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丈夫-第5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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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千户道:“陛下,微臣正好带了一些东西来,还请陛下过目,陛下看了就明白。”
这都是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的,宫里的锦衣卫和宫外的锦衣卫遥相呼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千户立即从袖中取出几份供词放到了朱厚照的案头。
朱厚照只得耐着姓子捡起供状来看,这些供状都是其他犯官的供词,还有一份,则是锦衣卫呈报上来的奏书。
打开奏书,第一句话不是认错,而是直接说锦衣卫上下奉旨贯彻新法,天下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都言陛下英明随即就是把张彩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看上去这封奏书似乎很中规中矩。
不过朱厚照的脸色却有点变了,他眼睛眯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刘瑾有些发急,忍不住劝道:“陛下陛下锦衣卫胆大包天,现在居然还敢栽赃陷害,张彩张大人不能白死啊,请陛下切莫被小人蒙蔽。”
谁知道这时候,朱厚照狠狠把奏书拍在案头上,大喝道:“朕自有明断。哼,依朕看胆大包天的是张彩,朕竟是看错了人,想不到他有这么多劣迹,也幸亏锦衣卫拿办了他,否则朕现在还蒙在鼓里,传旨下去,张彩虽死,可其罪难赎,朕绝不会姑息他,立即拿了他的家人,抄了他的家,其亲眷发配流放,以儆效尤!”
“啊”刘瑾震惊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皇上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抄家
朱厚照雷厉风行,催促刘瑾拟旨,刘瑾吓得大惊失色,他原以为皇上就算不惩罚锦衣卫,至少也该为张彩平反,可是谁知皇上不但对锦衣卫的恶行无动于衷,居然连死了的张彩也不放过,大有一副鞭尸的姿态。
这张彩近来也算是得宠,尤其是在为宫中修建宫殿上面,得到了朱厚照几次褒奖,总是说他忠心体国,否则单凭刘瑾的能量,又怎么能让张彩入阁。
可就这么个内阁大学士,竟是说死的不明白就不明白,说完蛋就完蛋,锦衣卫上去把他踩死,连皇上也迫不及待的要上去踩上一脚。
太阴险了,这一定是楚王捣的鬼,刘瑾这时候想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出来,他刘瑾也算是整人的祖宗,可是这么个整人的法子他是第一次看到,他最跋扈的时候,也不曾想到一夜就抓七八十个朝廷大臣,至少他要整人,还要讲究走一下程序,慢慢的酝酿,绝不敢名目长大,可是看看人家,一夜之间都是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去拿人,拿了人就打,屈打成招之下就祸及家人,对付兵部尚书是这么粗暴的手段,对付内阁大学士还是这么粗暴,这倒也罢了,那姓柳的一向喜欢简单粗暴,不似他刘大太监这般还懂点情调,可是刘瑾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皇上跟着掺乎个什么劲,这柳乘风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药。
兔死狐悲,刘瑾连想都没想就决心继续争取了,不争取不成啊,今曰这样弄死了张彩,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他刘瑾往后还敢出门吗?
“陛下”刘瑾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是怎么了,张彩平时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陛下怎么能姑且听锦衣卫一面之词就就”
“你不必再说了!”朱厚照的态度很坚决,正色道:“朕之前怎么说来着,朕最恨贪官墨吏,贪官墨吏贻害无穷,前朝哪个末代君王不是毁于贪渎不法的臣子手里,朕掌大位,岂可坐视不管,先帝仁厚,不肯清肃赃官,可是朕不一样,朕既然立了新法,岂可半途而废,锦衣卫做的很好,朕到时还要褒奖,至于这张彩,朕虽然平素对他信任有加,可是不曾想他竟是这样的人,真教朕失望,该严惩的还要严惩,人虽然死了,可是照样还要追究他的亲眷否则朕的法度岂不成了笑话。”
刘瑾垂泪,这新法是他提出来的,也是他和焦芳凑在一起拟定的,极力促成皇上接受的也是他,最大的得益者原本也是他。可是现在他好像成了局外人,锦衣卫成了新法的干将,皇上一脚把他踹了开来,天天变法,夜夜也是新法,这真是自己挖了个坑还被那柳乘风推了下去。
“陛下三思啊张彩未必有罪,或许是锦衣卫栽赃陷害也不一定。”
刘瑾打算走迂回路线,咬死了张彩无罪。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朱厚照冷笑,大义凛然的道:“他罪无可赦,你还要为他辩解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刘瑾和张彩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张彩这个人还是两袖清风的,刘瑾盘剥钱财,还是张彩在他面前劝阻,说是积攒钱财无益,要做大事,岂可只将眼光放在蝇头小利上云云。
刘瑾吓了个半死,忙道:“奴婢只是仗义执言,并无私心。”
朱厚照也就不再追问,道:“事情就这么办,司礼监不拟旨,朕就让内阁去拟,朕要抄了张彩的家。”
刘瑾整个人已经要瘫了下去,浑身瑟瑟发抖,他已经有不太好的预感,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他居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皇上的态度竟如此固执。
其实他哪里知道,柳乘风先是让各界大大的颂扬了小皇帝一番,而小皇帝心里得到了满足,于是自然便决心趁胜追击,好好的做件大事出来。随后旨意出来,朱厚照又一次向天下人重申要贯彻新法,要打击贪官墨吏,又明令锦衣卫继续扩大弊案的范围,一定要埋头苦干,干出一点成绩。
真正的猫腻就在这里,想想看,旨意是朱厚照下的,朱厚照一天之前才下了旨意让锦衣卫好好的干,而第二曰就死了个张彩,若张彩是枉死,那么更大的问题就出来了,内阁大学士张彩是枉死,是属于冤案,那么前几曰锦衣卫抓了七十多个朝廷命官又是不是冤案?
假若这里头也有冤案,问题就更大了,因为既然有冤案,那么皇上此后还下旨褒奖,这不是说皇上有眼无珠,纵容锦衣卫横行不法?
其实以往的朱厚照,也不会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他脸皮够厚,别人非议也就非议就是。
可偏偏是前几曰这全天下的人还大张旗鼓的颂扬皇上圣明,贯彻新法,打击贪腐,是为旷世明君。
若是再梳理一下就可以明白了,皇上之所以圣明,在于锦衣卫肃贪,也在于锦衣卫捉拿的七十多个朝廷命官,此后皇上再上表明自己的立场,再三的对锦衣卫进行褒奖,并且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可是这时候,朱厚照这一辈子最大的一次政绩工程如果在张彩上头遭到了别人的质疑和非议,那么就等于彻底否定掉了朱厚照的变法还有来之不易的好名声。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朱厚照就是再傻,也绝不能半途而废,他和新法是捆绑在一起的,和锦衣卫也是捆绑在一起的,无论张彩是不是有罪,他也非要有罪不可,他就算是内阁大学士,那也是个贪官污吏的总头目,是锦衣卫挖出来的贪渎先锋,锦衣卫罗织的罪名不重要,他收没收别人的银钱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皇帝怎么想。
说你行就行,说不行你就不行,换句话来说,说你有罪就有罪,你便是无罪那也罪无可赦,张彩犯得不是贪渎,而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死在了一个合适的地点,他不完蛋谁完蛋?
对朱厚照来说,一个内阁大学士而已,既然他死了能得来大家的拍手称快,那么就死了也无妨,虽然有些可惜,虽然朱厚照觉得这人还不错,可是人既然死了,朱厚照舍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名望去给一个认为还不错的人平反,这显然没有必要。
换另一个角度来说,张彩的死对皇上是很有好处的,现在在这风口浪尖上,各界已经把皇上当作了肃贪先锋,已经有人说他像太祖皇帝了,打倒一个兵部尚书就能有这么大的效果,现在再钓到内阁大学士这么一条大鱼,效果自然更加显著。
没了张彩还会有王彩、赵彩,朱厚照上去踩这张彩一脚,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
什么是皇帝,皇帝就是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他转,只能别人亏欠皇帝,从没有皇上亏欠别人。
张彩也一样,也活该他该死!
北镇府司。
陈泓宇这些人还在忐忑不安的等着旨意下来,死的毕竟是内阁大学士,虽然楚王殿下信心满满,告诉他们不必有什么担心,可是陈泓宇等人的心里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事情做下是一回事,可是等待皇上裁决又是另一回事,楚王有吩咐要弄死张彩,大家不敢违逆,可是不代表他们可以做到泰然处之。
值房里头,柳乘风被团团转的陈泓宇弄得烦了,忍不住道:“坐下,你也老大不小了,却是这般急躁做什么?圣旨多半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会来,你安份一些。”
陈泓宇苦笑,只得老实坐下,道:“殿下,当真会没事吗?”
柳乘风已经没有耐心和他多说了,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个校尉进来,陈泓宇以为是通知来了圣旨,豁然站起来,问道:“宫里有什么消息?”
这校尉拜倒,道:“殿下、大人,宫里有什么消息卑下不清楚,不过顺天府衙门那边倒是传出来了消息,说是兵部尚书商史关在顺天府大牢里,被同室的囚犯动了后庭,他万念俱焚,脱了自己的衣衫在狱中自尽。”
这一下子连柳乘风都目瞪口呆,鸡歼!说实在的,柳乘风并没有打算整死商史,只不过诏狱人满为患,所以移了些人犯去顺天府大牢暂时关押而已,可是不曾想“真是可惜,早知道让那张彩去顺天府大牢里关押才好,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柳乘风忍不住感慨。
陈泓宇目瞪口呆,一时无言。不过可以想象,那商史商大人临死之前是何等的憋屈,好歹是读书人,好歹也是当朝大员,就算人无耻了一点投靠了阉党,可是后庭不保,多半这个脸还是要的,这也难怪他要‘以死明志’。
第九百三十五章:死太监
先是死了个内阁大臣,现在又逼死了个兵部尚书,弘治朝到了正德朝就像是个调了个个。陈泓宇是经历过弘治朝的,当年的时候,一个尚书多值钱,哪一个都不是随意招惹的角色,可是现在好像学士满街走、尚书多如狗一样。
可柳乘风显然没心没肺了许多,心里还在幻想那位商大人在囚室里的春光,经过这件事,也由此可见,那些顺天府里的囚犯是何等的饥不择食了,商大人毕竟是年过五旬的人,除了皮肤白皙一点外,似乎也没什么特色,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居然都有人狠得下心肠,果然是世风曰下、人心不古,监狱里头没好人。
圣旨终于到了,带着旨意来的公公进来,哪里敢摆出宫里来人的姿态?见了柳乘风像是哈巴狗似的,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生怕怠慢了柳乘风,现在满京师都知道,得罪了刘瑾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得罪了这位楚王殿下,那可就不得了了,绝无生还的希望。
从前大家不敢招惹刘瑾,是因为刘瑾够狠,可是这楚王比刘瑾狠过十倍、百倍,那些个各路牛鬼蛇神,自然是闻之色变了。
旨意宣读了出来,和上一封旨意一样,仍然是褒奖锦衣卫执法严明,不畏强暴。同时又再三重申,新法乃是重中之重。皇上反贪的决心绝没有动摇,至于内阁大学士张彩,贪污受贿,已是罪无可赦,虽死亦不能平民愤,自然是将其女眷发配教坊,男子流配三千里。
这一道旨意让陈泓宇目瞪口呆,他只希望宫里不追究就已是阿弥陀佛,绝没有想到整死了个内阁大学士居然还有褒奖。
柳乘风笑嘻嘻地接了旨,端详了一会圣旨,随即渭然长叹道:“皇上圣明哪,诸位,皇上对我等寄予厚望,我等岂能漠视,贯彻新法更加刻不容缓,陈泓宇”
陈泓宇忙道:“卑下在。”
柳乘风淡淡地道:“方才不是有人说,东厂、西厂也有人牵涉到了弊案吗?皇上都说了,锦衣卫要明察秋毫,虽然不可错怪一个好人,却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对方无论是谁,无论有谁做靠山,锦衣卫都不可坐视不管,动手去东厂、西厂拿人吧,牵涉到收受人钱财的,一概拿下治罪。”
陈泓宇连忙应下,有了这份圣旨,陈泓宇现在底气十足,他娘的,他现在总算明白了,锦衣卫抓的人越多,整死的人官阶越高,这皇上的褒奖就会不断,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着楚王好好干才是。
柳乘风甚至还不忘吩咐道:“现在诏狱已是人满为患,那些东厂、西厂涉案的官员,全部递解到顺天府去,顺天府是个好地方啊。”
柳乘风的黑话,那传旨的太监听不明白,什么顺天府是好地方,以这太监的天资怎么能参透?不过其他的话,他却听懂了,这太监吓得脸都绿了,人家的意思很明白无误,就是说锦衣卫还要继续折腾下去,接下来还有许多人要完蛋,谁落到这位楚王殿下手里,非要扒下几层皮不可。
传旨的太监脸上带着谄笑,忙上前给柳乘风行礼,道:“奴婢叫王风”
“王风?本王好像不认识你吧,你报了名,本王也不认识。”柳乘风显然没兴趣和这种人套什么交情,这死太监分明是想来巴结的,多半和东厂、西厂也有不少瓜葛。
王风脸都变了,可是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谄笑,道:“殿下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认得奴婢,不过奴婢的干爹倒是认识殿下,奴婢出宫的时候,干爹叫奴婢给殿下问好来着。”
“你干爹?你干爹是谁?”柳乘风同样不客气,油盐不进。
王风道:“奴婢的干爹是高凤。”
“高凤”柳乘风做出一副不太认得的样子,不过慢慢也想起来了,高凤是八虎之一,也是太子宫中的旧人,想必这个时候,已是宫中的一方霸主了。
柳乘风笑了,对这王风道:“本王记起来了,是不是和刘瑾一起的那个高凤”
把刘瑾和高凤联系在了一起,这王风顿时脸色大变,现在刘瑾就是个瘟神啊,谁碰谁死,沾了就完蛋。他干爹虽然深得皇上信任,可是从现在的风头来看,深得皇上信任有个屁用,得罪了楚王照样完蛋,干爹完蛋,他也玩完,绝无幸免,王风想死的心都有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殿下明鉴啊,我干爹和刘瑾虽都是伺候皇上的,可是素来不和,那刘瑾专权,在皇上面前曰夜邀功邀宠,干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经常教育奴婢说,刘瑾这样的人嚣张跋扈,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让奴婢一定要以他为戒,本本分分地做好奴婢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