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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曹禺全集(卷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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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翻腾,风雷震天,
毛主席巨手指航向,
东风卷狂澜,
反修、反霸,
大好形势一片。
敬读词二首,
革命斗志百倍添。
不怕险阻艰难,
任它百丈冰悬,
看!丛丛梅花红烂漫。


一九七六年一月二日
(原载《北京文艺》1976 年第2 期)


胜利的奠基

我手中握着笔,
洒在纸上的,是一片泪雨,
有悲,有喜:
一九七六年啊,
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鼓起多少风风雨雨!


年初,我们失去敬爱的周总理。
巨痛压得人难以喘息;
我甚至觉得,
一部分生命也随之流去。


年中,朱德委员长也相继别离。
我止不住地抽泣,
老泪溢在满脸的皱纹里。
谁人相信啊!
等着我们的,又一声霹雳!
毛主席,是敬爱的毛主席,
我们怎能没有你!


心痛如煎,
中宵起坐,恸无语。
苍茫大地,
翻滚着层层思绪。


探问万里群峰?
答曰:
座座是毛主席的丰碑伟绩;
探问湍湍江河?
答曰:
滴滴是先辈的血汗汇集。


而今,先人已去,
江山犹存,
忠魂在望,
可曾安息?

美丽的江河阿,
温暖的土地,
可变色?可支离?
亲爱的祖国,
亲爱的红旗,



诗曾以《难忘的一九七六》发表于《北京文艺》1977 年第2 期,文字上略有改动。


谁来接?谁来举?


啊,思绪万千啊,万千思绪!
胸中悲而痛,
心头愤且激。
一股乌云压顶,
何时已?
一群妖怪横行,
披人皮。
人民在忧虑,
人民在盼望;
盼望领航的舵手,
盼望着又一个“遵义”。
啊!欢呼吧!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光辉的十月,
给了我无穷的生命力!
一举粉碎“四人帮”,
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一夜之间,
太空明朗,
人心大振。
这真是,
“多少事,从来急;。。”
欢腾的北京,
欢腾的大地,
欢腾的我,
几夜眼难闭。
无比的激动,
激动无比!
我畅快地呼吸,
梦中也是欢声笑语。


斗争赢来了胜利,
我们必须乘胜追击!
“四人帮”之罪,
“四人帮”之丑,
“四人帮”之恶,
“四人帮”之低级,
怵目惊心,
累累无法数计。
大揭!大批!
声讨!怒议!
人民的烈火,



燃烧着大地。
强烈的东风,
横扫败絮。
除掉四害,
澄清玉字。
江山如画,
红旗艳丽。
战斗正未有穷期,
本斗争中,
在胜利中,
我们迎来盛大的奠基礼!
党中央,
和工农兵群众,
和各族人民在一起,
一锹一锹地挖土了,
为毛泽东主席纪念堂奠基,
为我们辉煌灿烂的明天,莫基!


啊!我手中握着笔,
洒在纸上的,
是一派洋洋喜气。
我经历了光辉的十月,
我获得了新的生命力。
我要扔掉手杖,
我要练好身体,
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
跟着党,
跟着真理,
拿起锤,拿起镰,
拿起枪,拿起笔,
迎着大好的春光,
去长征万里,
去参加这伟大的奠基!
啊,这胜利的奠基!
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的奠基!
(原载《人民文学》1977 年第2 期)



赠一六六中学一百二十年校庆

拼却老红一万点
换将新绿百千重
一九八四年五月一日


编钟

朝朝暮暮流长江,
融融徐徐古音长。
忽闻春风吹杨柳,
声破云天编钟扬。


两干六百年,编钟古音,不绝地下,今声闻于天,有感。

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于武汉


悼董行佶同志

你一生充满钻研与
理解的力量,
你的生命变成你演的
每个形象,
你从不计较什么大、小,
大角色,你演得神情昂扬;
一句话的小人物,
你也演得完美,恰当。
你的台词是流水在歌唱,
你吐字,像阳光下的泉水
那样清晰,那样透亮。

你是一匹骏马,正飞奔
在艰苦、曲折的道路上,
你突然跌倒了。
像天空
划过一道耀目的星光,
就消失了。
一闪,你飞进永恒的穹苍。

然而,你那侍一般的
风采、光亮,
是不灭的神火,
永久燃烧在我们的心上。

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六日
(原载《光明日报》1985 年11 月17 日)


贺唐代梨园遗址碑剪彩揭碑

梨园岂复旧梨园,
如龙如虎歌舞喧。
八十年代长胜日,
从此华夏不夜天。

一九八八年六月十三日于西

安未央区未央宫乡大白杨村
(原载《陕西日报》1988 年6 月13 日)


游汩罗江悼屈子祠

哀哀屈子心,汨罗葬忠魂。
大名垂宇宙,后继岂无人。
猛志固长在,华夏有子孙。

一九八八年七月于湖南


悼屈子

汨罗江畔呜呜声,
犹闻屈子苦行吟,
志洁莫若忧国事,
日月争光第一人。

一九八八年七月途经汨罗江


病中噩梦

病中夜半,噩梦一个连一个,醒来,耳边留着薄暮遥远的钟声。我想起
法国画家millet 的画《晚钟》,想起在田地里虔诚的农妇的祈祷是多么朴实,
多么安详。我借用钟声写下了下面的诗。

古寺的晓钟幽幽传到
我的心里。
我拿起我的秃笔,
我不能,我没有力气;
我只能祈祷。
是月夜闪着绿眼的狼
哀嚎。
是脚下湿漉漉踩着响尾蛇咝叫,
是没有脸的人把我
乱舔,
是他说:“你没有舌头,没有手。”
我恳求只要一口空气。
地狱的风吹来
天空低沉的乌云。
我不能祈祷,
我怎能祈祷。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六日下午于北京医院


二人

一阵风,相会在梦中,
一阵雨,悄悄话儿起,
一阵凉,严霜未打先胆怯,
一阵冷,雪夜寒灯独自别。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八日薄春于北京医院




花,你不要怕,
我想看你一看,
看你在微风里摇颤,
看你在春雨中无言的泪。
我决不像个顽童把你摘下,
我只想远远地把你思念。
希望有一天你结了果,
你原是我的再生,另一个我。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八日午睡前于北京医院


冬菊

满眼冬菊故旧情,
由来静处体天心。
苦味平生长作伴,
捧来嫩绿报阳春。

久病,仇春霖校长再次探望,赠所藏朔冬之菊,红、白、紫、黄,独有

绿菊,掩映其中,恍如嫩叶,实则异种,非常花也。书谢友人作记。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


病中偶记



一无所是望疏帘,
满室余晖镇日间。
忽见秃枝鸟鹊散,
空留只影对窗前。



岂能枯坐待文章,
落笔千言事已荒。
八旬老汉追白日,
秃枝犹敢晚来香。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于北京医院




白花花,
紫花花,
泪水莫要流。
竹盘还有昨夜的酒,
让我再给你喝一口,
莫低头,莫弄柔软的手手。


雨水淅沥,淅沥,
心上流淌着哀愁。
白花花,
紫花花,
泪水莫要流,
莫要流。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睡前于北京医院


如果

如果大家戴着盔甲说话,
我怎能亮出我的心。
如果我的心也戴着盔甲,
火热的人怎敢与我接近。

我愿死一万次,再不愿终身
这样存有戒心。

一九八八年病中偶作


无题



半生寂寞半生艰,
秋色已尽惟冬寒。
回首多年匆忽过,
爆竹声里又一年。



一冬苦旱无雪印,
满地衰草有裂痕。
遥望江南来春雨,
绿人心里看早春。

一九八八年春节之夜于北京医院


一片绿叶

一片绿叶,在大地里深藏,
你会听见我的
欢乐的笑声,
哗哗,哗哗。
婴儿的声音在嫩牙中笑,
我没有说谎,
多么愉快的声音,
难道这不是从心里头唱。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日于北京医院


无题

风雨一生难得过
雷电齐来一闪无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日于北京医院


玻璃翠

我不需要你说我美,
不稀罕你说我好看。
我只是一朵平常的花,
浓浓的花心,淡淡的瓣儿。

你夸我是个宝,
把我举上了天。
我为你真动了心,
我是个直心眼。

半道儿你把我踩在地下,
说我就是贱。
我才明白,
你是翻了脸。
我怕你花言巧语,
更怕你说我好看。
我是个傻姑娘,
不再受你的骗。

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三日于北京医院
附注:玻璃翠是由巴西带进来的一种极普通的小草花,生命力极强,一
年四季开着小花。


《巴金国际学术讨论会》题诗初稿

文章千古事,巴金是我师;
探索追沧海,真言若磐石;
落笔岂随感,剖心执火炬;
相识六十载,白头更坦直;
勿匆几回聚,悠悠梦寐思。


老了

你再不年轻,
你再不像朵花;
你脸上有深深的皱纹,
白丝染遍你的耳鬓。

你愁锁着眉痕,
夜半你辗转不眠。
你和我一样睡不着,
你低声叹息,怕我惊醒。

病床上的老人,
时时在你心中。
我颤抖,你惊起来,
作了什么噩梦,这样心惊?

你是绚丽的晚霞,
我是无边湖上的寒冰;
寒冷的湖面反映着你的脸,
冰下活泼泼的鱼是深情。

我们老了,都老了。
残霞照着静静的湖冰。
永远忘不了你啊,
有一天我闭上眼睛。

我们是黑夜的萤火,
星星发亮的正是我们。

一九九五年二月十八日于北京医院


散文、杂感


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九五年


杂感

将那闪电似的,奔流似的,憧憬的情趣,以及向各种现象而产生的心境,
它只有天才能为之解释,同时一般庸流复可感触得到的,蓦地把它捉到字块
里,无目的地把它写出,无意义地映在痴人的脑海里,这或是“杂感”的真
义吧?

“这个人癫头癫脑,一肚子鬼话。”我们尝对人这样批评。由这句话,
总可逆料此人不会说“人话”的,甚至所谓“人话”反根本不晓。因为人非
鬼,为人而云鬼语,则怪异可知。实在癫气十足的癫子,鬼话不能讲,人话
反而不少。果尽量感受其味格,他的话头里当发现孕含着不灭的创造性;他
的思想常变化流动,永进不息,显现他在彻底地思索面前的事物,不为一切
庸俗的利望所扰而变动他的观念。他的生活欲求极端兴旺,他的感想无在不
可施展,他所见的是正确社会的面影,因是他的“鬼话”便长泻不息。由这
出发点讲出的“鬼话”便是杂感的完成。

转到自己,假若生命力犹存在躯壳里,动脉还不止地跳跃着的时候,种
种社会的漏洞我们将不平平庸庸地让它过去。我们将避去凝固和停滞,放弃
妥协和降伏,且在疲弊困惫中要为社会夺得自由和解放吧。怀着这样同一的
思路:先觉的改造者委身于社会的战场,断然地与俗众积极地挑战;文学的
天才绚烂地造出他们的武具,以诗,剧,说部向一切因袭的心营攻击。他们
组成突进不止的冲突与反抗,形成日后一切的辉煌。然而种种,最初的动机
不过是在那服从于权威,束缚于因袭畸形社会的压制下而生的苦闷懊恼中,
显意识地或潜意识地,影响了自己的心地所发生杂乱无章的感想。那种纷复
的情趣同境地是我们生活的阴荫,它复为一切动机的原动力,形成大的小的
一些事业。

不过在我们这“礼义之邦”,这种文字却常与狗吠一般地无价值。因为
它藏着破坏,爆发,攻击同一切跳出所谓“圈子外”的危险性。我华夏民族
酷嗜和平,淡泊潇洒,一日和尚一日钟,过足烟瘾,横在热炕上晕谈一阵。
哼,我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是“古有明训”,有长远历史的国度
的百姓,岂能随随便便干这些没头没尾的把戏!

记得某校刊为登什么捞什子的杂感,一句不重要的话冒犯校中的某当
局,于是即时一道命令,斥以“侮辱师长”,训令那位编辑先生“下野”“回
里”(这是两件事:一面革职,一面挂牌)。同时一位职员建议停止校刊,
当时即将编辑部解散。有人说教育家(?)对于激烈的分子只有这种办法。
这个?也许吧!

不过在这刊物,请放心。同学们尽可发挥个人的意见,不顾忌地陈说自
己对于环境的不满(当然,向猥亵的社会攻击更是我们青年的精神)。只要
自己能踢开利害的计算,不伪不饰地吐露内心的不快,冷静的态度可,幽默
(humor)的亦可,我料南开当局绝对予以赞助的。因为假使所感诚为我们这
个圈内的错误,一手掩不住天下的人,这无须隐瞒,教育不是妓女,不应修
饰外面为游客看的;假若原来的思索在未写以前已是错误,那么,诚恳的教
育家应以怜悯的态度谅解这种学生并且希望他在刊物上发表,对症下药顺便
给我们以公开的商榷,讨论和指点。

1。Gentienlen 的态度:——
坐车到了英中街,从马家口子这一段路洋车夫索要大洋三角。

“放屁!”坐车的先生只给车夫两个银角子。

“好,先生,你骂我,这可是法国地呀,看你的,外国兵全不带打的,
你却头一个骂我。咱们有地方说理!”雪亮的银子由车夫的手掌里滚出来,
这两个跄跄踉踉地互相拉扯到印度“站人”面前讲理。

同时一位教授在讲台上站着,他也在“大讲其理”:

“。。好了,外国人有金钱有强势,犹以Gentlemen 的态度对待我们,
我们反不自量力,不以Gentlemen 的态度向他们,这不是自找苦吃么?”教
授略将末句的声音提高,听众雷一般地拍掌。

听毕这两段话,似乎感触到洋车夫同教授的语气中有同一的基调。洋车
夫的意思:这是“法国地”,外国兵全不敢打我,你能骂我么?知机的教授
说,在这白种势力权威之下,外人有金钱,有强力,还以Gentlemen 的态度
对待我们,难道我们不以Gentlernen 的态度对待人家么?他们全屈服于洋权
威下,因而他们的“主人”如何,他们亦如何(当然教授所说外人Gentlernen
的态度,是除去万县这一类的事情的);不过毕竟教授是比洋车夫高一筹,
读过洋书总比没见过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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