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座山 作者:山高月晓(起点2011-08-22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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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她找到一家还算是干净的国营饭馆。走了一上午,就在这吃饭连带歇歇脚还是可以的,肖晨想得很好。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饭馆里没有鸡、鸭、鱼,只有少量的肉,墙上钉了一块木牌子,牌子上用毛笔沾着不太黑的墨水歪歪扭扭地写着;羊肉泡馍一毛一碗,哨子面一毛二一碗,杂碎一毛一盘,白酒五分一两。她买了一碗羊肉泡馍尝一口,味道还不错。正想找个水龙头洗手时,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三个人,像是祖孙两代人。爷爷奶奶带着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子。他们一句话不说,只是手里拿着碗低着头站在那里。那个小孩子看不出有几岁,只知道他又瘦又小还没有桌子高,他那双看不出肉色的小手里捧着一只豁了口的大碗。乱糟糟的头发像随意扔在他脑袋顶上的一团麻线,看不出颜色,看不出长短,也看不出多少。那团麻线下面,是张脏兮兮的小脸,两条土黄色的鼻涕停留在人中的两边。在同样也看不出肉色的脸上有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望着她。那是一双会说话的带着乞求的眼睛,那双眼睛向两只小手直直地伸进了肖晨的心窝里,叫她难受,让她疼。肖晨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有些担心那根伸出衣领的,细细的小脖子支撑不住他的脑袋。她看不到两个老人的长相,因为他们始终都是弓着腰低着头。人在极度的贫穷中不仅仅是“志短”“毛长”,就连个头都会矮到不能再矮的程度。他们那身几乎是一绺一绺,不知如何搭在身上的褴褛的衣服,和肮脏的完全擀毡在一起的头发让她不忍看下去。由此肖晨想到这两位大人有可能不是孩子的爷爷奶奶,而是孩子的爸爸妈妈。眼前的悲惨状况,激起她心里无限的同情。她又要了三碗哨子面,拿出五元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站在这条破旧的街面上,刚才看起来高远的天空突然只有这条街面宽。肖晨回过头看那家饭馆时,又像是做梦般的恍惚。她认为像“要饭”这样的事,只应该发生在旧社会,她不明白书上报纸上说的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吃不饱穿不暖、沿街乞讨的受苦受难的人,本该发生在台湾或者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里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新中国成立这么多年了,早就消灭了地主和资本家这些剥削阶级。虽然她居住的大院以外的那些胡同里的人有些贫穷的迹象,但起码家家户户都能吃得饱穿得暖。特殊时期打倒了走资派,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危险早就过去了,全世界就快实现共产主义了,他们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她有些糊涂更多的还是说不出的害怕。
走到一家旅馆门口肖晨停了下来,这是她要找的地方。走进旅馆里,她站在写有“为人民服务”的小窗口前,挤出笑脸向窗子里面的那个皱着眉头,操着方言,一脸不耐烦的服务员仔细地打听着入住旅馆的手续时,知道身边有人在挤她,不过她一点都没在意,只顾听那服务员像说外语似的讲方言,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挤,就把她那三百元钱给挤走了。她连蒙带猜地明白了自己没有任何有效的证件,旅馆是不能让她住的。一种不安全的恐惧让肖晨不敢在宝鸡市里待下去。看到要饭的人以后,突然有种天高皇帝远的感觉,远离北京的任何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自己意料不到的事情。她相信那三个要饭的肯定比自己还不如,他们一定是遭遇到了天灾人祸,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如果遇到不测自己没有应付能力,说不定连要饭都要不来,她要马上回到王明霞的家里。
第七章 暗夜里一颗流星划过
更新时间2011…7…8 22:44:53 字数:2987
在向车站走去的路上,想起出来时带的三百元钱,她习惯性的把手伸进挎包里想摸一下挎包里的钱时,才在一阵心惊肉跳中停止了脚步。钱呢?!她手摸到的是一本朔料皮的通迅本,而旁边的那厚厚的一沓子钱怎么没有摸到?她停下来把挎包打开,认真仔细地翻找起来;只有一个夹层的军用挎包设计极其简单,里面除了笔记本钢笔和一点卫生纸以外,什么也没有了。此时,她才突然想起在旅馆的服务窗前被人挤的那一下。三百元钱被偷了!她的头“轰”的一下差点要炸开,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这简直是灭顶之灾!那些钱可是她在外生活和回北京的全部费用呀!一下子全没有了!怎么办?现在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怎么办!她整个人随着心都在向下沉,不由自主地顺着树干颓然地坐在地上。
干燥的风卷着黄土吹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和身上。她闭着眼睛感到自己没有力气站起来继续走路,她真希望坐在这里,让黄土把她活活地埋葬。肖晨静静地坐在那里,她闭上眼睛看不到这荒凉的世界,却看到了黎军,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坏小子在跑向火车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等着我。她睁开眼睛想,为了三百元钱自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该怎么办?他一定会难过死的。为了他,自己要坚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克服,都要忍受,都要挺过去。
当她一步一挪地回到王明霞家时,他们两口子正在因为找不到她而着急呢。见她回来,明霞焦急地说:饭都凉了,你跑哪去了,让我到处找你,心里好着急。看到她灰头土脸,目光涣散,明霞更加着急地问: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快,先到床上躺着去。
肖晨强打精神,勉强露出笑脸告诉王明霞说,她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她自己去倒水洗脸洗头。
明霞站在一旁说,你这一天跑哪儿去了,我中午抽空跑回来看你就不在家,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我真怕你走丢了。
肖晨努力让自己笑起来,看你说的,我这么大的人哪能丢了呢?我想找旅馆住,你什么也别说,别问。我没有介绍信找不到地方住,你能帮我想办法找个旅馆吗?
我们厂有个招待所,明天我去帮你说一下,你打算住几天?
我打算住两个月。
啊?王明霞稍微愣了一下说,如果是这样,你不如住在我们对门那一套房子里。不过就是里面除了一张床板子什么都没有,不太方便。明霞真是个热心的人。
那太好啦!只要有张床能睡觉就行,就算我租你的房住吧?我会给你房租的。
你少废话!反正那房子没人住,闲也是闲着,你就踏踏实实地住吧。
明霞是个急性子,有点儿事儿恨不得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她马上拉着她爱人李岩,催着肖晨先去那间房里打扫一下。
这是一套很干净的房子,格局和明霞家现在住的房间一样。有厨房、卫生间、一间住房。没有任何家具。但是,对于肖晨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明霞两口子马上找来砖头把床板四角用砖头支起来。接着又从他们家抱来被褥,还找来一位他们的好哥们儿在厨房盘了一个小灶。剩下的只需去买点煤和一套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切都出乎肖晨的意料,来得这样顺利。
满怀感激地送走明霞两口子,肖晨感到轻松愉快起来。她来到楼前的空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天已经黑下来,这个建设在山沟里的厂区,四面环山,是一个大山坳。虽然占地面积很大,但是,缺乏基本建设。这里的家属宿舍区除了有三横两竖窄窄的几条水泥路供人和自行车行走外,其他地方都是坑洼不平的碎石土地,由于这里家家户户都要烧火做饭,所以野草杂木都被人们当作柴火而收割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家属区内排列着的十几座两层高的灰色楼房,那些小里小气,蒙灰盖土的小楼房就像是被放大了的火柴盒子倒置在那里,不过与这空阔又荒凉的山坳中倒很协调。倒置的火柴盒子上那一个个一米见方的被称作窗户的方孔,是它们唯一的装饰。但这时看起来却更像一只只向外偷窥的眼睛,让人看不到它的内容。这里,除了住家的窗户里透出的暗黄的灯光外,周围没有一盏用作照明的路灯。
在山的包围中,坐在夜空下,四周寂静而又清凉。楼里窗户上的灯光,一盏一盏地在熄灭,当最后一盏透出光亮的灯熄灭后,黑暗完全笼罩着山地。肖晨打开了手里这只用子弹壳做成的手电筒,由于聚光灯的作用,雪亮柱状的灯光刺破黑暗直射天空。她用手里的一线光柱,毫无目标地搅动着周围的夜幕。远处的山影,近处的乱石,都像她一样在黑暗中忍受着孤寂。
这里的夜晚格外宁静,一只猫头鹰在不远处的树上尖锐地、孤单地叫起来,肖晨立刻感到一阵荒凉悲苍涌上心头。想起自己就要面临的生活窘迫,刚才那种轻松的感觉很快就变成一团浓浓的阴云严严地罩住她的心头。这远离北京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了钱她将如何生活?自己能在这里维持多久?现在身上还有十八元两角四分和二十五斤全国粮票。第一个月还能过得去,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目前想回北京都没有钱去买车票了。借钱?这是万万不能的,和王明霞只是在医院住院时的病友。到了这儿,又住进人家的房子里已经就很麻烦人家了,怎么还能去张嘴跟人家借钱呢?把自己的手表当掉?没有证件还是不行。出来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应该带上自己的工作证呢?想来想去,想到了好同学好朋友江兰,只能向江兰借以后的生活费。怎么跟她说清自己目前的情况呢?以后还能回北京吗?回去以后还能回单位上班吗?总不能向人家借钱光借不还吧?关键是在这里自己将会失去所有的联系。还有步兵他说星期六带她去打猎,可现在他到哪里去找自己呢,这时她才发现,她的仓促出走带来后患无穷。很多问题自己在迈上火车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特别是没有想到刚到这里就把所有的钱都丢光了,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过了这个夜晚,未来的路在何方。在这里除了王明霞两口子,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自己在这里能坚持多久。住在这里每天她都该做些什么,或者她都能做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想到这里,肖晨心里乱极了。
抬头仰望上空,月亮浩大如轮,无声的凝视中浸透了沉默已久的苍凉。一颗流星划破静寂的夜空,留下一道长长的黄白色的光,瞬间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有人说过,幸福和痛苦所给予人的是1对10的量比,有时还会更高。不错,在人的一生中,欢乐只是一个灿烂的瞬间,就如同这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肖晨向四周看了看,这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静静地坐在地上,黎军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她很想认真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但是,简单、无忧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她不会面对稍微复杂的现实生活和社会舞台,同时也牢牢地圈定了她的思维范畴。肖晨除了怀念逝去的美好,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走出目前的困境。她坐在地上,毫无效果地对着天上的星星诉说着这些天自己内心的孤独和惶恐。直到下半夜,感觉到露水正在打湿衣服才回到屋里。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将刚刚进入梦乡的肖晨惊醒,她急忙起身问道:谁呀。
开门,查户口的。像敲铁板一样生硬冰冷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
要在这里长时间住下去,就一定要与周围人和睦相处,特别是派出所的。她不敢多问在刺眼的灯光下马上去把门打开。尽管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但她还是极力露出笑脸,向来人说自己是刚租的这间房,在这里没有户口。
三个身穿警服的男人,不等她礼让,就推开门闯了进来。其中一个人问:你是叫肖晨吗?是,我是叫肖晨。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警察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那你就跟我们走吧,拿上你所有的东西。干吗去?肖晨不解地问。
苍白的灯光中有人说:找你了解点情况。哦,是这样。她放心了,很认真地整理自己的行李。不过她没用脑子想一下,为什么还要让她拿上自己所有的东西跟他们走呢?她也没有问要跟他们到哪里去。她只相信警察是公安局的不会是坏人,她提着行李跟随那三人走出屋外,返身锁上门。
第八章 走进收容遣送站
更新时间2011…7…9 18:09:06 字数:3397
路很长,在路上肖晨用脑筋想了一下,自己不是当地人刚到这里两天,找她能了解什么情况呢?很快她就下了结论认为,明霞他们两口子假离婚的事大概被人检举了,警察要找她了解这件事。无端地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以后,她担心起王明霞的事情,那房子肯定要被收回去,看样子天亮以后自己还得从新找房住。她又开始考虑一会儿到了派出所自己如何应对警察,就说自己几年前认识明霞姐时,只知道她在这里工作对于她结婚离婚的事一概不清楚。
走得都有些累了还在往前走。她正想问还有多远时,发现他们的前方有一扇黑黑的对开式大铁门。在这扇大铁门前他们停住脚步,肖晨偏过头看了一眼大铁门旁挂的木牌子。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看清了五个大字“收容遣送站”。这时她才彻底从睡梦中醒过来;自己这是被抓回去了。没有她思考的时间。大铁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她向一样物品似的,由那三个警察转交给了门里的一男两女。
现在,她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不用指挥和提示便主动随着那两个女人走进一间屋子里,在那里自觉地接受检查。手表、手电筒、钱、粮票、钥匙、通讯本和一支钢笔,军挎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一张破旧的桌面上。经过清点,统统被收走。旅行包里的东西也被全部倒出来进行仔细检查。最后是脱光衣服检查,那对肖晨来讲真是一种羞辱,要她在两个女管理人员面前脱得一丝不挂,她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所有的程序进行完了,她穿上衣服在一张纸上签了字后,被送进一间带着吱呦声打开门的房间里。那扇吱呦的木头门关上后,铁链子哗啦啦地在门柄上响着,这间屋子的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她就这样如同睡觉一样,呆楞麻木地被锁进了这间肮脏的、臭气熏天的房间里。
站在暗黄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