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年都会死去 作者:纯白阴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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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欧阳娟升入初三了，课程必定吃紧，每天一课改成每半个月一次课。虽然见苏路加的面少了，但一想，比起杨懿是好多了。的a96b65a721e561e1e3de768ac819ffbb
苏路加知道我在学绘画，送了我几支英国水彩赭石颜料，这东西画人物皮肤很见效，比眼下的中国颜料细腻。他说：“小剪，好好学，将来给老师画肖像。”的d86ea612dec96096c5e0fc
我快乐地收了，又看他送给欧阳娟的，是几本书和一盒糖，给杨懿的，则是一套甲A球星风云榜。苏路加也算是投其所好，让我们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ad61ab143223efbc24c7d2583be69
欧阳娟拆着糖说：“苏老师人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的4ffce04d92a4d6
他笑：“我本来就没把你们只当成学生。以前没带过学书法的孩子呢。这是俞天爱的主意，她喜欢孩子，说是家里多来些人，会热闹些。”的3a0772443a0739141292a5429b952fe6
说到俞天爱，欧阳娟好奇：“苏老师，你们快要结婚了吧？”她问得如此心无城府，苏路加明显怔了怔，有点尴尬地说：“是啊。”的a01a0380ca3c61428c26a231f0e49a09
“那什么时候办酒席？我们几个是你的学生，可是要送贺礼的！”的e4da3b7fbbce23
好感激欧阳娟，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我真谢谢她替我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很久的话题。
苏路加还没来得及回答，在一旁坐着喝茶的外婆开腔了：“路加这孩子，本来说好了是八月举行婚礼的，为此我还特地从上海赶过来，结果……”的a8baa56554f96369ab93e4f3bb068c22
欧阳娟狐疑地瞧着苏路加。他静了一下，才道：“外婆，我会仔细想想。”
杨懿比我们都大些，当然能看出来此情此景已是苏路加的家务事，不宜多留。我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告辞了。的cd006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走出苏家大门，和杨懿握别，他说会给我写信，仍是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你，似乎能看到你的内心深处。的a01a0380c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欧阳娟说要到我家做客，我们走出老远，她问：“刚才我那样问苏老师，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我愣住，意识到也许真的是这样：“他不会与我们计较吧。”但是他为什么会推迟婚礼呢，他为什么要仔细想想？他想推翻吗。为什么呢。他和俞天爱之间出了问题？可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否相爱，或者不爱。的a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欧阳娟执意带我去附近一座教堂，她说隐约听到外婆说起，苏路加的婚礼会在这里举行。那是一条曲折的小路，两旁开满白色的茶花，远远地就望见了教堂，外观庄严典雅。
她说以前曾经来过一次，里面昏暗空阔，赞美诗低沉优美。的7f1de29e6da19d22b51c
这里会是苏路加举行婚礼的地方吗。我想进去看看。的e820a45f1dfc7b95282d10b608
欧阳娟诧异地看看我：“今天不行，据说只有做礼拜才对外开放。”的903ce9225fca
“我想看。”的e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又看看我：“好。”的f387624df552cea2f369918c5e1e12bc
轮到我惊疑：“我们怎么进去？”的d516b13671a4179d9b7b458a6ebdeb92
欧阳娟一笑，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小声道：“翻墙。”的89fcd07f20b6785b92
她先翻过去，动作麻利，一骨碌滚到围墙下的草丛里，小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爬起来朝我笑，示意我也下去。的d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横着心从两米高的墙上跳下去，她在下面张开双臂接我。的140f6969d5213fd0ece0
有风吹过，教堂院落里不知名的粉色花朵簌簌地落，我看得很清楚，那花朵的深处是赤红的蕊，像是一滴泪。的c9f0f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遇见他，我成为花朵，开放了。他不知道。的233509073ed3432027d48b1a83f5fbd2
风继续吹，一阵缤纷的花雨，轻轻拍在脸庞。的93db85ed909c13838ff95ccfa94cebd9
我们溜到教堂的正门，门锁了。的0a113ef6b61820daa5611c870ed8d5ee
我又想起那次苏路加骑单车载我的情景了。黄昏绝美。陌生的人群熟悉的街，他的身后欢欢喜喜的我。的8fecb20817b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想起来，是要掉泪的。我问：“这里会是他们举行婚礼的地方？”的2f885d0fbe2e13
欧阳娟用手指触摸粉刷过的古老砖墙，说：“对。不过，我不认为苏老师喜欢俞天爱。”
我一惊：“为什么？”的b6f0479ae87d244975439c6124592772
“我看不出来。”她说着，朝嘴巴里丢了一颗糖，“世界这么苦，我得多吃颗糖。”
我也看不出苏路加和俞天爱是否相爱。但是，是不是只要爱，就必然会被看得出来？比如说，对视时的柔情万千，再比如，一举手一抬足，一切尽在不言中。的28f0b864598a1291557bed
这时候我们都还小，尚不明白，以上种种情景，只会发生于热恋时分，而随着相处的时日久了，也就平淡下来。爱或不爱，显然不能只凭此推断。的a516a87cfcaef229b342c437fe2b95f7
我们还小。我们不懂。的043c3d7e489c69b48737cc0c92d0f3a2
那么，苏路加对我，有这样吗？似乎没有。仔细想一想，确实没有。的afda332245e2
小小的尖顶教堂，是他将要结婚的地方。而他是不爱我的。这么想的时候，心情败坏到极点，连欧阳娟唤我都没听见。她说：“到家了。”的f9b902fc3289af4dd08de5d1de54f68f
到家了。何曾坐在窗边看书，窗户开着，只看得见他微微低下头，露出一点黑发。欧阳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色的围棋子，眯上一只眼睛，瞄准，一扬手，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桌上。何曾吓了一跳，探出头来，看到是我们，马上站起身，身影一闪而过。的140f6969d5213fd0ece03148e6
我知道他是去开门了：“阿燃，你还真准。”的a67f096809415ca1c9f112d96d27689b
她抓起几枚围棋子在手里把玩，没有言语。我暗想，也许这一幕她在心里早就操练过许多次。
何曾打开门，欧阳娟抬起头，她说：“哥。”我留神看她的眼睛，清亮里有一丝慌乱，甚至应该叫做惊惶。她是打破过别人的头的扬眉女生，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怯怯地看着他。
也许真没什么女人是刀枪不入的，动了心，就土崩瓦解。就像白娘娘遇见许仙，邪气、妖气尽敛，变得贤淑，三餐菜式，四季衣裳，都勤快地操持。的22ac3c5a5bf0b520d281c122d14906
何曾拿过我的书包，又伸出手，将欧阳娟手里拎书的纸袋子接过：“进来吧。”
客厅里开着收音机，声音不大，是一档子极受欢迎的音乐频道，我在电视上看过女主持。该怎么形容呢，那女子短发，眉眼爽朗，精致的耳钉，穿黑色的风衣，刚柔并济，有一点像邵美琪或张艾嘉，身上有种知性美，一见难忘，是我渴望成为的模样。的1fc214004c9481e4c8073e85323b
我走过去，将音量调大了些，行云流水的歌飘荡在房间里。的4b6538a44a1dfdc2b834
是苏芮的《亲爱的小孩》，微微苍凉的歌，有种浓浓的体恤和担忧，是一位和善的母亲唱给她小小的受委屈的孩子的，她看着哭泣的孩子，弯下腰，抱住她，让她痛痛地哭，她什么都不说，轻轻地拍打着她，就像是童年时，看着摇篮里的她，哼一首儿歌，让她甜蜜睡着。的e57c6b956a
我享受过这样的温情吗。我不知道。歌者问，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内里的温柔简直致人于死地。我扶住收音机，就那样哭了。的53fde96fcc4b4ce72d7739202324cd49
亲爱的小孩今天在哭。她被一首歌勾出长久以来的相思，和找不到人倾诉的苦恼，哭了。
任何文字都不能形容我的难过。的4d5b995358e7798bc7e9d9db83c612a5
落花。的8216124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流水。的6ea9ab1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天上。的dd45850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人间。的3cec07e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何曾大惊失色地看着我，扔下手中的东西，冲过来抱我：“剪烛，剪烛！谁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的beed13602b9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小时候，他常常抱着我四处玩的，懂事之后，他几乎没有抱过我。久违的怀抱了，我用力抓住他，放声大哭。我不想这样的，我一点儿都不想哭的，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哭的。可是我为什么这样难过，为什么我心里疼得只想蹲下来，为什么我忍不住，为什么我不顾一切的号啕？
我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清晰的只是，何剪烛，苏路加要结婚了，他的新娘叫做，俞天爱。
这件事情并不是今天才得知的，当时我称不上多么难过，还自以为会平静过去。原来我是如此后知后觉，多么迟钝。我迟钝成这样了，为什么杨懿依然会说我敏感？为什么我会这样难过。难过。
我就想这样哭下去，哭下去，从此。的f7664060cc52bc6f3d620bcedc94a4b6
想起六岁的时候，还没念小学，在哥哥的一群玩伴里，正是青黄不接，大的跟不上，小的看不起，没人和我玩。的15d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时何曾正是淘气的年纪，不大管我，答应爸爸妈妈说是照看我，等他们去上班，就把我关在家里，自己出去玩。怕我会哭闹着告状，每次回来都不忘记给我带点零食吃，有次他带了我特别喜欢吃的棉花糖，老远就透过玻璃窗望见他举着一大朵雪白的云朵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我去开门，被椅子绊倒了，摔破了脸和胳膊，被送去医院。的beed13602b9b0e6ecb5b568ff5058f07
还记得医生给我治疗时，是涂了麻药的。何曾知道自己闯了祸，缩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坐在一旁不吭声，我怕他担心，朝他笑：“没事的，哥哥，一点都不疼。”的ba2fd310dcaa8781a9
当时是真的不疼。等到麻醉失去效力，疼痛感这才撕心裂肺地落到了实处。我皱着眉，死死咬住牙关，腮帮子硬邦邦。的13f9896df61279c928f19721878fac41
何以会想起那么小的时候呢。的819f46e52c25763a55cc642422644317
欧阳娟走过来，迷惑地看着我和何曾，轻声问：“何剪烛，你怎么了？”她试图抱住我，又碍于何曾，手停留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的a2557a7b2e94197ff767970b67041697
我从来不知道，开朗如阿燃，也会如此羞涩呢。却原来，真是应了那句话：近君情怯么。
然后，她从身后抱住我，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的96ea64f3a1aa2fd00c72faacf0cb8a
我们紧紧拥抱，好吗。你用春天的树叶夏日的井水秋天的稻田冬天的阳光那样的温暖，来拥抱我好吗。的8c6744c9d42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说：“我们不哭。我们不要哭。”的6c524f9d5d7027454a783c841250ba71
何曾抬头看着她，隔得如此近，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近在身侧。气氛微妙地尴尬起来，我们三人很快讪讪地分开，甚至没有再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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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欧阳娟和苏路加后，受到他们的影响，我也找来大量书阅读。若是对别人有好感，他擅长什么，我也有向他靠拢的意愿。的42e77b63637ab381e8be5f8318cc28a2
久了，也就慢慢被同化了，譬如爱看书，爱听歌，笑起来会露出同样数目的牙齿，吃完饭习惯性在纸饭盒上抹抹嘴巴，偶尔还能学着说几句俏皮话。的0f96613235062963ccde717b18f975
十年后的某天，我从某著名网上书店里买到的欧阳娟出版的长篇小说里，看到这个细节，她写道“看到她那样委屈的样子，我竟非常、非常想要强吻她”。整个故事是虚构的，只有在点滴的细节里，才能看出她对我们共同的那些好日子的怀念，在这个据说卖得满堂红的小说中，她将少年时代遇见的那个至交女孩，形容成——“长得像穿校服的日本女优，每次她睁着明澈的眼睛看着人，我想，很少有人能抗拒这种天真纯洁的诱惑。”的621bf66ddb7c962aa0d22ac97d69b793
我们始终活在十四五岁，这是一段足以影响我们一生的时光，注定会在日后反复追忆，这不仅是多年后我才有的感慨，在此时，我就明白，遇见苏路加，无计回避，亦无计消除。
欧阳娟问：“你为什么这样难过？”的f033ab37c30201f73f142449d037028d
我笑了笑：“没事，现在好多了。我任性。”的218a0aefd1d1a4be65601cc6ddc1520e
何曾仍很担心：“剪烛，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欺负你？我和倪险岸去教训他！”
你了我孤单，却不能解我忧伤。的9e3cfc48eccf81a0d57663e129aef3cb
与尔同销万古愁。哥哥，你可以吗。的65b9eea6e1cc6bb9f0cd2a47751a186f
“真没事。”我朝何曾笑笑。外面的天蓝得真好啊，从极年幼时，我就习惯了长时间不发一言地仰望天空，那些宽广的云朵，有时有单独的或者成群的鸟飞过。但是大多数时候什么都没有。
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的884d247c6f65a96a7da4d1105d584ddd
欧阳娟从搁在桌上的纸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