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戏言系列 之 绝妙逻辑(上)-兔吊木垓辅之戏言杀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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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咩。」我再次轻拍玖渚的额头说:「早上啰。」
「咦……已经早上了?人家好像才睡五分钟耶。」玖渚搓揉眼皮。「好奇怪呦,最近都睡不饱。」
「大概是过劳,个头小小还这么操劳。干脆来一趟无目的的旅行吧?度假之类的,嗯——到蒙古附近,远离这种危险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人家不要,太辛苦了。」玖渚跃下床铺说:「帮人家绑头发。」我点点头,抽出缠在手腕的黑色橡皮圈,将玖渚有一点变长的秀发绑成一束。话说回来,玖渚的头发好像变长很多,不知她跟我重逢迄今有没有在剪头发?
「小友,你不剪头发的吗?」
「唔——剪了阿伊就不能帮人家绑头发了,这样有点寂寞咩。」玖渚嘟起小嘴说:「可是,接下来的季节好像有点热。」
「你房间一年到头都开着冷气嘛……」我这时猛然想起。「这么说来,卿壹郎博士和兔吊木那家伙也说过,你换过发型吗?」
「咦?啊啊,嗯,对呀。」
「喔……」
玖渚上次见到卿壹郎博士是七年前,而最后见到兔吊木是二年前;可是,跟我重逢时,玖渚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这么一来,玖渚发型变迁又是如何呢?
「好,马尾完成。」
「谢啦,人家可爱吗?」
「好可爱好可爱。」
「重新迷上人家了吗?」
「重新迷上重新迷上。」
「爱不爱人家?」
「好爱好爱。」
我各回答两次,接着又说:「那么,要不要吃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来脑力激荡吧?」
「也对。」玖渚点点头,站起身来。「嗯,目前就是要决定该说服哪个——」
「哪个?」我反问。「你是指兔吊木或卿壹郎博士的其中一个吗?」
「嗯,因为问题必须一个一个解决呀。阿伊觉得哪个比较说服?」
难以抉择的问题。我一方面觉得两人部分轩轾,又觉得两人各有千秋。「单纯考虑的话,大概是卿壹郎博士吧?」我回答。
「兔吊木那家伙看起来很优哉,其实相当顽固。与其说他顽固,或许该说是任性。就任性的程度来看,搞不好跟我有得拼。只做顺自己心意的事,而且只说顺自己心意的话。跟自己无关的事就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我不知那家伙为何如此坚持自我,但既然如此,卿壹郎博士搞不好还有说服的余地。」
「对于小兔的考察,除了任性那一点,人家都认为没错呦。阿伊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了耶。可是阿伊,这充其量只是『两选一』的情况,卿壹郎博士其实也不遑多让。人家昨天说过了呗?基于一名伟大科学家的信念,赌上一生的伟业……先不管能不能算是伟业,总之这种东西没那么容易让步——」
「这并非单纯基于比较论或相对论。方法是有,就算兔吊木行不通,对卿壹郎博士也一定有效。举例来说,对了,拜托直先生就好了。」
「啊啊……原来如此。」玖渚顿了一下,点点头。「原来如此……截断主要资金来源吗?这么一来,博士势必只能释放小兔……是这个意思?」
「也不用说得这么露骨嘛。轻轻威胁一下即可。这效果够强了吧?」
话说回来,招待三名局外人到这种进行机密研究的场所,原是万万不可之事;然而,博士之所以容许玖渚的入侵,我认为这就代表博士对玖渚家族的畏惧。
当然,拜托直先生——玖渚直截断对这间研究所的资金来源,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吧?这是我无法干涉的庞大事业之一环,纵使是玖渚家族直系,贵为机关秘书长的直先生,这也不是他能妄下断语之事,况且直先生也不是凭个人感情行事的好好先生。绝非薄情,但直先生也不是特别博爱的人。
但这种方式的胁迫,正因为实际上不会执行,才有效力。
「就算不借用直先生的力量,也有其他手段。小豹……跟兔吊木不合,没有办法吗?就算小日也没有办法好了。可是,『破坏行为』也不是兔吊木的专利吧?你以前不也有些名号,想做的话也办得到吧?既然如此,『不解雇兔吊木的话,就破坏这间研究所的一切成果』这种胁迫也是可行的。既然有研究内容,就算是这种深山,照理说也有网络吧?博士自己应该也很明白,一点点……不,任何铜墙铁壁对『集团』都有如废纸。」
「喔,原来如此……不过这种方法好像很卑鄙耶。」
「提不起劲吗?」
「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阿伊会说这种话。」
「我基本上就是小人。」我轻轻点头。「这种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指阿伊很少会在人家面前暴露自己小人的一面。」
「咦……真的吗?」
「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玖渚并非窥探,而是茫然若失地问我。这丫头对重要的事情总是特别敏锐。因为莫名其妙,所以更加刺人。「什么都没发生。」我摇摇头说。
「只是我还得上学,又要打工,所以想赶快结束这些事。只是这样,真的只是这样。」
「喔,听起来好假咩。」玖渚给我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眼神。「阿伊就像呼吸一样爱说谎,想相信时却无法相信的朋友也很伤脑筋哩。」
「真的啦,我没骗你。」
「没关系,无所谓。既然是阿伊说的,即使是谎言,人家也相信呀。」
「……嗯,不过刚才那是终极手段……或者说比较接近最后手段。在不得不借用玖渚家族和前『集团』的力量以前,还是必须跟博士正面交锋。就战略而言,这未必行得通。」
而最大的问题点,就是不知道能否跟那个卿壹郎博士相互欺骗、相互诈唬,最后取得胜利。玖渚又是这副模样,在讨价还价和谈判上完全派不上用场,就各种意义来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极品。既然如此,现在只能靠本人使出戏言玩家的招数,可是目前我手上的王牌少得可怜。这就向对方有三条二(fullhouse);而我选择不换牌,想凭虚张声势赢牌。
就算是站在偏心的立场,胜率至多三成五吧?换言之,是跟大联盟选手不相上下的打击率。
这么一想,倒也不算太坏,但现实问题是——没有梭哈高手会在这种胜率出战。
「也对,这方面就跟音音一起好好商量呗?」
「是吗?」
我将手放在玖渚的头顶,接着离开玖渚的房间,直接前往铃无小姐的房间。敲门后打开房门,眼前景象令我大吃一惊。
房间里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当然是铃无小姐。她已将旗袍换成全黑套装,黑框眼镜也不见了,似乎已经换成隐形眼镜。铃无小姐一脸苦恼地倚着墙。
其余两人的其中一人我也认识,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脸孔——根尾先生坐在床铺上;然而,那个人的嘲讽气息完全消失,跟铃无小姐同样一脸苦恼。
「咦?」
而这最后一人,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脸孔。秃头……不,根本就是剃光头,犹如电影里登场的可疑中‘国人,戴着一幅黑色太阳眼镜。五官英挺,但那个发型(不知该不该这么形容),加上木木然的神色,外貌足以让观者涌起戒心。身材高挑,犹如时代剧里登场的舞台演员。
既然对方身穿白衣,想必是这里的研究员,可是……
「……咦……?」
我明明已经见过这间研究所的所有成员。既然如此,这个秃头男又是谁?到底是谁呢?
小豹的情报不可能有误,所以说,这个大模大样地坐在根尾先生旁边的男人是……
「早。」根尾先生向杵在门口的我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嗯啊……虽然称不上一夜到天明。」我困惑的点点头。「——恩,但也不劳费心。」
「那就好,对了,你来得正好呢。」根尾先生嗤嗤笑道。但就是少了原本的轻佻,多了一分沉重。「我正想去叫你,是吧,神足先生?」
「我不知道。」美男子简短回应。
咦?根尾先生……刚才……好象……
「神足先生?」
我忍不住指着他。「没错。」谜样美男子不悦地盯着我说:「怎样?我怎么呢?」
我向后退一步,结果撞上站在我后面的玖渚。因为玖渚看不见房内情形,只发出动物般的怪哼声:「唔噜?」
神足雏善先生。之前明明罩着犹如小说里登场的妖怪般的头发和长须。我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个状况。
「……为什么?咦?咦咦咦?呃……对不起,我有点混乱。」
「是你叫我剪头发的。」
神足先生以独特的低沉声音说。态度依旧冷淡,尽管外表仿佛换了一个人,但一听就知道他确实是神足先生。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全部剪掉……不,是剃光,连胡子都剃了吗?
莫非是因为我的那句话?
「其他还有什么理由?」神足先生简短响应。「对自己的发言负起责任。」
呜哇哇……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虽然困惑,我还是告诉他:「现在这样比较适合你,很帅气。」这是当然的,就算不适合他,我也不至于没神经到说出:「不,还是原来那样比较好,剪了真是失策。」神足先生对我的夸赞毫无反应,默默移开目光。
我转向铃无小姐,她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神情看着我。嗯——看来她也是无言以对。
「哈哈哈,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根尾先生啪一声在胸前击掌,接着说:「没想到神足先生长得如此俊美。据说女人剪头发就变了个人,想不到咱们男人也是。今天早上真是吓了我一跳,真的吓死人。我要是剃光头,搞不好也会变成俊俏美型男咧。」
「不可能。」
两人的交互方式跟昨天如出一辙,除了根尾先生在后面嘀咕的那句「……真是的,要不是这种状况,真要笑出来了。」
「……这种状况?」我重复根尾先生的台词。「这种状况是指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六感很灵嘛,ER计划的小留学生。」根尾先生说:「咱们刚才正在跟美丽的小姐讲这档事哪,就是这档事。」
我闻言再次转向铃无小姐,「没错。」她点点头。「伊字决,非常……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情况变得十分麻烦。」
「十分麻烦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根尾先生和神足先生一大早特地跑到宿舍来的「麻烦事」。既然如此,铁定跟卿壹郎博士或兔吊木有关……不,还是昨晚的事?那件事被谁看见了吗?我边想边摸着脸颊。
呃……可不是被春日井小姐伸舌舔拭的那一边喔。
「对,」铃无小姐颔首。「你记得你二月左右刚搬来公寓时,跟浅野感情变好的那个契机吧?差不多就是那个感觉……不,比那个更厉害。」
「……比那个更厉害吗?」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状况。
我将目光转回根尾先生。
「唉。」根尾先生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
「那么,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们先去第七栋吗?」根尾先生抓抓头,越过我身旁。「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去那里……第一次竟是如此?这也算是宿命吗?」
「第七栋……这么说是兔吊木先生有什么——」
我还没说出「意外吗?」这三个字以前,「总而言之啊,」根尾先生稍稍恢复原本的调调,装腔作势地说:「在下必须向诸位报告一件非常不幸之事——就是这样吧?」
2
这是魂牵梦萦的景象。
经历无数次的景象。
我看过这种景象太多次,多到足以神经麻痹,思考停止。上个月,上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都曾经亲眼目睹;然而,这个房间里所呈现的景象,也教我不禁为之战栗,甚至为之感动,为之兴奋。
——不,应该说是「被呈现」吗?
这种作风显然是为了供某人观赏。
这种作风分明是为了卖弄。
「——兔吊木、垓辅……」
兔吊木的身体被钉死在白色的墙壁上。
宛如殉教者——我无法如此形容那副模样。不论从那个角度看,兔吊木的身体都没有那么苟且随便。言语润饰毫无意义,这不过是……充其量只是一具惨‘遭‘屠‘杀的尸‘体。除了惨遭‘屠‘杀‘的尸‘体外,什么都不是。这种东西……如此绝对的东西,除此之外又该如何形容?
那双眼,那双笑眯眯,但深处张牙舞爪般的那双眼睛不见了。原本收纳眼球的两个眼窝,此刻插着一把不锈钢剪刀。刀刃半开,左右分别贯穿双眼。几乎一刀到底,刀尖恐怕既已抵达脑髓。
当事人死亡一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首先是嘴巴。
放荡不羁地张开,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生命气息,放肆大张的嘴巴里,插着一把只能以粗犷一词形容的刀子;相较于它的粗犷,此刻藏在我胸口的小刀犹似玩具。这把刀亦如眼窝的剪刀般深深没入,贯穿咽喉,直抵后方墙壁。而这把小刀,正是将兔吊木钉在墙上的铁楔。
接下来是胸口。
就像接受心脏手术,肌肉和胸‘骨都被割开,人类的内容物从那里露出。都人不忍目睹的景象在裂口处隐约可见。仿若在提醒世人,人类乃是血肉之躯,好像昭告众生,人类不过是塞满秽‘物的臭皮囊。
腹部。
心脏部位的伤口一路延伸到肚脐附近。因此,窄小皮囊里的内‘脏‘器‘官、消化器官都从中解放垂落。黏呼呼、滑溜溜。褐色肉管争先恐后似的冒出头,强烈的味道甚至飘至我们的站立处。即便是讨厌蔬菜的小朋友,看见这番景象大概都不得有好一阵子不敢吃肉,更别说是肝脏一类。厌恶感更胜于恐惧心。
双腿。
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折得 颠八倒,到处都是戳出来的骨头,实在不忍正视。被害不止于此,正如嘴里的铁楔,大腿两侧也各插了一把宽刀,就在大腿正中央。换言之,不但刺穿肌肉,甚至戳碎骨头。嘴里一把,左右大腿各一把铁楔。是故,兔吊木的身体宛若浮在半空。
钉死在墙上浑身浴血的兔吊木垓辅。
唯独白发、掉落脚畔的橘色太阳眼镜,以及染成大红色的白衣在宣告这就是他,兔吊木的肉体既已脱离原始形态。
而让这东西更加诡异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