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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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政变已起。
皇上与我静静地坐在御花园中。
皇上的神情反倒很镇静,带着一种决绝的安然。
我的神色也很平静,穿着初见皇上时的那身白衣。反正这一世,我也有些倦了。
而他带着御林军犹寸土不让地守着皇宫——尽管很多御林军已经叛变。
到处鲜血飞溅。哀鸿遍野。
御林军越来越退守,人也越来越少。
终于退守到了御花园中。
随着一生:“住手!”宰相得意的身影出现在重重包围的人后。“皇上,若你肯主动退位,微臣可以……”
“到今日,你还要这般假惺惺吗!你不杀我,如何安心!待护国大将军一回朝,你还能高枕无忧吗?”皇上淡淡说,他虽然败了,却不笨,不然宰相何以要除去他。
宰相笑得坦然:“你倒是明白!”皇家,权势,在这些之前,那里还有亲情可言!
“爹爹!”端妃突然冲出来,拉住宰相的衣袖,哭道:“女儿求你放过他!女儿和他遁隐山林,不问世事!”
宰相恼怒地一甩衣袖:“你看看清楚!你顾惜他,他可不曾!坐在他身边的还是仪妃!”
端妃怨恨地看了我一眼,又求道:“爹,女儿求你了!”
宰相面若寒霜:“此事你休要再管!”然后又笑得和蔼,却是对着他:“余统领,不对,应该是余将军了!你这样的人才,当真要白白牺牲吗?”
他镇定如常:“臣为君死,天经地义!”
宰相诡异一笑:“那么,她呢?”身后随从拉出来一个绿衣女子,正是他的发妻。
他脸上一瞬间血色全无:“璀儿!”
“夫君!”那女子平淡的笑容。
第九章
“夫君!”那女子平淡的笑容。
宰相得意道:“余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良禽尚且择目而栖!”
他只对着女子痴痴道:“璀儿,苦了你了!”
“夫君见外了!璀儿能嫁于你,已是胜过别人活一生一世的了!”千军万马环伺下,他二人倒从容自定。听得此话,我心中酸意难平。
宰相又在一旁道:“你若是肯降,活一生一世又有何难!”
他似笑非笑:“璀儿,我们始终都会在一起的!”
女子笑得畅快:“如此,为妻的就先走一步了!”说罢,往架在脖子上面的刀撞去,立时颈间一条红泉喷涌而出,女子往地上倒去,脸上还是带着明媚的笑容。
宰相一时阻止不及,呆在当场。未料到那女子如此性烈。
他喉间滚动,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了!”
我看着那女子倒下,顿时心灰意冷。我虽然为他挡过一刀,但这般视死如归,却……只这一样,我自是万万不及了,他心中永远会记得此刻。罢了罢了,等会儿去得地府,我也再不会与你争什么了,这般的女子,连我也很敬佩!
执着一生的痴情,在这一刻才真正绝望!
“事已至此,也无甚好说了!”宰相凶狠的表情。
皇上却手一挥:“等等!”威仪犹在,别人也没有动。然后叫了他:“余统领!”
他哽声道:“微臣在!”
皇上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好生保护仪妃!”然后朝我一笑。
皇上的一笑,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我心中大恸,叫道:“皇上!”
他拿起酒杯欲待饮,又停下来,扫落了放在我这边的另一杯,注视了宰相半晌,低喃道:“舅舅,唉!”然后仰首一饮而尽。围在身边的御林军一起跪下,满面热泪。外围的军队也都跪下了。
只有宰相仍站在那里,目光复杂。
端妃扑上前来,哭得肝肠寸断。
我跌坐在草地上,痴然无语。
宰相大声道:“拿下!”
他和一众御林军顾不上悼念,决意以死相拼。
突然,外面打斗声大作。
宰相面现疑惑,正欲派人去查探清楚。已经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定宣王率领勤王之师打进来了!”
宰相的脸迅速抹黑:“怎么可能!留守京城的其他军队都被控制了,大部分军队不是都被护国大将军带走了吗?”
听到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看到身边人节节败退,他始终带着虚假面具的脸终于挂不住了,面目狰狞地揪住报信的人:“他的军队从哪儿来?怎么会这样!”
可怜的被揪住的人勉强地喘着气答道:“正是被控制的军队,突然跟着定宣王闯进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宰相喃喃自语,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岁。原以为已经安抚的军队突然倒戈,如果真是这样,自然大势已去。只是他不明白,筹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怎么会突然兵败如山倒!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宰相莫不是还不肯放弃吗?”声音虽然不见雄浑,但是穿过重重的人群穿过来,却字字清晰。
宰相全身如被抽干了力气,低头想了半天,蓦地仰天大笑:“呵呵,人算不如天算!今日老夫栽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老夫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老夫的计划,如何控制了这些军队!”
清逸出尘的身影出现,正是定宣王。他一路衣袂飘飘地走来,在这刀剑林立,肢体横残的修罗场,却似走在绿草幽幽,碧波款款的烟波湖边,满天花雨,翩翩公子,纵是在这等时刻,众人还是被他的绝世风采所惑。
他轻轻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把你困在碧月山庄的人都给放了而已!”
宰相大惊失色,至此才知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定宣王眼波清澈柔和,声音越发的温柔,仿佛再和心爱的女子私语般:“那是本王一直很关心宰相大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道原来宰相在碧月山庄请了这么多各位将军统领的家眷去暂住,真是用心良苦啊!”
宰相回头看了一眼安详地躺在地上的皇上,眼中莹然,低声道:“邑儿,舅舅对你不起!”便垂下双手,束手待缚。
我看着这满园的萧索,这个时节本该是百花争宠,万紫千红,盛到极处的艳红浓绿。那个带着皇冠的男子就会带着她来这儿赏花赏景,品着她最爱的龙井,对她说:“凝儿,你就像这里一般,花开不败!”
是花如何能不败!如今却在这花开不败的地方那个待她极好,她却骗了他始终的温柔男子永远地倒下了。
这个园子中仍是艳红的,比当日的花红还盛,艳红的血,铺天盖地地遮住她的眼。曾几何时,她也见过满天的红色,好像是在去河南的途中,那日的喜庆,今日却是惨烈!
一双银底云靴站到她面前,男子轻柔的声音:“仪妃,你还好吗?”
“他,死了。”我说了这句话,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他的眼中,一个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坐在青青的未被染红的草地上,身边躺着的是黄袍金冠的男子,周围满地殷红。炫目而凄美。
定宣王欲伸手扶起我,我却自顾自起身,对站在一边,已然是心碎神伤的他道:“余将军先回吧,好好安葬你的夫人!”
他听到我的话,抬头悲怆地看着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宛如护着稀世珍宝般的抱起她,看着她的面容,眼中突然燃起一簇火花,微一屈膝:“微臣告辞,娘娘保重!”
我心一惊,沉声道:“余将军,还记得答应皇上什么吧!”君王临死前对他说“好生守着仪妃!”,他的肩膀一抖。
我又道:“何况,私情与百姓,孰轻孰重!”犹记得,茶香萦绕中他吐露的梦想。只是可笑啊,我这样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
他眼中的光芒熄灭了。我知道他终于还是打消了徇情的念头——哪怕他日后活得痛苦,只要他活着就好!他怀中那个女子想必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我的心一寸寸冷去。他的某一部分终究还是死去了。从今以后,我知道某些事应该舍去了,哪怕是要从心头剜去!
第十章
过了几日。皇上风光大殓。
皇后和一众妃嫔哭得天地失色。一班大臣也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样子。
唯有我,既未去守灵,也没去哭灵,直到皇上下葬,我都未去看他最后一眼。我一直待在我的子阳宫,哪里都没去。
身边闲言碎语不断。说的不外是皇上生前对我宠爱非常,谁知他身后我一点良心都没有。宫中就是这般,变故才过去,人人就开始传流言蜚语了。
我全不放在心上。我不去,因为不想看那些人的虚伪做作。我不去,因为我受不得那样的生离死别。我不去,因为我虽然不爱他,却发现——
他死后,我的寂寞更深。
自此后,我不踏出子阳宫半步。但仍是依稀听到不少消息。所有的先皇妃嫔或进入冷宫,或出家长伴青灯古佛,连皇后都没有例外。
然而,我仍是待在子阳宫。日常用度,锦衣丝罗,金玉花红,山珍海味甚至宫女太监仍同从前一样,一样不少,分毫不差。
宫中人人不解。若说定宣王迷恋我,他还未曾来看过我。若说不是,这般待我一个先皇的贵妃,又有何意。而且,到目前为止,皇位扑朔迷离,既未让先皇遗留的小皇子即位,平定叛乱的定宣王也没说要坐皇位。
宫中传说纷纭。我却只是整日发呆。
心失落了,身边的人都走了,独留我还在这里。
再过几日。我仍旧对众人不理不睬,却开始在宫中走动了。因为到处走走,至少不会那么冷清了。
又坐到了御花园中。这几年的悲悲喜喜似乎总和这里很有缘。距离我做上贵妃也不过才两年多的光景,我却已经象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久到以往的事像是上一世发生的,而我只不过稍留了一点前世的记忆而已。看尽了人世间的盛衰荣辱,心变得沧桑了。
坐在铺展着的宣纸面前,我看着那幅画了一半的画。依稀想起曾答应要给皇上画一幅画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兑现。人总是很奇怪,明明不想想起而且一直觉得很遥远的事,看到一点契机,却又变得无比清晰,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痛苦吧。
手握住狼毫笔,蘸了浓墨,却停在那儿。让我想想那日画的是什么。
那日。艳阳天。
我在园中也是如今天这般,只是心情自然不同。我画了一半的花,皇上来了。侧头观赏了半天,道:“仪妃画的花,果然如其人一般,天姿国色!”
我嗔道:“皇上这句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如今又故计重施拿来哄凝儿!”
他哈哈大笑:“朕若是否认,想来凝儿认准了,也不会相信的。这样吧,凝儿你今日画完了这花,朕就把他挂在御书房中,那总可表示朕的诚意了吧!”
我索性把画笔一搁:“太容易得到的,皇上也不会珍惜。所以凝儿决定慢慢画,让皇上好好等等!”
他宠溺的眼神:“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给他,如今,那幅画至今仍是一半。我重新蘸了墨,望宣纸上画去,一描一带,一泼一洒,已经跃然纸上了,其实那幅画只要再添几笔就可以完成了。我呆呆地看着,神思恍惚。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想来是伺候的宫女。我低声问:“你觉得此画如何?”
清朗的声音响起:“栩栩如生,鲜艳欲滴!”
是他。那个不似凡尘中该有的人。
“你认得这是什么花吗?”我没抬头,一心只得那幅画。
耳边闻得他微微的叹气声:“紫薇花,也是仪妃最喜爱的花。”
我虽奇怪他怎么知道,却不想深究。“皇上生前常赞叹你的字清秀飘逸,有飘飘然出世之感,你来替这副画题字吧!”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隐然带有些无奈:“什么出世,要真能出世,也不会……”后面的话已不可闻。
一角淡青的衣角闪过来,他的人已经站在眼前,拿起笔在画上写道: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写毕,站在一边,竟也是有些痴了。
我终于抬头看了他。他俊逸的脸上挑染了几许落寞,我竟有些不忍,在那样的容颜上怎么也会有那样的表情,只觉得是绝世的美玉上染上了一点瑕疵,会让人心痛莫名。
看了一会儿,我又暗笑自己多虑。他这样的人物,世上还有何事能令他觉得为难。卷起画卷,对他说:“多谢定宣王了。”顾自走了。
他居然跟随其后,闷声说道:“我的名字你一定不知道,我叫无尘,姓应。”
我略一怔愣,仍是优雅冷淡的回答:“定宣王的名字果然脱俗,名如其人!”
他迅速走到我前面,脸上居然混合着不满与尴尬:“你居然说我的名字脱俗?!”
我停住脚步,忽然发现他这样的表情好像有人气了些,不知不觉说出了口:“原来你真的是个人呢!”
他当场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我应该说谢谢仪妃认为我是个人吗!”
我这些天第一次觉得有了些情绪,却是讪讪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道:“为了让你觉得我也是个人,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无尘吧!”
我正想开口拒绝,却看到他期待的眼光,嘴上已经应承了:“好!”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暗暗气恼,这算什么呀,我们两个……唉,再看看他,绝色的女子可以倾国倾城,绝色的男子只怕祸害犹有过之。
今日被他一闹,心里起了几分不安,脚步一转:“我先回宫了,定宣王请便!”
他并没有再跟上来,只是叹气如秋天萧索的风:“你还是没有叫我的名字!”
我的脚步更快。
隔日的清晨。天还未亮。
我悄悄披衣起床,手拿着那幅画,一直走到一端的宫墙,面朝葬着他的方向,把那幅画烧了。火光中,那花衬得愈发的艳红,然后慢慢消失,只剩下灰烬。
我抱膝蜷坐在一株桦树下。从旭日初升到艳阳当空,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其实我心里明白,并不是说我心中有多么悲伤绝望。那种情感早在宫变那一日我已经经历得彻底了,现在的我只是找不到目标,宛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