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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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里香是个美女吧。
我站起身,双脚套进拖鞋。
“好了,走吧。”
※※※※※
我简直像条金鱼大便一样,紧紧跟在里香屁股后头。即便如此,我还是狐疑她到底要到哪儿去。光是这样不停走路也很无聊,所以我开始再三端详起她的背影。
今天的里香穿着两件式条纹睡衣。衣服的尺寸似乎大了点.里香双手几乎有一半都藏在袖子里。不过,耶还真是一副娇小的身躯。抱起来是什么感觉呢?一定会完全隐没在臂膀中吧。
当里香踏出右脚时,单薄的睡衣布料便会隐约浮现她左侧肩胛骨的轮廓。踏出左脚时,右侧肩胛骨的轮廓便会随之浮现。而视线顺着往下移,看着那直到腰部的曲线,心头便不由得小鹿乱撞。
我整张脸自然而然转为潮红。
(唉,我怎么会这么邪恶呢,我这个人实在……)
十七岁的男孩子,说起来就像是不纯洁的集合体般。
说不定是察觉到我那带有邪念的视线。
里香倏地转过头来。
我们的视线理所当然地就这么对上了。
我瞬间陷入极度焦虑中。
“干、干嘛啦。”
她是不是发现我死盯着她不放。果真如此的话,里香一定会怒不可遏,说不定还会被狠狠地呼巴掌。
“怎、怎么了啦?”
里香没有回答我,接着又再度转向前去迈开步伐。
我真的搞不清楚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喂.里香。”
“怎样啦。”
“要去哪里啦。”
“跟我走就知道了嘛。”
“跟我说有什么关系啊。反正我们能去的,也只有这个医院里而已呀。是要到餐厅喝杯果汁什么的吗?”
“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哕嗦呀。”
那口气简直像在驱赶讨人厌的蚊子一般。
“跟着我走就是了,闭嘴啦。”
我悠长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女人。或许,至少得严厉地凶上她一次才行。我又再次为了杀时间,想像起自己在里香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
没错,严厉地凶上她一次。
对她大吼“吵什么吵啊,给我闭嘴”之类的。
(不行啦……根本就没办法想像……)
倒是尽情想像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则一点问题也没有。
当我想着那些事情的同时,里香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眼前是双扇式的门。门上方写着:手术室。
我才在想“不会吧”,心中忧虑果然立即成真,里香已经走进了手术室。
“喂,喂,里香。”
我慌张地跟在里香身后。
“不行啦!会被骂的啦!”
“不要紧。被骂的话,就说是被裕一硬拉进来的不就得了。我呀,可是最会假哭的呢。”
虽然里香面露笑容,可是我总觉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裕一有进过手术室吗?”
“没有耶。”
“我也是。原来里头长这样啊。”
我和里香并肩站立,一边环视室内。
这里比想像中要大得多,几乎是两个六人房并在一起的空间。有个像是用来摆放物品的架子占据整个墙面,室内一角排列着三罐类似氧气罐的东西。其他还有各式各样的仪器,放置于室内各处。我知道的就只有心电图荧幕和点滴架而已。
然后,室内正中央是手术台一
手术台上有层黑色塑面软垫,如今被绿色的布覆盖着。正上方则是像倒扣碗公般的照明装置。碗公里等距排列着十颗灯泡。
“裕一,你躺躺看啦。”
里香说着,便“砰砰砰”地拍打手术台。
“我.我躺躺看?”
“还有其他人在这儿吗?”
里香似乎特别开心。
她露出笑嘻嘻的模样。
话说回来,这或许是我头一次看到这么开心的里香。我同时也有个新发现,超开心的里香比起超不爽的里香,要可爱千倍、万倍。她明明就可以这么可爱的呀,如果每天都能像这样笑口常开的就好了。
“咳咳。”
里香故意清清嗓子。
“那么,手术即将开始。”
“啊?”
“首先从喉结下方至胸口处,将胸部从中切开,胸骨也要切开。等看到心脏时,就以人工心肺装置维持血液的流动——”
我开始紧张起来。
“等、等一下!你手上拿什么东西呀!?”
“手术刀呀。”
“手、手术刀!?”
有支细长的银色刀刃在里香手中闪耀着光芒。“哼哼”里香边笑边将那支手术刀伸向我。
“住手!喂,别闹了,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啊!”
“就放在这里啊。”
里香指向就放在手术台旁的推车。我一看,那儿的确好端端地摆着手术刀、注射器或剪刀等用具。
“相信我,没事的。”
“信什么啊!要相信什么东西呀?”
“那么,开始哕。”
里香以演戏般的语调继续说,然后把手术刀凑得更近了。那把手术刀闪着冷光,当那光线抵达视网膜的瞬间,我不禁想放声大叫。
就在同一时间。
“谁在里面吗!?”
手术室的门扉突然敞开,还传来这样的声音。
是亚希子小姐!
里香在慌乱中急忙蹲下,而我则直接从手术台侧面滚落。虽然腰和背部同时重重摔到地面,我还是忍痛潜进手术台下。而里香早已经躲在里面了。
那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狭小空间,我和里香面对面,膝贴着膝。
(等等,别靠过来啦!)
(那有什么办法嘛!)
(啊,碰到了啦!有没有搞错呀,大白痴、大色鬼!)
(别、别打了啦!会被发现的啦!喂!)
我们光掀动嘴唇,以唇语互相叫骂。
亚希子小姐发出‘‘啪答啪答”的脚步声,在手术室中来回走动。应该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在吧。那脚步声逐渐接近手术台.也就是我们的藏身之处。如果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被亚希子小姐杀掉的。
我和里香到了这种时候,也不敢再对彼此怒吼,只能屏息以待。
亚希子小姐的双脚近在眼前了。
那双脚停了下来。
(惨、惨了……)
然而.我却察觉到有件更惨的事一触即发。
因为.里香的双颊正微微颤动着。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会在那些不能笑的情境中,没来由地涌现笑意。里香似乎也陷入了那种状态。在这节骨眼上笑出来,绝对会被发现的。届时大概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定连长椅锁都会随之复活。
既然如此,没办法了。
我伸手捂住里香的嘴,而里香在那只手下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即便我已使劲地压住,仍有微弱的声音从指尖溜了出来。我感到背脊一凉。
被听到了吗?
然而,幸运的是那声音似乎并未传到亚希子小姐的耳里。亚希子小姐再次发出“啪答啪答”声响移动脚步。那脚步声逐渐远离,终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关门声。
“得、得救了。”
确定亚希子小姐离去后,我吐出憋了好久的那口气.并将手从里香嘴上移开。
里香的笑声也在同一时间响彻整个手术室。
“裕一.好好笑!你刚刚睑在抽筋耶!啊哈哈哈,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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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想笑的喔!”
“可是就真的在抽筋嘛!”
“是谁害的呀!”
我怒吼时还挺认真的。不过,一看到眼前里香灿烂的笑脸,那股怒气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像这样哈哈大笑的里香……果然还是比生气时要可爱上千倍、万倍呢!……
我的心房似乎随之变得闪耀无比,一回神双眼也因笑意而眯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玩喔。”
里香依然乐不可支。
我则开始发牢骚。
“一点都不好玩啦。”
但是。那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其实还真的蛮好玩的。
因为我看到里香那样的笑容。
光凭这点,今天就是最棒的一天了。
“不过。还好我们没有被发现呢。”
“对啊。”
我点点头。
“被发现的话,绝对会被杀掉的。”
我们如今正走在通往屋顶的阶梯上。不知道为什么.里香说想去那走走。
屋顶的铁门很沉重,而且还生锈,瘦弱娇小的里香开门时看来似乎很吃力。我从她背后伸出手,帮忙开门。里香隔着我的手臂,有些害噪似地微笑。
(果然笑起来完全不同耶……)
一步出户外。冷风便将我和里香包围。那些刚洗好的毛巾、床单等就晾在屋顶上,全被风灌得鼓鼓的,一边翩翩翻飞舞动。那副光景简直就像丧生于医院的人们,千万魂魄化为幽灵现身。
不知道有数以万计、或是更多更多的生命,在这医院中陨落。
那无法计数的生命远多过这些布的数量。
而且.今后仍旧会有无数的生命将毫无止尽地持续陨落。所谓的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而我们如今正住在这儿。
身旁的一切似乎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我以前也几乎不曾意识到这些。反正,我的病情也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如今不同了。我和里香仿佛是在逃避什么似地,一边回避着那些纯白的毛巾及床单,一路走到扶手旁。
全小镇就在眼前一览无遗。
感觉上似乎比在病房看起来,显得更为清楚鲜明。
炮台山的绿和神宫的绿像座隆起的小岛,悬浮于灰色的小镇中。冬季的晴空,反而使那从天而降的澄澈洁白日光显得黯淡孱弱。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整个小镇感觉上毫无人气。好像所有居民都已经抛下家园,远走他乡。说不定就只有我和里香被丢在这儿诸如此类的无聊妄想缓缓浮现脑海。
“喂.你怎么不问我呢?”
里香一站定.便这么问。
我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反问道:
“问?问什么啊?”
冬天强劲的冷风呼啸着。里香那又细又长的头发随风摇曳。我呆呆凝视着那舞动的发梢。
“我的事啊。”
“你的什么事?”
“我的身体状况啦。”
心脏在忽然间为之悸动。
的的确确,“噗通”的一声。
“你应该知道了吧。至少也知道情况不太好吧。”
“唔,嗯……”
“我很明白,你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光从你的态度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你什么都没问过吧?我最讨厌像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感觉了。”
她停顿了一阵子。
里香一定是在等。
等着我开口。
我了解这一点,所以问道:“很糟糕吗?”
脚下顿时开始摇晃。那种感觉仿佛是半夜偶尔梦见从某处坠落,然后在慌乱中惊醒一般。
“我大概会死掉呢。”
里香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脸上竟挂着笑意。
“几乎已成定局了。”
在那一瞬间,我的视野急速扭曲。简直就像是水晶体变成了高性能的鱼眼镜头。任何事物看起来都变得格外清晰.就连枝微末节都能尽收眼底。扶手已经严重锈蚀.斑驳的白漆让指尖感觉刺刺的。里香置于其上的手看起来真的好小好小。小得似乎欠缺紧抓住命运或幸运的能力。她的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像她这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会想要留指甲吧,也会想涂指甲油吧,可是,病人是不被允许做这些事的。因为在紧急情况下,例如因痛苦而胡闹挣扎时,留指甲有可能会抓伤医生或护士。
她全身上下随处可见诸如此类令人悲怜的情况。
没染过的长发,全都是因为长期住院不能上美发沙龙所致。那一头长发正诉说着她漫长的住院生涯。其实;初见。面时我就已经察觉到她是长期住院了。…她这几年应该也没买过什么衣服。从早到晚,日复一目.始终都穿着睡衣。穿睡衣以外的服装是不被允许的。充其量也只能挑挑睡衣花样而已。当然,化妆同样是不被允许的。睫毛膏、眼影、腮红、口红……像这些同年纪女孩该有的东西,说不定里香连一件都没有。
这些东西她都被剥夺了。
今后,她还有更多东西将陆续被剥夺。
“是、是哪里病了呢?”
虽然是自己的声音,听来却好遥远。
整个人感到头晕目眩。
就像是血液不足,血流不到头部的那种感觉。心脏。你知道瓣膜吗?在心脏像水泵一样输送血液的时候,防止血液逆流的东西。那个没办法好好运作。听说.唯一的办法只有动移植手术,可是因为我的组织很脆弱.所以失败的可能性很高。”
里香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那语调简直像在陈述前天的晚餐一般——还蛮好吃的啦,只不过辣了点,如果放点香草就好了——
里香以同样的音调继续说:
“这是遗传性的。爹地也是同样的病,以前都在住院。爹地他呀,在我八岁那年毅然决然动了手术。第一次时失败了,医生尽全力想挽回,又勉强动了第二次手术,结果最后还是救不回来。他在手术中途,心脏就停了。因为有过那样的经验,医生都很怕为我动手术呢。”
“可、可是,你爸爸的手术是在十年前吧?这么说来。现在的手术要比那时候进步多啦。”
“的确,成功率好像比爹地那时候高多了。”
里香的头微微一动。
看来像是垂直点头,也像左右摇头。
“但是,毕竟还是像一场赢面不大的赌博。”
一听到赌博,父亲撕烂马票的背影随即浮现心头。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总是一直在杠龟。所谓的赌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赢的机率微乎其微。不过,赌马输了顶多就输钱而已。只要把杠龟马票撕烂、扔掉,然后想着下次再赌一把就好了。但是,里香如果输了这场赢面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