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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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寡妇正在拌茶的手一抖,带着丝苦涩地笑了:“二郎你既知事了,也不瞒你,我与你爹,自小青梅竹马……”
潘寡妇淡淡说起自己跟王彦中的过往,也就是老套的青chūn苦恋。当然他俩所谓的恋爱,最大尺度也就只离着三尺说说随便外人听的客套话。
因为身份之差,两人最终没能在一起。不过在王冲看来,这只是借口,或许更多是两人脾xìng不合,yīn差阳错。
潘寡妇也没讳言在王彦中成亲后,自己就入了官人家为妾。王冲猜想,准是当时潘寡妇心灰意冷,为了家中富贵,把自己卖了。潘家能有现在,也是潘寡妇用自己换来的。
过去的都已过去,为什么不看将来?你们都还年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王冲yù言又止,潘寡妇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我为妾后,曾遇见过你爹。当时我们就立下了赌约,比谁的儿子更有出息,谁的女儿嫁得更好。”
王冲无语,你们这对白痴!
潘寡妇唉地一声长叹:“现在看来,倒是我要输了。”
她又展颜一笑:“既已输了赌约,又怎能输了脸面?再说你爹又是个道学先生,我们没可能的。”
说完她将拌好的茶递过来,语调一转,冷冷道:“不准打香莲玉莲的主意!除非你愿娶一个为妻!”
王冲本想问你们到底赌的是什么,听到这话,看着那茶碗,艰辛地咽了口唾沫:“巧姨娘,这茶里不会有曼陀罗吧?”
潘寡妇眯眼一笑,荡漾的风情直透王冲心扉。
“这得问香莲玉莲,一个说要放,一个说不放,你猜猜,谁说放谁说不放?放了还是没放?”
王冲噎住,这一母两女,要真成了后娘和妹妹,好像也是很头痛的事。
园子里,三个丫头一个小子堆雪人,丢雪球,玩得不亦乐乎,屋子里,王冲盯着茶汤,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中。
“你多心了,她是寡妇,我怎能害了她的名节?况且我心中只有你娘……”
回到家后,王冲挑明了这事,王彦中义正言辞地道。
名节……假道学!
王冲气得不行,记得就是在宋时,两个宰相能为了钱财,争着娶一个寡妇,就你们这些道学先生,嘴里念着女人的名节,其实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
王冲语带讥讽地道:“是吗?那爹为何再三问我有没有回信?”
王彦中嗯咳一声转了话题:“过完年节,见着赵知县,帮着问两件事……”
这是正事,一是打听堂叔王全的判罚下来没有。王彦中还是请托了赵梓为王全减刑,这是尽悌,赵梓也答应尽量帮忙,现在得问问具体情况。
第二件事是于保正的请托,于保正说他妻家户产案出了反复。
事情很简单,年中时于保正妻家遭了时疫,岳父岳母和两个舅子在几天内先后病亡,家中就剩下于保正之妻这么一个出室女。报到县里,按照户绝法的规定,若是一家人绝丁,即便是出嫁的女儿,也享有继承家产的权利,因此岳父家的户产判给了于保正之妻。
有《宋刑统》白纸黑字写着,县里的判罚连州司也批允了,这事本以为就结了。没想到前些rì子,这案子却被刑部打了回来,说于保正的妻子无权继承家产。这一家该作绝户论,家产充公。
于保正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于保正虽不是草根百姓,但这事是从京城下来的,所以被吓住了,不敢直接找官府,而是请托王彦中。这也是王彦中该的,他是这一都的读书人,就得为都里的乡亲说话,在八行里就是尽恤。当然,有儿子使唤,也不劳他费神。
“她……真没回信?”
交代了正事,王彦中第四次重复问道。
“真没回信!”
王冲没好气地第四次重复答案,转身走了。
“为什么不回信?你这婆娘……就是要我着急吧,我偏不急!”
屋子里,王彦中恨恨地嘀咕道。
年节在浓浓的喜意中度过,王冲现在手头宽裕,学谕一职有两贯补贴,海棠楼林掌柜很满意王冲将林大郎带着办事,还dú lìcāo作项目,不仅把兼职钱涨到三贯一月,还送来了丰厚的年礼。
将王世义和邓衍两家人招呼到一起,好酒好菜吃了个够,除夕守岁时还放了鞭炮,王冲被浓浓的喜庆之意裹住,觉得跟上一世比,除了没有chūn晚,什么都好。只是在喧闹结束后,一个人看着幽深的天穹,上一世亲人的音容笑貌悄然上了心头。
“二哥,玉莲姐说很讨厌你……”
“香莲姐说,二月二小游江,宝历寺要开盆花会选花魁,记得去帮她们捧场。”
瓶儿还在善后,听着妹妹童稚的唠叨声,王冲暗暗一笑,以后谁娶了瓶儿,还不知能不能消受得起。
飘渺的思念拉了回来,王冲拦腰将瓶儿抱起:“跟虎儿守岁去!小小年纪就一副婆子样,大了怎么嫁得出去!?”
边说也边自责,早前就在念叨买个女使,结果忙起来就忘了,搞得家事还是瓶儿cāo劳。
瓶儿挥着胳膊蹬着腿地道:“我才不嫁人!香莲玉莲姐都说,男人全是坏人!”
王冲笑道:“难道爹爹二哥还有你三哥也是坏人?”
瓶儿下意识地道:“爹爹是爹爹,不是男人,三哥还不是男人,二哥么……”
环住王冲的脖子,瓶儿很认真地道:“二哥是唯一的好男人。”
王冲哈哈一笑,抱着瓶儿进了屋子,顿时身心皆暖。
“买女使?十六郎,你家里女使多多,送冲哥儿一个!”
欢乐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转瞬就到了正月初五,宝历寺后院再度热闹起来。王冲与宇文鲜于等人凑到一起闲聊时,说到了这事,鲜于萌很是热心。
“可得挑个水灵鲜嫩的……”
鲜于萌抖着眉毛,一张小黑脸顿时猥琐不堪。
已是政和五年,他们三人都十六岁了,某些方面已经开始蠢蠢yù动。
见宇文柏捏着下巴思忖,竟是当了真,王冲赶紧道:“别,就是缺个烧饭洒扫的,找人牙人随便挑个就好。十六郎家里那些娇娆,我家可养不起。”
宇文柏意味深长地对鲜于萌道:“有那对并蒂姐妹花在,守正才看不上别人呢。”
这小白脸对香莲玉莲念念不忘呢,王冲暗道你真有心的话,我倒可以帮你牵个线,不过到时蒙汗药毒药轮番上,就非我之罪了。
公试是在正月二十八rì,消化了年节的喜意后,县学新舍投入到紧张有序的备考中。
生员们不仅继续每rì晨练,以至于成为城南一景。午后还在预定的新校舍处,现在还空空荡荡的草场里玩起了蹴鞠。当然,王冲顺手改了改规则,风流眼变作了球门,球技不好的也能掺和两脚,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正月十rì,成都大雪,积雪压塌了不少房屋,死伤无数。赵梓原本要在这一rì视学,也不得不四处奔走,部署救灾事宜。
“仁义哪能光从书中求?还得践行才是!”
宝历寺的和尚也动了起来,念经祈福,煮粥编席,闹得学生们静不下心来。范小石挺身而出,提议大家也作点什么,学生们纷纷响应。
王冲心说这就是宋朝的学生志愿行动么,也好,多动动总是好事。
顾丰虽很意外,但这些rì子也被王冲的异行给搞晕了,不仅没有阻拦,还建议学生们去居养院帮帮手。自大观年起,官办的居养院就在府州普遍建起,收容鳏寡孤独,不能自养者。成都府居养院就在城南,离这里不到十里路。
除了居养院,官府还办有安济坊,收容“路遗老病”,相当于王冲上一世的红十字医院。只不过那地方远,而且多是病人,很容易染上病气。
随着哨声和一二一的号子声,百来个学生扛着大笤帚整齐地上路了。他们也就是去扫扫雪,疏通道路,多的也作不了什么。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旁人侧目了,这可是读书人干铺丁役夫的事,从没人见过。
除了极少数学生还念着读书人矜贵,干体力活就是有辱斯文,大多数学生都兴奋不已,这不是扫雪,是践行仁义!
感受着这股热情,王冲心道,未入社会的读书人,就是这般单纯。
第四十六章 仁政表里何所问
居养院在城郊外南厢第一坊,王冲这队学生志愿者踏雪而至时,厢官正带着厢典、坊头、街子等厢坊官和一拨老弱铺兵扫雪【1】。远远见到王冲等人,吓了一跳,分列街侧,长拜以待,却见是一拨秀才,嘟嘟囔囔骂着,哗然散去。
“还以为是大府来了,罢了,就当是cāo练一番,今rì少不得拜上七八次,倒是你们这班秀才,恁地来凑这趟热闹?”
厢官对王冲抱怨不迭,原来这居养院就是视察重点,今rì上至许光凝,下至华阳的薄司曹尉,都要来转一圈。
此时王冲才明白,顾丰要他们来居养院的真正用心,这可是在大小官员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心中透亮,却没跟学生们点明。吩咐宇文柏、鲜于萌、范小石以及唐玮、何广治跟陈子文等学生骨干,要他们带着大家散于居养院大门内外扫雪清路,确保所有学生都能入了官员的眼。顾丰既有这好意,王冲就得让大家都沾到好处。
进了居养院,顿时以为走错了地方,进了一处大户人家。灰砖青瓦白墙,比华阳老县学还气派。院子里人sè来往,多是服侍居养人的仆役。院子里裹着整洁棉袄的小孩正在堆雪人扔雪球,照顾他们的妈子本以为是亲人,一问才知是雇来的rǔ母……
再看到热粥姜汤,炭盆暖炉,宇文柏鲜于萌等官宦富户子弟还没感觉,范小石唐玮等贫寒子弟真是呆住了,这居养院的待遇,比他们家过的rì子好了起码五倍!王冲更是感触颇深,将上一世的福利机构拿来跟这居养院比……算了,根本就没法比。
震动之余,王冲也有疑问,只是救济孤苦,用得着这般厚待?
厚待终究是善待,这也算是徽宗朝时少数能放得上台面的善政吧。王冲这般嘀咕着,找来居养院的院长通气。
正说话间,就听一个尖利的嗓音喝骂不停,然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端着铜盆,抽泣着出了屋子,身上的破袄子湿了大半。
“老爷!这恶丫头存心要烫杀奴家!院里怎能放这般恶人进来做事!?”
跟着一个婆娘探出脑袋,向院长告状。
院长一脸无奈地道:“行了行了,给你换个使唤!赶紧收拾好,官人老爷们马上就要到了!”
转头看到一脸讶异的王冲,院长解释道:“马四姑是院里最能说会道的,官老爷面前就靠她长脸,小事都得顺着点她。”
他转回正题道:“秀才老爷们的伺候本不敢当,不过学谕既说了话,院门内外就劳烦秀才老爷们了。”
院长也看出了这些学生们的来意,不过他哪敢拂了读书人之意,王冲交代一声也是照顾他面子。
也不知心中有火,还是寻常都如此,院长把那小姑娘招了过来,劈头一顿痛骂,再打发她去灶房烧火。
这黑黑瘦瘦的小姑娘湿了半身衣服,在寒风中哆嗦不停,乖乖地听着院长的数落。非但王冲看不下去了,一旁宇文柏也再忍不住,质问院长为何虐待居养的孤儿。
院长叫屈道:“她不是居养之人,是买来的使唤丫头……”
王冲和宇文柏呆住,就觉这事着实别扭,居养之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买来的女使却不当人待,这是怎么回事?
“既说她笨手笨脚,伺候不得人,就转卖于我吧。”
宇文柏公子哥心xìng大发,一边给小姑娘批斗篷遮寒,一边对院长道。
“我家正好缺女使,由我买下。”
王冲心中一动,顺手解决自家一桩难题。宇文柏也不跟他争。这小姑娘并没什么出奇,两人都没其他心思,就觉得太可怜。
一个是县学学谕,一个是宇文家少爷,院长哪敢拂逆,恭恭敬敬道:“这丫头姓杨,行六,卖身钱十贯,十年契只过了两年……”【2】
王冲对宇文柏道:“帮我先垫着。”
宇文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算我送你的!”
就这么着,王冲家中又多了一口,名叫杨六娘。
“奴婢什么都不会,以前在饭庄的灶房里帮着看火。”
杨六娘换过了干衣服,掩住惊惶无依之sè,乖巧地答着王冲的问话。
烧火丫头?
王冲笑笑:“那就改个名字,叫……排风吧。”
杨六娘,不,杨排风显然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呆呆噢了一声,再立在了王冲身后。当那马四姑出来时,还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可再想到自己已是这个秀才少爷的奴婢了,腰有挺直了。
王冲搞来个“杨排风”,不过是听到她本名叫杨六娘,发了恶趣味。就指着这个丫头能代替妹妹,担起家事,此外再无多想。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马四姑身上,这妇人看气质出自贫贱人户,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股怪异的傲气。肥肉也养在身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脸上却还是高颧枯颊的穷人相。
这马四姑带着一群穿着麻衣的居养人来到院门前,铺好毯子,正作着跪迎尊客的准备。学生们大咧咧扫着雪,雪屑纷飞,扰着了她。竟也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骂得起劲时,满口“老娘我见惯了官老爷,待你们这些措大真成了官老爷再来料理老娘我”,非但范小石一张铁青脸发黑,连涵养极好的宇文柏都想翻脸。
“竟有这等骄横之人,恁地怪事!”
“这居养院本就怪……”
来居养院是行仁义,不是斗恶人,王冲安抚了众人,可一众少年心高气傲,这口气怎么也忍不住。
“这么着吧,且整治整治她。”
见这马四姑的“跪位”摆在最前面,王冲计上心来,出了居养院大门,对在门外扫雪的学生们吩咐了一番。
没过多久,许光凝一行人就来了,旗牌如林,鸣锣震天,好不威风。倒不是许光凝喜欢搞大场面,来的不止是他,还有转运司转运副使、判官,以及提举常平广惠仓司使、成都府通判等人,满眼绯绿,华阳知县赵梓被淹其中,毫不起眼。
这一帮官员见到王冲等人,很是意外,听说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