杂志。
里香都记住了呀。
所有的一切。
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答对了吗?」
里香张开眼睛问。
我点点头。
「答对了。」
「嘿、嘿、嘿。」
洋洋得意的笑容。
啊,现在,就是现在啊,裕一,没什么好犹豫的吧。里香她呢,全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所有的一切。看哪,她这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不是可爱得不得了吗?就是现在啊,站起来啊,根本就没多少距离而已,只要伸出手就碰得到。紧紧将她拥进怀中,然后说出来就行啦。
是的,只要一句话,说出来就好了。
好
做好心理准备后,我准备起身,就算会惹里香生气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要好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她人在这里让我有多高兴,让她知道我等她等了多久,我要把这些全部都传达出去。
然而,首先起身的却是里香。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是、是喔。」
你在点什么头啊,笨蛋裕一。现在还来得及喔,快动,快动呀,叫你动啊。
「那我走罗,裕一。」
「喔,走路小心点喔。」
哎哟,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里香缓缓走向房门,背影也逐渐远去。虽然明知应该赶紧行动,双脚却怎么都动不了。我只能一边傻笑,一边呆站在原地。我又将眼睁睁地再次错失重要的瞬间了。你这个胆小鬼。脑袋里明明很清楚却动不了。你这个胆小鬼。一直以来都是这副德行,现在又是这副德行,今后一定也是这副德行。你这个胆小鬼。
「裕一。」
里香停下脚步。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
那一天,两人互相许下的约定。
确切的话语。
无可取代的心意。
里香露出理所当然似的笑容。
「嗯。」
自然地发出声音。
「那当然啊,说好要永远都在一起的嘛。」
然后,里香就离开了病房。结果,没能触碰到她的身躯,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但是却触碰到了她的心。
嗯,是的。
的确是触碰到了。
2
但是啊。
这所谓的人世间,为什么总是天不从人愿呢?明明有时候都觉得好事不断,自此也会这么持续下去,今后将顺利地往前迈进。感觉上双手似乎连天空都碰得到,一百公尺大概只要五秒就能跑完,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吧。不对,五秒要跑完一百公尺毕竟也太痴人说梦了。什么天空啊,就连天花板都碰不到嘛。我很清楚。不过有些时候,就是会那样子的,有那种心情嘛。
对吧?
不论是谁,都会有那种时候的吧?
对吧?
不久之前的我,正是如此。里香对着我笑,有时候还会害臊,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真的是棒透了。说真的,那时候好像天涯海角哪儿都去得了,什么一百公尺五秒就能轻松解决呀,什么天空一伸手就碰得到呀,小事一桩,胜券在握之类的感觉。
但是,如今的我却
一回神,自己似乎叹了一大口气,美雪从床那头以恐怖的眼神瞪了过来。
「不能松懈喔,小裕。」
「知道啦。」
「那你干嘛还叹气啊?」
「那个你」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堆在眼前的教科书,恐怖的分量,所有科目甚至包括保健体育之类的,真的全部都给我全员大集合了。混蛋,美雪这家伙也没必要特地把这么多书全都一起搬过来吧。
「这么多书干嘛一次全搬过来啦?」
「反正都非得拿过来不可的,干脆一次搬完比较轻松嘛。而且,你凭什么抱怨这个啊。很辛苦的耶,真是的,真是的,重得要命呢。」
眼见美雪怒气冲冲,我也不敢再继续回嘴。总觉得自从和里香相遇之后,我就变得越来越软弱了。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别人一生气,就会不自觉闭嘴的习惯。明明眼前的不过是美雪而已啊。话说回来,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觉得很烦,却完全不觉得恐怖。面对里香的时候,总觉得恐怖得要命,到底为什么啊,这种差异。像美雪也是魄力十足地在发脾气啊,啊,对喔,我怕的不是里香,而是怕被讨厌啦。如果是美雪的话,彼此都认识这么久了,该说是妹妹或是姊姊呢,总之就像是亲人一般。所以,也不会有什么被讨厌或是绝交的情况啦。
「小裕,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有啦。」
美雪那对恐怖的眼睛,逼得我不得不敷衍地点了点头。美雪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敷衍,以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的眼神望向我,而我当然干脆地视而不见,视线直接落到笔记上。
「喂,我才写了五行耶。」
「那又怎样啦。」
「真的要写十页才行喔?」
「没错,一科十页,总共要写八科的量。」
也就是说全部八十页,规定的报告提交期限,再两个礼拜就要到期了。如果没办法及时交出报告的话,就会惨遭留级。留级啊,听起来多么恐怖的词汇呀。也就是要重新念一次二年级呢,「重读白痴」,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必须独自一人穿着不同颜色的运动夹克。同桌而坐的同学一定会坐立难安吧对方一定会对我说敬语的不不不,如果不是敬语,而是听到什么「不敬语」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但是,即便面临如此骇人的恐惧,报告却毫无进展。
因为一下子是里香的手术,一下子又是之后那场搞得鸡飞狗跳的闹剧,根本就没有丝毫余力应付报告。
但是,现实却逐渐逼近眼前。
缓慢龟速地,一点一滴地,同时确实地逼近。
而那逐渐逼近现实的象徵,正是坐在我眼前的水谷美雪。据说是导师川村派她来监视我的,所以在我报告完成之前,美雪大概每隔一天就会来这里报到。
顺道一提,今天是第一天。
唉,我想任何事都是一样的吧,万事起头难,不但会手忙脚乱,还会惊慌失措。就算是习惯后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时候就只有一开始怎么样都不顺利。即便那张脸都已经看过大概一万遍,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什么扮医师游戏,就是那个看腻的程度媲美我妈的美雪,毕竟是第一天,我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想试着来搞笑一下,不过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会砸锅,所以也就作罢。于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试着认真写报告,结果重新提笔不过三行,换句话说前后总共才写了八行,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啊,好想吼叫。
好想大声呼喊。
哪写得了十页啊啊啊啊啊~~
我姑且试着翻了翻日本史教科书。
既然如此,只好使出「必杀照抄」大作战了。
「光照抄是不行的喔,小裕。」
「唔」
怎么会被看穿的呢?
「要几乎完全照抄也行啦,不过要一点一点地改变文字表现,然后每三行要加入自己的意见喔。再来呢,也可以一开始就先构思假设,用三页说明状况,到了第四页再抛出一些假设就行啦。从那开始的三页就是补强假设罗,然后第七页开头就要写『但是,果真如此吗』,从这边开始用三页反证,总之就是否定掉目前为止所写的东西就是了。可是,不能有那种全盘否定的感觉喔。最后一页就总结,写作要稳当地汇整成『果然最先的假设是正确的』。这就是主论、反论跟结论。」
美雪状似无聊地翻阅杂志,一边流畅地这么说。她说得实在是太简单了,一时之间让我也觉得似乎真的很简单,但是实际想要动笔时,却连写个主论都很困难。更别提该怎么补强之类的,我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我含恨瞪向美雪。
「对了,你啊,以前国语成绩都很好嘛。」
「小裕倒是很糟耶。」
什么嘛,这冷冰冰的声音。
「我以前的体育可是很拿手的耶。」
「只到小学为止罗。」
唔,果然还是冷冰冰的声音。
再三考虑后,我下定决心试着这么问:
「你为什么要生气啊?」
「我没生气。」
她如此断言,直截了当的,头也不抬。
「好了,手快点动啦!」
好不容易入春假,却不得不常跑医院报到,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我虽然直觉事情没这么单纯,姑且还是决定先这么想好了。
我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从天而降的阳光已经和春天没两样,不久前还在冷飕飕的北风中颤抖的裸木,也挂上了斗大的嫩芽。只要再过一阵子,就会啵啵啵地冒出叶子来吧。我再度将视线移回室内,美雪的身影就在充满着这种春天阳光的病房内。她坐在圆凳上,正阅读着时尚流行杂志。我望着她那背部线条、发梢的摇曳方式,以及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一边想起了往事。十年不,应该没这么久吧顶多就五、六年前吧。
那时候美雪常到我房间来玩,两人几乎是理所当然似地一起吃晚餐,一起洗澡之类的。我妈跟她说「我看你就来当我们家的孩子吧」,美雪是不是还嘿嘿嘿地笑了呀,而我在那种情况下又是什么表情呢。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不过大概是笑了吧,一定是的,嘿嘿嘿地笑了吧。
在那种关系早已消失无踪的现在回想起来,以前那些日子感觉上还真是不可思议。而且,那种关系竟会在不知不觉中结束,感觉上更不可思议。这过程中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导火线,唉,不过袭胸事件要说是导火线嘛,也算得上是导火线就是了,事实上,在那更早之前,老早就已经结束了。
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呢?
我后来只有一点点是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感到寂寞。我也不是说喜欢美雪,才不是那么了不起的情绪。只不过,对于有什么已经完全结束,那样的事实,实在难以释怀。
美雪抬起脸庞。
两人刹时四目相接。
「再不赶快写就写不完了啦。」
还在生气喔,这女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哎哟,有够麻烦的耶。
「我问你喔,美雪。」
「怎样啦。」
「要不要喝点果汁或其他什么东西啊?我请客喔。」
我姑且先试着让她心情好转。
美雪稍微想了一会儿,很快地说道:
「不用。」
哎哟,不行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
3
救世主降临是在五分钟之后的事。唉,也不是啦,虽然实在不想用「救世主」这种词汇,不过就这次先这么用好了。
「嘿,戎崎!」
山西发出元气百倍的声音,一边走进病房。
「做好心里准备要和那些一年级小鬼坐在一起了吗?」
我瞪向山西。
「才没有。」
「喔,还有监视的人作陪喔。」
山西嘻嘻哈哈地朝美雪望去,却被恶狠狠地回瞪,0。1秒后视线又转回到我这儿来。受不了耶,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被女生瞪一下,就挫成这副德行。我把自己之前什么样子完全抛诸脑后,正这么想时,一个庞大的身躯进入病房。
「咦,司也来啦?」
「唔,嗯。」
我们对彼此稍稍举手打招呼。
「你们该不会是一起来的吧?」
「因为好像没什么事情做啊。」
司这么说着点头。
「就真的没事做嘛,没办法只好来探病看看你罗。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些朋友很难得啊,你可要心存感激喔,戎崎。」
山西立刻便以恩人自居。
医院的单人房原本就满窄的,像这样一下子挤进四个人还真有点压迫感。而且司实在是过于庞大了,这家伙,是不是又变大了呀。光是司在,甚至让人觉得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
「对了,这个,慰问礼。」
司递过来的是赤福,是种以豆沙包裹麻薯的和菓子,姑且算得上是伊势名产。
「哇」
我皱起脸来。
「怎么啦?」
司从容悠哉地问。
我沉默地指向房内角落的冰箱。
「怎么了嘛?」
站在冰箱旁的山西说着打开冰箱,冰箱里已经放着三盒赤福了。隔壁大学生分我一盒,护士小姐给我一盒,母亲的朋友又带来一盒。真是的,为什么就只有赤福集中到这儿来嘛。
「对不起是我们考虑得不够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