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座山 作者:山高月晓(起点2011-08-22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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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暗黄的灯光下,脑子里像被炮轰了一样一片混乱。这屋子里并不冷,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打哆嗦,向打摆子一样无法控制地哆嗦着,而且,越来越厉害。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齿,向样板戏里大过门里的铙钹一样,哒、哒、哒紧锣密鼓很有节奏地响着。身体像被装上马达的弹簧,筛糠一样不停地抖动。她完全站不住了,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发酸发紧地收缩着,而膀胱却涨得要撑破肚子。此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压缩在地上。由于那种强烈的颤抖,使她浑身已经无法控制地缩成一团,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快跳不动了,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膀胱在身体的压缩中,像一支充足了气的破皮球不受控制的像外泄漏,一股带着自己体温的热流从裤裆向外渗透,很快就洇湿了地面。强烈的羞耻感和求生欲,使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她告诉自己别怕,千万不要这样,她让自己放松、放松、再放松。慢慢地她伸展开冰凉的四肢,她用力地深呼吸长出气,一下、两下,渐渐地她止住了浑身的颤抖,费力地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趁现在没有人发现,她马上从旅行包里掏出可以换的干净衣裤迅速换上。
这是一间约有三十平米的房间,黢黑简陋的屋顶下,一根随风摆动的电线拽着一支摇摆不定的灯泡。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地面上连小带老躺着不少人,地铺是沿着三面墙的地面铺就的稻草,稻草上铺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单子,上面一个紧挨着一个地躺满人,肖晨数了数,算上自己这间屋子里共有十九人,她的位置就是自己现在站的地方,紧邻一只大马桶。虽然马桶上盖着一顶破草帽,但那令人作呕的臭气,仍然散发在空气中,还有长期不见阳光潮湿的稻草散发的霉臭,让她每呼吸一口都要拿出勇气。她站在屋子里心乱如麻。
长了二十二岁,第一次独自离开北京,第一次看到祖国“花园”以外的风景,第一次目睹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卑躬屈膝地手捧着要饭的碗,第一次体验没有尊严地脱光衣服接受检查,第一次像牲口一样被反锁在肮脏的屋子里睡在草堆上。她不知道在自己以后的生活中还会遭遇到多少个人生的第一次,还会在什么恶劣的环境中度过每一天。她很想用大声哭喊来发泄自己的恐慌,但她还是理智地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一个劲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学会坚强!慢慢地她平静下来了。
肖晨不敢坐在自己地铺的位置上,因为她怕有虱子和跳搔。她心里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到这里才两天就被他们抓住了呢?因为和王明霞的关系,连自己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让单位的人找到这里了呢?除非有人偷看过我的信件?她有点不太相信,但是目前来看,不会有其他的途径能泄露自己的落脚点。她后悔自己拖累了王明霞。
天亮时,坐马桶的人多起来。她惊讶得看到;这些蓬头垢面的女人,上身几乎都没穿衣服,内裤都很脏、很破。她们自觉地排队等候马桶上的人离开。这种令人尴尬的场面在这些人中肯定是司空见惯的,她们互相之间不说话,但从她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彼此之间都很熟,谁也不会因自己赤露着上身而略显羞色。她无法躲避这些丑陋,因为她的位置就在马桶旁边。她只能坐得尽量靠里一点,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再想看一眼眼前这些乌合之众。为了能让自己的心境好一些,肖晨紧闭双眼,直挺着身子地坐在她的铺上,想像着从未见过的大海的风景。像画得那样;天海一线,波光粼粼,鱼跃鸥飞。蓝天白云下,点点帆船在金色的阳光中破浪向前。她还想象着自己在大海边的椰树下聆听涛声的惬意。正在遐想中,门外锁这屋子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起来,屋子里的人立刻活跃起来了,他们用方言交流着。肖晨听不懂,她也不想去听。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传来,“咋搞的嘛?还不把门开开?”她睁开眼睛,寻着声音望去,在她的对面有一个大概三岁左右十分瘦弱的的小男孩儿,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对襟小褂儿,光着屁股蹒跚着正从他的铺上向门口走来。他要绕过马桶才能走到门口,屋子里的灯光很暗,地上摆满了又脏又烂的鞋子。当肖晨发现有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小孩子脚下被绊了一下,一个咧跌扑向马桶。在孩子扎进马桶的同时,肖晨伸手把孩子拉住。幸好马桶的上面还盖着一顶破草帽,孩子的脑袋没有扎进去,但也被满满一桶的尿呛了一口。孩子只“哇”了一声就没有了声音。连肖晨在内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孩子的母亲尖叫着跑过来,从肖晨的手里提起孩子冲向门外。
马桶倒在地上,满满一桶的尿液迅速向四处扩散,肖晨距离马桶最近,她地铺上铺的稻草马上就被尿淹了。肖晨提起自己的旅行包敏捷地迈过正在扩散的尿液,去把那只倒在地上的马桶立起来。屋子里的人们开始叫喊,忙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肖晨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在为那个小孩进行施救的人们。因为是呛了一口尿,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闹,孩子正趴在他妈妈的腿上呕吐不止。这时她听见有声音在她的身后喊叫,肖晨回头看,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后,那双好像刚用刀子划开的小眼睛闪着挑衅的眼神,蛤蟆般的大嘴在没有鼻梁的蒜头鼻子下面一鼓一鼓地蠕动着,呜呜噜噜的声音就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龟儿子,你做啥还不倒尿去?尽管说话时像吃撑了的母猪的呻吟声,粗野而又含糊不清,但肖晨还是听懂了。这不是明摆着欺生嘛,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她还是找了一块没有被尿液浸泡的地方,把手里的包放下,提起那只已经没有多少尿的马桶走出臭气熏天的房间。
站在院子里,肖晨使劲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不知厕所在哪里,想到应该是哪里人多就是哪里,她向人多的地方走去,果然没错,她随着前面的人走,跨进了一个带门的院墙内,紧挨着院墙就是厕所。她提着马桶在厕所前犹豫了一下,分辨清楚后走进女厕所。这是一个露天的厕所,只有四堵墙没有顶棚没有门,地上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上面架了几块木版,已有人蹲在上面。尽管十分简陋,但还不算很脏,肯定是有人天天打扫。她把尿桶放在地上,站在一边望着天排队等待。
肖晨走出女厕所才注意到,这个套院比他们住的院子大,这里面住的全是男性。他们在院子里散乱地坐着、站着、闲溜达着。无论岁数大小,几乎都是一副样子;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胡子拉碴,趿拉的一双破旧的鞋子。只要一有女人从厕所里出来,那一双双充满倦懒无光的的眼睛,立刻就像通了电的灯泡放出欲望的光芒,灼人的光束齐刷刷地随着女人的脚步移动,贪婪地去暴舔着女人的脸和凸起的部位。
这女娃是昨天半夜里刚送进来的。肖晨提着马桶从那些无聊的人前经过时,听到了议论她的话。她低着头快步走着,真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肖晨回到那间又脏又臭的房间里时,地上的尿已经渗下去了,几个人正在把湿稻草堆在一起,用铁锹铲出去,有人推来干的稻草放在门口,肖晨和那几人一起把稻草重新铺在地上。准备洗漱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的洗漱用具都放在明霞家的厨房里没有带上,没办法,她只好用双手接满了水送到嘴里漱漱,然后用食指当牙刷在牙齿上来回蹭一蹭。
第九章 土地在脚下裂开
更新时间2011…7…10 17:26:53 字数:3327
开饭了,这里是收容遣送站,属于暂时停留的地方。但有些人像是久居者,他们有一整套的生活用品,吃饭时还自带饭碗和筷子。肖晨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这里的碗筷。筷子是最简单的那种竹筷子,但已经是浅棕色的了,饭碗都是那种暗黄色的粗瓷大腕,没有一个是好的,都有豁口和裂痕。早饭是玉米面红薯粥,菜是盐拌小青辣椒又咸又辣。虽然这里大多数人都在抱怨早饭不好吃,但是谁也没少吃,肖晨很有胃口,把一大碗粥都喝干净还吃了一点小辣椒。大概肠胃对这里的饭菜有些认生,也可能是吃了辣椒的原因,也就半个小时,肖晨就感到肚子搅着疼,她急忙往厕所跑。厕所没有人,真是个好时候,她无所顾忌,痛痛快快地排泄一回。等她回来时发现,放在旅行包上面的手纸不见了。她看了看周围,大家都若无其事各做各的事,没有一个像是拿过她的东西的人。她只好马上规定自己从现在起不要吃东西,因为没有手纸,她没法去上厕所。
人的机体完全是由大脑来支配的,当你越是紧张什么时,却越是在刺激着那里的神经向大脑传递着信息。她突然觉得马上又要去拉屎,而且一刻也不能耽搁。人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来克服眼前的焦渴和饥饿,可以少吃少喝,甚至可以暂时不吃不喝。但生理上需要排泄时,多么坚强的意志都是无法阻止它的。
肖晨想忍住,憋住不去厕所实在是做不到。迫不得已,她只好悄悄地向旁边的人要手纸。那是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人,但却不懂普通话。肖晨只得又向另外一个人去要,她的问题得到了那人的慷慨帮助,那人告诉她,从墙上撕下一块纸就行,过几天这里的管理人员会再用报纸重新糊墙,这里的人除了来例假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说完还顺手给她撕下一块粘贴在墙上的报纸,递给她。现在不是穷讲究的时候,快来不及了。她攥着这块带着白色墙皮的报纸跑进了厕所。
刚回到地铺边,一个这里的管理人员来到门口,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开会啦。为了让所有的人员都到后院去开会,她站在院子当中,挥舞着胳臂用普通话大声喊着;都去开会!都去开会!那架势有点像把她家里养的家畜从窝里赶到外面。
后院就是有厕所的院子,那里关的全是男人,肖晨不知该怎么去。这个叫“遣送站”的地方,实际上就像是看守所,无论什么原因进来的人,都视同犯人,有很多规矩谁也不能随便行动。正不知如何是好,各屋里的人都慢慢腾腾地出来了。大家习惯性地一个屋为一个单位排成一队,肖晨排在最后,随大家一同进入会场。
女人的到来,立刻引来在院子里席地而坐的男人们的骚动,他们在小声地打着招呼。肖晨这才明白,这里有夫妻俩人被分开住的,有一家几口人被分成前、后院的,平时见不到面,开会是他们见面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开会。早晨差一点被尿呛死的那个小孩子,病怏怏的被他妈妈抱到他爸爸那里去。孩子的父亲接过儿子,用一只黢黑的手抚摸他的头,给他揉肚子。尽管这里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贱民”,但是他们心里依然怀有人性中可贵的亲情和爱。这里的管理人员由于工作性质所决定,说话办事都像债主一样横眉厉目,但在规定时间内,他们允许亲人之间见面聊天,也不厉声阻止姑娘和小伙子之间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四月下旬的太阳应该是暖融融的,但由于气候的干躁和春季的风沙,特别是周围没有一点荫凉可来遮挡。会场上乱哄哄一片,开得什么会,前面在讲什么事肖晨一点都听不见。不过,她也没想听。此时她就像被晒蔫的黄瓜,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蹲得腿发麻,再换个姿势。忽然,前面的异常骚动打乱了刚才的正常气氛。肖晨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好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打架,她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见好像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在大声说,把他给我捆上!攒劲儿捆!接着听到孩子由于惊吓发出的哭声。肖晨的心揪在一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害怕残酷,她突然怕极了,她真怕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开始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想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听见前面有人喊,哪一个叫肖晨?出来!
肖晨的心“咯噔”一下,她怕得要命,这一瞬间,她想到听人说在监狱里,新来的人都要给一个下马威。是不是也要把她当众捆起来和刚才那个人一起示众?想到这里,她立刻像瘫了一样,本来是蹲在地上,而此时她一下子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那个新来的,你是不是叫肖晨?有人找,快点。有个人在用手指着她叫。院子里的脑袋都在向后转,这回,肖晨听清楚了,是有人找她。她知道是王明霞来看她,此时,她立刻向打了兴奋剂一样,噌,的一下站起来,快步向大院的大门走去。就在她临出大门时,扫了一眼刚才出事的地方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像粽子一样全身被捆得紧紧地,满身都是土,卷缩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呻吟,那可怕的景象令她的神经不由地抽动。
在门口的接待室,肖晨见到了王明霞和她的老公李岩,由于刚才的惊吓,她一下子趴到王明霞的肩上可怜兮兮地说,霞姐,我害怕。
王明霞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别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晨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对于肖晨所讲述的她在单位遇到的情况,明霞不相信,她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张走后门的病假条又不是自己印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至于就给办学习班呀。还有我不明白你刚到这里,怎么就会被你们车间知道了呢?难道我两个星期前给你写信让你到这来玩,让他们看到了?明霞说。
我还是两个月前接到过你的信,如果是前些日子你又给我写信了,那肯定是被扣了,我们车间经常随便检查别人的信件,特别是想整谁时就更要认真检查了。
王明霞对发生在肖晨身上的事情很不理解,不过她听说了天安门广场事件,厂里组织他们每天都在学习两报一刊发表的社论,她估计肖晨是被卷进了政治事件,担心肖晨这一次撞在枪口上了。她很想安慰她,可实在不知怎么说。她把给肖晨带来的饭盒放到她的手里说:晚上我还来给你送饭,想吃什么告诉我,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