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1-72-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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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绿绮接过玉钗，并无欣喜之色，却轻叹口气，也不知何故忙问道：“姐姐为何如此？”她脸上隐隐现出担忧之色道：“这对玉钗，王嫔娘娘曾经想要过……”我心下立刻明白，如此宝物，太子没有赠予正妃，却给了两名殿前侍女，对我们而言尚且不知是祸是福。
午后太子果然带着我们一起至明月楼。
如今正是大唐盛世，明月楼宏伟巍峨，气派堂皇，大殿之内龙椅上，端坐的正是代宗皇帝，两旁侍立无数宫女妃嫔，左右两旁均设有座椅，独孤贵妃和华阳公主坐于左侧，右侧却是空着。
殿内两侧，应是为太子和诸皇子所设之位，再往外，应是诸王公大臣的位置。太子到达之后，对皇帝大礼参拜后回位，其他诸人又拜伏于地参见太子。
待站定之后，我眼光一扫，只见卢杞那身白衣分外耀眼，皇帝今日设私宴故他依然着便服，白衣上亦有流线描金闪耀，不算过于素净，心中暗想，不知他身穿朝廷官服，应是何等潇洒。他早已见我立于太子身后，远远朝我微笑。他旁边的中年官员，与他有几分相似，应是卢驸马，如今的秘书监大人。路维扬等人亦已在座，其他的一些王公贵族，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其他诸皇子王妃，韩王及其王妃，均已在座。太子身旁之位依然空着，正觉奇怪，只听内监喊道：“太子妃王嫔到！”太子却仍是气定神闲，并不往那边看。
我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宫妆美人，携带两名侍女款款而来，令我觉得惊奇的是她眉目居然和我有二三分相似，但气质雍容华贵，令人仰慕。
她进来后见礼已毕，方在太子身边坐下，面带微笑正要说话，无意中瞥见我和绿绮，大有惊异之色，但稍时即敛，温言对太子说道：“殿下昨日与公主换来的，应就是她吧？”太子只是答应了一声，她看我一眼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坐在那里。
我见她神情落寞，暗想她如此美人太子应该珍惜才是，却在人前对她如此平淡，即使贵为太子正妃，身为皇长孙之母又如何？眼见自己所钟爱之物被太子赠予两名侍女，且与太子的关系都有可疑，心中怨愤可想而知，却又分明惧怕太子不敢表现出来。正在思忖，又听内监喊道：“升平公主和驸马到！”太子此时方朝外面看了过去。
清歌妙舞落花前
只见升平公主和郭驸马正往殿中行来，太子起身而立，其他皇子王公不敢怠慢，亦忙站起恭迎。
升平公主至殿前行礼已毕，正要退下与驸马同坐，只听皇帝含笑命道：“升平，你坐到父皇这边来。”目光示意她坐自己右侧空着的那张座椅。众人心知那本是沈后之位，升平公主系皇帝与沈后长女，现今让升平公主去坐，亦无可厚非。升平公主笑道：“父皇有命，儿臣僭越了。”大大方方上前坐定。我不由看向独孤贵妃和华阳公主，她们亦只是微笑而视，并无异样。
皇帝甚是高兴，道：“今日朕宣众位爱卿来此，一是因众位爱卿为国操劳，朕予以犒赏；二是华阳公主病已痊愈，贺公主从此再无病患，永保康宁。众卿今日不必为君臣之礼所拘，务必开怀畅饮，朕亦愉悦。”
诏命一出，群臣又是山呼万岁之声不绝。只见一名妃嫔上前禀道：“宫中重排‘霓裳羽衣舞’，皇上今日可要鉴赏？”皇帝笑道：“如此甚好，速速演来便是。”
少时，只闻罄箫筝笛齐奏，一首婉转低回、沉郁娴雅的曲子伴奏之下，一队舞姬身着各色轻纱翩然而至，我早已知霓裳羽衣舞是有名的宫廷之舞，甚至有传说它是玄宗当年从月宫偷记回来的仙乐，只见那些舞姬仙袂飘飘而举，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时舞毕，那妃嫔忙问：“皇上觉得如何？”只见皇帝微微沉吟道：“虽不及前人，能够如此，已属不易。赏。”那妃嫔大喜，忙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只见升平公主在旁徐徐言道：“父皇，此舞虽好，却过于哀婉了些，与我大唐当今盛世甚是不合，儿臣家中亦有精于此道之人，欲献演于父皇之前，不知父皇可愿一观？”皇帝笑道：“甚好，宣他们上殿即是。”
只听殿外内监喊道：“宣”，即有数名少女身着胡装，短裙马靴，长发皆结为小辫，下垂璎珞，甚是俏皮可爱。那为首的少女领队参见，娇声说道：“奴婢国公郭氏第九女郭盈，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却原来是郭子仪幼女，郭驸马之妹。我见那些少女个个着装整齐，已知升平公主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欲在皇帝面前展示，却不知目的何在。郭盈身形小巧，模样亦美，身上自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
皇帝笑道：“甚好！果然将门出虎女，你且演来看看。”郭盈闻言称“是”，即开始舞蹈。她们所跳的正是“胡旋”，时下京都王公贵族之家颇为流行，但见舞步虽急，阵形却一丝不乱，郭盈本是领舞，曲将终时，只见她舞步愈见急促，旋到最后却重心失控，身子一歪，便要往地面跌去。
突生此变，众人不由都惊叫出声，料想她这一摔下去定然吃亏不小。却只见一道白影掠出，将她稳稳接住，笑言道：“姑娘小心。”我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杞！
此时郭盈已被他整个抱入怀中，面上虽故作惊慌，却是隐含笑意，一双水汪汪杏眼直望向卢杞，亦娇声说道：“谢大人及时相救郭盈。”却是赖在卢杞怀中半日方才起来，卢杞亦松手笑道：“姑娘请站稳了。”转身回到座中。
我望向升平公主，见她面有得意之色，心下顿时明白：今日这场戏，目标正是卢杞！他们应是已知华阳公主钟情卢杞，但是卢杞是太子这边的人，他们怎能让他娶华阳公主？难怪路维扬昨日吞吞吐吐，原来这件事早已是计划好的。恐怕太子也是心知肚明，由升平公主来导演而已，目的就是要利用郭盈将卢杞牢牢定在东宫这边，最好是由皇帝赐婚，那样即使贵妃有异议，亦是无可奈何。
我心中着急，暗怨卢杞糊涂竟入了别人觳中，倒还顾不上他与郭盈那样亲密，远远的盯了他一眼。他居然也正在看我，似是无事发生过一般，我气急不再理他。再去看华阳公主，不看则已，一看吃惊不小，华阳公主的表情比我难看十倍，脸上似罩了一层寒霜，我从未见她如此，独孤贵妃的宽大衣袖落在她膝上，应是紧握着她的手。
只见升平公主笑道：“父皇觉得儿臣这个妹妹舞得如何？兼有意外之戏，卢大人英雄救美，与九妹甚是有缘。”我早已预料她会如此说话，并不意外，只是担心华阳公主，不知她要如何发作。却听皇帝笑道：“正是……朕倒确是意外且开心。赏。”升平公主笑声更朗，道：“谢父皇！”
华阳公主见此情景，早已按捺不住站起，贵妃却只是望着她，颇有担忧之色，却听她笑言道：“霓裳羽衣舞、皇姐家的胡旋舞，果然是好，可惜已是旧曲，并无新意。儿臣卧病之时，亦自创一曲，名曰‘绿腰’，令上阳宫人排练已成，父皇可有兴趣一赏？”皇帝本是宠她，见她开口，亦有新舞进献，忙道：“既是这般，朕倒要认真赏一赏了。”华阳公主笑道：“赏是不妨，恐要向皇兄相借一人。”皇帝愕然，华阳公主道：“儿臣此舞是八名侍女合舞，儿臣有一名昔日侍女因皇兄之要求到东宫当差，如缺此人恐不足观，望皇兄首肯。”她在皇帝面前如此说，分明隐含责备太子之意，皇帝微一错愕，即道：“既如此，让你皇兄借你一用便可。”却并不说让太子将人交还，足见心中仍是袒护太子多些。
太子见状笑道：“有何不可？皇妹只管借用。”回头对我道：“你去吧。”
我退出殿外，只见彤云等已在等候，且手上多拿了一套舞衣，那舞衣乃上好浅碧色纱所制，水袖长约一丈，腰间碧色绫罗，柔软飘逸。我换好舞衣，彤月在我耳边低低道：“适才我在公主身后，她嘱我告诉你，等下舞到卢大人桌案之前，我将绫罗卷过，你就佯装倒地，可记住了！”
我不禁暗然失笑，华阳公主是明知刚才郭盈佯装之事，故意以牙还牙，也给升平公主一点颜色，况且卢杞自然不会不管我。这两位公主不愧都是皇帝所出，只是可怜了卢杞，今日要被她们姐妹戏弄两次。只得点了点头。
我们走过大殿，见那郭盈正目不转睛看我们走过，我虽知她亦是被利用，却还是恼她适才在卢杞怀中装模作样，心中暗想定要压过她们的风头，不让她们如此得意。
片刻之间舞乐已起，我们平日早已演练无数遍，此时都想为华阳公主争气，都十分用心。那绿腰舞衣优柔美观，水袖飞扬飘逸，本已先声夺人，且兼华阳公主素有才华，大殿众人无不齐声惊叹。
将近终回之时，已近卢杞，彤月与我恰在一组，她一使眼色，长长水袖早已自我身边卷过，我望她回笑，顺势翻身倒地，只等卢杞来救我。
众人惊呼声未落，我早已落入一人怀中，他低声说道：“怎么如此不小心？”只觉有一阵熟悉而淡然的香气袭来，不是卢杞，正是太子！我怔怔望着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纱罗已薄未更衣
太子见我无恙，表情漠然将我扶起，也不理会殿中诸人是何态度，回座而去。
我此时只觉众多目光都投向我，不敢抬头看，心中却是无数疑问：“为何是他？卢杞呢？他为何不出手？”终究忍不住向卢杞投去一眼。只见他端坐在那里，似是无事发生一般，嘴角含着一丝轻笑，我心中大是不解，想到刚才郭盈之事和升平公主所言，不由有些生气。
此时舞乐已停，我和彤月等行礼退下，只听华阳公主笑道：“父皇觉得儿臣此舞如何？不知父皇可认为比皇姐家胡旋舞逊色？”我料她此时甚是高兴，此舞自是精彩绝伦，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本要算计卢杞，却牵扯出太子。即使我为东宫侍女，亦不需劳太子亲自来救，况且卢杞就在近前，定然无虞，太子此举，实在大出众人意料。且在演舞之前，华阳公主早已言明我本为上阳宫人，后被太子换去，加上如今这般行为，分明是等于昭告众人他因一己之私强夺妹婢，于太子声名恐有损失。华阳公主等应是见有此等意外出现，太子自陷其中，心中甚喜，故而语带双关。
皇帝大笑：“不错，果然精彩绝伦，朕定要重赏。”却见升平公主面上略有一丝不悦，太子依然是肃然而坐，似乎是没听见。
下殿更换舞衣之时，彤月亦是惊奇，道：“竟然是太子救了你，我们都不曾料到。”我亦觉卢杞有些奇怪，只是摇头道：“我也不知怎会如此。”
稍后我回到殿中，仍是和绿绮站立在太子身后，却见芙晴等八名为华阳公主祈福少女均已站立大殿中央，面向皇帝齐声称谢，想是已有封赏。只听皇帝说道：“你们虽非应选入宫，却为公主祈来福运，朕今日就赐你们宫女名分，以后在上阳宫陪伴公主，父兄有官职者可晋升一级。”
我原以为今日是要放她们出宫，却不料皇帝居然如此说，我不知芙晴如何想法正看向她时，见她身边一名女子软软倒地，已晕厥过去，正是若昭。
独孤贵妃忙道：“你们速速回转上阳宫，唤太医诊治。”殿下侍立宫人忙将她抬了出去，其余诸女，亦皆行礼退出。
皇帝今日虽见了些意外之事，仍是龙颜大悦，众人皆欣慰不已，将近日暮，皇帝下旨散席，众人皆尽兴而归。
我随太子回到东宫，太子对王嫔道：“你回去吧。”便往自己寝宫而行，李进忠忙跟了过去。王嫔今日所见诸事皆与我有关，心中对太子之怨可想而知，虽未明言，眉间已隐隐有哀怨之色，见太子又如此说，不再多言，亦不看任何人，即带那两名侍女离去。
我和绿绮料太子不会再至云宸殿，将各处检视一遍，嘱咐小内侍们留神看守，便也往西南院来。绿绮见我心事重重，便道：“你可是为今日之事介怀？”我点头道：“姐姐，今日王嫔恐怕甚是不快。”她叹道：“即使不快又能如何？殿下轻功高绝，平日里不肯轻易露出，今日为了你，在皇上和群臣面前如此相救，爱护之心早已诏告天下，他连这都不肯顾忌，又岂会在意王娘娘感受！”我见她说太子轻功甚好，回想那日飞云阁临别之时，确是如此，心中顿疑一事，忙问：“我跌倒之时，姐姐可曾注意到殿中其他人有何表现？”她对我轻叹道：“你果然有此一问。莫非你心中希望救你的另有他人？”我料她定然知情，遂道：“此事对妹妹十分重要，望姐姐告知于我！”她见我神情，笑道：“你近前不远，卢大人曾站起过，却不知为何并未出座。”
我心中豁然明了，并非卢杞不出手，而是太子来时太快，他明明看见太子为我而来，自己遂又坐下。心中不由暗暗着急，恐他见太子如此待我，便有放手之意。
我回到自己房中，沐浴整理完毕上床休息，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初夏晚间本是清凉，却觉得心中烦躁无比，索性不再辗转反侧，下床走出门来。
只见一弯明月，映照千竿翠竹，竹林间几脉泉水流出，在青石道畔汇成小溪流，明月倒影在内闪闪烁烁，如同碎玉流银，小道旁的菖蒲，散发出一种淡然清新的草本香气。
我见那溪流清澈见底，便将鞋子脱下坐于溪边，双足浸入溪水当中，只觉清凉彻骨，心中烦闷倒好了许多，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不由对着溪水长长叹了一口气。正要抬头，却见月光倒影在水面，竟然多了一人的影子，心中大骇，忙回过头来。
只见太子身着淡青色便服，站在我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此时因刚沐浴过，且是才起床，头发只是轻拢在胸前，身上所着亦仅是碧色薄纱衣，十分随意，却不料在此处遇见太子。心中又窘又羞又急，欲要拜见他，还要穿鞋子，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他俯下身来，将我横抱而起，笑道：“本宫今日果然没有空来一趟，茉儿此时亦是美如月中仙子。”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却分明感觉他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