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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仰望半月的夜空-第95部分

小说: 仰望半月的夜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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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用力挺直背脊才行,被我以双手贴住的世古口那副胸膛好厚实、好健壮,不论怎么推仍是不动如山。我对于本身的弱小感到恐惧,可是在他双臂的环绕下又觉得好安心。我用力挺直背脊,世古口却拚命缩起身躯,心脏狂跳不已,放在他胸膛上的双手颤抖着,他的手也在颤抖。我想起那一张纸,左侧写着世古口的那一张纸,右侧写着水谷美雪的那一张纸。那张纸被我很宝贝地收藏着,上锁抽屉的最里侧,确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同时也确保不会搞丢。

    如果是在吃饺子前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突然闪过,不过我也只能在那一瞬间冷静思考,柔软的触感让所有一切烟消云散,脑袋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进开来,我顿时分不清天南地北。不仅接触的部位,从头顶直到脚底都一阵酥麻。

    一直到两人的唇办分开后,我好不容易才能再度思考。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一边想「好厉害喔」。以前虽然数度想象会是什么感觉,可是想象力完全不足够。这种感觉根本想都想不到,远远超出想象之外。

    毕竟,身体到现在都还在颤抖呢。

    3

    电话响起,当然应该接,可是现在忙翻天。右手正拿着三O五号房柴田病患的尿瓶,尿瓶果真像它的名字一样,就是个存满尿的瓶子。不论大小、形状,都和腌梅子的瓶子一模一样,只是里头满满装得全是尿。根据不同疾病,掌握病患一天的排尿量相当重要,所以才要使用这种工具。这就像是在收集信息,人命关天的疾病也经常派得上用场。症状越严重,使用越频繁。尿瓶,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尿瓶,无法或缺的存在。谷崎亚希子提着柴田病患如此重要的尿瓶,犹豫着该不该去接电话。既然电话应答也算分内工作,就应该去接吧,但是她现在右手却提着尿瓶,内科的医师正在诊疗室中大喊「快拿过来」。右手提尿瓶,左手接电话会不会很那个啊。但是放眼望去,医护站里每个人都是一副忙翻天的模样,靠电话最近的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谷崎会接吧!

    医护站里所有人以视线,或是以感觉所施加的无言压力,强有力地传递过来。女人还真是一种恐怖的生物,无须只字词组便能产生这种高度压力,实在是男人所望尘莫及。啊,护士长瞪过来了,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受敌视呀。谷崎亚希子难以抵抗那些纠缠不休的感觉,只好在右手提着尿瓶的情况下接起电话。

    「你好,医护站。」

    「外线。」

    耳边传来的是总机转接的声音。

    「现在接过去,麻烦妳了。」

    嗯?声音怎么听起来比平常急促呀?

    这疑问在一秒后获得解答。

    「Hello?」

    「啊?」

    「Wellhello?hello?」

    是英语。

    总机那边大概也搞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转过来再说。死定了,抽到下下签了。

    不自觉地冷汗直流。

    「哈哈啰」

    回这么一句似乎让情况更为恶化,据此判断她这边懂英语的对方,顿时滔滔不绝地快速说起英语。当然,她根本听不懂,完全有听没有懂。这可不是她在吹牛,谷崎亚希子高中时期的英文分数,也就那么三次及格过。她总是历经补考的补考,又或是补考的补考的补考,最后仰仗英文老师的惊愕与同情,好不容易才能拿到学分。能够拍胸脯保证写出来拼字无误的英文单字屈指可数,首先就是自己的名字AkikoTaniZaki,再来就是爱车的名字Silvia。Sky、talk、cat、dog……就在这些国中一年级程度的英文单字逐一浮现脑海的当下,她好不容易才掌握到对方话中的细微线索。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叫对方梢候,自己连这种程度的英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烦恼约两秒后,亚希子大叫:

    「你等一下喔!」

    然后她以肩膀夹住话筒,不安地四处张望,不在喔,行不通吗?怎么办啊?就在她汗如雨下时,想找的那个人正好打着大呵欠,一边从医护站前走过。

    亚希子彷佛在沙漠中发现绿洲的旅人一般高声说:

    「夏目医师!电话!电话!」

    身为护士,再怎么样还是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医师名讳。夏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以「找我?」的感觉指向自己。他的眼睑有一半都还闭着,或许刚刚小寐了片刻吧。她非常认真地瞪向他,招手要他过来。

    她将话筒塞给走近的夏目。

    「快,电话!」

    「找我的?」

    「大大概!」

    「为什么是『大概』啊?」

    「就就是觉得嘛!」

    「啊?」

    她急得没有闲工夫解释,总之就是拿着话筒猛力挥动。夏目狐疑地凝视她,最后总算接下了话筒。

    「喂,我是夏目。」

    对方似乎在此时答了话,而夏目的脸庞也在瞬间有所变化,该怎么形容呀,是精神为之一振呢,还是变得很有男人味呢,又或者该说切换到工作模式了呢。

    「Hi,Joe!Whatsup?Isitinthedeadofnight?WellIsthatspunk?WellGoodlook。Yes,prettygood。Butsheisthornypersonality。Suck!Awork?Anngivememoretime。Imnotsure。Imunabletomakeadecision。Itsagoodpositionformetogetanattendingdoctorwellbutgivememoretime。」

    那是相当爽朗的语调,而且看起来似乎也很顺利地和对方沟通无碍,好像还能开玩笑,有时候甚至放声大笑。亚希子右手提着尿瓶,稍微出神地望着他那副样子。

    感觉上不是很开心吗,夏目吾郎?

    唉,仔细想想,本来就是那样嘛。虽然被发配到这所地方性小医院来,夏目仍是菁英中的菁英,毕业的大学是医学界中足以与东大之流一较长短的名校,而且还在那样的名校中以技术高超著名。夏目执刀时,甚至还有邻近附属医院的医师特地前来见习。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应该待在这边的男人。

    居住的世界不同

    这样的想法的确卑鄙,她也不愿接受,但是以现实层面而言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自己只是区区一个护士,即使对本身职务感到多么自豪,自己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医师。

    人家是人家。

    自己是自己。

    虽然很了解这个道理,不过是不是因此就能释怀,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也因此,当她在屋顶上吞云吐雾,夏目同时来到屋顶上时,亚希子并没有立刻向他开口,而夏目也没有向她开口。他从口袋一拿出香烟,就以平常用的那个银色打火机将烟点燃,然后叼着烟把玩打火机。将打火机在指尖滚动的动作相当熟稔流畅,让人充分感受到他指尖的灵活度。毕竟那是一双能够缝合一厘米以下的神经的手,而且还拥有不屈不挠的顽强毅力,能够整整十小时持续进行那样的作业。来自日本全国的优秀菁英经过筛选,剩下的家伙再接受试炼,然后根据试炼结果再度筛选,同样的程序不断重复两次、三次这个男人就拥有在那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能力。

    唉,也不是说羡慕还是怎样啦。

    年届二十五,就能逐渐看清本身的能耐。极限,还真不想用这样的字眼耶,能耐、才能。十几岁的自己之所以会如此年少轻狂,就是因为对这方面完全看不清楚吧,所以也才会想要看清楚吧。但是突然间看清楚后,却发现无聊乏味。她很明白只要内心一隅全盘接受,就轻松多了,只是以二十五岁这样的年纪,要去接受还太年轻。逐渐看清楚了,却难以接受,可真是有够麻烦。存在于胸口的倒不能说是剧痛,而是酸痛。或许总有一天能接受吧。五年后?还是十年后?虽然不太清楚,可是到了那时候,或许就只有本身的能耐也会随之稍微扩大一些吧。

    她这边也叼着烟问:

    「电话是哪里打来的啊?」

    「芝加哥。」

    「那是在美国啰?」

    夏目露出惊愕的神情。

    「妳连这个都不知道喔?」

    「知道啊。」

    没有啦,这可不是谎话喔。

    「只是随口先问问嘛。」

    夏目似乎半信半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这样不是让人家觉得更丢脸吗?

    「是美国啊,在中部,古老的城市。要说大嘛也算大吧,城市规模呢,大概就像大阪或名古屋那样吧。」

    他倚靠在栏杆上,头就那么上仰,脖子直挺挺地露出很大的喉节。白烟从烟头缓缓上升,双脚随意站立的模样、手臂力道的拿捏等,莫名地总存在着彷佛高中生般的轻松随意。要说没有完全「转大人」嘛,是那样吗?尚未丧失赤子之心,这种说法会不会过于美化了呢?

    「就有点事啦。那边邀我过去,有人还记得我以前发表过的论文。之前在学会碰面,被问到现在在干嘛,我一说在乡下逍遥过生活,对方就邀我去他那边。」

    「那算是好事吗?」

    不知道耶,算不算呢,夏目呢喃般地说:

    「或许没办法再回日本了吧。一旦跑到国外去,就算是『外人』了呢。留在大学附属医院里的家伙,只会拚命强化本身政治性立场。像那种,妳想想,就是巩固在巨塔里的立足地盘嘛。」

    夏目张开双手,在空间中比划出一座庞大巨塔的轮廓,他所描绘出的是一座比他自己还巨大的塔。

    「如果五年后或十年后突然从国外回国,到时就已经失去落脚的场所。对于地盘已经巩固好的那伙人看来,只会觉得碍眼吧,如果是个蠢才倒还过得去,要是不幸身怀绝技,那就更让人碍眼了。」

    「还真麻烦耶。」

    一根已经抽完了,准备进军第二根。早上已经抽一根了,现在是第三根,之前早已经决定一天抽七根,因此还剩四根。她试着计算剩下来的配额,下一次休息一根、工作结束后两根、晚餐后一根。哎哟,那睡前那一根就没了耶。她犹豫着是否要点燃第二根,一边试着问。

    「你想登上高塔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夏目仍旧叼着烟倚靠栏杆,逐渐延长的烟灰崩落,掉到白袍上。他慌慌张张拨去烟灰的动作很孩子气,简直就像躲起来偷抽烟的高中生。

    他往这边偷瞄一眼。

    大概是在确认她还记不记得刚刚的问题吧。

    我还记得喔。

    所以,快给我回答啦。

    「才不想爬咧。」

    那是相当认真的声音。

    「或者该说是曾想过吧。」

    「那爬上去就好啦,你应该做得到吧。」

    「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你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吧。」

    「不,是真的,不可能了。」

    表情从夏目的脸上消失,话语也很短促,而且平稳。原来如此,她想。这家伙一定也看清楚本身能耐了吧,另外还有本身立场。已经不再年轻得能够不顾一切向前冲,也没老到毅然决然放弃一切。同时也看清楚前进的道路,以及退路。

    即便所处立场不同,迷惘的事情却相同。

    人,一定都是像这样活下去的吧。从小开始就必须冲撞各种事物,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反弹回来,即便如此,偶尔还是能够跨越过去,成千上万次地重复这样的过程后,最后好不容易才能在某个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所以,你要去美国啰。」

    「那也是一条路吧。」

    「你要去吗?」

    「不知道。」

    「就去啊,一直待在这边也不能发挥所长,不是吗?去的话不但可以变得更好,还可以被人家肯定,而且一旦在那边获得认同,也可以稍微让大学里的那伙人跌破眼镜吧。」

    「大概吧,不过那些东西,感觉上好像也变得无所谓啦。」

    「拜托你往上看,向上爬啦。」

    发出的声音比预期还要强烈。

    「就去啊,爬到很高的地方去啦。」

    夏目似乎很讶异地望过来。

    「怎么?妳是想把我赶出去喔?」

    「是啊。」

    「啐,妳这女人还真讨厌。」

    「啊,没错,我就是个讨人厌的女人,就是想把你赶出去,因为你在这边很碍眼呀。快去啦,去芝加哥,虽然不知道你可以爬到多高,可是爬得上去的人就去爬嘛。」

    夏目似乎再次感到讶异。

    亚希子怀着非常舒畅爽快的心情,对天空发出声音。

    「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吧。」

    你可不是应该待在这种地方的男人呢。

    所以,就去吧。

    夏目原本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把话语吞进肚子后,感觉上就像个乡下流氓似地当场蹲下,想在肮脏的混凝土地面上,把抽到底的烟蒂弄熄。他不是用压的,感觉上像是轻擦边缘,逐渐去除火势,那还真是慎重仔细的熄火方式。本来以为他会随手扔在附近的,出乎意料之外地很守规矩嘛。哇,这人还满细腻的嘛,当她对此感到钦佩时,却看到夏目正想把烟蒂扔进排水沟。

    「给我等一下!」

    「啊?」

    「你在干嘛?」

    「没有啊,就想把烟蒂丢」

    「丢在那边会堵起来耶!」

    她走过去,随即从他头上敲下去,然后从一副「妳这家伙,干嘛突然打人啊」,怒气冲冲的夏目手上拿起烟蒂,放进自己带来的携带式烟灰盒中。夏目看了,发出「哇」的一声。

    「妳很守规矩嘛。」

    「是你规炬太差了吧,香烟的善后工作本来就是成年人平常该注意的地方呀。」

    夏目被这番大道理堵得哑口无言,露出懊恼的神情。

    然后陷入沉默。

    一回神,第二根香烟已经点燃,唔,这么一来晚上的份就没了。马上熄掉,好把晚上的份保留起来吗?不用吧,那样未免也太斤斤计较了吧。犹豫到最后,还是决定先抽再说。只要想到这是非常宝贵的一根烟,抽起来就觉得滋味特别好。香烟进入肺部深处转了一圈后,被缓缓吐出来,大概是有点累了吧,感觉昏头转向的。

    夏目也在抽第二根。

    两人并肩而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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