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不冷+番外 作者:缘毓霓(晋江2012-05-17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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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也该歇歇了,忙忙碌碌一整年不就为了回家过个团圆年吗?
大概只有我,没有家,没有亲人。细细想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独自度过的春节,以后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这样的节日。
谭是转交给我的那份请柬我一直放在家里的八仙桌上,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只要我轻轻一碰就会引爆它。我每天看着它吃饭、看着它上网、看着它听广播,就是没有勇气翻开它。其实不管他和谁订婚,都与我无关了。可我应该拿它怎么办呢?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我会连怎么呼吸都遗忘得干干净净的,可是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事实上,哪怕我真的做了什么也无济于事,最后的结果还是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要结婚了,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想起我那个梦,原来我一直都这么有先见之明。
谭非,你告诉我,我要拿它怎么办?我要拿你怎么办?我又应该拿我自己怎么办呢?
春节前的最后一周,天气还是时好时坏。
我狼狈地挤出电梯,迅速地抹一把额头上被淋湿的刘海,把伞撑开架在办公室前的空地上。
急急忙忙地打完卡,走到格子间放下包,又从口袋里取出纸巾擦拭包上的水渍。隐约察觉有人逼近,我抬头,一冉用胳膊碰一碰我的,“唉,你什么时候走啊?”问完她绕到自己的格子前,也把包放下。
我转向她,“走?去哪儿?”
“别装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瞒着呐?”她一副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的表情。
不知道她又打什么哑谜,我埋下头不理她。
她见势又绕到我身边,背倚在我的桌子上,看我爱理不理,忍不住问,“你真不知道啊?”
我把纸巾扔进纸篓,“知道什么呀?”我这两天又失眠,自从得知谭非要订婚的消息之后,我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黄小仙儿那样在电话里冲自己的老板吼几声,偏偏我的老板是这么一个主,难怪人家都说不能搞办公室恋情,现在总算明白原因了。
“林卓岩要调走了!你不得跟他一起调走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她还是不信任我。
“调走?”我大惊,“他要调去哪儿?”
“你真的假的啊?”她依旧将信将疑。
我深呼吸,“我真不知道,姑奶奶。他到底要调去哪儿啊?我真的从没听他说过。”林卓岩已经好多天没请我吃饭了,在办公室里见到我也不怎么说话。我以为他对我已经彻底死心,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调走的事,他瞒得可真够严的,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主要是我自己心情也不好,对别人的事难免迟钝。
“我也不知道他要调去哪儿。”一冉直起腰,“反正调走是肯定的了,他也不是上海人,调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嘛?”她走回自己的位子,“这事儿整个公司都传疯了,你居然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
我懒得跟她解释,打开电脑之后就径直走到经理办公室去敲林卓岩的门。
林卓岩点头示意我进去,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国际长途,我从听筒里听出对方一直在说英语。
等他放下听筒,还没等我先开口,他就说:“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你下班之后等我。”脸上是鲜有的严肃。
我想了一想,还是点头答应。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该结束的就让它彻底结束吧,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直等到五点半,天都黑透了,其他同事也走得差不多了,林卓岩还是没出来。五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连一向习惯晚归的前台小柔也走了,我没了耐心,走到经理办公室门前,刚抬起手预备敲门,门就开了,林卓岩出现在门后,看见我有些意外,连忙解释道:“我临时要开个视讯会议,今天恐怕不能请你吃饭了。等明后天吧,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关上了门。
我是想告诉他,我以为他会吃完饭送我回家,所以我把伞借给一个值班人员了。这下好了,估计回到家要从头湿到尾了。
我等在大厦旋转门前的屋檐下,雨太大了,估计那些有伞的也能湿一大片。我心算了一下:如果跑回去的话大约用时十五分钟,如果等雨停,没准会等到明天早上。好吧,我连离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儿都经历了,这点雨怕什么?
我把包的背面挡在头上,幸亏这两天没有接案子,包里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我尽量看准了地上没有水坑的地方踩,可这雨实在太大,刚跑了十几步路,外套就湿得差不多了,鞋子里也灌进许多水。
我心里诅咒老天最近总看我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折磨我,就算是本命年也不用这么针对我吧,全国属兔的又不止我一个!
正骂着,雨突然小了许多。抬头一看,竟是有人用衣服挡在了我头顶,我听见他的喘息声,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朝气和焦急。
我放下包,愣愣地看着他,他漆黑的瞳仁里有我的轮廓,我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直看到他以为我中了邪,怎么在瓢泼大雨里还能这么淡定。
谭是拉起我的手,往马路对面狂奔,赶在红灯亮起之前把我塞进他的迈巴赫里,再飞速地把那件湿透了的西服锁进后备箱。
高中的时候我热爱岩井俊二,几乎把他所有的电影都看了一遍。最爱《花与爱丽丝》和《四月物语》,两部电影里都有雨中狂奔的画面,也是我幻想了很久的场景,只不过现在场景里的男主角换成了另一个人。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只有透过千丝万缕的雨滴,才能看清爱人的面目?
我直到今天也没有告诉过谭是,他穿正装的样子比谭非更帅。
“怎么了?被雨淋傻了啊?”他抬起手刮我的鼻子。这么亲昵的动作,我很不习惯,不觉地打一个颤。
他抽出车里的纸巾要替我擦干脸上的雨滴,我猛地一躲,遮掩自己的慌张,“你怎么会在这儿?”转而正襟危坐,眼睛却不敢再看他。
他倒也不尴尬,把纸巾塞到我手中,自顾自地转动后视镜,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我路过,看见你从大厦里冒雨跑出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原来真的是你。”边说边把暖气又调高一档,“你也真是的,这么大雨连伞都不带,和谭非一个样。他也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以前上学的时候,万一碰上下雨天就只好站在我的教室门口等我放学和他一起回家。唉他现在是不是还这样啊?”
我很想说“你不是也没带?”,但在听见谭非的名字后还是咽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谭非的确从不看天气预报,但我每天都会替他上网查,如果下雨我就会提醒他在车里放把伞。现在我们离婚了,谁来替他做这些?
谭是看出我有些走神,不再多说,“我送你回去吧。”
车到家门口,雨已经小了很多。
“你要不要上去把头发擦干?”我发誓我只是出于礼貌。
“好。”他的爽快让我有点不安。
我开门进屋,开灯挂起包。浴室里的毛巾都是湿的,只好到卧室里重新翻出一条新毛巾,还是林卓岩建议我多买几条备着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我走出卧室,谭是背对着我站在八仙桌前,直觉告诉我他的视线锁定在那份请柬上。
我走上前,果然。
“你的毛巾。”
他抬起头,“谢谢。”双手接过摊开的毛巾,麻利地擦一擦头发,不一会儿又伸手要还给我。
“你拿着吧,不用还了。放在车里以防不时之需。”我淡淡地说。
我走到桌边的藤椅上坐下,他不太自然地叠起毛巾,也欠身坐到我对面。
短暂的沉默。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和谭非的事儿?”他又瞄一眼那份请柬。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我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子,预感到他想说的话。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
“你怎么帮我?我要以什么身份接受你的帮助?朋友?还是前弟妹?”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尽量压抑情绪,“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没关系。”他低下头。
时间还在走,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是在预示危险的降临吗?
“我送你下去吧。”不等他反应后站起,我就起身去开门,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雨已经停了,我看着他略显失落地上车,木讷地冲他挥手道别,努力抑制心里的欲望,在这个醉人的夜晚,在这个和他一样迷人的男人面前。
对不起,你是你,不是谭非,哪怕你们长得再像,我也不能把你当做他。我不在乎是不是忠于他,但我必须忠于我自己。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我看着绝尘而去的迈巴赫,在路灯下驻足良久。回过头,瞥见另一边的过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借着路灯能看清车尾的车牌。
是谭非。
我脚下好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我确定他也一定看见了我,不,应该说他又是来跟踪我……我们的。可他没有下车,我们在湿冷的空气里隔着窄窄的巷子,叩问彼此。
良久,手机进来一台短信:离他远一点。
发信人:谭非
☆、19道阻且长 在水一方
我曾经翻遍掌纹,苦苦探寻与你有关的曲线,最终一无所获。@谭非
*
大年二十七,兔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我的本命年就要过去。但愿所有的厄运也能随之离我远去。
经理办公室弥散着淡淡的烟草味,无情地为我们这对离人弹奏一曲迷醉的蓝调。现在就说是离人会不会言之过早?偌大的空间里现下只剩几张空荡荡的桌椅和书橱。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你,真的要调走了?”语气一如他当初问我是否离婚了。
林卓岩把所有有用的文件一份份叠好,用订书机订整齐,再逐一放进纸箱,我头一次看他做事如此仔细谨慎。也许就要离开,才会对任何事物都付诸善意。恨过了头,竟是讨好与荒凉。
他略微抬头,“是,不过不是去非洲,而是菲律宾。”无奈地笑。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问得太顺溜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早就盼着他走了吧?
果然,他的手停在笔筒上,不过很快握起,慢慢提到眼前,转一圈看看有没有能丢弃的笔芯,“我已经向总公司提交了辞职报告,以后恐怕都不会做广告这一块了。”笔筒被搁在厚厚的文件之上,有些站不稳。
我感到意外,“那你以后怎么办?”问完又后悔,这样的关心是否有点虚情假意?
“我决定回美国,我的导师早就在那里给我预留了一个职位。要不是因为你……”他把头埋得更低,“反正以后我也算是人民教师了,只不过教的是美国人民。”他自诩幽默,惨淡一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结局其实早就设定好了不是么,是他的不甘驱使他回国,也无意中断送了我的婚姻。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怪他,当然,我是没有这个资格。
林卓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我,“记得我上次说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吗?”不等我开口询问,他拉出书桌右侧的第一个抽屉,那里不是应该已经空了吗?他深吸一口气,停顿一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币大小的单色纸片,走到我面前,“这是去北京的机票,给你的。”
我愣住。他想干什么?北京?难道……?
“马上要过年了,去美国前我会回趟老家看看我爸妈。我们的机票都是大年夜的,不过不是一个航班。上面有我家在北京的地址,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我……我等你。”他抓起我的手,把机票放进我的掌心。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看里面的自己。他也不多说什么,捧起纸箱,默然走出办公室。
下午两点的航班,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来得及和他父母一起吃个团圆饭,从而成功摆脱一个人过除夕的宿命。可是,你为什么不和我坐同一个班次?其实你早已料到,我不会选择你,可你还是想给自己希望,在零点钟声敲响之前希冀奇迹的莅临。你期待的不是我,而是期待我的过程,是对这份爱情或许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丝侥幸。我们,都习惯自欺欺人。
也许我早该告诉你,我不值得你如此守候,然后你一定会说谭非也不值得我如斯守候。所以,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以此祭奠我们早已化为灰烬的青涩初恋。
这一年居然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之后便是大年初一。我撕下一张日历,然后嘲笑自己居然无聊到开始关心这些琐事。
因为无聊,所以更要找些事儿来做。我已经把地板拖了三遍,亮得几乎可以当镜子照。窗户擦了四遍,还有前些天堆积的脏衣服也已经手洗干净晾出去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估计要好多天才干得了。如果爸爸瞧见这些,他一定会夸我能干懂事。爸爸最受不了我小时候不做家务,还总揶揄我这样懒,唯恐我将来嫁不出去。
有一回爸爸心血来潮要教我烧菜。爸爸的手艺一向不错,只是后来忙于工作难得亲自下厨。油锅已经起了,我却忙着回林卓岩发来的短信,完全沉溺在恋爱的小心思里,忽略了爸爸的良苦用心。
现在,我放弃了一个愿意和我白头到老的人,又被另一个不知为什么愿意娶我的人放弃,恐怕以后真的嫁不出去喽。
下午四点,窗外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