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外传1-7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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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示意,走到母亲面前柔声请安:“母亲安好!二位姨娘安好!”母亲嘴角含笑,问道:“从哪里来?找你半日方才找到。姐妹们里面偏是你最淘气!”我只得将书房见曹先生之事约略说了,又转达父亲说晚上设宴的话,母亲听闻,随即命人准备去了。
母亲抿了一口茶,用绢子轻沾嘴角,这才说道:“今日叫你们姐妹到二姨娘这里来,倒不是为别的,只因过几日是姑奶奶的四十五岁生辰,也是大生日,尚书大人定要请众多王公内眷过府,你们姐妹也该去给姑母拜贺,自然要准备一份寿礼,二姨娘原是姑奶奶的旧人,你们如今便可与她商议商议,既要精致,又要有新意儿,最要紧的是合姑奶奶的心思。”
母亲说完,对二姨娘道:“你跟他们姐妹细说罢。”二姨娘点头答道:“是”,因向我们道:“我伏侍姑奶奶十余年,姑奶奶所爱的颜色乃是正红正绿两色,不喜黄、紫。喜羊脂白玉,不喜碧玉……”絮絮叨叨,直说了有盏茶工夫,方才算完。
我早已不甚耐烦,指望她一气说完回去看师傅那卷册;再看芳逸,仍然是正襟危坐,侧耳倾听,十分专注;蕊欣面上表情淡淡,见我看她,也就瞟了我一眼;芙晴本就斯文乖巧,在母亲和三姨娘面前,越发谨小慎微,故也十分认真。
待她讲完,母亲问道:“可都记下了?都回去用心准备。到时候谁给姑母的贺礼得了彩头,回来我另有赏给你们!都去吧。”
我们一起答是,告退而去。我正要出门,又被母亲叫住:“茉语你留下,我还有话问你。”
本来已迈出去的脚步只得又转回来,依着母亲旁边坐下。其实母亲也不过是将曹先生今日过府情形略略问了几句,别无他话,又不便就走,只得强打精神到隔间一边欣赏二姨娘描的花样,一边听母亲与姨娘们闲聊。
忽地,有几句话传入耳中,“皇上至今虚悬后位,对那沈妃娘娘倒着实情深意重。”“情深意重倒是其次,只怕是宫中并无得意之人。纵有千般牵挂,过了这许多年,也该淡忘了才是。”这是母亲的声音。“前番姑奶奶还说,我家女儿个个花容月貌,若是进得宫去,必定深蒙圣眷。只可惜老爷并无此意,也只是说说罢了。”只听得母亲说道:“芳逸年后离京,老爷身边就只这三个女儿,茉语和芙晴尚小,蕊欣若是再去待选,老爷岂不伤心?我兄长原是试探过几次老爷的口气,见他不允,只得罢了。”
三人闲话一阵,母亲起身道:“我该回去了。她们姐妹的事,二姨娘多费些心思罢。晚上曹先生在府中饮宴,让芙晴过去。”曹先生本不是外人,但二位姨娘通常不见外客,都答应着送我们出来。
行至花园,已近凌波水阁,母亲笑道:“你也去吧!晚饭时我命人唤你过来。”我辞过母亲,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水阁。
蕊欣却不在阁中,想必是在芳逸那里商议姑母路夫人寿礼的事情。圆儿知我心意,早将曹先生所赠书卷尽数拿出,平放在书案之上。我这才仔细翻阅起来。
那些卷册共九卷。首卷扉页上写着:“曹郗手卷。书于大历十年。”曹先生名郗,字子近,这手卷应是他三年前所书。翻开首卷第一页,我已是大大惊奇,接着翻阅第二卷、第三卷,直到所有卷册大略浏览完毕,心中只是更加奇怪,书中所言,包罗万象,天下之事莫不尽入其中,暗叹曹先生果然是胸中大有丘壑之人。以他之才学,出将入相,乃是绰绰有余。只是不解他为何甘心埋没于市井商贾之间,跟随父亲打理绸缎庄的生意。要知商贾之家虽然富可敌国,政治地位却低,以父亲今日的显赫家财,却依然要对小小的七品官吏必恭必敬,迎来送往,年节之时一一赠之不下千金的贺礼,正是因为天子门生的身份尊贵!因此父亲对两个弟弟的学业管教殊为严格,未必不是指望有朝一日光耀门楣,摆脱商人身份,不再低首附耳仰他人鼻息。
从手卷所书中提及治国和用兵之策隐约觉得,曹先生分明有安邦定国之志,但是为何如此淡泊功名?确实难以明白。正在迷茫不解,圆儿端了茶来到身侧,轻唤:“三小姐,二小姐回来了。”我站起身来,往蕊欣房中而去。
风惊晓叶如闻雨
清烟飞起,冰弦焦尾。
微微的风自窗外吹进,蕊欣含颦依窗栏,亭亭身影如同窗前翠竹,临风欲折。淡黄纱衣,浅碧罗裙,乌黑的发髻上斜插一只凤头碧玉簪,侧影如同凌波仙子。蕊欣的风度仪态,的确是姐妹中之最。芳逸的美是那样亲切宜人,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蕊欣则似谪降人间的仙女,隐隐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这两位姐姐对我的疼爱,却是一般无二。犹记得小时候我从秋千架上摔下,半天昏迷过去,芳逸一直陪在我的榻前,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蕊欣朦胧的泪眼,心中感动无法用言语表达。如今芳逸已有归宿,蕊欣也已经十六岁了,不知她是否能够如大姐一般,觅得如意郎君?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蕊欣不要嫁的太远,没有二位姐姐的日子真不知道如何消遣。
就在这天,我发现了蕊欣隐藏心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却是如此的惊世骇俗,我家诸人,谁都不曾料想到。我终于明白为何她一直以来总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对待府中关于她婚事的议论,为何一直以来漠然以对王孙公子的提亲庚贴。
傍晚时候,前厅筵席已准备好,母亲命丫鬟唤我们姐妹前去,除芳逸外,我和蕊欣、芙晴、两个弟弟都到了。芳逸是因身体忽有不适,未吃晚饭,已经睡下了故而未至。父亲、母亲、曹先生和我们共坐一席,宾主尽欢。席间曹先生似是颇为开心,开怀畅饮。父亲便道:“曹先生离京在即,此去路途遥远,恐难再会,你们都须敬先生一杯!”曹先生离京之事,我在二姨娘房里已大约告知母亲,但他此去何方,所为何事,确实不知。只听得蕊欣立起,双手举杯,肃声道:“蕊欣敬曹先生!多谢曹先生多年教诲指点,今日一别,愿先生一路顺风,百事顺遂。”话音刚落,她便仰首喝了那杯酒。曹先生见她先干为敬,笑举杯道:“多谢蕊欣吉言!”也干了一杯。我和芙晴等也按序礼敬,曹先生一一饮过,叹道:“明公有如此佳儿佳女,足以快慰平生,可惜子近无此福分,如今仍是孑然一身,四海为家,明公实为有福之人!”父亲对母亲笑道:“子近当年风采,不知倾倒多少闺阁女子,即是眼下,旁人看来亦是青年才俊,怎能与我这等老朽相提并论!”
我实在忍不住,抢过话头道:“爹爹春秋鼎盛,岂能自称老迈?师傅德才兼备,潇洒出尘,自然也是人间奇男子,纵使潘安宋玉再世,也是万万不及。”说得席上众人皆笑,母亲道:“偏是你这般油嘴滑舌,曹先生倒没白疼你一场!”父亲亦笑,又叹道:“虽是玩笑,子近此去吐蕃,山高水远,除却你,的确无人可堪此重任!”曹先生展颜道:“明公何出此言?你我相交多年,所图之事,岂可假手于人?我一生萍踪浪迹,京都吐蕃,于我并无分别。明公儿女,均已长成,茉语天资聪慧,芸鹤、芝倪,小小年纪已有明公风范,将来堪成大器,可为兄膀臂!”
我坐于蕊欣之旁,之觉她今日神色之间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是何原因。一时宴罢,曹先生正要离席回府,蕊欣却道:“曹先生且慢,蕊欣和茉语有事请教先生,可否请先生移步书房片刻?”我正自不知所以,已被蕊欣携手,曼步向偏厅书房而去。曹先生略一怔,父亲道:“这些小姑娘们,不知有何机密?子近你去罢。”又对我们道:“不可造次。”
曹先生进来后,蕊欣淡淡对我道:“茉语你去找本书来。”找书?什么书?分明是要将我支开!刚才父母之前也是拿我故作幌子,借机请曹先生过来。我本要取笑于她,只见隐约灯光之下,她神态有异,不似平日那般温和,却有凄惶之色。虽自疑惑,不敢多言,却也未退出,悄悄隐于书架之后。
只听得蕊欣问道:“请问先生此去,何日方可回转?”曹先生笑道:“多则十载,少则两年,大漠行程艰难,归期殊难料定。”“先生在京都可有未尽之事,抑或挂念之人?”只觉曹先生略一顿,随即答道:“没有。”只听得蕊欣幽幽道:“若是有人挂念先生,先生可曾想过他人感受?”曹先生此时再无迟疑,道:“我平生辜负之人甚多,心中惭愧不已。如今半生已过,更无他念。”蕊欣沉声道:“蕊欣已然明白,多谢先生。愿先生保重。”
眼见得曹先生与书童上马而去。我与蕊欣辞了父母回到凌波水阁,她径直走到瑶琴之畔,伸手理弦,我屏退丫鬟移步至她身旁,只见她眼中泪光闪烁,终是忍不住,一滴一滴尽落在那琴弦之上。
琴声幽咽凝滞,几欲中止,正是古曲《伤别离》,我轻声道:“姐姐,父亲母亲此刻应该已经安歇了……”,此刻已经入夜,她默然止曲,眼望窗外,目光迷离:“你今日可都听见了?”我答道:“是。”她仍然未看我,道:“你可是觉得,姐姐今日不该有此问?不该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以他之为人,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改变?再说,他是我的父辈,我们之间本就殊途?”我平日里堪称能言善辩,此刻却也是辞穷,只能说道:“姐姐不可妄自菲薄,师傅待姐姐一直很好的,姐姐他日必有如意郎君,远胜于他。”她回过头来,直望着我说道:“你也这样以为吗?曹先生在你心里,又何尝不是君子典范,只不过,你没有姐姐这样心思,自然不会留意;若是不会留意,又怎能知道他是何等样人!”
我半晌无语,曹先生在我心中,的确有着他人不可逾越的地位,但是我却从未想过对他有别样的感情。曹先生那俊朗儒雅的潇洒仪态,无论何等美人在侧,都要相形失色。若是姐姐与他在一起,倒也是神仙眷侣,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他依然决意而去,并无半点留恋。但是,即便两人都有意,父亲又如何肯同意姐姐真的嫁与他?蕊欣冰雪聪明,自己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蕊欣起身道:“妹妹,今日之事,勿对人言。”我依言点头,问道:“可是姐姐要答应我,不可为此事再伤神。”她握住我的手,轻轻地道:“我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的心去思念。眼下你不会明白的。”
窗外,凝露为霜,月华如水。
唐宫外传 作者:紫百合 玉酒湛湛盈华觞
转眼几日过去,已近姑母生辰。蕊欣这几日来神色并无异状,起居如常,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曹先生作别之日,她宴席之上已略有失态;书房问答虽有我在旁,父母亦定深感意外;夜深抚琴,心事昭然若揭,她数年来一直隐藏得如此深的秘密,竟在一夕之间显露无遗。足见曹先生之去对她震撼之大。
犹记她那夜低低垂泪之言:“我十三岁时曹先生教我音律……我早已不由自主……我知道本是我自己奢望;多年来隐忍于心……只要在府中能常常得见;我愿足矣……却不料他…他终究还是……”
我无法估量曹先生在她心中已经重要到了何种地步,但是分明隐约觉得,蕊欣的将来恐怕不会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如意顺遂。因为我知道蕊欣的外表虽柔若如水,骨子里却是坚定如钢,表面越是淡定,心中越是在意,她表面丝毫不肯露出半分忧怨,心里的煎熬我早已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惟今之计,只愿她能渐渐淡忘。时光流逝,原本是最好的疗伤之法。我且帮她固守这个秘密吧,只能暗暗向苍天祷告:愿姐姐能够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姑母的生辰是二月十七,这日母亲十分隆重的装扮了,又将我们姐妹们的装束细细看了一遍。
芳逸因二姨娘前日叮嘱姑母素喜正红之色,今日特地选了一袭红裙,上有流金蝶状花纹,头饰亦是赤金扁簪,鬓旁斜插一枝粉色芍药花,更兼熏过上好宫内用的百合香,衬着她的桃粉色面颊,只觉人面桃花,艳光迫人。
蕊欣依然是一身碧色罗裙,平日里她本喜欢黄、碧二色,因顾及姑母不喜黄色,选的是碧色。头饰顾及寿诞喜庆,换了一只凤头碧玉金步摇,雅韵天成,十分得体。
母亲看完她们两个,眉目之间颇有满意之色。待她目光一转,看到我和芙晴,淡淡的烟眉却是一蹙。
我还算过的去,浅碧罗裙,素色上衣上有暗暗的百花繁枝图案,胸口和袖口均有浅碧流苏,头上碧玉双环,也算清爽雅致;芙晴却是一身水蓝色裙幅,虽是上好锦缎,但既无别致设计,也非姑母所好之色,母亲早已开口道:“芙晴,你姨娘是如何替你选衣服的?”
芙晴怯怯答道:“母亲若是觉得不妥,女儿这就去换。”我见她神态楚楚可怜,心中不忍,便道:“母亲,芙晴这身衣服,也算合身得体了。”母亲目光一转,凝眸笑道:“也不必换,时辰已不早,我们这便去吧。”
我与芳逸、蕊欣同坐一车,母亲带着两个弟弟,二姨娘带着芙晴,父亲早已先自骑马去了。芳逸因叹道:“三姨娘用心也太过了,反倒委屈了芙晴!她明知姑母之好,给芙晴挑的这不喜不厌的颜色,既不会夺了我们姊妹的风头,也不致惹姑母厌憎。”蕊欣伸手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只看风景,且不答话。我便笑道:“母亲对我们姊妹素日颇有信心,哪里会在意芙晴越过我们!她平日里待三姨娘和芙晴甚是宽厚,只是三姨娘自己太过于循规蹈矩了。”马车转了个弯,蕊欣神色一变,我也往窗外看去,却是刚刚经过我家的“尚衣记”门前,曹先生以前也常常在此替父亲协理店铺生意,如今不知换了何人。只见蕊欣将窗帘放下,轻咳了一声。我望她一眼,随即找些闲话来讲,一路不觉已至路府东门外。
听得前面早有小厮进去并禀报:“舅夫人、小姐们都过来了!”我们便都下了车往姑母房中而去。
路府宅院十分宽敞,姑母路夫人房间里陈设十分华丽,进得房门之见姑母盛装含笑,雍容华贵坐在那里。我们一