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群 定风波·木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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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没打着,倒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不亦乐乎。
领头长老惊觉讨不了好,呼喝,「摆阵!」
这也叫「阵」?木兰皱起眉毛,不过就是车轮战么?说什么阵?只是时间一长,她也力气渐渐不支。虽然应变机灵,还是让金标射了几个浅浅的伤口,足堪慰藉的是,她闪过了金标,人海战术的教徒没躲过,几个人被金标插得哭爹喊娘。
前无救,后无援,这下子非丧命于此了!
突见一声「咻~」,爆裂闪光得人人睁不开眼,木兰虽讶异这火光弹来得巧合,还是击倒眼前的敌人滚出阵外。
眼睛仍冒金星,她只能凭本能硬闯,撞进个坚实的胸膛,心里暗暗叫苦,我命休矣!
「谁让妳不跟我去见翁姑?」像是熟悉了一辈子的声音,「这可不就是报应?」
剑麟?
「别惊讶,公主。」他气定神闲的拿出另一枚火光弹,「眼睛闭起来。」
一阵惊人闪光弄得众教徒眼花,等金星乱冒过去,只见空荡荡的一片草地。
「人呢?」长老怒吼。
***
被他抱在怀里,只见树间月影不断跳荡。
刚刚一场恶斗的确让她疲乏了,她也就静静的窝在剑麟的怀里,任他带自己去天涯海角。
骤然重逢,她的心里有点昏悠。这个面对百万敌军面不改色的女将军,心里却动荡不安到了极点。所有的决心和淡然全拋到九霄云外,见到他的时候,心口蓬的一声冒出烟火似的狂喜,填满了空虚的心胸,所有的怨与恐惧,化为乌有。
百炼钢转瞬变成绕指柔。她那颗冷静又善计算的心哪…一见到他,马上变成一滩春水。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她冷冷的理智提醒自己,若是习惯了接受了这百般柔情,情冷意绝之日,她难道不恐自己支离粉碎?几乎焚烧起来的感情将理智粗鲁的推到一边,人生苦短。幸福一日算一日。
遇到他,总是感情占上风。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陷,无力反抗。
直到一棵巨大的乔木之上,他敏捷的爬上树颠,一个废弃的大巢铺着舒服的干草,连日无雨又春阳,将干草晒出干爽的味道。
「这是羊鹰的废巢。」剑麟笑着,「今晚将就一夜,让那群蠢人树下奔波,我们等天亮再走。」
静静的瞅着她片刻,「看,我又找到妳了。」一把搂紧她躺在干草上。「呀!」他望着自己手上的血,「妳又受伤了?!」
看吧,他真的会生气。
瞪了她一会儿,恶狠狠的,「以后不准妳走出我视线三步以外!」他轻轻舔着木兰颈子上的血痕。
「剑…剑麟…」她呼吸突然不畅,「你在干嘛?」
「我?我在帮妳疗伤呀…」他拉开木兰的衣服,轻轻舔着香肩上细细的伤。
木兰脸如涂朱,眼睛水汪汪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剑麟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不过两天不见,相思居然这么猛烈…「剑麟…」
他动情的将木兰扑倒,正准备不利于孺子…突然猛烈的摇晃,废巢承受不了他们的热情,险些垮了下来。
两个人抱紧发愣。过了一会儿,一起爆笑出来,笑了好久,才交抱着凝视。
「怎么找得到我?」木兰轻轻的问。
「这是很简单的…」剑麟很得意,「我就说过,太上教的服饰不好。」
发现木兰被追杀,宫里又传下追缉他们的海捕公文,他悄无声响的潜入太上教总舵,选了个跟他身量相当的长老打杀了,穿著长老的兜帽衣饰堂而皇之的走进长老房间。
「人人就穿著兜帽来来去去,认项链不认人,真是蠢到不行。」剑麟笑道。
在长老房里,他光明正大的听取报告,确认了木兰被探查出踪迹,就循着太上教徒的路线而来。
「只是来得有点迟,让妳又受伤了。」他在木兰额上轻吻一下。
不迟,永远都不迟。只要你来了。
「现下呢?有什么打算?」她突然觉得疲惫,再也不想用尽心力了。
「当然去找羽林卫啰。现下他们已经挟着战船,叛出东霖了。」
「我不是说这个。」木兰严肃的看着他,「我们怎样逃过层层的追兵?」
「这个吗?」他胸有成竹,「当然是乔装骗过那群蠢人。我已经看过了所有太上教徒对我们的描述了,要逃过易如反掌。」
天亮追兵果然尽散,潜行到乡镇,木兰开始有点伤神。
「你确定易如反掌?」木兰放下手,对着乱七八糟的云鬓金钗无奈着。
剑麟已经换好了书生的衣服,马上从威风凛凛的将军变成儒雅佳公子,转头看到木兰的挫折,他几乎笑出眼泪。
「…我倒没想到我的娘子连头都不会梳。」他接过梳子。
「何止不会梳头,」木兰有点赌气,「我还不会洒扫、不会厨煮,连女红都马马虎虎。」
「我当然知道,」他安慰着她,一面帮她挽起浓密的长发,「妳只会治国平天下。」帮她打理起坠马髻,斜斜的插了几根金钗玉簪,对着镜子,她几乎不认识自己。
久无奔波,原本让太阳晒成棕色的脸庞白了回来,就和她胸口一般雪肤。乌发如云,无须桂花油自然光泽亮丽,慵懒的坠马髻上有着金步摇,行动便轻轻的晃着。眉不描自翠,唇不点自朱,时装喜爱低胸长裙,披以纱帛,她从未袒胸露背,一见自己胸口都让人看到,不禁羞得靥生娇晕,更胜胭脂三分。
见他拿起朱砂,连忙躲着,「不了不了,这样很好,我不要上胭脂。」
「不是胭脂,」他笑了,「我替我的娘子上个朱砂痣。」轻轻的点在眼下,剑麟颇有画才,原本英姿焕发的女将因为这点泪痣,马上变了个楚楚娇弱,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跪下来撩她的裙子,木兰惊得一跳,「你做什么?」
见她如此紧张,「兰,我不是要剁妳的脚。」他不禁莞尔,「只是要帮妳换鞋子。妳总不好女装之下穿男靴吧。」
「我自己来。」她窘得手足无措。
「不,我来。」他轻轻的替她脱了靴,正要替她换细帛袜,见她脚趾晶莹雪白,心下一荡,作势要咬,木兰慌得哎呀一声,险些连人带椅翻过去。
「你闹我!」她生气起来,「走开,我自己穿。」
「怎么可以?不可剥夺我闺房之乐。」他满面笑意,欣见木兰娇羞模样。偏偏拖拖拉拉,弄得她又气又笑,还在她小腿轻轻咬了一口,才帮她穿好鞋子。
如此佳人,却在盔甲里埋没。他望着穿著齐整女装的木兰,心里充满了怜爱。
「妳只会治国,我打个天下给妳。我知道妳不要骨肉厮杀…那也无妨。海外诸国甚多,我们往海外去。」将她拉到怀里,「妳再也不用风霜雨露,阵前厮杀。妳只要安安稳稳的坐在内堂,只要是妳要的,我都会找来给妳。」
什么都不用做?
穿上了女装,似乎也因袭了女子的娇弱与惶恐。这样依在良人怀里,由他安排自己的一生不好吗?为什么心里有种伥然若失的感觉?
望着他深情而愉悦的表情,木兰茫然了一会儿,温顺的偎在他胸前。
我爱他吗?我爱的,我爱的!只要能够天天见到他…什么代价都可以!
剑麟是对的。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样真的能逃过太上教的追杀吗?木兰心底不无疑问。但是太上教公然半途拦人,将他们俩仔细比对半天,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这对?」教徒乙不耐烦,「对个人也得对半天?」
「他们…」
教徒乙将教徒甲推开,看看画中人和这对文雅夫妻,「你瞎了眼睛啦?里面是两个男的,这对是夫妻欸!」
「东霖木兰是女的!」教徒甲不服气。
「那个男人婆扮成女人能看吗?」教徒乙戳着同伴的额头,「你没看到这位夫人这么漂亮有女人味,眼睛底下还有泪痣,你瞧见东霖木兰有泪痣么?猪脑袋!」
「那唐剑麟…」
「唐剑麟是武官!」教徒乙更不耐烦了,「这个穷酸书生哪点看起来会武?」
「那是我弄错了…」
「走走走!」教徒乙挥手,「别妨碍大爷我找逃犯。」
木兰走得很远了,不敢置信的问,「他们故意放我们走?」
「当然不是,」剑麟拥着木兰,「太上教巴不得剥我俩的皮。」
这种查捕的品质…木兰的脸都黑了。「太上教若都是这种人…我当初何必花那么多心血剿灭?!」
这种蠢教徒就会让太上教不剿自灭了!
剑麟轻笑一声,护着木兰轻易过关,上了羽林卫准备已久的船,从此又开始了另一段传奇。
染香群《定风波·木兰》
第八章
当监国公主登船远扬之后,东霖百姓恐惧的战祸并没有马上降临。
是的,太上教成了国教,但是,又怎样呢?只是多了几间奇怪的庙得拜,或者庙里多了尊听也没听过的菩萨。锁国封港只对沿海都市有影响,百姓还是过着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凑巧这年大熟,丰收年里,大家都吃得饱,横征暴敛也比较能忍受。
但是沿海的居民就苦了。
商港提供了许多工作,一但废港,倒了好几百家作贸易的的商号,连出海捕鱼都要被酷吏再三刁难,生活已经够苦辛了,失去目标的海盗,索性上岸抢起老百姓来了。官吏收税动作快,追缉海盗却比蜗牛比慢,沿岸的居民只能忍受这种劫掠,苦不堪言。
只是在秋天来临之前,这些海盗就渐渐销声匿迹。
有渔船海外捕鱼亲眼看到,纷纷传说,打着凤凰展翅的旗帜,昂扬的战船追着望风而逃的海盗,穿著战甲的羽林卫军,用精湛的战术,坚固的船只,专事掠夺海盗与海盗的根据地,使得海盗只要听到「凰翼水师」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只恨船桨不够快,没能跟孔明借东风。
那面昂扬的「凤凰展翅」,渐渐成了沿海居民虔诚的企盼。他们心知肚明那是谁,一面祈愿凤凰平安,一面将这种朴素的愿望,化成「拜朱雀」的风俗上面。
三束馨香,虔诚的默祝,为了躲避朝廷的耳目,百姓只能这样恭谨的祈求上苍,让那位心系家国的监国公主能够平平安安,护佑乡民。
听闻这样的消息,木兰唇间擒着苦笑。她对这样的溢美无力反驳,虽然「凰翼水师」她根本无尺寸之功。
一下海为寇,她就被羽林卫欣喜若狂的迎到准备已久的「凰岛」--被放逐到沿岸追海寇的时候,李承序照着剑麟暗地里的吩咐,已经私下占领了这片有整个陈州大的岛屿,驱赶了原本占据于此的海盗,伺机而动很久了。
他们欢欣的将心目中天神般的将军迎到圆木搭造的暂时行宫,并且紧急的到东霖寻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凰翼宫起来。
「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岛吧,也要让将军像是个真正的公主!」羽林卫这样坚持着。
她的确比在东霖的时候,还像一个「公主」。
部属们把这几年的热情一起释放出来,「凰翼水师」打的是她的武名、她的旗帜;每每打劫了海盗船,就会将最珍奇最名贵的珠宝玉石献给她挑选;他们甚至造了织坊,招募了一流的织娘和绣工,就为了要供应她四时的衣裳;军眷们争相成为公主的侍女,并且视为无上的荣耀。
她为这样的待遇不安,部属们却热情的要求她尽数收下,并且遗憾无法给她更多。
剑麟更把他数十年来的遗憾一股脑的「补偿」起来。他亲自挑选侍女衣物,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是先帮她梳头。临睡前会耐心的用最好的香酥油,试着要让她手上的茧软化,还她一双青葱玉指。他宠木兰简直是宠上天了,有时甚至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抱进抱出,只是为了听到她一声咳嗽。
他知道木兰不忍百姓受苦,专门挑难以下手的海盗劫掠。怕她受风霜苦楚,不让她上船厮杀,宁可自己挂着木兰的旗帜拼命,却将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木兰。
有时木兰想跟着上船,他会心疼的握着她渐渐软细的手说,「妳在家治国就好了。这种武事,我来就可以了。」
这么小的一个岛,能够做什么呢?岛小人简,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治理的井井有条,闲得发慌。
她只能打扮得美美的,端坐在内堂…绣花。
时时会怔怔的望着手上的绣花绷子,我这是在做什么?绣花?
但是一看到剑麟走进来,脸孔溢满的爱慕和激赏,她又这样日复一日的忍耐下去。
这种平静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她总责备自己不知足。剑麟并不是把她绑在内堂不准她出门,甚至也让她骑马散心。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找到玄风马悄悄的运来凰岛。
「记得戴手套。」他会再三叮嘱,「别让手弄粗了。」
别让手弄粗…她苦笑。她怕把手弄粗吗?不过,她的确乖乖的将手放进手套里,不管是练功还是骑马。
剑麟很忙,她知道。他正兴致勃勃的收服着海外的海盗,将这群乖戾的绿林汉子训练成听号令能征战的士兵。他大约不想困守凰岛吧?木兰猜测,他应该正在寻找新的目标,好实现要给她一个天下的诺言。
但是她从来不想要天下的。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剑麟应该是一流的辅佐之才。除了野心,他什么也不缺。任何有三分才能愿信任的君主,都能够因此良相轻易的称霸天下。但是他居然爱了自己,追随了自己。这究竟是天下之福,还是君主之憾?她实在不知道。
策着马,她疾驰起来。林间闪烁着清晨的露水,低拂枝掠过她的肩膀,映着阳光的露水纷纷落下,林间千重泉。只有这样的时刻,她脸上会露出笑意,鲜少照到太阳的脸蛋出现了健康的光彩。
纵马过溪,玄风划出一道显眼的弧线,轻巧的跃过,接连着跳过横在林道的枯木和小壑,笔直的奔下山。
在小山冈上站定,玄风踢踏着,还不满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