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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唐宫外传73-85-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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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我如此神情,已是吃惊,忙道:“怎么了?”
  我眼泪往下不断滴落,一手扶住腰间,道:“茉儿好痛……”他一眼便已望见我披风解落一旁,雪白的裙裾上已有点点血迹,他已有数名皇子公主,心下应是明白我为何如此,若是怀孕之初,回京都途中一路颠簸,导致流产亦极为正常。
  我只见他端庄俊朗的面容瞬时之间变得惨白无比,眼中之痛,远远胜于昨日听闻裴昭仪之事时数倍,他对我之子嗣本是格外重视,此时心情可想而知。我虽不忍心见他如此伤心焦虑,但事已至此,只得继续装下去。
  他将我拥入怀中,紧握着我的手,声音似是微微颤抖道:“朕竟然不知你已有了朕的孩子!你为何不告知朕?如此长途跋涉劳累,都是朕之错。”
  我愈加伤心之状,哭出声道:“茉儿自己亦不知道,料是来行宫之后才有的,尚且不足两月。”
  借着京都官道上隐约的火把之光闪耀,我清楚的看见他眼中已有晶亮在闪烁。
  我心中无比震撼,那分明是他眼中的泪光。
  他是大唐天子,对世间万物之掌控可随心所欲,兼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和才能。
  是怎样的伤痛能让高傲冷漠的他失去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或许,他对我之爱意,早已远远超出我所感觉?
  一阵心痛袭过,我对他实在是万分愧疚,若是我真的能为他生育儿女,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可惜天意造化弄人。
  我触及自己心中难言之隐,万般伤心由内形诸于外,所有的无助、失望、哀怨此刻都在他怀中尽情显露无遗。
  他用力紧紧拥着我,让我几近无法呼吸,声音坚定无比道:“茉儿别怕,朕是上天指定的真命天子,朕不相信救不了我们的孩子。”侧身对舆旁李进忠大声急道:“朕需速速回宫,宣太医院所有太医均到太极殿来等候。”李进忠料已听见我涕泣之声,不敢有误,早已命御林军快马等候,他抱着我一跃而上,往宫中飞驰而去。
  行至朱雀门前,宫中侍卫本是远远观望一骑飞来,正欲阻拦,看见是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俯地叩首。他并不赐起,只是急驰而过,片刻之间已回转宫中。
  
  我躺在太极殿他寝宫之中,他方才轻声问道:“茉儿,你可好些了么?”
  我并不回答,仍是眼中含泪。
  太医院诸人均鱼贯而入,张太医亦在其中。他应已知道我今日之变故,但他心里最是清楚不过,我根本不可能如此,既然我有意伪装,定有我的理由,他应该明白。
  有别的太医走上前来,我自曹先生“武卷”中已知扰乱脉息之法,他们只略接近我之手脉,均是面色大变,不敢多言即退下。
  张太医近前之时,他眼视我似是征询我之意愿,我轻合眼眸示意他肯定此事,他微微颔首诊完退下,与众太医低声合议。
  我在帐幔之中隐约只见皇帝肃然而立,开口问道:“你们会诊,娘娘情形如何?”
  为首一名太医壮胆叩首禀道:“微臣启禀皇上,臣等均觉娘娘脉息全无胎象……”却是不敢再言。皇帝的脸色已是难看之极,直视他们半晌不语。
  张太医此时跪伏缓缓言道:“微臣之见解与诸位大人略有些出入,娘娘虽是微有不安之兆,若是调理得当,本非全无希望。”
  他颔首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与你。若是娘娘与皇嗣无恙,朕定要重重嘉奖。”
  张太医称谢而出,那一众太医亦急忙退下。
  此时李进忠走进禀道:“淑妃娘娘闻听皇上回宫,贵妃娘娘身体不豫,命人前来请旨过太极殿探视,并回禀皇上裴昭仪已无大碍,请问皇上今日可要前往翠微宫。”
  他说道:“请淑妃明日再来,昭仪那里朕稍后即去。”
  我料知他今日于情于理都会去看望裴昭仪,但此时之心情与初闻她出事回转宫廷时早已大不相同。同样是遭遇失子之痛,他此时的心思早已全在我的身上,即使去看视裴昭仪,亦无心与她周旋。
  况且我有言需询问张太医,他在此便无机会。
  他轻声道:“茉儿,朕恐要离开你一会,你不要怕。”
  我点头道:“皇上请安心去看望昭仪,茉儿明白。”他见我如此乖巧善解人意,更是不舍,说道:“朕片刻即回。”起身匆匆而去。
  我望向蓝笺,道:“请张太医来。”
  
  蓝笺早已借故将其他人等支出,李齐运日前并未随我至行宫,我命他与青樱去整理随行衣物之类,他们不敢有误去了。
  我对张太医行礼道:“多谢先生今日解我之困。”他为我冒险欺君罔上,此恩实在不浅。
  张太医沉吟道:“娘娘可知,此事不可欺瞒皇上太久?”
  我微笑道:“我本就未打算欺瞒他太久,先生替我保住这一月就够了。”
  本是没有,又怎能留得太久?时日越长,越易被人看出破绽。
  我要继续伪装,自有我的理由。
  到时他仍然会是伤心,但事实如此已无法改变。
  张太医道:“这并不难,娘娘自己行事须得小心。”蓝笺会意,张太医又告知他诸多平日须谨慎留意之事。
  我虽知他日前决不会误诊,仍是有些不甘心,问道:“先生,我此疾真的无药可医了么?”
  他微笑道:“娘娘本是聪明通透之人,世间万事皆有可能。”我见他并不答我之问,此言系有心宽慰于我,遂不再追问。
  
  太极殿本是皇帝独居之所,我目视他寝宫内金壁辉煌的内饰,寝帐上悬挂明黄的幔穗流苏,被衾枕上依然留有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龙涎香气,桌案之上精雕的沙漏中细沙缓缓落下。
  他去了约有一个时辰之久,裴昭仪毕竟还是他曾经心爱之人。
  我若不如此,今晚他恐是不会回太极殿。
  但此刻我并不担心,他一定会回来。
  
  他修长的身影已映于寝帐前,纱帐揭起,他身着淡青薄衣,进入被衾中抱住我,去吻我眼角泪痕,轻叹道:“裴昭仪之事恐是意外,你日夜在朕身边同样遭遇此事,莫非是天意要惩罚朕么?朕自登基以来,大赦天下,释放宫女官仆,减平民税赋,免各地岁贡,应是上承天运,下得民心,却不知是做错了何事,要报应在你和朕的皇嗣身上。”
  我见他连自己的诸多明政之举都有所质疑,应是伤痛至极,说道:“此事本是茉儿自己不小心,皇上怎能如此自责?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茉儿身为皇上妃嫔,本是应保护好皇上血脉,如今不但不能为皇上延续后嗣,反要皇上担忧,实在是茉儿之过错。”
  我此言明是为自己请罪,其实句句都与裴昭仪相关。
  他应该明白。裴昭仪失去孩子时明知自己有孕在身仍是如此大意;我却毫不知情,并且回京都本是顺他之意,纵使真有过错,那也不能怨我,我若失去此子,他心中之悔绝对远胜于前。
  或许,我能借此机会,将我自己之缺陷化为他对我一生之愧疚。
  他轻轻说道:“茉儿,朕本是对不起你,朕定会尽力补偿。”
  我此时并不解他话中之意。
  
  次日,我惊闻圣旨颁下,父亲杨炎由户部尚书荣升丞相之职。
似絮还飞垂柳陌

  我回宫几日住在太极殿中,他本不欲我走动,我执意要回自己居所,他只得依我。
  初春三月,水阁屹立于一湖碧水之中,那湖中应是与家中一般植有荷花,但宫廷之中本多珍稀异种,蓝笺笑道:“姐姐,待到六月花开盛时,这小洒景、红钟鼎、冰娇定是美不胜收。”她所言荷花之名我闻所未闻,此时只见些小小叶片浮于水面。
  湖面之上亭台相连,曲栏浮舟倒映于湖面。湖畔杨柳垂岸,碧丝轻摇,亦植有各种花类,其中茉莉本是最盛,可惜此时未到花季,若是夏时定会清香远逸于水阁之内。
  此处本是极宜夏季居住。
  我日前所居飞霜殿,是冬日踏雪赏梅极佳之所。
  各宫中四时风物皆不相同,不知春光明媚,竟落谁家。
  抬头只见水阁悬挂有一匾额,上书“天香水阁”四字,系他之笔迹。李齐运近前回道:“皇上已将此处赐名天香水阁,并诏告六宫诸人无皇命不得随意来此,娘娘尽可不必拘于宫中礼仪规矩。”
  我知他是体贴维护我之意,心中深为感激。
  李齐运又道:“娘娘现下切勿轻易走动,请速回寝殿歇息为是。”他此时对我之呵护本已到极致,事事谨慎小心,可惜如此苦心,结局却早已注定。
  
  我靠在窗前远眺湖水,问蓝笺青樱道:“裴昭仪之事,你们可打听出是何缘由么?”
  青樱为人机灵善变,且时常帮各宫侍女描些花样,侍女中多有与她相熟交好之人。她点头道:“奴婢回来这几日,听得各种传言不少。”我笑道:“莫非还有几种传言不成?”她道:“正是。据说当日贤妃因昭仪侍女红绡有违宫规要处罚她,昭仪求情亦坚决不允,昭仪当时气忿不已,恐是伤了胎气;淑妃曾送过膳食至翠微宫;郭美人去探视昭仪,昭仪送她出门时无意中跌了一下,晚间即出事了。”
  我默然不语。贤妃、淑妃、郭盈,怎会又如此多的巧合?是贤妃让她伤了胎气?郭盈故意诱她出门?淑妃在饮食之中下手?淑妃虽是担心她生下皇子,却不会行此等低劣之事,若真如此,皇帝岂会不追查?
  若是其他两者原因,裴昭仪只能怨怪自己不小心。
  贤妃本无错,皇帝绝对不会责怪她;
  郭盈更是要为自己推脱得清白无辜。
  真相究竟如何?谁是幕后指使之人?
  淑妃那日来太极殿看视我之时,定是已知我有孕但恐不保,当他之面并未提及裴昭仪之事。但她心中恐对我已有忌惮之意,裴昭仪之地位自裴相革职后不再对她构成威胁,她已去除心中大患。
  父亲取代裴相,我必将成为六宫中人新的目标。
  皇帝将我隔绝在水阁之中,应是有防范之意。
  
  升平公主自我们回宫之后,在宫中行走变得密切起来。
  他久已未至其他妃嫔之处,此次回来,各宫中都去住过一两日,我只作不知,毕竟她们也都是他的妃子。
  裴昭仪在翠微宫中闭门不出,我佯装卧病在天香水阁,久已不曾照面。淑妃、贤妃仍是各司其职,一个管理宫中内务,一个执掌六宫律例。
  郭盈倒似成了他的新宠,近日晋封为婕妤,料想升平这些时日在他面前,替郭盈说了不少的好话,他定不会太过拂自己亲姐姐面子。
  我仍是不动声色。
  
  一个月已经过去。
  朝堂之上父亲为丞相似乎甚是顺利,最近并无特别之事发生。
  他日日前来看我,对我关怀备至,但是不敢再亲近我。宫中十分平静,裴昭仪之事似乎就此不了了之。
  但是时间不多,我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
  我原本相信,暗中谋算之人一定会将手再伸向我。我本是毫无顾忌,正好乘此机会试探她们对我的态度。他将我如此隔离,我竟是毫无机会。
  我必须出去走动走动。
  
  蓝笺青樱随我行至御花园中。
  人间四月天,本是最美时节。
  我已久未出门,今日身着一袭淡绿色的纱衣,发髻随意挽成,静坐于一座小亭之中。
  远处似有一个红色身影渐渐行来,正是裴昭仪。
  我来此本就是要多见几个人,她来得正好。
  她见我在此,并不趋避,走近前来拜道:“拜见贵妃姐姐。”我轻声赐起,道:“妹妹何必如此客气?”我只觉她美丽的面容确实不复昔日光彩,似是改变了许多。
  她轻问道:“姐姐既然出门来,如今应是无碍了?”我缓缓说道:“此时说无碍,恐为时尚早。”
  言中之意是意外随时会发生,她之胎儿孕期已经过半,仍是无法顺利生存,那正是她心中之痛。
  她眼中掠过一丝恨色,当然不是对我。她并不喜欢我,但胜似有人表面笑脸相迎,暗里藏刀伤人。
  她笑道:“姐姐须得多加留意才是,宫中道路极是难行。”
  我道:“多谢妹妹提醒。”她不再多言,携侍女拜别而去。
  我并不在意,我今日在此侯的并非是她。
  
  如此天时,宫中妃嫔至御花园闲逛散心的确实不少。
  我再抬头时,便看见了王珠这温柔安静的小美人。她仍是那样随和温顺,朝我叩拜行礼。我对她一直都有种莫名的喜欢,或许是因她性格之故。
  我微笑道:“你在此陪我说说话吧。”她忙低头道是,站在我身旁却不敢去坐。青樱此时笑道:“王娘娘何必如此拘谨?”口气甚是亲密,并不似奴婢对宫中妃嫔之言。
  我正觉诧异,青樱忙禀道:“请姐姐恕罪,奴婢家祖与王美人家祖本是同年,奴婢与王美人自幼相识,并非有意欺瞒姐姐。”
  我先前自起居注中已知王珠身份来历,她父亲是吏部一名四品官员,青樱家祖张萱原有任职,若是世家交好,她们相识自不为奇。因青樱之故不由心中对王珠又生出几分好感,遂与她闲聊些家中之事,可有姐妹兄弟、年庚几何、适人与否等等。
  王珠见我问她,便柔柔说道:“回贵妃姐姐,家父膝下仅我与妹妹玉儿二人,本系双生姐妹,妹妹去年此时亦已出阁了。”
  我好奇问道:“那她可与你长得相似么?”
  青樱笑道:“奴婢幼时所见她们模样性格毫无差别,分不清谁是珠儿,谁是玉儿。”
  我笑道:“那现在仍应相似。你妹妹嫁与朝中谁家了?”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她之回答让我顿时怔住。
  她仍是那样温柔说道:“妹妹嫁与朝中卢御史,不过只是侧室。”
  我凝视她半晌,原来卢杞所娶之人竟是王珠的孪生妹妹。心中想道:“若是如王珠王玉一般,我亦有孪生姐妹,皇上与卢杞身边便可都有一个茉儿了。”却又问自己道:“若是有两个茉儿,你是愿意做皇上身边那一个?还是卢杞身边那一个呢?”
  如果还能选择,我会做卢杞身边的茉儿。
  
  我面前的王珠美貌动人,温柔可亲。卢杞能娶得如此佳人,应足以弥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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